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出书版)+FUNFUN剧场猫猫版 by 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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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皇阿哥的罪名着实不小,因此狗儿片刻不敢停留,直接回府了。
胤禛赶到时,弟弟正一边着令人上街买药,一边差人收拾乱糟糟的客厅。
"怎么回事?"虽然心急如焚,脸上还是镇定自若。
"三两个毛贼罢了,四哥休要担心。"语气淡淡的,转向刚出门的大夫,"阿真怎么样了?要急不?"
"回十三爷,上了药后已无大碍。阿真姑娘大福大贵,吉人天象,至多两个月,小人保证痊愈。"
"哦......有劳大夫了。来人啊!赏五百两银子给周大夫,辛苦了!"
看着大夫感激涕零的连连作揖告退后,胤祥的脸色还是淡淡的。
胤禛有点不明白了。
弟弟突然转向他,爽朗的大笑一声,拍了拍他肩膀:"原就说了今儿上哥那儿去喝酒的,你是赖不掉了。"
胤禛警觉的四周看了圈,微微一笑:"哥哥何时赖帐?你这儿收拾的也差不多了,咱哥俩走吧!"

 

 

 

暖阳阳的春日下,八人大轿缓缓的行在回雍王府的路上。
沿街都是叫卖的声音。胤祥勾起窗帘子的一角,出神的望了街边上的叫卖的摊贩们一阵,重新坐的正了,换了一脸的煞气。
他大略讲了下事情经过:犯人是借送蜜枣的机会混进来的。十三贝勒府一贯人杂,也没什么人留心到,到他亲自去尝蜜枣时那人才从暗地窜出。当时颇有点措手不及,狗儿反应快,一把把自己扯开。原本身边随侍的阿真闪到身前挡了一刀。后来亲兵一拥而上,刺客死于乱刀之下。狗儿四处打望了一周,安排了阿真疗伤,飞马前去禀了胤禛。
胤禛听的一身冷汗:"我说祥儿,这行刺的都跑上府了,你那地儿真该整治了!"
胤祥冷冷的笑了:"哥哥你只听了表面文章,实话跟你讲了,就算没狗儿在一边,那毛贼也伤不了我!"他眼光幽黑,泛着杀气,"还好我早早就差人查过了,我看啊,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他紧盯着胤禛的眼睛,恨恨的说了三个字。
"苦肉计!"

 

 

 

当时胤祥眼中的阴狠绝断,胤禛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一恼了"那帮人"的无情残忍,一边也痛极了胤祥的遭遇。不过,最后问到弟弟怎么处罪时,弟弟反倒开朗了:"由着他们去吧!看他们能玩出什么名堂。"言外之意还是不准备肃清府邸。胤禛喑叹了口气,回头就吩咐狗儿坎儿多留心十三贝勒府的众人,没事多走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方要有这个心,总不能叫他们得逞了去的!

 

 

 

阿真躺在病榻上,暮春的阳光懒洋洋的透过窗户的木头格子,一格儿一格儿的影子象是裁得极好的窗花。屋外的鸟儿在叫着,即使不去看,也知道是厨房的下人又在赶偷枣儿的雀儿。那些枣干应该晒好了吧?那自己能下床的时候又可以给爷熬枣子粥补补......唔,也得督厨房多弄点糖才是......爷那件袄子边儿有点发毛了,赶明儿也要补补......还有上个月宫里送的贡缎,蓝汪汪的福字可以做件薄褂子,入夏前还能穿两天。唔......还有四爷那边拿过来的江州夏布,夏天快了也该给爷置两身凉快的衣服了。
正胡思乱想着,胤祥迈步进来了。他叫下人把喝完的药碗拿走,就在床边坐下了。
"好些了没有?"仍旧是明朗的笑脸。纯净的掺不进一点沙子的清澄眸子。英俊的五官在柔和的光线下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脸上细细的绒毛映出一种年轻的青涩。
阿真一喜,又是一阵慌。挣扎着要爬起来,又被按了回去。她慌乱的腾着地方,脸却不由自主的红透了。
胤祥看着女孩子的神色,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不露声色的招呼下人准备汤药,温和的嘱咐阿真好好休息。末了,在她的额头印下轻柔的一吻。
"若是能走动了,我带你去西郊荷塘看荷花。"

