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步行的街道————出流

「没有…」

「这麽搞不定啊…好吧，那我现在倒数计时罗…因为我再拖下去，学校恐怕不会原谅我…」富士子吐吐舌头，展现了她俏皮的一面。

没办法，她的工作繁多，她总是很难将功课与社会上的事情兼顾，谁叫她不是超人呢？既不想放下功课，也不想失去她深感兴趣的摄影工作。

而在富士子打算计时的当下，零生却脱口而出了…「你最好不要对我有任何的期待。」他是不是发了狠了…？零生不禁怀疑了…

「嗯？期待…？」零生的话成功地将注意力拉到自己的身上而停止了计时的动作，奇怪的是，没出现预期中的反应，反而加深了笑容，「来不及了哦，我对你的确有所期待，而这期待并不是说能照他人的希望而改变的，明白吗？」

「我真搞不懂现在的女孩子是怎麽想的…你应该知道我是怎麽样的一个人吧？这样的我居然也会被他人期待…？！你还是放弃吧。」

富士子从一开始就一直凝视著前方的零生，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言语…想从其中读出点讯息。而她下了一个她所「观察」得来的结果。

「即使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在心里的一小角落里仍会希望自己能被他人所期待，何况你只是在高中前轻狂了点罢了。那…你希望被谁所期待？你喜欢的人吗？」富士子平淡地说著，还刻意在服务生端茶水来的时候停了一下。

「你喜欢的人」这几个字在富士子说出口後，便笔直地穿过零生脑子。喜欢的人？他不知道…他喜欢澄…他喜欢澄吗…？是那种的喜欢吗？

零生的脸色变了，而富士子亦将之尽收眼底。看来「喜欢的人」是给予了他不少的震撼吧。

「你有喜欢的人了。」不管零生微变的脸色，富士子还是将她所感觉出来的结果给说了出来。

零生别过了脸，「我不知道。」

「一定有。」她胸有成竹地道。

「我不知道…」听到了富士子十足把握地宣言，他似乎开始动摇了。难道一切都只是自己在逃避，不肯面对这个不正常的感情吗…？

「OK，再这样下去一定不会有结果，不如我们来做个测验，轻松一下如何？看你一直紧张的，不放松一下的话，对身体不好哦。」富士子又来了个提案，「对了，你刚刚拒绝我，我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呢，我这次想要强迫中奖，你可不能有任何异议，就这麽决定了。」

被富士子的话给逗笑了，零生居然也轻松起来。「真怀疑你是念哪间学校的，居然这麽霸道，真是教育失败…」

「你很失礼哦…！我们帝京八王子中学可是数一数二的，你竟然这麽批评…！」

「帝京八王子？你念那里？！」那个东京帝京大学在八王子市设的分校…那个中学到大学一贯制的贵族级学校？！

「喂…你真的什麽都没看耶！看制服也知道啊…！不用功！」

成岛篇之五十 other

两人在先前嘻嘻笑笑之後，富士子突然露出了零生所未见过十分正经的神色。「你应该知道我们两人是为什麽而见面的吧。」

闻言的零生顿时止住了笑，虽然无所回应，但似乎是在等著富士子的下文。

「双方的家人希望我们能早一点认识、相处了一段时间，然後自然而然地达成他们的期望而却又不至於太突然到令人无法接受…」此时的富士子说起话来有种说不出的成熟，若是只听声音而不看发声人的话，肯定不会认为这些话是出於一个国中生之口。

听的出富士子似乎有些语意未尽，零生亦静静地等待著。不过他现在的心情…居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我抱了一个决心，为了达成家里的期望，我会努力喜欢上你的，以後请你多多指教。」富士子直著背脊端坐著，更显得她些言并非一时兴起之言，而是深思熟虑後的正经之音。

「你不用这个样子。」零生有些恼，想不到看来一个很有自我主见的人竟说出这般像是一个傀儡人偶说的话。又是一个和自己相同的人吗？为什麽做为人家家人的总是这麽自私？把自己的儿女当成毫无思想的人偶似的操纵？

「为什麽？家人安排我们见面的目的难道不是这个吗？」富士子偏偏头，对零生的回答有些疑问。

「因为我…」

「因为你己经有喜欢的人了？」富士子待零生的话一停歇便毫不犹豫地接了话。虽然语气上是疑问句，但总还有百分之九十九成份的肯定，而先前的话，就像是在为此句铺路。

「不回答的话…我可以当做是『有』吗？」富士子说完便轻轻一笑，露出了她红唇内的白净。「假如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什麽意思？」富士子的回应让零生摸不著边，因为这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该有的反应。或许，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的想法根不能以一般人的思路来想提并论的。

富士子持续加深了笑容，她的笑让零生更是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为何，「因为从开始到现在，我发现你的眼中…根本没有我的存在，这种情形下还要让我们彼此喜欢…恐怕还挺费力的呢。」

