祝念慈的后颈顿时错觉般一凉,视线不自觉地往瞿既明那一飘。
腺体作为AO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几乎无法忍受任何的创伤——往那上面扎针,痛感必然是十分强烈的。
尤其这人还是个不用接受标记的Alpha。
但瞿既明只是对他微微一笑:“没关系,这不算什么,来吧。”
于是祝念慈接过闻越手中的药剂,对着Alpha的后颈低下头,专注地观察起Alpha的后颈,回忆该从哪个地方下针才能最大限度地减轻痛感。
不知不觉间,温热的鼻息轻飘飘地拂在那块皮肤上,带着微微的痒,瞿既明忍耐般地垂下眼,微微攥紧手指,几乎难以克制住远离这些感触的冲动。
他忍不住奇怪——明明只是几乎能被忽略的一些动静。
柔软的橙花香在身后一荡一荡,令他想到祝念慈柔软微卷的发和细白无茧的手指,某一瞬间瞿既明居然生出点奇怪的欲望——譬如转过身抓住祝念慈的手,又譬如将这个胆大包天地触碰ALpha腺体的柔软家伙压制在怀中。
本能的警惕和信息素的勾引复杂糅合,最后只是让他浑身紧绷,手背上浮起明显的血管走向。
然而尖针和刺痛并没有随之而来,微微鼓起的皮肤上落了一点微凉的,柔软如丝绸的触感。
瞿既明倏然抬眼,耳边响起祝念慈的轻声细语:“请您放松一些,过度紧绷容易造成腺体内的二次损伤。”
他说着,带着手套的指腹在那块肌肤上揉了揉,瞿既明的眼神顿时变得深晦难明,连呼吸都停滞了下。
太像故意的了。
真的会有Omega不知道,腺体是不能乱碰的吗?
他克制地深深呼了口气,第一次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用微哑的低沉嗓音说:“嗯,你继续。”
祝念慈对他发忍耐无知无觉,将动作放得极轻,一旁的闻越终于看不下去,啧了声。
“你放开了扎,这人以前在边境服役的,这点小痛算不了什么,别磨磨蹭蹭的。”
祝念慈扎针的手微微一顿,有点惊讶:“这、这么厉害的吗?”
瞿既明低哑地笑了声:“只是服了几年兵役而已,不值一提。”
祝念慈却想到了实验室外的那些凶残Alpha,干净利落地注射完药剂,小声地嘀咕:“能去边境的都是最优秀的Alpha,肯定比外面那些又凶又丑的Alpha要厉害很多。”
这话说得太主观,瞿既明在尖锐的刺痛中勾了勾嘴角,决定不告诉他外面的人是跟着自己在边境餐风露宿了将近七年的亲信。
毕竟有一点祝念慈说得不错,那些Alpha都不如自己好看,而一张温和的,英俊的面容能够博取到不少的选票,瞿既明一向把这当做自己的某个优点。
闻越被他这副假惺惺的谦逊皮囊恶心得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接下来三十分钟留在这观察,小祝你在这陪着他,有特殊情况再出来喊我。”
门咔擦一声合上,室内的仪器已经全部关闭,寂静的气氛在灯光下流淌,祝念慈站在桌边,突然就有点尴尬。
而闻越的任务令他只能面对瞿既明站着,莫名的紧张中,祝念慈低下头,掩饰般地看了眼自己的通讯器。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敢去看那双可以被称作漂亮的雾蓝瞳孔。
而瞿既明则是用不着痕迹的视线打量着他微微缩起的肩,温声说:“我刚才就想问了。”
“嗯?”祝念慈有点迷茫地抬头,像是被突然揪住耳朵的兔子。
瞿既明唇边的弧度愈发明显,语气轻缓:“你好像,很怕我?”
“不,没有,”祝念慈想也不想地否认,“我只是……不太习惯和Alpha接触。”
尤其是和你这样英俊的Alpha,他悄悄地在心底补充了句。
“原来是这样。”
瞿既明善解人意地颔首,接着突然问他:“那谈过恋爱吗?”