 

 

 

就像一个梦。
那个人来了,又走了。
阿真好开心,拥着被子捂着脸,格格的偷笑着。那个人,可不是她心爱的男人么?就算不能堂堂的嫁他。不奢望能作他的福晋、正室,就这样长长久久的陪着他,也心满意足了。
女儿家的心思,也不过如此。
低头,赫然看见手臂上那朵小小的梅花。
脸一下子全白了。
她仿佛看见了娘亲苍白的脸:
"真儿......不要忘了我们大明的仇......不要忘了我们陈家满门三百口的血海深仇......"
"只要看到这朵梅花,你就别忘了你是个汉人!你姓陈!别忘了嘉兴三日!!"
任伯安叔叔的脸上写满了国恨家仇。嘉兴三日,剿朱三太子,任叔叔一家也被赶尽杀绝,只余他兄弟二人混在死人堆里逃出来。一直照顾着同样爬出来的自己的母亲。
自己是步棋,一直都是步棋,从进青楼,到见十三爷,再到进十三爷府,都是任叔叔算准的棋。即使十三爷不赎自己,也会有人送自己去的。
要毁了这大清江山!
她记得任叔叔格格的冷笑:"要灭一朝一代,只要从皇帝开始败了,下面就跟着败了。我扶个败家子上去,自己等不到看三代以后的破落光景,好歹也要见他们一门父子杀的个鲜血淋漓!"
仇恨这东西,真可以深到如此铭心刻骨?
她生在大清年间,没见过前明的太阳。她想懂,可不能懂。三百口人命,大明的江山,嘉庆屠城,在她只是一页页泛黄故纸上的黑字,但她却不能负了母亲,不能负了养她的任叔。恩、孝是摆在眼前的,若说报,她只报母亲,报任叔。
但她看见那个人时,她的身子和心忍不住轻轻的颤抖。
那是怎样个英姿飒爽的俊俏郎君啊?!一身便装也掩不住的夺人气势,一双净白纤美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好教养的公子。他爽快、直率,却又温柔的象春日的太阳;绝美的黑眸,两相对视间,把人深深的陷进去,再不能逃出。--见惯了青楼嫖客的万般污浊丑态,那个人,就真的象太阳,纯洁的太阳,让她看到黑暗里普放光芒!
她知道这个人就是任叔叔给她定的目标,但--那个时候--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来--老天爷啊!真儿哪来这么大的福份?!能伴上这么一位如意郎君?!
我的太阳。
我的十三阿哥。
我的胤祥。

 

 

 

所以,当任叔被杀后,她被叫到母亲和那个人面前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知道你任叔叔怎么死的么?......"
那个人,是她的他的哥哥,准确的说,是众多哥哥中的一个。--也是她的任叔要扶的主儿。
"任叔死了?......"她呆住了,眼前是那个人充满憎恶的脸。他虽有端庄慈祥的容貌,但此刻却说不出的凶险狞恶。
"杀了他......他害死了你任叔......杀了他!"
她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听完了全部的计划安排,她只知道在回十三贝勒府的路上,母亲泪流满面的脸和任叔忧虑、愤恨的脸和他深爱的那张灿烂笑魇在她眼前不断的闪烁。
"孩子......任叔......是你的亲爹啊......"
她的视线为泪水所模糊。
所以当然不会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骑青衣的俊朗男子。那个她深爱的人,冷冷的看着她踉跄的背影。

 

 

 

她知道计划,但就算没有那计划,她也会冲出去的。
女人只是为了爱而生的动物,即使恨,也全是因爱到了极致。
但她的他不会明白,他只知道自己看到的一切。

 

 

 

 

 

 

 

 

 

 

 

