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六部 上——行到水穷处

鹰是看出来了，小狐狸一定有事情隐瞒着他，连老亲王的喜宴，秋呈，都派了太子古胜文携太子妃柳丝来祝寿，这小狐狸却有些漫不经心。他办这种事向来令人叫绝，可这次，宝儿一再向娘亲请示，他娘居然没有什么说头。鹰越来越担心，我的爱人啊，你有什么事儿，不能告诉我呢？

他发现，艾晶和卓越突然消失了几天。知道龙神侍卫间，比亲兄弟还紧密，抓了个空档，叫帕尔顿问李璟，究竟出了什么事。李璟期期艾艾地告诉帕尔顿，主上，叫他们把主上这些年新开的商行给变卖了，其他情况，他们不清楚。

小狐狸拿玉龙吟分给他们夫妻的钱去重开了一家商行，鹰是知道的，他从来不过问这事情。可是现在，小狐狸变卖产业，却不跟自己说，鹰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不过，想着夫妻间不应当有太多犯忌，他反倒冷静起来了。与其质询小狐狸，不如，等小狐狸自己说。

转眼过了云亲王的大寿，宝儿办得非常精彩，玉龙吟极意，对孙儿十分嘉许，总算宝儿给我先挽回了龙泽的面子。晚宴毕，回到龙泽下宫，先侍侯明珠睡了。夫妻二人到了外间，风凝躺在鹰的怀里，好久才道："二哥，我，我把咱们的产业给卖了，可是估计着还不够，所以，还要动用你放在我那时的三亿两留给儿子们的救命钱。"

鹰轻声道："小狐狸，商场上的事情，我是个睁眼瞎子，我看你这些日子为难的样子，恨不能夫替你去操心。可惜，为夫不是这个料啊!"

风凝哧得一笑，轻柔地伸过缠人的玉臂，绕住了鹰的脖子道："你巧卖万里追风的案例，已经成为商场上的一个典型例子啦。你还自谦个啥。"

鹰趁势吻住了小狐狸晶红的嘴唇道："凝儿，你把贴身的宝贝给了明珠，你不可以太操心，否则，会老得极快。不过，你放心，只要咱们夫妻俩，天天的双修一回，你呀，可以永葆青春的。"

风凝唔了一声，滚进他的怀里，转眼间，已经成了一具精美的玉雕了。风凝娇笑道："晴轩说是隔三岔五的双修一回，你改成了天天一回。呵，神医什么时候姓金了。"

鹰狂烈地一顿亲吻道："天天怎么够，要是可以，巴不得是时时分分呢!"

一场情意缠绵的缱绻后，风凝累极了，在他的怀里，甜甜入梦，但是眉宇间，显然还带着忧伤。鹰轻轻地抚着他的忧伤，轻叹道："小狐狸，为夫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可是为夫，爱莫能助啊!"

亲王爷的大寿一过，就是给两位小公子上谥号，这谥倒不难定，第一辈定的是高，第二辈定的是承，第三辈定的是圣，第四辈风涵他们定的是孝，第五辈定的是纯，第六辈定的是文，玉龙吟亲自拟了文诚、文和两个谥号，追赠为文诚太子和文和太子。之所以追赠为太子，是因为，据空大师他们所言，之所以诸魔会被压入地下三十万年，一是因为龙神王神力惊人，二是因为，无辜杀死了龙神和麒神的继承人，受到了天罚，再将诸魔压下十万年。所以，这两个孩子，于天下大定，是有功的。自然可以追赠为太子。

定好了，谥号，就要移灵。这礼部和工部一算，要八千万两银子，起造陵墓，办理移灵的一切事项。钱核定了，就问下泽要钱吧。谁知道，下泽，居然已经是囊空如洗了，连一根毛都拔不出来了。这事情，可是尊上亲自下令办的呀，这两部的人，糁的慌，赶紧回禀尊上，下泽，没钱啦。

自从风凝当外头的家，玉龙吟从来就没有想过钱这个问题，所以，在他看来，这钱，可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哪里想着下泽居然没钱了？立即把还在思过的晨旭传过去，你给说说明白，这没钱，是怎么会事？