“什么?”
祝念慈愣了愣,一时竟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的话,偏偏瞿既明又重复了句:“不习惯和Alpha接触,那Beta呢?”
他过于直白的询问并不显得无礼,反而始终用礼貌的询问目光注视着眼前的Omega,祝念慈被他盯得耳根发热,欲盖弥彰地别过视线,反问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抱歉,”瞿既明坦然地说,“只是一时好奇,毕竟你看起来,是会有很多人喜欢的类型。”
这话显然能属于某种夸赞,祝念慈愈发觉得空气闷热,轻声说:“没有,我没有收到过别人的,喜欢。”
他是个成天从早忙到晚的贫穷Omega,除了赚钱外就再也没跟别的人有过接触,也就没有被他人熟知的机会。
瞿既明感受着鼻尖颤颤巍巍的橙花香,笑容愈发温煦。
“现在还觉得紧张吗?”
祝念慈的心脏砰砰跳,却还是摇摇头,说:“好多了,谢谢您。”
“那还站着做什么,”他主动从旁边拉出来张椅子,“站了那么久,不累么。”
祝念慈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眼,还没来得及婉拒,就看见瞿既明对自己眨了下眼。
“闻越不会知道的。”
这个动作中有种严谨的俏皮,祝念慈跟那双深邃的雾蓝眼睛对视着,心底的对话一点局促顿时消弭无形,乖乖地在瞿既明身边坐下。
“靳先生,”他弯着眼柔声问道,“有感觉到不适吗?”
“还有点疼,”瞿既明说着,微微皱起眉,一副忍耐的神情,“还有,叫我靳明就好。”
祝念慈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柔软,从善如流地喊了句:“靳明。”
瞿既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祝念慈想了想,说:“腺体是很脆弱的,你今晚回家可以用温毛巾热敷一下,会好受很多。”
他话中的关切之意实在太明显,赤裸的善意令瞿既明诧异,于是也对Omega露出个微笑。
“好,我记住了。”
闻越就从来不会提醒他这种事,在那个天才的眼中,这只是每个人都该知道常识。
当然,也有可能是好友太过了解他,知道他根本不是个会谨遵医嘱的好病人。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晚上回到自己公寓里的瞿既明一边坐在床上查阅文件,一边拿着热毛巾捂住后颈,如是想道。
但也不算是很浪费时间。
可以保持这种习惯。
第9章 不贵
祝念慈回到寝室时,季亚刚好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从自己房间出来,奇怪地问了句:“你今天不用去打工?这么早就回。”
联盟科技大学会在每周三下午给所有师生安排半天的假期,本意是给学生参加社团活动的时间,但也可以做些别的。
于是祝念慈会在这段时间里去学校图书馆帮忙整理书架,又或者去申请打扫教室获得补贴。
“老师安排了一个新项目,”祝念慈顺手放下包,“等下要去的,晚上给你带饭。”
“不用啦,”季亚迷迷瞪瞪地往桌前一坐,打了个哈欠,“家里给我点了晚餐送到学校,你什么时候回来?”
祝念慈想了想,告诉他:“大概八点。”
“这么晚?”季亚讶异地看了眼时间,“而且现在才不到四点,你今天是要去哪儿?”
