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他如何放下脸面,宣之于口?
“谣言之事我确实想借你力。”李寒池剖出一颗十二分的真心,“但我也确实是想离你近一点,你总避着我,如见了那洪水猛兽般,我没有办法。”
谢资安道:“现在够近了吗?”
李寒池答不出话。
“我有东西想送给喜姑,算是她送我小石头的谢礼。”谢资安往上抬了抬左手,以免宽袖沾了墨,“方才正愁不知该借什么名义登李府的门,毕竟谣言正盛,姘头的身份恐玷污了李府的门楣,你既然来了,便帮我带给喜姑。”
谢资安的宽袖顺着手腕往下叠落,露出一截藕臂,还有一根红绳,上面穿着一块黑色的小石头。
正是喜姑送他的那块小石头,他遽然钻了个孔,给戴在手腕上了。
红绳称得谢资安的肤色愈加白皙了,让人忍不住生出揉红那细嫩皮肉的邪恶想法。
谢资安发现李寒池双眼如炬地盯着他手腕瞧,低头看去,看到那一根红绳还有石头,他皱了皱眉,隔下笔,又放下袖子,把红绳遮挡住。
“看够了吗?”
“看不够。”李寒池说得是真心话,“日夜不眨眼的看也是看不够。”
他目光往下移了移,落在谢资安的脚踝处。
“小将军送你一副脚链如何?”李寒池想着那细弱得一捏即碎的脚踝,认真考虑道,“你戴上肯定好看。”
“银的还是金的?金的俗气了些,我觉得银的好。”
闻声,谢资安眉头拧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的美人计我给十分
仙人掌,以前也叫仙掌
第38章 无情
“喜姑, 看看小叔为你带回来什么?”李寒池双手背后,神神秘秘的说道。
金色的阳光洒下,照在了李寒池半弯着的脊背上,玄黑锦袍上绣着的暗金花纹闪烁着漂亮的碎光。
小姑娘穿着鹅黄的绒裙, 坐在门前的一个矮脚板凳上。
怀中抱着个鸟笼, 脚底放着个鸟笼, 她歪着脑袋,盯着远处的石头, 就是没有看献殷勤的李寒池。
李寒池最近也没得罪这个小祖宗,郁闷道:“你怎么都不看看小叔?”
喜姑还是不看她, 李寒池佯装失望,高声道:“看来送你的礼物你也不要了,那小叔拿走了。”
李寒池背后的手忽地伸到前面来, 他的手心传出一声幼崽奶里奶气的叫声。
喜姑听见叫声, 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痴痴地望着李寒池的手。
原来他手心中趴着一只肥胖的幼犬,看模样一月左右, 它两只耳朵半耷拉着, 黑黑的鼻头左嗅右嗅,四条小短腿悬在半空中,胡乱的瞪着。
不论是毛色还是长相, 都与喜姑之前的那只黄狗十分相像。
看到这只幼犬, 喜姑就想起了她的狗。
那天, 她跟着黄狗钻出狗洞, 因为不会说话, 她无法喊住黄狗, 所以只能跟着它跑, 可没跑几步,她们就遇见了坏人,坏人拽住她不放,黄狗朝着坏人扑咬去。
坏人掏出一把刀子,刀子露出的锋芒在她眼前闪过。
她呆住了,甚至忘记了挣扎,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狗倒在了血泊中,吐出猩红的舌头痛苦的哼哼着,四肢不停的抽搐。
她无法忘记那一幕。
这两只鸟是她的狗最喜欢的,她抱着这些鸟,仿佛就是抱着她的狗一般。
想到她死去的狗,她便难受。
一时之间泪珠便像那坠了线的圆润珍珠一般往下落。
她放下鸟笼子,站起来,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幼犬的头。
幼犬在李寒池手中待的不舒服,便用脑袋蹭了蹭抚摸它的温暖手掌,眨眨圆溜溜的小眼睛,期待着面前的女孩抱走它。
李寒池见喜姑忽然哭了起来,顿时失了方向,急忙把幼犬放到喜姑的怀里,指着幼犬的鼻尖,以命令的语气说道:“从此小小姐就是你的新主子了。”
喜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继续哭,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哭,那种感觉极不舒服。
她蹲下来,把幼犬放到地上。
鹅黄色的裙摆铺展在地面上。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触碰幼犬毛茸茸的耳朵尖。