第十章
"衡臣,这事儿,就这么处了么?"
康熙微微的抿了口参茶。从门洞望去,养心殿门前的汉白玉栏杆,纯洁的找不出一丝瑕疵。可他知道,那雪般的白,是不知多少乌红的热血洗了多少遍才洗出来的。其中,也少不了自己大清皇家的血。
以后,当然会有更多次。
不管用上几多的鲜血,有一滴,是他不愿流出来的。
阿秀,我对不起你,可不能不管我们的孩子,不能不护住你的血。这是......你唯一留给朕的东西了......
他闭上眼睛,那些,他爱过的,却不在了的影子,依次出现在他面前:
皇后,你还是那么爱笑,还记得我俩一起下河捞鱼么?朕答应一生一世守着你,可如今,终究成了句空话;朕答应保护我们的孩子,可他......现在想的可是送他爹早早来见他娘呢......好个成材的儿子!朕对不起你......没有教好我们的孩子。
伍老师,您教朕为帝之道,已许久不曾听老师唤我一声"龙儿"了,心中想念的紧。可是朕这不孝的学生,养了帮乌眼鸡王八羔子的混账儿子,老子没落气,就开始抢食,现在更是要啄老父亲的眼珠儿下酒了!
苏大姐姐,你......你怎么就舍得走了啊......你不是答应朕要守着我看着我打点这江山么?就差这么一点点你就等不得要去陪伍老师了么?......
一个个影子依次浮现,最后,慢慢升腾出的,是墨云般的浓发,鸦翼般的长睫,乌潭般的深眸,眉若黛画,唇若含丹,倔强的,刚烈的,妩媚的,盯着自己......
阿秀,朕的宝日龙梅公主,朕......对不起你......
闭上眼,再睁开眼。
--你的血,朕保定了!你放心,朕已为他寻了个万全的主儿,断不叫他没了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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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黯了些,他眯了眼,两个影子立在门口,挡住了光线。他挥了挥手,雍亲王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进来跪在案前。二废太子的诏书一发出去,他就着人唤了这两个儿子过来,来的还真快。
"太子的事,你两兄弟也知道了?"
他先看向胤禛,还是那张同德妃肖象的端庄面容,更多了些冷峭严厉。这孩子打小办事,做事就认一个"正"字,一心为自己排解,得罪了大票的官员。他处事冷静严格,赏罚分明,绝不叫人吃了个"冤"字,于是生生的戴了顶"冷面王子"的帽子。
--这些,自己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
他想起那年牡丹花开了一片,他在钓鱼,拉了这两兄弟作陪。一转眼,却不见老十三了,放下鱼杆去找,深浅高低的假山石间,姹紫嫣红的牡丹花下,那孩子枕着青石板睡着了。记得当时自己摇头笑他是天生的花痴种儿,要做个风流鬼,嘱咐下人不要扰了十三阿哥。正要离开,一边跟的胤禛却解下了外褂,轻手轻脚踱过去,细心的给弟弟盖上。那眼神,全不似他平日里所见的或恭敬或冷静或严酷的神情,竟柔的化的出水来。见那一眼,他知道,阿秀的孩子,不是没依靠的了。
禛儿,我可以把阿秀的孩子,交给你么?
到此,康熙定了定神,大略的讲了讲太子逼宫未遂已被圈禁的始末。末了,唤过一边随侍的当朝首辅宰相张廷玉。
"衡臣,把朕的话念给十三阿哥听了,看他有什么说词。"
"扎!"
张廷玉打开早已写好的长卷,开始朗声念诵。与其说是念,不如说是问,一条一条的盘问着老十三。
"丰运升一案......仅发落流配二千里......"
"户部查账......广东提督......欠银至今未清......"
"任伯安一案......"
"......"
两兄弟越听越不对劲,明摆着结了的案子,怎地又被皇阿玛给拖出来问讯,而且言辞句句凶险。胤禛伏在阶上偷眼看父亲,父亲面无表情的慢慢喝茶,再转头看弟弟,已是气的青筋暴跳,宛自按捺住性子,一句句据实禀呈。
阿玛您到底要做什么?莫名的把我二人传来,又不是明旨宣的,又不在朝堂之上。您问了又问,讯了又讯,您倒底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儿子自忖为人清廉,十三弟也断不会做出什么丑事--您的用意,究竟何在?
瞟见胤禛忧虑重重,阴睛不定的脸色,张廷玉回想起先前御花园竹亭中,康熙微笑着对自己、方苞、马齐三个说:
"你们放心!朕必定选一个坚刚不可夺志的人做你们日后的主子!"
皇上所挑人选固然不差,但他能否自立,也要看皇上怎么处置了。

