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他们只是一群有血有肉的普通少年 连载中 不喜欢这种平凡人物的大人,现在关闭页面还来得及,再见,不送。
龙套少年
{壹}
台上的领导交头接耳一番之后,校长站起来,调调桌上的麦克风。
“下面,我公布一下北霖高中第二届学生会成员名单——”
校长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台下的候选人们都正襟危坐——除了一名戴无框眼镜的男生。
他叫白鸣涧,是八班的班长。
“会长——刘振阳!”
在哗哗的掌声中刘振阳走上讲台。与此同时白鸣涧身边的男生侧身对他说:“靠!本来应该是你上去的!他算什么,整个儿一暗箱操作的产物!”
白鸣涧微微摇头,干净的脸上是一双淡漠的眼。
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啊……
刘振阳,奥赛班的尖子生,父母都是成功商人,姑姑是政教主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可真是一个嘴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命运宠儿。
在这场没有电视直播也没有投票选举的闹剧中,刘振阳是早已内定的主角,白鸣涧等人不过是班主任推荐上来的跑龙套的过场角色。演得再好,终究也只是个跑龙套的。
散会时已是4:55,恰好是晚餐时间。白鸣涧走进食堂的小饭厅,那里人不是很多,厅东角拼了一长列桌子,桌边已坐了几十号人。
看到白鸣涧,那群人里站出一个肤色很深的男孩子,他大声嚷嚷:“鸣涧,竞选结束啦?”一时间小饭厅里的人都向这边望来。白鸣涧点一下头,坐到他们中间。先前冲他嚷嚷的那个男生——李啸——这才舒舒服服地坐下来,“饭都给你打好了,吃吧。”他把白鸣涧在会前给他的饭卡还回去。白鸣涧接过来:“谢谢。”
“你小子又跟我说谢谢!”李啸怪叫一声,又转了话题,问,“谁当上会长了——你,还是振阳?”
“是我。”李啸的肩被一只食指戴了指环的手往下一摁。他扭头向上一瞅:“唷,振阳!”刘振阳冲他一笑,同时偷偷瞟了白鸣涧一眼。
白鸣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吃李啸给他打的饭。
他们这群人都是原一年四班的学生。虽然升入二年级时有很多同学被分到外班,但是每到晚餐时间大家还是会聚到这里用餐,仿佛原一年四班仍然存在。
“振阳,这当上了会长,可得请客啊!”同学们嬉笑着,刘振阳边笑边看着白鸣涧。到底是李啸聪明,揽过刘振阳的肩,耳语道:“甭担心鸣涧,他可不是那小心眼的主儿!”
再说了,大家早知道这个学生会会长是给你内定了,谁还会为这个操心上火?当不上学生会会长,他白鸣涧还是我们八班的班长,不丢人!
这多余的话李啸就不说了,刘振阳心里也明白。
刘振阳一弯嘴角,把饭卡往桌上一拍,朗声笑道:“说准了,明晚我请客,咱们不吃盒饭,吃炒菜!”
人群里立马炸出一片掌声。
白鸣涧仍在埋头默默地吃饭。
[贰]
白鸣涧从兜里掏出饭卡,准备打饭。
这情景正好叫刘振阳给撞上了,他赶忙走过去:“白鸣涧,今晚我请客!”
“我知道。”白鸣涧扶扶眼镜腿,跟着队伍向前挪了两步,再过两个人就轮到他了。
刘振阳舔舔虎牙,眼底逸过一束光,笑得很“亲民”,“那你就别排队了,走,大家都在饭厅里等咱们呢!”他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白鸣涧确信自己和他并不熟,便摇摇头。但是刘振阳敏捷地从他的手中抽走了饭卡,“一顿饭而已——还是你讨厌我?”
没等白鸣涧回话,食堂大妈已经先嚷嚷起来了:“那学生,你到底打不打饭?”
“不打!”刘振阳代答一句,把白鸣涧从队伍里拉出来。
白鸣涧看看立刻补上去的长队,认命地在心里念了一句——“我现在开始讨厌你成不成?”却也只得随他去吃饭了。
等他们来到小饭厅,长桌前已只剩下两个位子。
“正合我意……”刘振阳想。
点好的菜一盘一盘送上来,白鸣涧却只吃自己面前的那一盘。刘振阳斜眼看他拿筷子的左手,心想自己以前居然没发现——白鸣涧是左撇子。
也难怪,又不是什么好朋友,谁会注意那么多细枝末节?
不过,从昨天开始,刘振阳决定以后要多注意这个人。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菜不合胃口?”
“不。”白鸣涧惜字如金。
“那就多吃点儿。”刘振阳站起来,端起白鸣涧的餐盘绕着长桌划拉一圈,盛了不少好吃的。
“振阳你偏心啊!”同学们叫嚷起来。刘振阳把餐盘往白鸣涧面前一放,“不够我再帮你盛。”语气真是亲切得没话说,反倒让白鸣涧不知如何是好。
无事献殷勤……白鸣涧默念一句,说出口来的仍是中规中矩的“谢谢”。
刘振阳笑着瞅他一眼,这才招呼同学们:“想吃什么就自己夹,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一直在跟鸡腿“奋斗”的李啸捅捅坐在他左边的陈若渊,叫他看刘振阳——这小子现在正给白鸣涧倒饮料。
“振阳脑子进水了,他以前可没跟鸣涧说过话……”
一个是“会走路的节日彩灯”,一个是“配角中的配角”,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啊!
