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这双手的主人拥有很特别的气场,只要他一出现,即便没有声张,别人就能察觉到他强烈的存在感,轻轻松松地得到瞩目。
这种锋芒凛冽的气场甚至暂时盖过了他出挑的相貌,调酒师足足愣了两秒左右,才开始感慨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这是哪个学校的小同学?”谢屿没有在旁边的高脚凳坐下,而是倚靠在林秋宿身边的吧台前。
他说话时还微微前倾,与林秋宿离得不近不远,手指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
这种姿态风度得体,却给人一种侵占领地的氛围感,好像少年就这么被他圈了起来。
那些落在林秋宿身上的注视明显少了一些,有些不满地望向谢屿,却没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连个眼神都没有。
谢屿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秋宿,见林秋宿真的准备装晕到底,还颇具挑衅性地一笑。
“看来攻克微积分的途中遇到了一点意外打击,害得同学这么痛苦,头都抬不起来了。”他感叹。
林秋宿:“……”
这个人真讨厌!
不过他任由谢屿找茬,就是不肯理睬。
这架势是准备硬扛到底,等谢屿没了逗趣的耐心,要人自动离开。
可谢屿没有要走的意思,语气更加温柔,也更加让林秋宿觉得嘴欠。
“真的不理我啊?听说探寻真理的这条路很孤独,哥哥也是想替你排解一下,两个聊一聊总比你独自憋着好。”
这人是把林秋宿发的消息内容记得清清楚楚,搞得林秋宿此刻非常想找条缝,钻进去了就再也不出来。
林秋宿心想,谁有你这么烦人的哥哥了?
我哥要是知道你在夜店这么拿我作乐,肯定揍你一顿!
“好吧,我其实没那么乐于助人。”谢屿慢条斯理地说,手指还戳了戳林秋宿的胳膊。
他再道:“我就是想搭讪你,这样可不可以?”
林秋宿依旧不抬头,但细微地挪了挪胳膊,右手食指指甲轻轻刮过桌面,有点忍不住想开口。
可惜在自己回答之前,有外人抢先一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你和小林认识么?”调酒师撩了下波浪卷的长发,出声询问。
她笑着说:“他同学还在舞池里呢,我可不能让你把人带走,他朋友如果没接到人,跟我算账怎么办?”
尽管林秋宿和谢屿看样子认识,但调酒师不敢确定,担心闹出事情。
想到这儿,她看着桌上已经见底的酒杯,补充:“而且我和这弟弟做过保证,肯定不让他被野男人带走。”
林秋宿原先很确定自己顶多不太舒服,远远没有醉到迷糊。
听到调酒师说出自己毫无印象的三字词汇,他不由恍惚,难道真的喝多了?
如果他坚定一点的话,会回忆起调酒师最开始明明说的是坏人,然而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懵懵懂懂地没提出质疑。
谢屿被扣上了“野男人”这顶大帽子,见林秋宿还能忍着不替自己解释,随即嗤笑了声。
“当然咯,帅哥你长得蛮符合我闺蜜口味,说不定可以顺利带另外一个人。”调酒师打趣。
林秋宿:?
“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喊我?”随即有声音在耳畔响起。
被称呼为闺蜜的是个男人,嗓音偏向成熟,又透露着林秋宿陌生的、妩媚勾人的风情。
“不过你这次说得没错,算是懂了我的审美。”他道,“帅哥一过来我就在打量啦。”
林秋宿:??
长发调酒师回应:“我觉得这个不算懂你审美,只是客观地觉得,gay圈天菜应该长这样。”
林秋宿:???
天哪,最近自己身上是装了什么吸铁石么,为什么可以接二连三遇到gay啊?
但他这时候顾不上震惊,只听到那位突然杀出来的调酒师又开口。
“是喔,可是天菜一般行程很满吧?”他道,“今晚能有留给新人的空档吗?”
