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步行的街道————出流

眼神转向躺在床上、面容死白的深津澄，他的心不由得揪在一起，泛起阵阵剌痛。

校医有点震慑於零生的气势，又加上整件事是自己延误就诊所致，也不敢对零生有太大的斥责，「那我们就先送到附近的北市民医院…顺便通知他的家人…」

「他没有家人。」零生迳自抱起深津澄走出医务室。

※　　※　　※

到底过了多久了？他也不知道。深津澄被送到医院後到现在一直没消息，诊疗室里是什麽情况他一点也不清楚，只有在这紧张乾著急。

零生烦乱地倚著门边，担心的连坐也坐不住，两手置於口袋。

手机…？

零生将手机从口袋中拿出来，端详了几秒，似乎在想著什麽。

绪方曾告诉他，希望能在澄出了什麽状况後能够通知他，还硬塞了个电话号码在书包里。当时零生还直骂绪方乌鸦嘴，没事就咒人出事。现在想来…绪方好像知道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有关澄的事…

不多想，零生当下拨了通电话出去。

「喂，我是绪方。」

「绪方，澄出事了。」零生直接切入正题，没说些赘言。

「什麽？」绪方的反应很大，不下於自己。「现在情况怎样？澄呢？澄在哪里？」

「北市民医院。」

「北市民医院？什麽时候的事？今天你们学校不是体育祭吗？怎麽会…」绪方可能是因为紧张而有些语无伦次。

零生闻言不大高兴，紧张的不只绪方一个，他也很紧张。如果澄有家人，他会是那个比家人都还关心澄的人！

「大概一个多小时前。」零生看了看表，要不是绪方问起，他还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怎麽现在才通知我？」

「现在澄在还诊疗室，我没心情和你说这麽多，我已经通知你了，要来不来随便你。」零生作势挂上电话。

「等一下！你说诊疗室？是北市民的诊疗室？不行！现在马上换医院！到大阪医院！」

「你在说什麽疯话！澄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脱离险境，你说换医院就换？」

「你想害死澄吗？就这麽自做主张？我不管，我现在就过去让澄转院！」

绪方挂上电话前的几句话让零生更加觉得…绪方决对对他有所隐瞒。

※　　※　　※

没过多久，绪方也赶到了现场。

而他一到现场就发了狂似的坚持要让深津澄转院，让零生就快招架不住。

「澄现在在哪？我要让他转院！澄在哪里？」

「这里是医院！你就不能冷静一下吗？」

「我要让澄转院你是没听到吗？为什麽不听我的？！」绪方对於零生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感到十分不悦，一方面又担心於深津澄的状况，他几乎是用尽全身所有力气也讲这句话，可想而知是有多大声了。

「你…！」

零生正要有所反驳，此时诊疗室的门却开了。

「我们的药物在病患体内呈现抗药性反应，病患是不是曾服用什麽药？」医生的问话让生转移了注意力，而他要的正是这话的答案。

「这个…我…」绪方张口，又看了看零生，他说不出半句话。

（…最近因不明原因过份厌食，厌食的程度连我都觉得可怕…和澄一样了吗…天啊…）

成岛篇之四十二 移转

「…最後只要病人家属在这签名就行了。」柜台的医护人员亲切地为绪方说明关於住院事项。

「这个…病人他没有家属，可不可以由我代签？我是他朋友。」绪方边说边拿出身份证出来。

医护人员闻言有些惊讶，之後才面有难色的开口，「连叔叔、伯伯、阿姨…都没有吗？」

「没有。我可以签名吗？」绪方回答得毫不犹豫，显然对深津澄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这个认知对零生来说，实在是不太高兴。

「呃…好吧。」医护人员勉为其难的点头。

绪方早在对方应允之前就拿起了柜台上的笔，在得到同意之後他更是马上在文件上签下名，深怕到时对方会反悔似的。

没错，他们现在正在大阪医院。在绪方的坚持之下，到最後还是转院了。其中的过程让零生觉得似乎是场闹剧，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　　※　　※

医生说深津澄已经没什麽大碍，只是脚部有轻微的骨折，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充分的休息及避免过度劳累。

「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绪方抢在零生之前对医生询问。

「可以，但是不要吵到病人就行了。」

「谢谢…！」绪方在回答的当下，马上就进了病房探视深津澄去了。

绪方抢在第一时间进房，在看到已安然无恙的深津澄他紧锁的眉头顿时放了开，松了口气。「还好没事…」绪方摸著深津澄熟睡的脸颊悠悠地飘出一句话。

看著他熟睡的样子，应该是有个好梦吧…他一直希望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没有恶梦的打扰。

看著绪方的表情，零生心中没来由的不悦起来，「关於刚才的事，你还没告诉我。」他虽然很想在这多陪陪澄，但他心中的疑问也一定得解，不然会这个不安会一直存在心里。

绪方放开停留在深津澄脸上的手，表情亦瞬间起了变化，「你想说什麽？」

「关於澄的事，你似乎在隐瞒我什麽。」零生这次是抱著必死的决心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然他不会放手。

