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六部 上——行到水穷处

昊儿便跑过去拉他道："师傅，您怎么来了，弟子给您请安，您进来呗，外面雪大。"

云树也急忙接到门边上道："旭陛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进来，一块儿尝尝秋呈的点心。"

看着躲到宝儿怀里，对他怀着戒备之心的孩子，晨旭勉强笑道："不啦，我，我跟宝弟，有几句话说，宝弟，得，得空么？"

宝儿微笑道："好呗，咱们哥俩，到月湖边走走去。今晚大雪，雪已经下得有三尺多厚了，赏沉雪景，倒也是乐事。"

几个孩子一听，都来劲了，也想跟着去。宝儿给云树使了个眼色，云树笑道："咦，大家都留下，树妈妈有好听的故事，听完了，明天，树妈妈还带他们去堆雪人。谁愿意留下来呢？"

呼啦，小然小宇全围到大妈妈身边去了。晨旭真的是眼红啊，我的儿子们，看到我，躲起来，却对云树这般势络，唉，自作孽，不可活呀。

宝儿起身，云树取过他的披风，给他披上，还将玉扣深情款款的替他扣上。宝儿温柔地抱着爱人的腰，轻轻地吻了一吻，才跟着一肚子酸苦的晨旭到了冰天雪地中。

兄弟俩沿着月湖暖水区走了一段，渐渐的除了侍卫在亭中站岗外，已经瞧不见其他人了。月湖中，却是鸟声悠悠，几个小岛上小松鼠儿窜来窜去，不时间，还有兔子绕着暖湖水转圈。而在冷泉那一侧，却是上下一白，人鸟声俱绝。这桃红柳绿和冰天雪地，相映成趣。晨旭和宝儿默默地走着，晨旭几度想要开口，但是话到临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将眼睛，转到了那一朵朵招摇的木棉花上去。

宝儿诧异道："旭哥，叫弟出来，有何见教？"

晨旭的脸上泛上了一阵尴尬的红潮，好一会儿挣扎才道："宝儿，这事，只有明珠和我知道，只怕，你，你们兄弟一体，你，你也知道了。我，我想向明珠当面认错，可是我见不到他。我，我想求你安排时间，让，让我和明珠分说分说。"

宝儿神色一凛道："旭哥，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再揭开这些疮伤，我怕弟弟承受不起，你还是作罢吧。"

晨旭一把握住了宝儿的手，激动地流下眼泪道："宝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也厌我。可是，我真的要见明珠，不听他当面拒绝，我不死心。宝儿，我从来就没有求过你。只求你这一次，你，你莫要拒绝我，助我一臂之力好么！"

宝儿本来不愿意答应，但转念一想，让弟弟和他说开了也好，省得人家以为，咱们要粘粘糊糊的跟中泽宫纠缠不清，所以才一意撺輟着爷爷，要中泽宫来提亲。便点头道："好，明日子时，在这龙安宫的湖边，我和弟弟在抱云廊上等你。"说罢，向晨旭施礼拱手道："旭哥，他们母子，还等我吃饭，你若无事，弟告辞了。"

晨旭本来还想拉住他再说几句，眼见宝儿对自己一脸的淡然，心里更是如针刺火烧一般。好在宝儿还应了自己，回了宫，便痴痴地躺在床等着明日子时。一直听到外头，云树气急败坏的责骂昊儿和几个小侍卫，才走到外头去看看。原来，小然小宇两个小宝贝，午觉刚睡下，趁着云树不注意，溜到雪地里来打雪仗，还怕在上泽宫和下泽宫，叫人逮回去，所以溜到中泽宫附近来打。昊儿呢，既不想扰弟弟们的兴，又怕弟弟们出事儿，自然只好陪着了。结果，叫他娘逮住了。云树舍不得骂两个已经湿了半个身子的宝贝，自然只好骂儿子。你不像话，你管弟弟，你管到哪里去了，给娘回到书房中，罚写家法。

晨旭有心想跟着云树去给两个小宝贝换衣服洗澡，却又怕宝儿推他，正在犹豫不绝间。柳承明和下泽的几位殿主过来了，下泽一共是四位正殿主，再加位亲王级别的泽主助理。现在这助理，由虽然年轻，却大气天成的司马纵情担任，这五人一起过来，只怕有大事。晨旭停住道："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儿？"

