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步行的街道————出流

「算我的？这怎麽可以！钱是你赚来的，怎麽能算我的？！」他虽然家境不好，但是花多少力、就应得多少报酬的道理他还明白，他孤儿院的爸爸是这麽教他的。

「我又不是为了钱才来，是为了…」零生说至此便来个紧急煞车，这次可没什麽风来帮他消音，要真说出来就玩完了。「…反正我说了，钱是算你的，而且你比我更需要钱不是吗？」

「这不一样啊，对你来说，这薪水是你第一次靠自己的劳力所赚的钱，你不觉得有一种很深重的意义吗？」

意义？可能是他生长在富裕家庭惯了，不认为钱会代表什麽意义，钱对他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

「我当初就不是抱著赚钱的心态来的。」

「那这钱…」

眼见就快招架不住，零生怕到最後他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胡乱说出什麽话来，於是便决定离开了事。

「钱你自己收著吧，我先回去了…！」零生脱下工作服後急急忙忙地抓了书包就要离开，连头也不敢回过去看。

「零生…」深津澄呆立原地，居然也没追出去。

其实照他的脚程追上零生是没问题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

※　　※　　※

深津澄手拿著书包，另一手拿著零生没拿走的薪水袋端详著，没有收进书包里。好似在想著要怎麽说服零生接受这笔钱。或许是他本身下意识觉的，不属於自己的东西是不该放在书包，就像藏起来似的。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时，深津澄的背後猛然吹起了一阵风，那种速度不像是天然而生的自然风…

果然，在他有这种自觉的同时，身後呼啸过数台机车，还连带伴随著机车骑士的高声叫喊。他心中一惊之馀，交抱的两臂不觉向内收紧了些。

而就在他做这动作时也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原本在他手上的钱不见了！

「想要就过来拿啊！哈哈哈…」那群飙车族拿著刚到手的钱，气焰高涨地叫嚣著，右手还不断地挥舞著西瓜刀继续在路头蛇行。

钱被抢走了…！被抢走了…那不是我的钱…被抢走了……不行！那不是我的…我要拿回来…拿回来…！

深津澄脑中不断地盘旋著这几句话，原来平顺的呼吸也变的急促，手掌倏地紧握，眼神骤变。「还给我！把钱还给我！」深津澄下一步便往那群飙车族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在骑在後头的骑士似乎是听到了深津澄的叫喊，连忙把骑在前方的同伴给呼叫了过来。

「要拿回来？拿的到的话就还你啊…哈哈哈…！」手拿著钱的那名青年另一手还把玩著西瓜刀。

「还给我！把钱还给我！」深津澄追上了那帮人後并未跟著他们的脚步而有所停止，反而想也不想地冲向各各手拿把西瓜刀的人们，眼神渐趋疯狂状态，眼看就快要被利刃所剌伤……

成岛篇之三十三 MAD II

绪方走在路上，一阵睡意惹的他忍不住提起手来打个大大的呵欠。真是的，还不是那个老板，还他得连夜赶回来，搞得他现在是爱睡的要命。

就在绪方不经地走过了一段路时，前方的嘈杂声令他眼前为之一亮，本来不打算去管的，因为不论是在哪里，这种聚众的斗欧事件是层出不穷，不要多管事的好，但仔细一看…那…那人不就是澄吗？

「天啊…怎麽在时候发作…」不多想，绪方一卷袖，当下就冲了过去。

「还给我！把钱还给我…！」一到现场的绪方使了很大的劲才拉住了陷於疯狂、不断大声呼喊的深津澄。

「好、好…我帮你…我帮你拿回来…」绪方试著安抚著深津澄，好不容易才稍稍稳住他的情绪，慢慢地拉著他来到了墙角坐著。

看到了一个非「战场」的人出现干涉，那帮人的头头便出言酸了几句。「哟…刚才那个不要命的家伙可是你的朋友？我说嘛…那种会跑过来给刀砍的简直是个神经病…我看全天下找不到第二个罗…」

「你给我闭嘴，还有小心你的言词！」绪方目露凶光，敢这样说澄的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你这是在挑衅？」

「那又怎麽样？放话之前也不打听一下我是谁，不长眼睛又没大脑的家伙可是会倒大楣的…」

「兄弟们上！」

※　　※　　※

手上没有家伙还真是吃亏，害他多花了不少时间才解决。绪方擦了擦嘴角的血丝，踩著不太稳的步伐走向坐在墙角边的深津澄。

「你看…我帮你拿回来了！」绪方把他拿回来的薪水袋置於深津澄的眼前。真是的，居然还给沾上了血…「澄…你好多了吗？没受伤吧？绪方上下检视著深津澄，可别看到什麽受伤的痕迹才好…

深津澄无语地接过了薪水袋抱在怀中，之後才吐出了句话。「我现在很恐怖吧…要是零生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吓到的…」