他说得热情又主动,态度则非常大方,好像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并不值得自己脸红心跳。
同时他也觉得这么近乎露骨地询问,对于谢屿来说也很正常,肯定算不上惊讶。
而谢屿确实反应平淡,很多次自己来到类似的场合中,经常少不了被攀谈。
有的因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逢场作戏借机讨好,有的因为喜欢他的光鲜皮囊,随性发挥试探态度。
谢屿疲于应付这类事情,拒绝得太冷漠了不够体面,用词偏向委婉又容易惹人纠缠。
然而这次没等他想办法推拒,身旁的林秋宿慢吞吞地直起身。
“哥哥,你要是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就告诉家长,在你背后说你的坏话!”他闷闷不乐地威胁着。
不光如此,林秋宿还握住谢屿的手腕。
他强烈要求:“而且你今晚跟着其他人厮混,我怎么办?要去必须一起去!”
他以为多出一个胡搅蛮缠的电灯泡,对面肯定会打退堂鼓。
但在看清楚林秋宿那张脸后,那位男性调酒师惊喜道:“好啊好啊,你们一起来啊!”
林秋宿一时竟不知道该震惊还是该疑惑:“……”
“这位漂亮弟弟,我刚换班上岗,之前都没注意到你。”那人解释。
他再细声抱怨:“好端端的干嘛一直趴着啊?刚才我以为你喝得不清醒了呢。”
林秋宿:“…………”
本来林秋宿故意凶巴巴的,装出一副让人避之不及的样子,想让这人知难而退。
不料被对方三言两语地说完,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躲在谢屿后面难为情。
谢屿扶住身体不禁发晃的林秋宿,说:“他喝多了不舒服,我们不继续打扰了。”
担心林秋宿学校里的朋友回头找人,谢屿多讲了一嘴。
“我会联系好他的同学,你们要是有问题,可以直接找孙总。”
谢屿提到的是酒吧合伙人之一,也是之前来门口迎接自己的经理,在这里工作的都清楚这个名字。
这么交代完,他带着林秋宿上楼。
林秋宿以为谢屿肯定会把自己抓出去严厉审问,没想到谢屿往楼上的包厢走,不禁“咦”了声。
谢屿说:“赵居竹给我点了碗面,都快凉了,他在手机上催了我大概三百条。”
林秋宿晕乎乎地说:“你来酒吧吃夜宵?”
“那是我的晚饭,我之前是真的在加班。”谢屿道。
林秋宿不甘示弱:“那我也真的去图书馆了!”
他步伐不稳,没办法走太快,谢屿特意放慢了脚步,两个人一起走到赵居竹开的包厢。
今晚赵居竹约的都是熟人,有一大半去过郊外别墅里办的生日宴会,对林秋宿有点眼熟,能叫得出名字。
“这不是小秋嘛!”赵居竹说,“孙总跟我开玩笑,说谢屿搞艳遇去了,合着是和你邂逅啊?”
谢屿很谦虚地否认:“可别乱说,他晾了我半天,这属于我倒贴。”
林秋宿挣扎道:“你突然冒出来,我这是惊吓过度,属于正当地保持沉默。”
“就酒吧这光线,你俩还能把对方认出来也算是牛逼,搁我的话,就算知道谢屿在这儿,我估计也找不到他人影。”赵居竹说。
那面已经被后厨重新换了一碗,此时热气腾腾,成了谢屿一延再延的晚餐。
食物下肚,谢屿疏离地谢绝其他人的敬酒,自顾自吃了两块果盘里的哈密瓜
其他人对他很客气,见他敷衍地用开车当借口,又在手机上处理公务,也收了心思没再继续劝。
另外一边的林秋宿就没这种待遇了,几个宴会上和他认识的男男女女接连起哄,闹着要让林秋宿补上宴会里没喝成的香槟。
几杯香槟过后,他们喝起洋酒拼冰红茶,林秋宿好奇味道,又稀里糊涂尝了半杯。
再过了会,包厢里开始玩骰子,林秋宿在摸索明白规则之前,被下套输了两局,这下又灌了几杯啤酒。
当谢屿从手机里抬起头来时,林秋宿已经歪在沙发的角落不吭声。
最开始的时候,谢屿就有开过口,让大家少去灌林秋宿,十八岁的男生没喝过酒,第一次喝别折腾出心理阴影来。
不过林秋宿对他的叮嘱很不满,提醒谢屿不要看轻了十八岁,这未尝不是年龄歧视。
现在好了,没受歧视的林秋宿很雀跃,和一群少爷和千金玩闹半天,双方均是意犹未尽。
后者这群人混迹各种酒局多时,喝完了一桌还在商量着去隔壁续摊。
而林秋宿面颊酡红,令谢屿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间点已经有宿舍门禁,谢屿只能把林秋宿安置到其他地方。
上车的时候,谢屿帮不省人事的林秋宿系好安全带,还妄想与醉鬼商量。
“你是想回我家,还是开一间酒店凑合住?”他问。
林秋宿好像在拍喜之郎果冻:“我要当太空人!”