五人行礼毕，低声道："主子，是否书房说话？"

晨旭把他们五个叫进去，直到宫禁，才令他们五个出去，心里头这个烦啊。自己不长于理财，偏当这个下少主，这些年，师傅也没有什么教自己，跟着爹的方法来当下泽的家，唉，可能要出大搂子了，怎么办呀。现在，只怕只有过去，向师傅请教了。

宝儿晚上过来，对爹道："爹，这些天，那十二道暗哨，也累极了，不如，这两天，让宝儿侍候弟弟，让十二道暗哨的侍卫歇会子。发点奖金，明天就是腊八，让他们回家团聚好不好？也见得咱们家，体爱奴才们。"

鹰一听，你是上泽少主，你说嘛，就是嘛。风凝也不叫向下泽要钱，自己取了存金，给这些侍卫打了赏，侍卫们这些年的日子，也确实都紧，得到丰厚的赏钱，却是千恩万谢的回家去腊八去了。

宝儿守着弟弟，明珠已经编了十几只香袋子，见哥进来，便极快乐地将香袋一字排开了，让哥挑。宝儿难得见他如此快乐，不忍心拂了弟弟的心意，便替自己和孩子们都挑了。明珠抬头，见哥脸色为难，便笑道："哥，有什么烦心事儿么？说出来，弟弟听听。"

宝儿向几个侍卫们一打眼色，那些侍卫敢听主子们的体己话？都告退出去了。宝儿将弟弟抱在怀中道："弟弟，旭哥想见见你。他有话想对你说。哥想着，咱们把话说开了，也好，省得那边，总以咱们要缠着。哥就答应他了。就在明天子时，你，你可愿意一见。"

明珠微微皱眉，脸上露出忧愤之色。不一会儿，却又容色平和下来道："哥，你既然已经答应　，明珠见就是了。把话说清楚了，也好彼此作个了结。"话说到这里，神色又复黯然，双目中，似有无限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楚，却强忍下去。

宝儿见挑得弟弟不快，急忙劝慰，又说笑话，又夸小然小宇聪明。明珠方才转郁为喜。在哥的劝说下，渐渐睡了。鹰夫妻进来探视，见爱儿已经入睡，难道他有睡得这般早的。也不忍心叫醒他用药，让他自然醒了再说呗。风凝亲着他睡得可爱美丽的眼睑，想着儿子遭的罪啊，别的不去说了，单是这一年来，动了二百多次手术，里里外外，开了三百多道口子，这，这日子，他怎么熬下来。还不全是为了父母，他才强自忍受。

宝儿守了一会儿，鹰知道，他一回来，多半时间，就是弟弟在这里。只怕真的冷落了云树。树儿是好孩子，大气，自然不会生这种气，可是做爹娘的，如何能不体贴着。便叫他回去，陪树儿一回。树儿不容易啊，当着上泽宫，下泽宫两个家。不但管得井井有条，侍侯上尊，亲爱宝宝，那一样，不是叫家中人满意。这样的好孩子，难道宝儿回家，却又要叫宝儿总在这边守着，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宝儿含笑告退，回宫中，这一夜燕好自然不必说了。第二天，云树真的是全身酸软，都起不来床了。昊儿，已经快九岁了，对这些事儿，已经略有所知了，见娘不去晨练，自然不会来粘着娘。两个小宝宝不同啊，他们才三岁，晨练回来，舅舅爹爹给洗澡，这已经很奇怪了，大妈妈居然没有给他们准备早点，就更怪了。两小，根本不管什么上下，闯进大妈妈的殿内，窜到床上，抱住大妈妈，就娇哼。宝儿还想回转再跟云树体贴两句，进来一看，侍卫们都笑了。宝儿轻轻拍了拍两个坏他好事的小宝宝的屁屁道："我过去，今天一整天都要守着弟弟，你好好休息。孩子们，让昊儿管吧。"

云树亲着已经爬到他脸上的小宇道："你放心呗，一会我就要起来了，今天是腊八，我要亲自看看腊八粥煮好了没有。亲自给爷爷们送过去。另外，爹娘那边，舅舅们那边，也要送过去。还有，龙泽广场，也要施粥的，不知道办好了没有。都要去瞧瞧。"

宝儿笑着搂住他道："还不是当家媳妇呢，就操心当家媳妇的事。只怕，咱们龙泽七宫内家，马上要你来当了。"