幼犬把耳朵竖起来,晃动着尾巴,十分开心的伸出粉红舌头,两只前爪抬起来,仰着脑袋,苟着去舔舐新主人的指腹。
小爪子踩在了喜姑的裙摆上,它觉得舒服,便兴高采烈的打了个滚。
“还记得上次你赠石子的那位叔叔吗?这是他送给你的,喜欢吗?”李寒池道。
喜姑愣了下,脑海霎时浮现出那个人。
她记得,一直都记得。
坏人准备把她带走时,是那位叔叔,用刀子扎穿坏人的手掌。
坏人松了手,鲜血迸溅进鱼笼,还有几滴溅在她的脸上。
她吓得一颤,连眼睛也忘记眨了,只盯着那位叔叔,他生得极好看,一张脸略显苍白,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
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令她此生难忘。
她觉得那里面藏着的是让人发自内心畏惧的狠厉。
她本该畏惧,可能是因为那位叔叔救了她,她竟觉得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安全感。
“喜欢吗?”李寒池期待得到喜姑的回复,见她没有反应,又问道。
喜姑收回回忆的思绪,犹豫了下,点点头,以示做对李寒池的回复。
“喜欢就好。”李寒池直起身子来,“小叔还有事,先走了,你不要乱跑。”
走时,他又睨了眼一旁的婢女,口气冷淡:“看好小小姐。”
婢女诚惶诚恐的回道:“是。”
李寒池这几日都在天云坊的宅子下榻,今日回李府一是为了替人送礼物,二来是他自己打算取点东西。
李寒池找了半天,才找到前几年放在匣子里的那几块鸽血玉石,他用手帕包好,揣进怀里,也不知想到什么高兴事,哼起小曲往回走。
走到房门前,却撞见了找人的李思澄。
“几天不见你人影,跑哪里鬼混去了?”李思澄道,“看你模样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没。”李寒池自一口否定,“我拿了金吾卫的腰牌,这不得盯着点吗?哪能像从前一样鬼混,金吾卫又不是五军营,上面那么多人看着。”
李思澄可不信李寒池这套说辞,他才听说新来的金吾卫指挥使上值统共五次,翘值便三次。
他没戳穿,笑道:“浪荡子弟终于有了正形。”
“我方才进来,瞧见喜姑逗弄一只狗,你给的?”
说到这事,李寒池来了兴趣,竟和李思澄卖弄起关子:“你猜猜?”
“不是?”李思澄想不到会是谁,索性问道,“那是谁?”
李寒池故弄玄虚,坏笑道:“一位蛇蝎心肠的美人。”
李思澄见他又开始不着调了,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美人乡,英雄冢,从来男儿皆傲骨,一遇美人多气短。”
“世人都说戏子无情。”李思澄回头看了李寒池一眼,“看你那乐在其中的样子,以后把你卖了你还得傻笑着数钱。”
李寒池只笑,然不语。
“再过两年该给你娶妻了,什么人能进什么人不能进咱李府的大门你可要掂量清楚,免得在外面做些糊涂事。”
李思澄顿住脚步,等着李寒池赶上来,又语重心长的说道:“风言风语瞎传传就罢了,现在不比从前,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需要它们避其锋芒。”
“但有一点你得明白,咱们李家是世家大族,正经人家,你是李府的二公子,繁衍子嗣,继承香火,这是大事。”
李寒池自然明白李思澄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满不在乎道:“日后再说。”
他的好大哥想破脑子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傻弟弟不仅连人家一寸真心都没捞着,还总是不要钱的往上贴。
李思澄叹了口气,他是拿李寒池一点办法也没有,见李寒池连祖父都不拜见下便着急要走,只得道“成霄找你好几次了,我们都摸不着你的影子,也只回他你不在府中,你若得空,去赵府见见他。”
李寒池很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李思澄觉得李寒池此番从南疆回来,心性变了许多。
他奇怪道:“你从前不是与成霄亲同手足吗?怎的现在如此......不耐?”
