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六部 上——行到水穷处

作者:行到水穷处  录入:12-12

虽然接受了父母亲的解释,但是珠子惶恐不安的情绪却一时无法平复。他就是一只失了伴的孤燕,一见风吹草动,就从睡梦中惊醒。一醒来就搜寻身边人在不在,还非得爷爷和爹娘哥树哥他们几个守着,没有他们,他就惊慌得不吃药,不睡觉。大家怕他再有好歹,分成了六班,轮流看护,一刻都不敢丢人。

风凝把对弟子的怒恨都发泄在宝儿身上。七八天里,没有正眼看过宝儿。宝儿心里头既委屈,又担心,又害怕。娘不许自己在弟弟面前多留,连轮班分六组,都没有自己的份。也不知道弟弟身体怎样了。宝儿的心,就在天上飞来荡去。幸好云树耐心地守着他,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敞开自己的胸怀,将宝儿温柔地拥进去。

 

对于晨旭的处理,这罪够不上死罪,但是按罪名判决,也是不轻的。

第一知情不报,蓄意隐瞒证据,陷中少主于死地。这一条,就大可?酌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陷中少主于死地呢?如果是为了夺权谋利而陷害,那罪可就大了,如果是因为怕受牵连而陷害,那相对就可以轻些。对于此中界限,晨旭不敢分辨,风涵根本不愿意再为儿子多一句话,所以,上泽四殿主一助理,最后请示主上。金辰鹰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意识到,如果晨旭受到严重处理,只怕对于死在地下的吵吵嚷嚷来说,是一种伤害,名份上的伤害,而对于小然小宇,现在虽然没有认父亲,可是将来呢?将是一种实质性的伤害,不仅是名声,而且是重大利益。

第二条遗弃罪。这也在两可之间,如果是恶意遗弃,情节严重了,因为尊上当年,最讨厌的行径就是伤害孩子,所以,定律法时,对人贩子,对恶意遗弃的行为,审判极重。人贩子,一律处死。恶意遗弃,则是流放到苦寒之地。但是,假如是不得已而遗弃,那么,量刑就可以轻些。但这,这也在于上泽主的认定。

第三条串通属下作伪造证据罪。这条也属于两可之间,如果是恶意造,那当然是不可饶恕了,可是如果是因为害怕而造,则可以轻定。

至于第四条强奸,这个,说起来太难听,上泽主立即否决,这把我儿子当什么?笑话,不要脸面啦。

鹰站在四个孩子的角度,考虑了良久,算啦,对旭儿的总影响,从小就极好,就,就轻判吧。再加上旭儿原先对龙泽有大功,将功抵过,流放之类的,就免了。就,就定成是留守少泽主位,待日后表现再说吧。

因为,这事情是尊上参与的,所以,一定要让尊上过目。谁知道一送到玉龙吟那里,龙吟一看,羽儿,你是什么意思,你认为,为娘一定会护着旭儿,所以,你就轻判到没边的地步。不行,发回来,重新量刑,这样判决,把龙泽律法当儿戏。风涵也表态说,这样不行,这可不是玩弄龙泽律法,如果是看在他的份上,大可不必,请二哥按律法判决。

第二次再定罪,程度就加大了,革除少泽主的位置,至于龙燕帝君之位,要由太上皇来决定。

风涵也知道,龙泽与龙燕,那其实跟一家没有区别,旭儿做的好事,只怕已经传到龙燕了,被革除少泽主位置,三天后宣布,就要向天下各国出邸报。呵呵,受害者是现在受天下各国敬仰的龙神王,握着全天下权柄的人,各国还不一片哗然,晨旭哪还能在帝君位置上混。自然只有提前退位了。所以风涵跟霜辰知会了,再召集了在龙泽中的龙燕重臣,进行商议,最后定为,因错退位,然后看守君位,等太子成年后,由太子继位。霜辰听到这份判决,自己一半辈子的希望全都没有了。想去跪求尊上,可是尊上不理睬,连见都不见他。事情闹到这份上,看来晨旭的前途是全完了。

