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六部 上——行到水穷处

他默默地坐在黑暗中，空空的房间里，好像意儿就在对面坐着，轻轻地笑着，可爱的偏着头，嘟着红唇撒着娇儿。已经有九个月身孕的耶律俊雯，轻手轻脚地进来。缓缓地将手巾递给云大哥。她温柔地摸着云大哥的头和后背，没有说一句，她知道，此刻的云大哥，不需要听人说，向来坚强，向来体贴，向来不需要人操心的云大哥，就算是伤心欲绝，也绝对不会像柳涔王爷失去风攸亲王那样疯魔起来。

逸云突然转身抱住了她，紧紧地将头贴在俊雯的小腹上，他失声痛哭道："雯妹，我不是个好父亲。小时候，因为我之故，他们兄弟，只有五岁不到，却差点被活活打死。就从那时开始，意儿除了信任我，信任他哥哥外，几乎不相信任何其他人。尤其对于出卖他的母亲，他，他根本不能接受。后来，后来，我把江尚云接回来，一直到尚云郁郁而亡，他都不曾叫过尚云一声母亲。愿儿，是个承顺孩子，虽然也跟尚云不睦，但不会表现在脸上，不会拗着，跟我过不去。可是意儿，他，他就是恨我把尚云接回来，他就是叛逆的性子。那时候，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我是个没用的人，知道他们母子不能相处，也不想方设法地调停，我把精神都化在法殿和上泽，总是很晚才回家，忽略了意儿内心的感受。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逃避了。后来意儿，意儿执意跟泠儿在一起，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那时候，我们的父子之情，因为我的固执，受到了很大伤害。从此意儿把所有的爱，都交托到泠儿身上。他的世界中，就是哥哥，泠儿、纵情、抒怀，当他一下子失去了三个的时候，他的世界，完全崩溃了。他走向了疯狂，而我却仍然逃避。意儿，意儿一步步走入深阱，我这爹爹，是罪不可恕啊。雯妹，雯妹，他是小儿子，我最疼爱他，最疼爱他呀！"

俊雯像哄孩子一般哄着大哥，不多说一句话，任大哥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在自己怀中放声痛哭。许久，许久，月已经偏西。逸云已经明白过来了，抬着，看着妻子，非常心疼地道："雯妹，你已经有九个月身孕了，你，你如何可以这样的深夜都不安寝？是，是为夫这些天，忽视了你。你原谅为夫，为夫实在是太心疼意儿了。反倒忘记你们母子了。是，是为夫不好。"

俊雯有意引开夫君的悲郁，便撒娇道："云哥，孩子还没有生呢？你便咬定是男孩了么？你喜欢男孩，要是我生个女儿可怎么办？"

逸云红着眼道："傻俊雯啊，我是怕咱们生不出女儿，所以死心踏地说咱们会生儿子呀。你们苦栎，是男尊女卑，可是龙泽，却是女儿最尊贵。不怕说笑话，龙泽的亲王家啊，好像没有生女儿的命，二十四家亲王，我这一辈，一口气，生下了一百来个小子，小子，都已经分不清了，可女儿呀，只有九个。所以呀，别说丝儿是公主，其他亲王的孩子都是公主。辅衣的皓安长公主，纯楠是皓洁长公主，就连西家大半家获了罪，可是这公主的封号，还是没有收回去呀。接下来，意儿他们这一辈的，承明、承信，在桑德兰宫成亲，生下了四个小子，情儿、怀儿，去年成亲，生下了两个小子，其余亲王家，到现在为止，已经生下九十六个小子啦。女儿才几个？统共才八个，宏林媳妇今年初生产，谁知道难产，为了保媳妇，孩子没了，没的是个女孩子，连人形都才成呢？不给了个公主的谥号？几位主上都还叹息呢。嘿嘿，男多女少，物以稀为贵。你要是生下个女儿啊，不定，连尊上都亲自来看望呢？"

想到这里，便将爱妻抱起来，离开了意儿的卧室，回到自己房中，小心的安放下妻子，刚取来热水为妻子洗脸，突然俊雯就觉得肚子里开始绞了。她虽然四十八岁，才嫁给逸云，可却正儿八经是个守身如玉的处子，这不但是初次生产，而且是高龄产妇，逸云吓了一跳，顾不得了，急忙叫人请云太长老，辅衣公主，哎呀，这孩子，真的会选时候啊，怎么就这会子来了呢？家里，刚给他哥办完了事儿，他就眼巴巴的降下来了。别不是意儿来投身吧。