云树啐道："你别混说，现在的家，舅妈当的好好的。我只是按着娘的主意，举粥，施舍百姓，给珠子求个福份。那里有当这个家的心思，你这般说，不是没来由弄出事情来。"

宝儿微笑道："好，知道啦，我的爱人，我现在就过去，一会儿，你给弟弟也送点过来。"

云树笑道："弟弟吃这粥，只怕不消化，这些干果子，弟弟吃了，要是上了火，或者是堵了肠子，只怕不好了。说白了，是你自己要吃吧！"

宝儿哈哈大笑道："就那么点小气的时候，还叫你说破了。"说罢，在爱人脸上深深地吻了一吻。小然小宇不干，为什么只吻大妈妈，不吻我们，拉住舅舅爹爹的衣服，不依。宝儿笑得前仰后合，抱住两小亲了许久，才去悦怡轩。

到了子时，欢庆腊八的人们，都累了，回殿休息了。鹰他们看着宝儿守着弟弟也很妥当，这一年，也着实是累啊，也就安寝去了。宝儿等一切都静下来，柔声对弟弟道："咱们这就过去，把事情了结了。好不好？"弟弟点头，宝儿用两床厚厚的被子将弟弟包裹起来，小心抱着，便直奔月湖边上。谁料，到了那里，却是自己先到了，晨旭却是个人影都不见。心里把他骂了个死。眼见弟弟神情恹恹，只怕天冷，把弟弟给冻坏了，心中更是焦躁。想去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却又放不下让弟弟一个人呆着，这光景，倒是有点进退两难了。

晨旭啊，可真不凑巧，本来散了席，就立即想过来。但是昨天的事情没有解决，今天事情又发生了。承明和纵情知道形势险峻，不能不立即解决相干问题啊。这俩散了席，在晨旭离开之前，就在少主边上侍侯着了。晨旭呢，怕他们俩大声气儿，下泽的事情，在快过年的大喜日子里，惹得大家烦，只好耐下性子，听他们俩说。其实这俩说什么，他都听不明白，好像是什么一个叫万里的商行，什么其他几个商行，好像要联手对付明皎，还明皎呢，现在，明珠都来不及了，两位小爷，求你们，快点完，成不？

两人把现在明皎面临的严峻局势说完了，一看，少主，好像心不在焉，这两人还想再说，旭儿道："两位，今天已经半夜了，明天再说。"两人也不好再说，便告辞走了。

晨旭飞速赶往月湖边，这里宝儿抱着弟弟，边唱歌，边说笑话，边动功暖着他。已经过了子时了，这家伙还不到。宝儿低声道："珠子儿，哥过去看看，要是没有人影呢，咱们就回转，从此，再不见他。好不好？"

明珠已经困倦欲死了，低声应了哥，宝儿便小心地将弟弟放在长廊上，给弟弟的掖紧了被子，飞身奔向长桥。

快到长桥时，迎面看见晨旭飞身而来。宝儿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理睬晨旭，转身飞向长廊。一到长廊，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地上只有棉被，弟弟，不知道哪里去了。天呐，一抬头，便见到两条黑影，一向西一向东。再也顾不得会惊动多少人了，厉声道："旭哥，弟弟被劫了，你向东边，我向西边。"言罢，飞身追去。

晨旭刚才还喜滋滋呢，转眼，吓得面无人色。如今的珠子儿，还经得起任何磨挫么？他比个初生婴儿还不如，如果落入那些在逃的魔手中，这些恶魔，都穷凶极恶，弟弟会被作践成什么样子。他一提气，凤舞九天的轻功，使到了极致。

追不多时，已经到了玉龙山峰下，此地多洞，他的眼睛，在龙泽三神，特别锐利，远远已经看见那个黑影进了一个小山洞。晨旭几个飞跃，已经到了洞边。只听洞中那恶魔道："玉心悦，我们终于逮到你啦。哈哈，龙泽也有疏忽的时候。我们忍辱偷生，强受着魔主被你杀死，咱们魔界大业被你毁灭的痛苦，就是在等这一天。我们要把你切成一粒一粒的碎肉，将你的肉，撒遍龙泽，你说好不好？"