他厚着脸,请风攸他们讲情,大家都不太愿意。因为如果下少主那时有担当些,珠陛下就不会被再三再四逼到绝路上,以致于日后受尽折磨。同时也让除魔大业变得格外凶险。说句实话,当日,如果旭陛下不是逃走,而是将珠陛下带回来,事情也许就不是今天这样了。再说了,听素问大师他们说,破身后的那半个月,几乎要了珠陛下的命。想想现在大家都后怕,要是当时,珠陛下没有硬撑下去,而是就此放弃,现在大家可不都是恶魔的奴隶了。说不定还是恶魔食品呢?所以,这份罪责,旭陛下非负担不可。

风凝夫妻懒得说话,风凝更是严厉禁止任何人向珠子儿提起此事。特别是宝儿,你这个业障,还敢来撩拔你弟弟。明知道,晨旭欺侮了你弟弟,还抱弟弟出去,你,你心肝长在哪里?宝儿也怕娘亲生气,悄悄地跟云树说厉害关系。云树反复思量,宝儿所言,合情合理。捡了个机会,跟珠子单独相处,珠子的情绪还算好。云树红着脸低语道:"珠子,还有二天,旭哥就要被褫夺下少主和龙燕 帝君的身份,别的也没有什么,就怕孩子们受影响。"

珠子的眼中划过一道泪光,他像吃了一块这寒冰道:"树哥,我连自己都顾不得了,还能顾他么?我救求你,让我安生几天好么?"

云树怜惜他的虚弱,不忍心再提。等珠子睡着了,回了宝儿。宝儿无可奈何。处理风晨旭的前一个晚上,金辰鹰守着爱儿。亲着爱子脱了形的小脸,辰鹰劝道:"珠子儿啊,人总要往前看,听爹一句,放开胸怀好么?"

"爹要儿子怎样放开胸怀呢?"

"珠子,你能原谅爹,原谅娘,原谅意哥,原谅所有人,单单不能原谅晨旭么?"

"爹,儿子不想提他。"

"珠子,不管你现在有多讨厌他,可是他是四个孩子的爹,爹没有说错吧,这是不争的事实是不是?就算那边现在对小然小宇的态度很模糊,但是依爹想来,只要你愿意,让轩伯来验一验亲,自然就明了了。这份关系,只怕不能说断就断的。"

"爹,要罚他的人,是中泽主,不是我。"

"珠子,你能当众宽恕他,中泽主有台阶下,相信龙泽其他人等,也能饶过他。"

"爹,珠子没有如此伟大,珠子做不到。"

鹰亲着爱子零乱的短发,长长的叹气,仰头,看着那雕着青梅竹马的床顶,心头感慨万千,他喃喃道:"珠子儿啊,爹的心肝命啊,他受罚,咱们一点都不觉得高兴。相反,想想小然小宇可能受到的伤害,反倒心下?恻然。"

明珠黯然地看着一动都不能动的下身,事实是无法逃避的。如果自己6很健康,可能自己就不会顾虑这层问题了。可是,现在自己这样子,将来爹娘上了年纪,又要操心我,又要操心孩子,可怎么是好?如果孩子有强有力的靠山,自然,自然有保险多了。

鹰温柔地将孩子滑到颈下的明霞珠拉了拉道:"这两个小宝宝啊,活泼可爱,到处让大家开心。看到他们像两只欢快的小银鹰一样,在龙泽宫中飞来飞去,真让人心头温泉涌动啊。爹跟你说实话,在爹心里,你娘依然放第一位,你是第二位,他们俩就是排第三第四的,他们以后,才是你爷爷,你哥和昊儿,唉,爹可把自己排在最后面呢,你们是比爹生命还重要的。如果,如果孩子他们的生父,受到了去位的处罚,对两个孩子以后的日子来说,只怕,只怕很艰难啊。别的不说,单是世上的闲言碎语,就足以折断他们快乐的翅膀了。"

只见过儿子小像,然后在梦中想着他们的明珠,已经不可遏止地想起了死去的吵吵嚷嚷。莹蓝的剑刺来,嚷嚷挡在哥哥的胸前,剑刺穿了他的身子,刺入了吵吵的心脏。最后一刻,他们两手相握,一起叫了一声:"妈咪,宝宝不听话,妈咪不生气。"交颈而亡。明珠紧紧地咬住嘴唇,软软的牙齿,居然将薄薄的嘴唇咬出了血,他将嘴边的鲜血都咽了下去。他抽搐了一下,用尽了所有的气力闭上了眼睛。鹰抚着他虚弱的眼睑,回想起小时候,孩子的快乐时光,想起他小时候,叫天下所有父母都忌妒的笑声和清华无双的眼睛,悲伤已经压倒了所有的快乐,他难以为续,泪水开始冲刷了这意志比钢铁还坚硬的帝王的脸庞。