她的意思可是说他…目中无人？有吗？这…从何而来？

看得出来零生正在对於自己的话产生疑问，她好心地提出了解答。「这说来还真不太好意思，我向来对我的眼睛很有自信，只是你的不为所动让我自信心扫地了呢。」

「眼睛？」

「你等一下哦。」富士子小声地对零生说完後，回头便招来了个男侍者，「不好意思，可以来点奶精吗？这一桌的刚好用完了。」

被眼前有著明亮水眸的富士子一叫，那男侍者一瞬间竟给看呆了，他迟了好几分钟才恢复，然後柜台上拿了新的奶精前去却也跌跌撞撞的，花了好一番功夫。

「谢谢你。」富士子对著那男侍者礼貌性地一笑，怎知又惹来对方的魂不守舍。

坐在一旁的零生看著两人的一来一往，渐渐地好像知道了怎麽回事。

仔细一看，富士子有著黑白分明的眸子，其中像是含了水般的澄净，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媚眼」吧…难怪那男侍者都给瞧傻了。

「这样…你明白了吧？」富士子拿起杯子轻啜了口咖啡。

「…奶精不用吗？」

「我向来只喝黑咖啡。」

「你真是故意。」明明喝黑咖啡，却又捎了人拿来了奶精。

富士子扯唇，「好了，我的测验结束了，结果呢我发现你比我更故意。」

测验结束？这是何时的事啊？「怎麽说？」

「你明明有喜欢的人还说没有，这不是故意是什麽？」富士子带了点玩笑的口吻，「你有照片吗？我瞧瞧如何？」她的职业病又犯了。

「等一下，你说什麽？我什麽都还不知道…」

「结果很明显了还装傻，好吧，嗯…你是不是只要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不管是谁，你就会很讨厌对方，甚至想赏他两个耳光？」

「没错。」由其是那个绪方，他想赏的还不只两个耳光。

「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很快乐，会常常有事没事地想起她…甚至还兴起了想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念头？」

「也没错。」他很常这麽想。

「你会很想抱她、吻她、或是做出超友谊的举动？」

看见富士子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说出这种敏感的话，零生又开始怀疑她的年纪了。「…对。」而且他都偷吻人家了…零生这时脸上微微泛红。

「我就说了啊，你喜欢上人家了啦。」富士子俨然一副专家姿态地说著。

此时零生的脑袋就像是被炸开似的，似乎不太能接受…毕竟这是…不正常的吧…。

「怎麽了？现在才发现吗？」富士子看著呈现僵化的零生，她似笑非笑地说。「现在发现应该还不算太晚吧，快去追求人家啊！」

「…这样不行…」

「不行？为什麽？」

「因为…」零生的眼直直地望进富士子的眸中，像是下了很太的决心似的，「因为…他是男的。」

成岛篇之五十一 为何

他没记错的话，当时的富士子的确是瞪大了那双媚眼、张大了红唇的样子，就是用这奇怪的表情来看著自己的。

这也不能怪她会这样，就连自己在发现了这个事实之後，他的反应比她要来的大太多，他甚至一度不能接受，想索性离澄远远的，来测试是不是个错觉。但，他做不到…因为他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他是这麽地想和澄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打工…就一直这麽寞寞地跟随，就算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真不知道他那时为什麽会把这种事就这麽直接了当地告诉了才刚见面不到半天的富士子…就这麽不计後果地说出来。

只是…

『你说…是个男的？』

零生深深地呼了口气才说，待他发现事实早已脱口而出时，已经来不及了。『对。是个男的。』

『那…你对其它的同性可有感觉？』富士子的声音明显地陡降了许多，在惊讶之馀还不忘顾及声量的功力堪称了得。

『没有。』这个他可以很确定的回答。

『女生呢？』

『不知道。』他从来没交过，根本不晓得什麽感觉。

而接下来富士子的反应令他更为惊异，简直来不及反应。

『哇…好美的感情哦…就这麽不管性别地…只喜欢他一个人…』富士子陶醉在一旁的样子看得零生的额头几近是冒出了几条黑线，不禁怀疑…他所遇到的…到底是怎麽样的一个人…？

『你…控制一点…』这是零生发自内心由衷的话。

怎知，富士子居然在零生还没注意到的下一秒便紧握著他的手，两眼还露出满溢的期盼。『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一生难得遇到一次…不要放弃哦！』

零生怔了几秒，『问题是…谁听到被同性告白会有自你一样的反应？』

的确，这是个现实的问题，而他，早就为此事所苦。且，就算澄对自己也有那麽点感觉的话，又会为世人所接受吗？

『你是说…』

『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样的心情。』

『这样啊…先不管啦，你可不要打算放弃哦！对了，照片啊！你先给我照片如何？我帮你看看。』

『看什麽？』

『依我长期在社会上识人的结果…我多少能稍稍了解他人的心思，更何况，照片是最诚实的啊！用来看人最准了…怎麽样？就借我看一张啦！』

见零生为这个小事思考这麽久，富士子又接话了，『你在怀疑我的动机吗？你认为我会对他不利…是这样吗？你还真爱护他呢…』

『不是那样…我只是…』他好像已经很信任这个女孩子似的，他从未想过她要照片的动机，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你就爽快一点答应嘛！』