晨旭想着是给孩子们移灵，就算是砸了自己的骨头，也要将钱凑起来。咬着牙齿从爷爷那里回来，就直奔下泽，跟助理和殿主们商议如何弄到这八千万。这五人一想，反正也欠了一屁股债了，再多八千万两，也没什么。借呗。

这天，大家刚刚晨练完，侍卫进来禀告，不好啦，龙泽大广场上，团聚着一大群外边来的人，正在吵嚷，也不知道他们吵些什么，所以，现在，许多泽民，已经将他们围起来了。

三位泽主一听，哦，把咱们龙泽当成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吗？下令，先将人逮起来再说。这一逮，不得了，侍卫们跟这些人就发生的冲突，这些人，扯开了嗓子叫唤，咱们是龙泽的债主，哪里有债主上门，你们抓人的道理？还有没有王法？

是债主？风凝一听，就自知不妙了。金辰鹰和风涵对视，上门要债？这可是新鲜事啊!不过，上门要债，不犯法，就让法殿的人去询问一番。几个主事一去问，逃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大殿内，除下泽外，所有的人，都震惊难信，这些人，都是持了明皎的债券而来，这些债券，大多已经是长期过期不付了。而这些人，多半，都是各大商团的下属银号，还有许多高利贷者。

这些人在广场上一吵，不得了，泽民一听，龙泽要垮了，已经没钱了。这泽民这些年余钱，都存在明皎啊，大家被广场上的人一哄，再加上有人在人群中宣扬，这泽民大乱，纷纷涌向明皎在龙泽的各大小银号，要求立即兑现银两。

下泽的人一听，脸全绿啦，这也来得太快了。云铭迪他们几个都抹汗水，怎么办，这，这鸟事情肯定要来，可是，别在这时候来啊。承明低声问铭迪道："你不是说已经办好了么？怎么这事情没有搞定。"

铭迪道："唉呀，你不知道，这背后，万里肯定在操纵，他们想要并吞明皎，现在且看咱们下泽主，能不能挡上一时。"

玉龙吟听说此事，亲自上殿，他知道小儿子这些年，根本没有管过下泽的事情，所以一切都要追究风晨旭的责任。旭儿，你还在思过，别思了，你把这件事先给我扯明白了。要债要到门上，我龙泽脸都丢光了。

殿上，晨旭率领五个亲王跪着，大家头上都直冒白毛冷汗。苗振棠低声问铭迪道："有没有把握，把万里这来头恶鲸给打发回去。"

铭迪没有回答，陈英奇道："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承明低声道："听下泽主的，泽主怎么说，咱们怎么做。"

玉龙吟厉声道："晨旭，你现在告诉我，泽民都涌向银号兑钱，咱们还有没有有钱？"

晨旭摇头道："爷爷，旭儿该死，这些年，连以前浇在那里的五亿两存银，都已经化光了，实在是没有寸金了。现有的一些资金，也远在龙泽外的几大行中，临时提调，只怕也解决不了欠泽民的二十二亿两白银的债。"

"二十二亿两？"玉龙吟几乎晕倒，他虽然不精通数据，但是，知道二十二亿两是多少，是龙泽半年的财政收入啊。怎么搞的嘛，欠那么多？怎么还啊!

他还没有晕过去，柳承明一想反正是隐瞒不下了，实话实说吧，他硬着头皮又禀告道："尊上，还不止二十二亿两，那是咱们欠的内债，咱们还，还欠了人家，连本带利，三十六亿两的外债!"

玉龙吟差点儿从座位上滑下来，三十六亿两，我耳朵听错了，欠，欠三十六亿两!

风涵和金辰鹰一样呆若木鸡，好久，风涵才喃喃道："三十六亿两，这，这是怎么欠下的!"