他这里在哭,中泽宫,风涵也在哭,他坐在儿子的殿中面对着跪着的儿子哭。晨旭,晨旭,你叫爹怎么办啊。当年,孩子们死的时候,爹已经不安内疚了,那时候,还拿着他们是魔种的借口,来替自己开脱,以免被良心压死。现在,现在爹亲手害死了爹的孙子啊。可怜他们出身在监狱,死在剑下,只活了三岁,这三年,都是在监狱里渡过的呀!我也曾经有受尽欺侮的童年啊,为什么,我重犯了你爷爷的老错误啊。晨旭,晨旭,活该,爹没有孙子,活该啊。

风涵捧着脸,像个犯了大错,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呜呜地哭。晨旭抱着爹的脚,无法开言,将头紧紧埋进父亲的脚里,也是号哭。爹,儿子心疼了六年啦。儿子真的想跟他们一起死啊,失去孩子,生命里,被活活抽去了心血呀!

良久,风涵轻声道:"告诉爹,你为什么这样没有担当?为什么不承认,是你,是你强暴了珠子?"

晨旭啜泣了许久道:"父亲,儿子害怕爹,不是害怕爹生儿子的气那么简单,而是儿子害怕,爹为借着明珠勾引我的借口,将明珠杀了。爹,儿子怕您杀了他。如果明珠跟别人勾结,爹您想引魔头出来,是不会杀明珠的,明珠还有生路。爹,儿子真的是考虑到这一点!"

风涵抽了抽嘴解,双目无神的笑道:"你那么害怕爹么?晨旭,你可以私下里跟爹说啊。可以学学宝儿,当初,云树的事情,也让他很为难,他拿不出证据否认明亦远扑在云树头上的污水。他想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事后,他把孩子带回来,不仅老老实实地告诉他爹娘,这是他的孩子,而且深夜来找我,向他师傅我坦承他和云树的事情。他告诉我,要豁出命去救云树母子,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因为,这有损咱们龙泽泽主一家,在泽民心目中,天神一样的地位。他不能因为他一人的事情,而再坏了龙泽的形象。所以他采用两全的办法,对外,给大家一个大公无私的形象,对内,因为大家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孩子是他的亲骨血,绝对不能流在外头。他向爹没有直承其事,爹反而欣赏他处事之能和为人的责任感。所以,爹也承认了这个孩子在家庭中地位。后来,你要收他为徒弟,爹也一力赞成。孩子啊,当时你怕爹杀明珠,你事后可以告诉爹啊,爹不会为难自己的孙子,也不会继续为难明珠啊。不会将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孩子,孩子,为什么,你那么怕爹,为什么呀!"

 

晨光艰难的挣脱了黑暗,从玉龙顶垂落下来。龙泽笼罩在银色的光圈里。所有迈向龙翔宫(相当于太和殿)的人,都心情沉重。在这儿,一个小时以后,将发生龙泽立泽千年以来,玉风两家最难堪的事情。备位少主二十年的下少主,已经登基为龙燕帝君六年的皇帝陛下,将因为知情不举罪、遗弃罪、串通作伪证罪,被除去下少主和帝君的位置,先贬为庶人,然后因功再晋封。这比当年风净尘的事情,更让龙泽羞愧。风净尘一直是龙泽的敌人,而风晨旭则一直是大家爱戴的仁慈少主,比起下泽主风凝的精绝、干练,下少主的慈和仁爱,更得到龙泽官员们的喜欢。然而,他居然做如此不可饶恕的事,以前他带回魔女们,污染了龙泉不去说他,后面,他以对中少主的所作所为,令人齿冷。他的不负责任,过后的故意误导,眼见自己的孩子在死亡线上挣扎,却视而不见,对中少主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这,这已经是龙泽的道德无法容忍了。依法办理,这也只是对中少主轻微的交代而已。

太上长老,一直到各宫主薄,二百三十八家显贵,五千多在京的臣子和泽民代表,都按照各自的位置,坐在龙翔殿上。时辰已经到了,玉龙吟和风净尘率领众臣民给龙泽的列祖列宗磕首。所有列祖列宗脸上,都紧皱着双眉显示着他们莫大的不悦。

尊上落坐,这次,连玉然真夫妻,也在上尊的位置落坐。大家凝视聚气,向三位泽主行礼。上泽主一脸淡然,他早已经表态,此事不发表任何意见。下泽主既气恼不已,又心疼难抑。一方是儿子受害,一方是徒弟被贬,无论是那一方,下泽主都是痛心疾首。中泽主脸色平静,眼底是一种无奈的承受。一旁侧坐的副泽主和辰后,一个是一脸的理当如此,一个,则是双目红肿,为爱子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惴惴不安。

风涵站起来,他先向尊上道:"四位上尊有何旨意?"