晨旭听这魔说得如此恶毒，哪里还忍得住，眼前赫然便是到处血淋淋的样子。他飞身就进了洞，这魔没有想到，这么快，便叫人盯上了。刚一错愕，晨旭已经长剑一飞，将他杀了。晨旭急忙脱下披风，将只穿了一件内衣，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明珠搂进怀里，用熊皮披风裹紧了，贴在自己的怀里，用凤舞神功暖着珠子。时隔将近四年啊，终于又一次搂住了珠子，珠子，珠子，咱们的路，走得真是辛苦呀！

像拥着稀世奇珍一般的拥着明珠，晨旭狂喜道："珠子，此地被这恶魔给污了，旭哥哥找个地方，咱们好好叙叙。旭哥哥，有，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言罢，也不管明珠愿意否，凤翅展开，双足连点，在雪上飘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径往东面的山腰而去。

宝儿往西追，逮上另一个，一问，才知道他们兵分两路。宝儿急急回转，他刚才的喊叫声，已经惊动了入值的侍卫。侍卫们回禀了今夜巡夜的洛宏诚殿主。宏诚一听，敢作主么？急忙禀告三位泽主。这三位泽主，还在跟几个长老们闲谈呢，一听，啥，有人劫了珠子。风凝第一个跳起来，但是快不过鹰啊，辰鹰进内殿一看，果然，心肝珠子不见了。宝儿，宝儿，你是怎么看守的，你把弟弟给丢了。这一惊，可是天崩地裂了。鹰不敢多留，直接带了侍卫们，飞扑龙安宫。风涵、风攸、林泠、司马逸云、柳涔这些人，也紧跟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劫咱们少主儿。

大家追到龙安宫，正不知道向何方追才好，宝儿便回转了，宝儿一指东边道："另一个向东边去了，旭哥哥已经去追了，咱们赶紧。"

鹰已经无睱问珠子为什么会不见，赶紧向东面搜寻，这东面从山脚开始，就多洞，大家也不敢大声说话，小心的一个洞一个洞搜寻过去。搜到一个洞中，看到伏在地上死的魔。却没有见到明珠。鹰一检查，这伤口，是凤魄剑留下的，心中一宽，可能晨旭，已经救了明珠了。

鹰奇怪地道："旭儿已经救了明珠了吧，为什么不回转呢？上哪里去了？"r

风涵他们也不解啊，宝儿急忙道："是不是，另外方向回转了，咱们赶紧找回去。"

这承明道："是不是明珠哥哥冻坏了。旭哥找地方给他暖暖呢？"（注，其实现在明珠被他还小一岁，不过已经叫习惯了哥哥，改过来很难啊。）

承信一拍巴掌道："对了，东面山上，有个洞，里边有暖泉，小时候，大雪天，明珠哥哥，老带咱们到那里，将鸡蛋放进暖泉里，热热地吃味道好得很呢！那时旭哥哥也常常去，会不会是那里呢？"

众人一听，前边带路，先找到孩子，大家放心再说。这兄弟俩，很久没有在龙泽了，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随得的抒怀惊叫了一声道："就是在这里么？这里，好像，好像就是当时，明珠哥哥第一次逃跑的时候，我，我把他抓回来的地方。"

逸云瞪了他一眼，你小子，那壶不开，你提那壶。此时距离洞外还有二十来步路，这洞口很小，而且不是正对着外边，所以里边的人，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外边。鹰刚急着想喊叫，却叫风攸给嘘住了，只听洞中有声音传出来，因为外边大雪，所以听得模模糊糊的，但显然是旭儿的声音。这下，大家的心，都放下了。承明笑道："泽主叔叔，这里，就是龙泽隔音石的产地，不过，这石面刚好跟咱们龙泽机要地的隔音石放置相反，这里是外边的声音里边听不见，里边的声音，外边全可以听见。"

众人再走进几步，果然，晨旭的声音，就听得清清楚楚了。只听晨旭柔声道："珠子，这城，比较热，你还觉得冷么？要是冷，就跟旭哥哥说，旭哥哥把你抱在怀里，这样，就暖和了。哥，刚才已经检查过了，除了手脚处有点扭伤，没有其他新伤。你，你放心。"

大家一听，长长出了一口气，林泠现在最希望弟子和珠子，能够永结同心，便向大家挤眼笑道："罢了，咱们大家都不要进去了，就在外边等等呗。让旭儿好好向珠子表明心迹。旭儿不是想和明珠合浦珠还么？咱们可别坏了旭儿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