他已经受够了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了。

绪方走出病房，顺道关上门，有意隔绝某些人，「澄的事你不是很清楚吗？几乎每天都和澄一起的你现在居然要问我澄的事？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少给我装傻。」可能是因为出了病房的关系，零生的话大声了许多。

绪方没被吓著，毕竟他也是混出来的，是个有见过世面的人，「你不相信我说的？那好，」绪方眉一挑，「跟你说再多也没用，我这就走。」没多说什麽，绪方转身就打算离开现场。

「回来！」零生看出绪方的意图，长手一伸，一把捉住绪方的手腕。

「干什麽？你想惹事吗？」绪方的眸光斜斜一瞥，将手奋力一甩，摆脱了零生的掌握。

「那你难道希望澄出事吗？为什麽什麽事都刻意瞒我？」

绪方揉揉手腕，眼神中减了不少暴戾气息，「澄不会出事，因为我会保护他。」

「是吗？」零生不以为然，「你可能二十四小时全天看著他吗？你用什麽保护他！？」

「我用我自己的方法保护他！你不要再逼我说什麽了！」听到零生的话，绪方蹲下身，两手抱著头像是想阻挡一切声音似的，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著。

「你总有一天会後悔的。」零生淡淡的说。

闻言，绪方松了手，将头抬起，望向零生微微一笑，「怎麽？你要杀我吗？」

「我很想这麽做。」得不到答案的零生自觉也没待在这里的必要，丢下一句话就走向深津澄所在的病房。

「我不会後悔，因为…一切都是澄的意思。」

成岛篇之四十三 wait

「你说什麽？零生现在成天和个男孩子厮混？还跑去打工？！那怎麽可以！」电话的那一头传来零生的父亲远从东京传递过来的怒吼。

家里的钱不够多吗？有需要钱到一定得去打工的必要？这要真传出去还得了！

「老爷，我想你对我的话有所误会，少爷和同学在一起是很天经地义的事，用不著说得这麽难听；而且我也不觉得少爷去打工有什麽不好，正当又不犯法，况且帮同学的忙是件好事。」厮混？他有说到这字眼吗？看来老爷有了年纪，也开始重听了。龙在心中暗忖著，但他若真说出来，肯定会吃不少苦头。

「你这家伙！我说一句，你应个十句！」真是没大没小！这种基本的礼节也没有，怎麽当人家下人！

「老爷应该习惯了才是。」其实他也没说到十句，数来不过六七句。

「我还得习惯你！？你真是…！」

零生的父亲还没说完，龙却马上接了话，他早就知道老爷说在後头即将出口的名词是什麽了。「老爷，上了年纪最好不要太常生气，对身体不太好。」

「哼！反正零生这情况也不会持续太久，因为『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就由不得零生继续过这种荒唐的日子！」

他？龙想了一下，该不会是…「老爷是说成岛先生？」

「他这星期日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会安排零生和人家的女儿见面…你记得告诉零生，叫他这几天给我安份点！」

「老爷，你这是在为少爷相亲？」

龙晓得这答案是说对了九成九，正因两人是旧识，且曾听说过两人有意结为亲家但却也没有什麽正式的仪式来做认定，只是口头上的提起，不知两人是否当真还是将之看做儿戏一场？

「你管这麽多干什麽？这是你该问的吗！？」他又摆出那种想震住人的威严了，这也是龙最受不了的。

「以少爷的年纪现在不觉得太早了吗？」龙才不管，想说的他就是要说，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能阻止他这种想说的意念。

「反正就是下星期天，叫零生准备好！你只要让零生知道就好，其它的就别管了！知道吗！」才一结束谈话，他就随即挂上电话，不想让血压再破表的话，这麽做是最好的了。

※　　※　　※

深津澄的脚伤才刚好，现在又活跳跳地在球场上打球了。现在的零生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脸看不出心情的表情追随著场内的深津澄。