谢屿深吸一口气,没有再问他,反正也套不出一句正经话来。
返程路上不是很太平,林秋宿的手机还响了,来电显示拨号方是傅迟。
谢屿代替他接通之后,简短地讲了下情况。
“有劳你帮忙照顾一下小秋,要是晚上有哪里麻烦,可以联系我这个号码,我翻墙出来很方便。”
傅迟说完,再叹气:“梁枫说喝了一杯鸡尾酒,怎么会醉成这样?”
实际上林秋宿不仅喝了高度的特调,还另外喝了至少三种酒,这么混合着下肚,不醉才奇怪。
谢屿怕他半夜酒劲上涌,八成会难受得厉害,走之前特意问经理要了解酒药,当场就让林秋宿喝过一碗。
然而解酒药在林秋宿身上效果欠佳,被晕乎乎扶进熟悉的大平层后,捂住胃得轻声哼唧。
“还知道我是谁么?”谢屿问。
林秋宿想了想,说:“野男人。”
谢屿闻言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把林秋宿柔软的脸蛋。
“那你还敢跟着走?你哥没给你上过安全教育课?”他问。
林秋宿站不太稳,勉强坐在玄关的实木长凳上,任由谢屿半蹲下i身,替他解开鞋带又换上拖鞋。
他沉默半晌没有答话,谢屿还以为他被问住了,但林秋宿忽地喃喃:“不要林观清管。”
谢屿没听清楚:“什么?”
林秋宿又嘟囔了一遍:“我才不用林观清管。”
谢屿怔了怔,虽然觉得林秋宿和林观清之间,相处模式确实有点问题,但也在正常范围内。
相比于许多为了利益形同陌路的家庭,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甚至还算温情……
谢屿问:“为什么不要他管?”
林秋宿抓住谢屿的袖子管,扯得有点用力,让谢屿不得不靠得近了些。
“他只想把债还干净,他说这辈子再也不想回来了。”林秋宿说,“我还要待十年八年的地方让他觉得很伤心。”
谢屿任由他攥紧衣服,问:“伤心?”
不过这么讲可以说得通,在那个小镇接连失去了父母,高中时期的林观清经历了一场家破人亡,还留下一屁股债。
未来还没开始,就被变故压得喘不过气,林观清读大学时靠的是助学贷款,课间时间到处打零工,过得还算能凑合。
但这人念大学之前过得怎么样?林秋宿被寄住在叔叔家,那林观清自己呢?
谢屿回忆了下,之前对方说过一些家庭情况,但从没提过一开始的那几年。
不过这个答案都不用多想,反正肯定不怎么样。
谢屿也没心思去想象林观清的高中生活,因为林秋宿现在这副样子,吸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林秋宿眼前雾蒙蒙一片,小声和谢屿说:“他不想回去,我也不想回去。”
“那就不回去,他自己回国都难,还敢想回家养老?”谢屿说,“你还有四年本科要念,好好研究微积分吧。”
谢屿万万没想到,玄关处的这段对话,居然是林秋宿今晚最清醒、最安静的时刻。
林秋宿走路歪歪扭扭,没走几步就要谢屿抱,然后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对方身上。
他体重很轻,谢屿很轻松就能把他托起来,但不敢与林秋宿贴得太近,姿势有些别扭。
把林秋宿抱到浴室后,谢屿帮他洗了一把脸,奢望对方可以自己洗澡。
遗憾的是林秋宿神志模糊,没办法一个人完成这么困难的工作。
何况醉酒后洗澡本身就很危险,谢屿看着满身酒气的男生,实在没有办法。
他给浴缸放好温水,然后打开淋浴头,胡乱地让人泡在里面,拧着脖子帮忙简单冲洗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