 

 

 

康熙默默的看着跪在台阶下的儿子:的确长的很象阿秀呢!特别是那眼睛墨黑不见底的幽深,纤长浓丽的睫毛。只是更加的激烈、更加的强悍无畏,也更加的清澈。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眼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对胤祥,他是喜欢的。和太子的懦弱昏馈不同,胤祥文武兼备,完全袭承了其母的高洁品格。他有一双能够明辨是非的眼睛,眼容不得一颗沙子。
水至清则无鱼。而且,祥儿,你的性子太烈了。
你是个好人,好男人,却不能当皇帝。
张廷玉的那卷长纸还没念完,絮絮叨叨的什么"天下"什么"社稷"。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个借口。祥儿的脸很红,很激动,他恐怕是强行按捺着性子在听吧?一边跪着的老四焦燥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其弟,虽然讯问的对象并不是他。
禛儿,我砍了你的这只手--或者说是你的半身,你又将如何呢?
离开他,你可以做到何种地步呢?
你可以从我的手里,将那传国大印接过去吗?
如果离开了他,你依旧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夺到帝位,统治好我大清的江山,--那么,用你的手,亲自将你的半身从高墙中解放吧。
若做不到,你也不过如此而已,与其让他随你一齐沉沦、消亡,还不如让他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未来,是在你自己手中的。

 

 

 

好半天,讯问结束了,张廷玉微笑着转身向康熙回旨。问得已经很清楚了,胤祥没什么过错可言。兄弟俩偷偷的相视,心中一口闷气吁了出来,略觉得安心了。
康熙喝了口参茶,向张廷玉示意。张廷玉一愣,难对皇上还要下那道旨么?但看到帝王脸上不容置疑的肃杀神情,他沉吟一下,摸出早已拟好的纸卷,面向阶下的皇子,朗声宣读:
"......责令皇十三子胤祥,即日起着宗人府圈禁。"

 

 

 

轰--
平地一个炸雷响。
"皇阿玛--!!"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胤禛。他向前膝行几步,重重的嗑了下去。抬头时,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皇阿玛三思!!十三弟--十三弟他纵然有过,也罪不至此啊!"
康熙淡淡一笑,站起身,走到胤禛身边,"我的雍亲王有话说么?"他蹲下去,直勾勾的对上那双因惊怒而瞪大的眸子,"你已经位及亲王,少一个十三阿哥,也不会碍着你吧?"话锋渐转犀利,"或者说,你少不得这条膀子?!"
话已至此,胤禛只觉得心中悲苦之极,难以名状。父亲已经把话说重了,自己再开口,恐怕再给弟弟安个"结党谋逆罪"也不是不可能。他不再说话,死死的抠着砖缝儿,咬着牙,定定的瞪住书桌的一脚,生怕自己再一散神,又会说出什么会断送掉弟弟的话。
听了父亲的话,知道已是圣意难回,胤祥万念俱灰,轻轻的爬起来。一贯激烈的他竟然神情安祥,深深的向父亲鞠了个躬,哀伤而不舍的看了看还跪倒在地的哥哥,掸掸衣襟,镇定的退了出去。
看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在和煦的阳光中,康熙心中放下了块石头,他叫起胤禛跪安,在对方跨出房门的瞬间,他又叫住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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