「没这回事。他敢嫌你，我就不饶他…」绪方把深津澄的头轻轻地纳入怀，还不断地抚著他的背帮著他顺气。

「你受伤了…都是我不好……」深津澄抬起头望向绪方嘴角泛的血丝。

「你以为我是谁啊？想当初在绫濑我也是混出名号的，这些家伙全是小意思，你不用太在意，我啊充其量只是爱管事罢了。」

「我帮你上药。」深津澄很无力地说著，眼神流露出淡淡地倦意。他像是累坏了。

绪方扯了一个令人放心的笑脸，「那可要打扰了。」

※　　※　　※

　　　　　 深津家

已经多久了，应该有半个小时了吧。深津澄默默地为绪方上药，期间没再说过半句话。

「你很累了吧，要不要先去睡个觉？」绪方看著深津澄就快瞌上的双眼，不由地出言关心一下，虽然他知道澄现在不太想说些什麽。

「睡不著…一想到会做恶梦就睡不著。」深津澄拿著棉花棒的手因绪方的问话而停在空中，几秒後才放下来。

「药呢？你都没吃了？」绪方在一进家门时就发现了放在钢琴上成堆的药，有些还未拆封，显然是很久没动了。

「我还以为…最近可以不用吃的。」

「多少吃一点，不然又发作了怎麽辨？」他终於明白了，之前叫他乾脆不要吃药的话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说法，因为…他似乎是离不开药了…。

「对不起…对不起…」深津澄将头愈压愈低，一直一直重覆著同样的话……

成岛篇之三十四 SAME

愈想愈不对…零生走著走著，愈觉得他方才的举动真的笨死了，逃避？那种鸵鸟行为居然也做得出来…零生懊恼地敲著头，而待他又重新抬起头後才发现…他的脚早就下意识地走到了深津澄的家附近。

说来也好笑，他的脚竟然比主掌脑反应还快…零生朝房子看过去，里面已经开了灯，看来是已经到家了吧。

他原本想掉头就走的，只是谁知这时房子中竟然走出了一个人。

零生定神一看，「绪方…？」

看见绪方正从自己的方向走来，零生索性走出黑暗，与绪方照个面。

瞥见地上多了道人影，绪方这才抬起头来，「是零生啊…真巧。」

「是啊。」零生朝绪方一点头，在灯光下的绪方竟全身青一块紫一块，走路还有些跛。

「你要找澄吗？他就快睡了，有事还是缓缓吧。」虽然负伤，但在绪方脸上仍是看不出来一丝丝的痛苦。

其实他是故意的。因为澄现在只想一个人独处，而他也就是因此才识相离开的那个人。他不希望现在有人去打扰他，而他相信澄也和他想的一样。因为澄不会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显出脆弱，甚至是落泪。

「我只是刚好路过。」

「这样啊。」绪方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在零生眼中却是一种达到目的的狡黠。

「你什麽时候回来的？」不去想心中自对绪方表情的解读，零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著。

「今天啊…被老板念到不行了，只好回来罗。」

「绫濑…有变吗？」虽然他讨厌这个地方，但这毕竟是他生长的地方、与澄相识的地方，对他来说仍有种特殊的感情在。

「日光街上还是个飙车场，不过这回多了从葛饰和堀切那边的来集会，场面还真浩大…」

零生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还是都一样啊…

「不过这回算我倒楣，好死不死地刚好给我碰到以前的仇家，才厮杀了一下就搞成这个样子。」

绪方自顾自地说，「还好回来大阪时遇到澄，不然可又得花钱去医院罗。」

抢在零生发问之前，绪方便把自身的伤给全盘托出，不过不尽属实罢了。「好在他们那帮人找的帮手在听到我是『酒鬼蔷薇圣斗』第二，脚就明显抖得要命，解决起来也就轻松多了。」

「这种事有什麽好骄傲的。」或许他以前会真的引以为傲。

「名号很好用啊，全日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远近驰名又响亮。」名号远从神户传到关东，他真是不得不佩服。

「是啊，全日本都知道他现在被关在医疗少年感化院。」零生一记酸语就从鼻孔吐出来。

「这种事干嘛讲，我早就知道了。」绪方的表情很像不满於零生的提醒似的。

零生两手插著裤袋，有点漫不经心地啍了声，「你和澄很熟啊？」

「哦？当然啊。干嘛问这个？」话题又转到澄的身上，绪方心中不觉警戒性地问了一句。

「熟朋友照理说不会是叫姓这麽生疏的叫法。」

绪方看了零生一眼，「我要澄这麽叫的。」

「见不得人？」

「讲这麽难听，是不喜欢罢了。」

「哦…那我还真想知道。」零生故意坏心眼地说。

绪方看来不太高兴，「良太，绪方良太。」

「与事实还真有出入。」零生的话还是一样毒。

「你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其实我们啊是同一种人…」

「谁跟你同一种人！」

「哈哈…还可以组在一起…叫做…天原良太…真好玩…」

「还入我籍？你脑袋有问题！」零生闻言就快跳起来。

「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成岛篇之三十五 突然

没有阳光的早上。

深津澄拉开窗帘，上空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阳光，有的是大雨将来的灰暗和低气压。

深津澄转过头去看了眼桌上的桌历，「六月中…梅雨季了啊…」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钢琴前抓了几颗药就往嘴塞，之後再大大灌了口水。

