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不吃,你们去吧。”
他就那样低着头,听着同学们渐渐远去的笑声,直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
“你怎么了?”
刘振阳蹲下来,仰视白鸣涧的脸。
“没怎么。”白鸣涧把搭在长椅上的毛巾扯过来,递给刘振阳。汗水蒸发时特有的热烘烘的酸味让他受不了。
刘振阳擦了几下,随着他的动作几滴汗水甩到白鸣涧的裤子上。
白鸣涧就这么看着他,看他露在球衣外的湿乎乎的锁骨,还有结实的手臂和小腿。
“你晒黑了。”他试图用这样的话题来转移刘振阳的注意力。
“是啊,黑了。”刘振阳笑着,目光从白鸣涧的脸上往下移,笑容一下子僵住,“你的脖子怎么了?”
白鸣涧的脖子上贴了一块创可贴。
“受了点小伤。”白鸣涧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然而当天晚上,白鸣涧照着镜子揭下创可贴,只见那下面的皮肤并没有伤痕,只是红了一块。
那居然是一块吻痕!
昨天晚上徐望涯对他作了什么?!
忍耐,白鸣涧,再过两天他就得滚回北京去了!明天再下手也不迟……
白鸣涧把创可贴又贴回原位,走到客厅。
徐望涯正拿着笔记本电脑教白爸爸上网,看到他便翘起二郎腿,得意地点点自己的脖子。
这时的他完全没料到,白鸣涧会让他在亲戚面前丢那么大的脸!
[九]
下午6点50分,醉八仙酒楼里206间:
“来来来,望涯明天就得回北京了,老叔给你200块钱,好好学啊!”
“谢谢叔叔。”徐望涯收下钱,向叔叔敬了一杯酒。
明天他就得回北京了,所以今晚徐爸爸摆了这桌酒席给他送行。
看了看表,徐望涯问做他左边的白妈妈:“大姑,鸣涧真的不来?”
“他今晚上还有课,8点多才放学。来不了了。”白爸爸接了一句,顺便递一张纸巾给白妈妈擦手。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一盘熏兔:“您们的菜齐了。请慢用。”
充满了温情的饭局正式开始。
然而在同一时间,白鸣涧的房间内:
显示器的光将白鸣涧的脸映得惨白,上面显示的内容令他在心里冷笑起来。
徐望涯,你的电脑完了。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然后仔细地消除使用痕迹……
临出门的时候白鸣涧绕到父母的房间去,打开床头柜。柜子最底层整齐地摆着一些药物,但是明显空出了一块地方。
那个位置原本是留给一盒安全套的。
已经发现了,所以立刻把东西转移了?
白鸣涧可以想象父亲整理柜子时发现安全套被人动了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你会先怀疑谁?
关上门,白鸣涧按照父亲的习惯把门锁好,然后将邻居家的门缝中夹着的小广告抽出来,插进自家门缝。这样就没人能看出有人回来过。
……
“我妈妈是被那个女人气死的!你居然给那个女人当金童,不要脸!”
“你要发火去找舅舅发,不要拿我出气。”
多年前,因为徐爸爸再婚时白鸣涧为他做金童,徐望涯跟白鸣涧结下了梁子。
过年时家族聚餐,他往白鸣涧的脖子里扔鞭炮;白鸣涧养金鱼,他往鱼缸里滴钢笔水;爸爸让他给白鸣涧盛饭,他偷着往饭里撒盐。像这样的事数不胜数,以至于全体亲戚都知道他们不合!
白鸣涧不管他。你扔鞭炮,我就离你远点儿;你杀我的金鱼,我就不养宠物;你往我的饭里撒盐,我就把饭端给舅舅吃。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直到两年前的一个夏夜……
“如果你没做出那件事,我可以不还击。如果你这两年来能知错,我一样可以放弃我的报复。是你自寻死路!”
白鸣涧走出楼门口,走进越来越污浊的夜色中。
……
回到学校的白鸣涧理所当然地被李啸缠住了。
“算你小子好命,班主任没来查课。你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白鸣涧看看表,再过1分钟就上课了。
班主任当然不可能来查课,白鸣涧一早就查过——今天班主任在5班上第一晚课,他出去的那个时间班主任不会回来。
倒是突然想起一个人,白鸣涧眼底柔光一闪,“赵振阳没问什么吧?”
晚上没有一起吃饭,他要是问起来该用什么借口……
“问了,还问我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李啸用力拍拍白鸣涧的肩,“我什么也没说。”
那就最好。
……
酒酣耳热之时,大人们不可避免地谈到了徐望涯的爱情问题。
“望涯还没找对象啊?”老叔抓着酒瓶子拉长声音提问。
“没找到一个像样儿的。”徐望涯把钱包拿出来,“那群女的还没有鸣涧好看呢!”他打开钱包,里面夹着一张白鸣涧跟他的合影。
“哟,这不是你们小时候……”白妈妈高兴地伸出两个手指,想要把相片抽出来好好欣赏。
“是啊,小时候的。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跟鸣涧关系很好,只不过他总是耍小孩脾气,我……”
在徐望涯胡吹的同时,一个东西同相片一起被白妈妈抽出来了——安全套!