“老实吃你的饭吧!”陈若渊冷冷地“呛”他一句。李啸吐吐舌头,嘀咕道:“有奸情……”
陈若渊听了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到对面同学的脸上去!
白鸣涧自然听不见他们的话,他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菜,然后起身走人。
“白鸣涧!”
他回过头,无框眼镜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冰冰的光辉,叫人看不清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
刘振阳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问:“你……吃好了?”
“嗯。”想一想,白鸣涧又补上两个字——“谢谢。”
这顿饭就算这么过去了。
而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叁]
“如果你上任,你打算做什么,白鸣涧同学?”
“这得先看校方打算给学生会多大权力。”
“……你需要多大?”
“这取决于同学们的需求。”
……
“白鸣涧同学,请问你对这次选举的结果作何感想?”
“校方自有校方的道理。”
刘振阳拿起遥控器,摁下暂停键。影碟机和电视顺从地安静下来,画面无声地定格在一张平凡的脸上。
白鸣涧,笑得很悠然自得的白鸣涧。那样平凡的眉目下竟隐藏着那么与众不同的心思……
刘振阳按下快退,画面闪过,撕裂一位位候选人的慷慨陈词。这些骄傲的少年啊,都以为自己最了不起,结果上台时语无伦次,只会高喊口号。惟有白鸣涧,他没有说什么“我会为学生们建车棚,设广播站”之类的空话。
刘振阳从沙发上坐起来,就着玻璃茶几往记事本上写观后感。
“白鸣涧——就第一印象来看,无害,但很不好惹。很有趣的人……”
他把资料碟调回白鸣涧出场的那一段,按下循环播放,倒回沙发上继续欣赏。
……
白鸣涧整理房间时翻出一张作文纸,上面的署名是“一年四班 白鸣涧”,但是字迹却不像他的。
“他长得如同港星,高大巍峨。为人笑里藏刀,体贴虚伪。他叫刘振阳。”
白鸣涧想起来了,这不是一年级时的片断描写作业吗。陈若渊替他写了这份,他没用,顺手塞进书堆里了。
如果用了,自己一定会被老师打死!
笑里藏刀……算了,反正与我不相干。
我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行。
白鸣涧把那张纸丢到垃圾桶里。
[肆]
傍晚时分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天色阴沉,与地上那五颜六色的雨伞形成鲜明对比。
都说“秋风秋雨愁煞人”,白鸣涧却感到神清气爽。
从食堂用餐回来,他穿上防水外套到操场上闲逛。细细的雨丝带来微微的凉意,将地面染得湿润起来。球鞋与地面接触时发出令人心情愉快的轻响,像是接吻。白鸣涧摊开手掌,掌心里落上几粒儿小雨滴,痒痒的。
操场边上是露天篮球场,路灯的光湿漉漉地照在球场上,打湿了篮球与地面的撞击声。在这样的天气里,居然还有人在那儿练投篮?
白鸣涧晃过去,正准备投球的某人略一分神,球撞到篮板上了。
“嘭——哒,哒……”球反弹到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一边。
细雨无声。
如果是在往常,白鸣涧一定会做个路人,无言地走过去。但是这一刻,他看着独自在这里打球的刘振阳,竟然停下来了。
刘振阳干咳一声,偏着头笑起来:“一起打?”
湿润的灯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模糊成一幅水墨画,看不真切。但那低沉的嗓音却被雨丝洗得清晰了,带着少年特有的亲切。
于是白鸣涧捡起篮球……
两个人就这样熟了起来,虽然只是偶尔打个招呼,聊个一句两句的,但是毕竟要比以前好很多。
如同是原本相离的两个圆,这下子终于相切,即便是只有一点相接,也是好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比长河更舒缓,比开水更平淡。
到长桌这边来吃饭的学生渐渐少了。他们都有了新的伙伴——或是新班级里的朋友,或是恋人。
长桌边的空位越来越多,到了某一天,来这儿吃饭的人就只剩白鸣涧、刘振阳、李啸和陈若渊了。
吃过晚饭,李啸瞪着空出来的那一趟座位,猛地飞踹一脚,由好多张小桌拼成的长桌断开一节。
“哐!!!”
踹桌子声在小饭厅里回荡。
“李啸你干什么!”陈若渊摁住桌子,白了李啸一眼。
“我拆桌子!”李啸窜起来,用力拽散长桌,“人都不来了,还摆这么多桌子干什么!”
白鸣涧看他这样,什么也不说,只是端着餐盘往外走。刘振阳叫他,他头也不回。
“都散了吧散了吧!”李啸怪叫一声,冲出小饭厅,陈若渊连忙追上去。
刘振阳这才站起来,慢慢地整理桌椅。
最开始,是他和李啸把那一张张散桌拼到一起,然后召集同学过来吃饭。最后,也是他们两个把这些桌子再摆回原位。一个个人来,一个个人离开,最后留下来的,竟是在班里最低调的白鸣涧和陈若渊。真叫人感慨……
次日,白鸣涧走进食堂,在一楼看到了陈若渊和李啸——他们两个独占一桌,在吃小火锅。
终于连他们也走了……
白鸣涧低下头,无意识地放慢脚步。
那么,我只好一个人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