晨旭不敢接口，司马纵情知道这事情不能全怪旭哥，便回道："尊上主上，从十二年打仗开始，咱们一共跟恶魔前后开点了十八次，所需要的经费，大多是借的。后来龙燕国内，魔患又此起彼伏。当时许多下泽的亲王，他们都是龙燕的领军大臣，所以，也直接从明皎提钱。再加上，明皎的几位掌柜，经营不善，不但没有挣钱，反倒连连做亏本生意，甚至，甚至因为想急着改变盈利情况，而上了一些大商行的恶当，被他们联手摆了几道，元气大伤。所以，就负债累累了。"

这事情，你说真的全要责怪晨旭，倒也不合理。晨旭跟师傅不和的时候，还没有跟师傅学习经商本事。再加上他深受父亲的影响，认为这经商不是宗学弟子所为，所以对此也嗤之以鼻。掌管下泽后，师傅根本不管他，他也不敢背着父亲跑来向师傅请教，柳涔等明皎原来的掌柜，全数离开职位，这就更没有提点的人了。而风涵呢，对这生意经，倒跟鹰一样，一窍不通。但是鹰是尊重爱人，所以，也就尊重为商者。风涵是觉得弟弟啊，能得到娘亲如此宠爱，无非就是会捞钱，这不算什么叫得响的本领，所以，他就和儿子一起选的那些人管理明皎的掌柜，大部分，来自中泽，都是书读得来汗牛充栋，学问一肚子，可是博士买驴，书券三纸，搞经营，狗屁不是。再加上，龙泽这批少年英俊，绝大部分，叫明珠给卷到桑德兰宫去了，余下的殿主们，那大多数都是精英们的替补。他们的经济观念，简直就是一塌糊涂，而且没有危机感。所以，一直要到这些人因为谋害泽主和少主罪被流放，承明他们接手，一查对账目，才发现，明皎的一团烂账。

玉龙吟也不发火，他平静地道："承明告诉爷爷，大家都冲到明皎去兑现钱，会有什么后果？"

承明垂头道："一日之内，明皎完全垮掉，不攻自破。"

玉龙吟咬了咬牙齿道："什么人在背后操纵？"

承明回道："是一家叫万里的大商团。"

"万里究竟是什么来头？"

"尊上，属下对他，并不是非常清楚，属下只能从这几年人们对天下商团的评估中，给尊上一个答案。"

"讲。"

这大殿内，所有的人都侧耳朵仔细听啊。柳熙阳他们绝对想不到，原来，这缺钱，一样可以让龙泽完蛋。这年月，哈哈，不是明刀明枪的敌人最凶狠，而是这看不见的恶手啊。这可比恶魔还凶悍呢？明亦远，明无心，好歹还入不了龙泽。你看，这什么鸟万里的，不过一天，可以把明皎弄垮。

下泽五人禀告道："天下商团现在有一个排名，这排名第一的商团，是一家来自东大陆的巨无霸，名字叫无瑕，这家商团，今年九月，对外的资产宣称是一百七十亿两。这一资产额，是排名第二的来自平涛的泰宁和排名第六的来自寒珉的远扬，这两大集团的资产总和。无瑕几乎已经控制了东西大陆上，百分之六十的深浅水良港。换而言之，除了龙燕、北渊、龙泽外，其余国家，都纷纷跟他签订了租用港口，甚至是出卖港口的合同。这个商团，很会看风势，他们抓准了大战前，被恶魔控制的地方，急于敛钱，所以将这些港口，三钱不值两钱的卖下来，大战后，又抓住各国重建，需要钱和物质的弱点，跟复国后的各国，又补签了协议。这样一来，他们又极底的价格，就吃进了无数港口。这家商团，目前好像没有打任何人的主意，因为他们已经是超级帝国，没有必要去吃别人了。"

"排名第二到第十的国家，钱拉开并不多，第二的泰宁九十亿两，接下来，在九十到七十五亿两间，排下了九个名次。而万里，在商团中，排名第五，九月对外宣称资产是八十六亿两。"

大家一听，倒，这些商团，好像是钱山一样，怎么那么发财啊。

"这些商团，他们很多，十来年前，就已经发展到东大陆去了，在那里，如雨后春笋一样兴起。魔战后，他们纷纷回迁，就是看准了各国重建的时机。不过，这无瑕，比较特别，在西大陆，就投在百货业，酒店、和各种玩乐场所上，然后就是港口。他主要的产业，还是在东大陆。西大陆，大约只占其中百分之三十。但是万里就不一样了，就在这三年中，他已经将百分之八十左右的产业都搬进了西大陆，我估计，他们想把明皎作为他们称霸西大陆的前哨站。"