李寒池皱眉道:“情同手足也没说要日日黏着?我与你也不是日日待在一块啊。”
李思澄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李寒池梗着脖子又道:“他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儿时需得我时时护着,总黏着我也不像话。”
李思澄竟觉得李寒池说得十分占理。
索性也不提这件事了,话锋一转说起正经事:“再过段时间是太后生辰,你既是金吾卫指挥使,就操点心,莫要在节骨眼上惹不快。”
李寒池点点下巴,问道:“知道知道,还有事吗?”
李思澄见他一秒也不想多待,干脆摆手轰起人来:“快走快走,少在这里碍我眼了。”
“大门在那儿,认得吧?”
李寒池得了逐客令,愉悦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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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花色的野猫跳上了李府的墙头,居高临下的扫视了几眼,没看见那两只鸟,便跳到外面了。
它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迈着优雅的步伐穿过几条街,直直的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门口的护院也没人拦着。
公主府一个着青衣的侍女见它回来,亲昵的喊道:“花花,开饭啦。”
花猫跟着侍女走进了熟悉的厨房,侍女端出一盆装好鸡心还有鱼肉的瓷碗,放到一个小圆桌上,供花猫享用。
花猫俨然像这府中的主子一般,肉垫一点,便轻盈地跃到到桌子上了。
侍女不敢打搅,悄无声息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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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有个波斯商人来邺城做丝绸生意,李寒池把他引荐给了官府里的人,官商合作,自是大赚一笔。
李寒池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他自己也没少拿好处,但那波斯商人过意不去,为了感激他,特意送了四块罕见的鸽血玉石给他。
他瞧着不像什么次品,便收下了,放到匣子里,放的都积灰了。
昨个想着给那位蛇蝎美人打一条脚链,才想起有这么几块鸽血玉石。
这件事他不放心交给别人,所以交给了人精般的莫老头。
“要那种小流苏的,但不要太多太长,免得俗气了,镶上两三个小玉石就行,不要太大个,小巧精致些。”
李寒池事无巨细的交代着,他猜想谢资安的脚踝纤细得很,因此估摸了一个差不多的尺寸交代给莫老头。
“银子用最好的。”李寒池忽地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在那链子上,勾个李字儿,这个要大,越明显越好。”
莫大问百思不得其解李寒池是要闹哪出,他捋捋自己的白胡子,狐疑道:“李?将军的姓氏?”
李寒池:“对,我的姓氏,切记,这个得刻的明显点,一眼能看出最好。”
他送出的物件儿自然要标着他的姓氏。
李寒池掏出怀里帕子包着的鸽血玉石。
齐奇和莫大问都凑上来看,齐奇惊叹道:“怎么会有如此红的玉石啊,好漂亮啊!一定价值不菲吧。”
几块被切割的没有形状的玉石平躺在雪白的手帕中,各个棱角闪着红色的光芒,就如同雨后的玫瑰一般,妖治而艳丽。
这么红的玉石称在谢资安莹白的脚踝上,光是想想,便活色生香。
即使李寒池处处思虑到位,但人家给不给戴还是一码事,很有可能到时候做出来停灰,白瞎他的功夫。
不过李寒池转念一想,心道管那么多干嘛,做出来后谢资安若是死活不戴,他就把人敲晕了再给谢资安戴上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行事一向如此。
“将军,这么好的玉石,做条手链子可惜了吧?这鸽血石珍贵的很。”莫大问道,“太后她老人家说不定都没有。”
李寒池没说是脚链子还是手链子。
他也懒得说,只挑眉道:“可惜什么,太后没有,我李寒池有,才显得珍贵,再说我送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跌过份。”
“去了金玉坊,多给些钱,让伙计抓紧时间做,就说李府二公子的物件。”
“我娘给我留了个银镯子,说是等我以后娶媳妇给媳妇戴,将军您这么好的宝贝,一定也是娶媳妇用的吧?”齐奇巴巴望着那几块玉石,天真道。
李寒池还没开口,莫大问就屈指敲了他脑瓜子一记。
“娶什么媳妇?那尺寸也不像是女子的手腕,定是个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