三人摇头,没脸开口。玉龙吟一脸严肃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我的孙子, 我也决不枉法,应当如何,便如何!"

风涵转脸看着金辰鹰和风凝道:"上泽主和下泽主。有何令谕?"

金辰鹰平静地看着杯子道:"朕已经明言,此事朕不多言。"

风凝垂下双目道:"风凝为师不教,已经向娘和上泽提出自请处分,希望与弟子同罪。不管如何,他都是朕的徒弟,朕不会弃他不顾。"听弟弟此刻如是说,风涵一震,如果可以抱弟弟的话,此即一定是紧抱弟弟,向弟弟忏悔过往自己的种种错处。

风涵刚要宣布三泽商议结果,凌霜辰咬着牙,扶着椅子站起来,他化尽了吃奶的气力,走到殿中央,到了殿中,跪下道:"朕有话说,朕养子不教,晨旭有今日的错,朕要负主要责任,朕愿意领受所有责罚,请陛下们惩罚朕吧!"

风涵仰起头,将泪水勉强咽下去道:"霜辰,六年前,要是弟弟和羽哥同样求情,你会怎样说。记得当时鹰只说了一句,此事还要调查,你已经咄咄逼人道‘我的父亲、兄弟、孙子都叫他杀了,难道他们的死,就是应当死的么?是不是,连我的儿子都被杀了,大家才觉得心满意足呢?今日,还有脸,为这个业障求情么?你起来,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玉龙吟对米泽远道:"将辰儿扶起来,传本尊谕旨,今日,殿中人求情,一律不许。"

泽远和李峻几乎是强行将霜辰给扶起来,霜辰已经全然没有了泽后的仪态,失声痛哭,事情到这一步,已经不可挽回了。

风涵沉痛的宣布道:"龙泽宇清阁少主风晨旭,不但识人不明为良?不分,误引魔道进入龙泽,坏我龙脉,误导泽民,而且于六年前,蓄意隐瞒事实真相,假造证据,不认亲儿,陷救命恩人于死地而不救,种种行径,已经不配再为......"

话刚说到这里,一个清朗的声音,横着打断他的讲话:"请中泽主陛下是否暂缓宣判,中少主殿下,有下情回禀。"

大殿内原来是安静得连大家扑扑心跳都听得见的,现在被这声音一插,大家立即回头看大殿口,只见殿口,米修林等八个刚回到龙泽,侍侯明珠的龙神侍卫,抬着一张软椅,椅上躺着的人,正是中少主玉心悦。出声的人,是米修林。

大殿内大家先是一愣,然后,谁也顾不得了,这些显贵,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中少主,大家纷纷欢喜地叫嚷起来,冲到椅边,就给中少主磕头,少主,真的,真的是您。天啊,少主,您,您怎么瘦成这样,伤成这样,不要叫大家心疼死。

乱了小半天,总算大家想起来正事来了,才纷纷不好意思的回到坐位上。等大家再次坐定,好久没有见到明珠的风涵,看到外甥瘦得只余下一条了,只怕连五十斤都不到了,能不心疼得肝肺都叫人摘了一样么。他忍住眼泪和冲上去抱孩子的念头道:"明珠儿,你身体违和,还是多休息,此时,你只管放心,舅舅自然禀公而断,决不徇私。"

明珠示意奴才们把自己抬到大殿前方,他扶着东方水林和楚江南的手臂,几个侍卫半扶半抱着他起来。修林和向天歌在地上铺上厚厚的被子,明珠在他们扶持下,在被子上跪下,扑下去,给尊上们和泽主们磕头。大家纷纷身子前倾,注视着中少主。令人们惊讶的是,殿正中,开泽之主们,本来一脸不快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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