徐望涯不笑了,徐爸爸不笑了,白妈妈更是……全桌的人都愣了!
还没拆封的安全套恰好掉进汤里,浮在汤中显得十分龌龊。
……
夜11时26分,白鸣涧听见开门的声音,从被窝里伸出手,不是开台灯,而是摸了摸自己压在枕头下的东西。
“鸣涧大概睡了,我们也不多说什么,你赶紧睡吧,明天早上就坐车走。”白***声音似乎很不高兴。
看来我成功了。
房门被打开的一刹,白鸣涧听到了细碎的笑声,那是一种强压怒意的笑。
他握住枕头下的东西。
徐望涯把门插好,扑到床边打开台灯。灯光将白鸣涧干干净净的脸映出了一片阴影,看上去像是沉睡中的恶魔——至少在徐望涯看来他是!
白鸣涧感觉到徐望涯嘴里的热气直往他的耳朵里灌,还带着浓浓的酒味儿。
“很好,”徐望涯压低了声音,“你成功了。别跟我说不是你干的,那个安全套——你什么时候放到照片后面的?干得漂亮!”
我只是随便放在那里,是你自己不好。我只不过想让爸以为有人偷了安全套而已,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话骗自己都骗不成,可白鸣涧就是没有负罪感。
“不要装睡,告诉你,我……”自傲如徐望涯,当然不肯说出安全套掉进汤里,结果他被亲戚们好一顿训的事儿。他只得换个方法来讨回这笔债。
“我想你是又想被我用电棍干了是不是?”他威胁白鸣涧,同时双手伸到被窝里去……
“你是说这个?”白鸣涧突然睁眼,左手一挥,徐望涯感觉到有一根坚硬的东西抵在他身上。
“我轻轻一推,你就能体会两年前我的感受,”白鸣涧慵懒地一笑,轻声道,“试试?”
“你没有这个胆量,”徐望涯的自信令人作呕,“别闹了,我不会跟你计较今天的事儿。明天我就走了,让我抱抱我就不折腾你。”他伸手利落抵制住白鸣涧握电棒的手——站着的人毕竟比躺着的人动作灵活。
你做梦!
“我会喊人。”
“你敢喊吗?”
“……”白鸣涧只沉默了0、01秒,便大声喊起来,“啊——!”
……
次日,李啸硬要白鸣涧给他讲讲昨晚发生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昨晚有事儿?”
“因为你今天不再露出假笑了,我估计你是狠狠地报复了一把。”
“抱歉,我有权保持沉默。”
“你,喂,鸣涧你别跑,你做人得厚道啊!”
当他们在校园里笑闹时,火车上——
看着因为中了病毒而无法使用的笔记本电脑,徐望涯禁不住抽笑。
你终于不再装聋作哑,开始回击了。聪明!
下次我会连本带利向你讨回来!
……
昨晚:
“怎么了?!”听到白鸣涧的喊声,爸爸冲过来。徐望涯本以为自己已经把门锁好,却没料到门锁在白天已经被白鸣涧弄坏了!
冲进屋里的白爸爸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
“没什么,我作了噩梦,所以叫起来”白鸣涧爬起来,“我看我还是去客厅睡。”
这一回,是白鸣涧大获全胜!
平静的日子继续……
{拾}
一场骤雨给夏末平添了几分凉意,却也苦了那些没带伞的同学。第九节课下课,白鸣涧冒雨冲向食堂,被雨浇得连打好几个喷嚏。等上了食堂二楼,他都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刘振阳是撑伞过来的,见到白鸣涧狼狈的模样他转身下楼,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滚烫的姜汤。
“我让食堂师傅现煮的,趁热喝了吧。”
白鸣涧愣了一下,接过纸杯,“谢谢。”
刘振阳笑笑,“你先喝着,我下去一趟。”
等他走了没多久,食堂师傅们端着大桶出来给学生们倒姜汤喝。听他们谈话的意思,竟是刘振阳请求他们这样做。
一边喝姜汤,白鸣涧一边想:他果然很会做人。
窗外雨势渐猛,刘振阳回来时已被雨淋湿了半个肩头。可他手里捧的袋子却是干的,装的是一条毛巾和一套衣服。
“我向住寝的那些兄弟借的,穿上吧。”
白鸣涧觉得刘振阳对自己好得有点过火,不过自己倒是不讨厌他的这种好法儿就是了。
从食堂往回走时,刘振阳把手里的伞往白鸣涧那边靠靠。可惜再大的伞也遮不住两个男孩,刘振阳只好揽住白鸣涧的肩,让他紧紧挨着自己。
白鸣涧回教室以后,李啸带着一脸奸笑地蹭到他身边:“鸣涧,我发现振阳对你不是一般的好啊,嗯?”
“我们有奸情,”白鸣涧弹李啸的脑门一下,翻个白眼,“满意了吧?”
“你被振阳给教坏了!”李啸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长舒一口气——看来这次鸣涧没为徐望涯抑郁太久……
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雨还是没停。刘振阳家里派了一辆面包车来接他,李啸他们也跟着上了车。
晚课时李啸和班主任闹得不太愉快,上了车他还是骂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