「最近…得靠你们了…拜托了…！」深津澄吃完药，顺了口气，在出门前像是下了多重的决心似的默念著这句话。

※　　※　　※

学校最近充斥著热闹的气息。因为六月是校内一年一度的体育祭，而校队每每出赛便屡获佳绩显示著此校的运动风气盛行，导致几乎每位学生对於体育祭的重视均胜过文化祭。

现在的校园中正因迎接体育祭的到来而散发著热情，丝毫不因梅雨季而焕散。

「零生零生…！」

下了课，走在走廊上的零生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进耳里，零生不太耐烦地回过头去。现在每个人都为体育祭的事疯的和什麽似的，真受不了…

「什麽事？」零生劈头一句不太好听的话，不管对方是谁。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他实在不太想理。

「你知道体育祭的事吧？」

零生眉头一蹙，他又不是白痴，问这是什麽话。「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零生长腿一抬，作势离开。

「好啦好啦…你先等一下，老实说我想请你帮个忙…」风间手快地拉住零生未塞进裤的衬衫不放。

零生顿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这个篮球队经理来找他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他有一种跋腿就跑的冲动。「帮忙？」

「我们学校规定，校队主将在体育祭时不能以同项目上场，所以想拜托你帮个忙…」

果然没好事，知道刚才就装做没听到。「我？没有後补吗？」

「怎麽能让一个後补做代打？更何况你篮球打的真得很不错，所以就想说…」

「学长，我没有什麽空时间练习，抱歉。」像这种时候，先道歉就是最好的拒绝方法，零生在心中想著。

「零生，你都不考虑一下吗？就这样拒绝会不会太草率了？再想一想啦！」他知道他这个学弟不太喜欢出风头，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想也不想地回拒他啊！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已经想很久了，而且我没什麽兴趣。」零生再次表明自己没什麽意愿参加。

「只需要练习的时间来练就好了，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再想想看啦…！」对於零生的表态，风间仍不死心，持续游说中。

练习时间！对！他最在乎的就是学长所谓没什麽大不了的练习时间！早上、放学还有中午…那这麽说来他就没多少和澄相处的时间了啊！不能一起上下学就算了，中午时间也要剥夺…那他来学校干嘛？不如回家睡觉算了。

「抱歉，学长，已经打钟了。」打钟？那还真是一个脱逃的好机会。

「你不考虑了？」

「我要去上课了。」

※　　※　　※

「零生，你先回去好了，我还有事要留在学校。」

放学了，深津澄收著书包要後座的零生先走，不必等他了。

「为什麽？」那样多无聊…

深津澄笑了一笑，「因为我要参加篮球队的练习啊。」

「什麽？！」零生闻言，下巴差点就要掉下来。

这是怎麽一回事？

「风间学长要我参加的，因为他说我跑得很快，只要再多练练球技就没什麽问题…」

可恶…他们脑筋动得还真快！竟敢这麽「回报」他…真是太…过份了…

成岛篇之三十六 意含

----体育馆----

「深津！接球！」

「是…！交给我！」深津澄一个闪身，躲过防守他、一个人高马大的学长，靠著自己本身不是很高的身材在此时却占尽优势，向前上篮得分。

现在体育馆内的学生正为体育祭而加紧练习，其中在自己队上的友谊赛更是有它的必要，每每练习中便会举行个几回，毕竟知自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深津，打得不错嘛，很进状况哦！」

「没有啦…学长…」

「刚才真是吓我一跳！一阵风吹来，球就被抄走了，你简直是飞毛腿嘛！」

「哪有这麽夸张…」深津澄抓著头，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微笑。

「接著也要加油哦！现在换场！」

　　　　　　　 ----看台区----

「澄打得还真不错耶…是不是啊，零生？」

没错，之前嚷著时间不够以致於推辞参加篮球练习的零生现在正在体育馆没回家，看来他的谎言的确说的太早了点。

虽然如此，但是他仍有一套「合理的理由」来向「外界」塘塞，所谓的「外界」，就例如坐在自己旁边、不属於这学校而现在理应在外打工的社会人士绪方。

「你没回去啊？」绪方一屁股坐在零生身旁的椅子上偏头一问。

「那你怎麽会来这？」零生的表情很是难看。

绪方眼珠子一转，摸了摸自己那头染了深红色的头发，「无聊啊，而且我也很久没看澄打球了，所以就过来看看罗。」

零生的脸明显地写著「鬼才信」的大字，将头给转了回去。

「那你呢？」

零生的黑眸一眯，一个低沉的声音飘了出来，「没带雨伞。」

「哦…真的假的…现在梅雨季耶，会没带雨伞…」

这就是零生不太想说的原因，因为那个绪方讲话就是不对他的胃，令他难以消化。

「你不要一直在这里吵我看书。」零生动手翻起了那摆著好看、已经过了半小时没再翻过一页的书，趁著绪方在场，於是乎就拿来装模作样。

「你在赶人啊？真无情。那好吧，我就闭嘴罗。」绪方根本没有要离开过是换个位坐的意思，只对零生允诺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