“先去一趟本科的教学楼,然后再去小吃街打工,”祝念慈连围巾都没摘,一副随时准备出门的模样,“季亚你记得早点吃饭。”
季亚摆摆手,说:“我这才刚起床,哪儿能一下塞两顿进肚子里。”
他说着,状似无意般地皱着眉发牢骚:“而且他们老是给我送多,吃又吃不下,浪费死了。”
祝念慈张了张嘴,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就先走啦,”他对季亚说,“冰箱里有我昨晚做好的面包和买好的牛奶,你记得吃一点。”
季亚的眼神顿时一亮,趿拉着拖鞋往冰箱前跑:“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或许是天赋使然,祝念慈的厨艺很好,他自从蹭过一回下午茶小甜点后就爱上了舍友的手艺,隔三差五地买原材料回寝室让祝念慈教自己。
当然啦,教是肯定没教会的,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个幌子。
季亚不需要学习做甜点,而贫穷如祝念慈也从没有吃下午茶的习惯。
不得不说,联盟科技大学给Omega的福利和一个好心的善良舍友给祝念慈减轻了大半的生活压力。
只是分化后还是有很多事在变得不一样,祝念慈站在小吃街上打工时才在那么长时间后意识到这件事。
起因是某个路过的Beta。
彼时祝念慈正在烟火缭绕中埋头苦干,身前忽地落下片阴影,挡住了昏暗的灯光。
“哟,这不是闻院长的爱徒么,怎么在这当厨子呢。”
祝念慈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见个满脸痘印的Beta站在自己面前,颇有来者不善的气势。
就是这样貌实在陌生。
祝念慈在脑海中想了一圈,疑惑地开口:“你是……?”
那人的表情扭曲了瞬,接着冷笑一声,说:“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攀上闻院长,就不记得老同学了?”
他这么一说,祝念慈终于有了点印象,对他弯眼一笑:“原来是你呀。”
应该是以前的同班同学,平时也没什么交集,早就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
这么想着,祝念慈友善地问他:“是想买什么吗?”
那人只阴阳怪气地说:“不买,就来问候问候老同学。”
祝念慈抿着唇,终于明确地感受到了这人的恶意。
但他还是轻声说:“你影响到后面的同学了,可以让让吗?”
让是自然没让的,那人往后看了眼,耸耸肩说:“真可惜,我后面没人呢。”
“谁会要Omega做的东西?”
祝念慈没忍住,皱着眉问他:“Omega做的又怎么了?”
“不怎么,”那人呸了声,表情嫌恶,“就是难吃而已。”
祝念慈严肃地反驳他:“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难吃?”
那人只是用十分主观的语气说:“毕竟Omega做什么都不行,只配待在家里生孩子。”
说到这,他做作地噢了声:“对哦,都分化成了Omega,还上什么学?”
“反正也学不出什么名堂,这不是占用别人的资源么。”
他这话说得祝念慈终于有了点微弱的印象,轻轻啊了声,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啊,我记得你前年在教学楼三楼西侧的男厕说我坏话。”
那人的脸色顿时一黑,祝念慈边回想边说:“我记得你那时候说我又笨又穷,不配给老师当学生来着,噢,还说我是大龄未分化的残次品,靠国家养的蛀虫。”
他说完,没忍住笑了声。
“但是我每学期的成绩排名都比你高一大截。”
“那又怎么样,”那人被他这副浑不在意的神情气得措辞恶劣,“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方法。”
祝念慈冷了神情,严肃道:“我从不会作弊。”
结果那人猥琐地笑了声,说:“Omega当然不需要作弊,谁知道——闻院长为什么要收你进实验室。”
他话里的暗示意味着实明显,祝念慈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严肃而冷淡地对上他的视线:“不要用你龌龊的思想侮辱老师。”
“我龌龊?”那人阴阳怪气地笑,“那不是因为你是个龌龊的Omega么!”
祝念慈被他说得满腔怒气,偏偏他又不会跟人吵架,噎得面色发白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恰在此时,遥遥地传来声清凌凌的冷笑:“龌龊什么龌龊,什么年代了还在搞三性歧视,别给自己的龌龊找借口好不好?”
祝念慈下意识地朝发声处看去,身形纤长清瘦的Omega穿着件长风衣,大步地朝这边走来,最后停在了那个Beta的对面。
“我说是谁,”季亚的身形比那人还高上一点,故意抬着下巴看他,“原来是林家的那个,什么远方亲戚家的儿子来着?”
“你!”那人明显生出了点忌惮,“季小少爷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季亚哼笑道:“我这不是走一半,闻到了垃圾的酸臭味么,怎么,看不起Omega?”
那人黑着脸没应话,季亚讽刺地笑了声,说:“没分化成Alpha,倒是把Alpha的臭毛病学了个彻底,那么看不起Omega,那你去给那群Alpha生孩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