「零生？你怎麽来了？」深津澄瞥见零生，便从场中退出，走向场外休息用的椅子。

他会这麽问其实不难理解，正因零生在体育祭上为深津澄披挂上阵，比完球赛，他的惊人表现令全场为之疯狂，现场女生尖叫连连，零生也因此成了校中的名人。

在女同学的形象中，零生既性格功课又好，体育的表现更是全校有目共睹，平时行事低调不爱出风头…反正零生在她们眼中是无尽的完美。

而这全都是零生所倍感困扰的地方，为此，他一直很避免去体育馆，以免「招来」一些「是是非非」。

他之所以会有那些外人看来的「优秀」，这全都是因为澄才有的…假如没有澄，他可能还在日光街上逞凶斗狠吧…

深津澄用毛巾擦著脸，一面左顾右盼，以防自己稍有慢下动作，那批零生的「死忠」女同学又会突然出现。「我一下就好了…」

「我等你。」零生看著深津澄的背影笑著。

澄总是这麽为人著想…

成岛篇之四十四 NEW

算一算时间，下星期就要放暑假了，才刚考完期末考不久，加上为期两个月的暑假假期就快到来，现在学校每个人心情都很浮动，兴奋於将来的长假。

零生原本也该很兴奋的。他推掉许多同学的邀约为的就是他心中的计画。计画？就是利用这两个月的长假和澄出去玩、去逛逛或是回东京看看…

他本来真的是这麽想的，但是…

零生瞥了眼前方快被报纸掩埋的深津澄，状似无奈地开口，「还没找到啊？」

「还没啊…」深津澄随口应了一句，注意力还是全放在报纸上。

没错，零生所谓心中的计画全被这些报纸给击碎了。打工！澄现在只忙著找打工机会…零生在心里大叹一口气，他还以为放了假就可以和澄去其它地方走走看看的，他怎麽没想到会有「打工」这个程咬金杀出来？

朝日、产经、读卖、每日…天啊，澄肯定是把所有的报纸给买回来了。

「帮你找吧。」零生投降了，反正他的计画保证是泡汤了，与其在一旁叹气，倒不如看澄一起找打工机会还来的值得。

「谢啦…对了，那份找过了，换这份吧！」深津澄头也不抬地换了另一份报纸递给零生。

「哦。」零生吃醋在心里，在澄的心中打工好像总是第一顺位，真不知道他是排名第几…真是的，怎麽和一份没几块的报纸吃起醋来了…真是幼稚的行为。

「有了有了！太好了，今天可以去面试了…」

「哦…」

※　　※　　※

放了学，两人双双来到了位於尼崎市的西难波町商店街，最後依地址找到了一家名为MR.DOUGHNUT的甜甜圈专卖店停了下来。

深津澄收起报纸正要推门进店内时，零生後脚也要跟了进去。

「零生？你怎麽也来了？」

零生一挑眉，他该不会一路上都无视於他的存在吧？「反正也没事，就来看看啊。」两手插著口袋的他此时正在打算著某些事情。

「哦…」深津澄没多想，看到前方走过来像是店员的人，他马上又转移注意力了。「不好意思！我是来应徵的！」

而零生所盘算的事便是…

「请问是几个人？」

「一个…」

「两个。」零生和澄几乎同时发言。

即然不能和澄出去玩，就一起打工也不错。

「零生…！」深津澄小小的声音中有著不少的惊讶，依零生的家境…根本不需要打工啊…

「要面试吧？可以开始了吗？」不理会深津澄的小小抗议，零生迳自和店员说著。

店员入内报备後，接著店长走了出来，分别给两人一张资料表填写。零生看了看，好似碰到了什麽棘手的事，他微微一皱眉後才开始动笔。

「好了。」深津澄先交了表後零生才跟进，脸上还闪著不知名的光芒交出表。

「你没填好哦。」店长把零生填的那张表放回桌上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栏位。

「哦。」他就知道会被退件，因为他没填的就是姓氏这个栏位。

再度拿起笔来的零生有些厌恶之色，看似不愿地填上。

「AMAHARA…天原啊…」店长看了看姓氏栏上的罗马拼音後又看了看零生，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天原商事在大阪有著不小的势力，这让零生很不能忍受旁人在看过「天原」这两个字後看他的眼神。

※　　※　　※

然而经过一连串的面试考试後…这结果和零生想的不谋而合。

「我们只需要一个店员，那就是…你了，深津同学。」

「谢谢你…！」深津澄深深一行礼，挂著一号微笑表情。

这也对，澄的打工经验多，这结果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他没有四处伸出魔爪的老家伙。

要他放弃？这怎麽可能？！这岂不等於向家里那老头认输了吗？

在谈过一些工作事宜後，深津澄出了店门，但零生却迟迟没有跟上，还待在店内。

「还有什麽事吗？」

「真的不录取我？」虽然觉的这种说法很可笑，但零生还是说了。

「我们只徵求一位。」

「假如我愿意做白工呢？」因为无论如何他都要和澄在一起工作。

「什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问了一次。

「我愿意无条件免支薪到店里帮忙，如果你录取我的话。」

「这个…」天下有这麽好的事？

「需要考虑吗？」

「…可以。你可以和他一起来上班。」

「谢谢。」相当满意这个答案的零生没多说什麽，就出了店门。目的达到了，此地亦无需久留。

「你怎麽这麽久啊？」

「没什麽。对了，要来上班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我也要来上班。」

「你不是没被录取吗？怎麽…」

「她看我帅，临时改变主意录取我了。」

「哈哈哈…你讲这是什麽话…真爱开玩笑…」

「是真的。记得提醒我，就这样。」

成岛篇之四十五 无解

龙看了看今早用快递寄来的文件，之後他发呆了很久。他知道那是什麽。只是不知为什麽，他实在不太想将这交给零生，或许他早在心中下意识地不愿改变零生现在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