『我哪有不好意思！』这种话要是被他以前那群狐群狗党听到了，不被笑死才有鬼。

『真是的，一个男孩子这麽婆婆妈妈的，到底要不要借我？』

零生一副受够了的表情，『我没有照片怎麽借啊！』他根本连一张澄的照片也没有啊…！

『什麽？没有也不早说！』

『是你一直误解我的话的！』

『没有就去照一张啊！怎麽会连心上人的照片都没有。』

就是这句！好个「没有就去照一张啊」！说得真是简单！害得他现在…

「零生…不要发呆了啦！店长从刚刚就一直在看你了…」深津澄轻轻拉著零生工作服的一小角。

「…哦。」真是…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富士子害的，下个星期就得弄一张照片给她看…也不想想，他这星期都要打工，哪有时间去照相？难不会现在就要拿个相机和澄说『来…笑一个…』？谁有事没事照相啊！神经！

成岛篇之五十二 乍现

正当零生正为著照片的事情烦得头脑不太清楚时，眼前出现了几个人更是让他硬生生地沉下脸来。

真是倒楣到了家了，又遇到了讨厌的人…和到他们又会让他想到当初他「测试」失败的结果，心情根本好不到哪去。零生当下便将脸侧了过去，故意的。

「欢迎光临…！」深津澄又满是笑容地迎接每一个来店中的大小客人，由其是看到了熟悉的客人更是如此。

「是大哥哥…」

「小光你好啊！看起来愈来愈像哥哥了哦！」深津澄看著曾经来过店里的小客人这回还牵著自己的弟弟走进来忍不住和他聊了一下。

「对！小光是哥哥了！」他一经过称许，马上流露出属於小孩的纯真，微微将头抬的高高的。

「小光好乖哦，这次哥哥请你多吃一个！」深津澄刻意压低声量，以免被身後不远的店长听到。

请？光看就知道他们有钱的很，不然怎麽会三天两头往店里走？而你自己都快吃不饱了，还要去请人家？有没有搞错啊！他第一个反对！

不知是否是上天听到了零生抱怨的话，还是在一旁的家长看到了零生耳闻话语後的臭脸，终於也说话了，「这怎麽好意思！我们来这里是来消费的，怎麽好意思让你请呢？对不对，小光？」

「对！妈妈说的对！」小光想也不想的就直点头。

对？对个大头鬼！明明就只是个小鬼，还一脸什麽都懂的样子…真令人讨厌。没错！他就是没有澄那种「好心」！不过这小鬼的话说得还算能入耳…。

「好乖…」母亲摸摸小光的头，「我要…这种口味的十个。」

「好！马上帮您打包，请稍等。」深津澄动作熟练地做著手边的工作，零生似乎完全没有插手的馀地。

结完帐之後，那一家人就要步出店门又刚好没有别的客人的空档时，深津澄转过头去，「零生，你刚刚怪怪的哦，身体不舒服吗？真得不行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和店长说的。」

「没有。我好得很。」我才不想先回家！他头脑又不是破个洞，就算他现在发了高烧，也要和澄一起回家才甘心…零生在心中想著。

「是吗？总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深津澄将头转了回去，手拿抹布擦起了柜台的玻璃柜。

「还不是他们要这样…」这样让你难过！我看得很心疼你知道吗？！零生说到一半，惊觉就快说出某种事实，於是便匆匆住了嘴，没再说下去。

在那一家人来的时候，他又清楚地看到了澄眼中的那种对亲情的渴望，零生差点失控地想去抱住他…。

「嗯？怎麽了？不说了？」深津澄手还是继续擦著玻璃柜，但那双眼早就直勾勾地望著零生了。

零生甩过头去，佯装在使性子，「啍，不说也罢，想到就有气。」

这时，深津澄忽然发觉方才的那一家人似乎在店门口还没走，而且还停留了好一下子，母子俩好像在说些什麽。

深津澄於是离开了柜台，来到了门口，「小光，怎麽了啊？」

小光的母亲看到了外人，苦笑著说，「小光一直吵著要现在做他的全家福作业，真拿他没办法。」

「对啊！再这样下去，大哥哥会笑你哦！」原本不说话的父亲也说话了。

「全家福啊…假如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帮你们照。」深津澄发挥了他热心的本性。

「真不好意思，这麽麻烦你…」

「不会不会…这也算为客人服务啊。」

之後，深津澄接过夫妇俩手上的相机，在找到了好的背景後按下了快门。

「照好了哦。」

小光拿过相机，看了看，「还剩下五张耶…对了…！」下一秒，小光便拿著相机进了店里。「大哥哥！可不可以帮那边的大哥哥照几张？」

零生吓了一跳，他的心里正烦的就是这件事！说不定…他可以趁这个机会拿到澄的一张生活照…然後…他要把它放在书桌前，每天每天都看著…

「大哥哥！」

「…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