"明皎现在还有多少资产？"鹰和风涵现在最关心这个了。

"还余四十八亿两，天下排名第五十七。"

玉龙吟哈哈大笑道："退步得神速，从第一，退到第五十七，这退步功夫，倒也让人欣赏。"

爷爷不骂反笑，却比骂晨旭更杀人。现在，大殿上，唯一不声不响的人，就是风凝。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人都发现，下泽主，没有吭过一声。

派到各大小银号的探子回来禀报道："尊上，您请放心，咱们下泽已经派出了许多侍卫去，各银号，都有充足的银两。现在大半泽民，不要求兑现银子了。他们说，他们上了人家的当，原来，明皎是有钱的。所以，他们不兑了。"

玉龙吟惊讶道："不是说，说没钱了么？怎么又有钱了？"

这些人都面面相觑，连下泽五殿主都想不通，钱是平空从银庫里长出来的？好像龙泽的银库没有长现银的本事吧。

大家一听，钱有了，原来的焦躁不安，平静下来，现在大家都往下泽主看了，商狐啊，总有办法吧。

玉龙吟一直也看不起儿子捞钱的本事，总觉得难登大雅之堂。现在被这龙泽要垮在明皎上的消息，吓了一大跳，顿时看儿子的眼睛，不一样了。里面全是倚重。他红着脸道："儿啊，娘脸红，这危难时刻，又要找上你。"

风凝微笑道："娘，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您且不要着急，先看看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侍卫禀报道："李侍卫他们几个回来了。"

风凝命令急宣，这几个侍卫上殿，跪下禀告道："主子，还好，比事前预料得要好。咱们龙泽的百姓，这人品好，每个银号，兑现了十来个人后，大家一看要，票子好像还有很多，就听劝，都回去了。奴才们粗估了估，兑出了一亿多两去。"

玉龙吟一听，心情放松下来道："凝儿原来，你早有准备了。"

风凝垂首道："是，十早前，晨旭，已经向儿子禀报过情况了。儿子算着这万里，十日内，必要发动攻势。所以，已经准备了些底子。"

风净尘既佩服又紧张地问道："凝儿，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举动？"

风凝笑道："父皇，如果是儿臣，一定压低价格，把广场上这些债主的券，全都吃下来。"

金辰鹰墓 名其妙道："吃下债券干什么？如果明皎不还，他不是把钱扔进水里？"

风凝挑了挑眉毛，笑生两靥，难为他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情笑得如此美丽。鹰倒是有些呆了，我说错了？风凝道："我的好二哥啊，他吃下这些债券，就有了三十六亿债在手中，明皎现在的资产已经不到四十八亿了。换而言之，明皎要用百分之七十多的产业来赔他了。"

风涵也想不通道："可是，这四十八亿，不是现钱啊，百分之七十的产业，等咱们卖了再赔他，我看，三钱不值两钱，只怕四十八亿，到时候，连三十亿都不到呢!"

风凝一听，这俩哥，不是经营人材，便笑问承明他们几个道："你们猜猜，如果万里吃下债券，他会怎么办？"

承明脱口而出道："那就要求，成为明皎最大的合伙人，他的地位凌驾在龙泽之上，他只要掌握那百分之七十，就等于掌握了明皎所有的产业。因为，到时候，咱们只有百分之三十，已经是小头了。按照现在商场上的规矩，咱们只可以拿红利，而没有经营权了。这权，要交给万里了。"

铭迪道："到时候，这家伙，不过花了二十来亿，却吃下了明皎四十八亿的产业，好算计，好精绝。万里的二掌柜慕容璧贤，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玉龙吟急道："那，那咱们就，就去广场， 这些债券都付掉。"

风凝摇头道："娘，不成，儿子现在手上，只有二十亿两。咱们一付，债主肯定连本带息都要。不如就等这慕容掌柜。咱们按兵不动，这些人讨债无望，自然不想再要高额利息，能拿回本金，已经是上上吉了。慕容掌柜必然利用这个心理，趁机压价。这样，原来二十四亿的本金，说不定，也给他压到二十亿两以下。这些债主呢，如果现在能拿回九成本金，已经是笑逐颜开了，所以，这笔生意，他一定做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