德亲王府长史，将云太长老和洛公主从睡梦中挖起来，两人一听，呀，这是早产啊，提早了二十来天了，只怕是这些日子，云爷不在家，耶律族长，操持家务，太辛苦了，所以提前生产了。啊呀，这耶律族长，如今可是尊上和主上们面前的红人儿啊，如果出个好歹，这曲家和云家，可不是雪上加霜。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两人一边赶到德亲王府，一边连忙派人进禀告，德王妃，苦栎第二大族族长耶律俊雯，突然早产。如果不通知主上他们，一旦出了事，谁能负责啊？

这龙泽宫上下三宫。上泽宫，宝儿好些天不见云树，正在少年轻狂，风涵和霜辰谈着儿子的事情，睡不着。鹰和凝呢，眼见儿子病况有好转，刚侍候儿子睡了，夫妻俩才抱一块儿，想要亲热一会儿，哈，侍卫进急告："亲王妃，早产，请主上们示下。"

大家伙一听，哟，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啊。谁还有心意再继续呢？赶紧，让太医院大半医生过去侍候。鹰凝和涵，这次，这仨倒是很是默契，一起赶往大哥府中。到了府门口，不想惊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大哥，让守门校卫不必禀告，三人就进来了。

宝儿是又喜又急地到龙安宫，向爷爷他们禀告。玉龙吟一听，啊，现在这当儿，可是向云儿示好，并且借机安慰泠儿的时候，不定，这孩子，正的就是意儿来投身呢？赶紧去看看，再说，也有向苦栎表示友好的意思在里头啊。

除了明珠病重，旭儿在伤中，龙泽宫内的头，全来了。司马逸云现在却顾不得礼节，他在产房门口狂乱地走着，哎呀，已经进去六个小时了，只听见俊雯凄惨的叫声，怎么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呢？

突然产房里，俊雯发出一声长长尖叫："爹、娘，云哥，救救孩子，我，我不行了。"这话说完，居然就没有半点声响了。逸云吓得魂飞天外，他再也不管了，挺身就想往里边闯。叫鹰和涵拦住，老大，女人生孩子，您进去，顶个啥？

过了一会儿，只见云太长老双手都是血，却喜滋滋地跑出来，一见主子们都在，慌忙跪下磕头道："主上们大喜，德亲王大喜，王妃娘娘，虽然昏迷，却无性命之忧，孩子，已经平安产下了，六斤八两，很俊很俏。"

逸云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眼泪却禁不住横流，他已经问不出来了，风涵就替他问道："云太长老，是男是女？"

云忆柔喜上眉梢道："恭喜王爷，是个女孩儿！"

啊，玉龙吟一听，喜出望外啊，根本就不等风涵他们表态了，立即道："传本尊的旨意，封为皓宁长公主，哈哈，俊雯的肚子真的是争气，云儿，你也厉害，六十来岁了，还给咱们龙泽添个娇娇公主。快，快把小公主儿给本尊抱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几个产婆喜滋滋地将已经洗干净的小公主给抱出来，大家都欢喜得不知向逸云如何恭喜才好，风凝和柳涔小心翼翼地抱着，尊上不停地逗着小娇宝。这小公主，可爱得紧，肤色像她娘一样洁白如玉，这长长的凤目，娇娇的鼻子，却像他的哥哥们，大家都很喜欢。没过多久，小家伙，睁开双目，没有半点惧生的意思，张开小嘴，挥着小手小脚，向着大家哇哇的，先是哭了一阵子，然后，奶娘慌忙将挤出的奶喂上，小家伙吸了几口，转涕为笑，发出小猫一般，格格的细笑声。大家开心得了不得，金辰鹰拍着大哥的胸口道："老大，还不进去，陪着孩子的娘，哈哈，老大，你可真羡慕死兄弟了，改天，传授经验，你老兄弟我，也想再抱个可爱的小娇宝呢？"

风凝使劲啐他一口了，大家更是乐得前仰后合。

九雪中送炭心乍暖

九雪中送炭心乍暖

一番欢喜过去，大家回到龙泽宫，金辰鹰第一件事，就是到上泽宫，进去，抱起两个正和昊儿在写字的小孙孙，长长地亲香香。哈哈，咱们家自己也有宝宝哦，用不到羡慕大哥的。风凝一手抱着一个，捏着他们的嫩嫩的小手儿，一笔一划的写字儿。小宇写完了，风凝啧啧称赞道："羽哥，瞧瞧，咱们的小宁馨儿哦，这手字，写得可好呢？嗯，很有标骨，架子也好，出不了几年，只要加紧练习，这手字，可以超过爷爷呢？"

小宇开心地在爷爷脸上重重地亲吻，然后仰起佻皮可爱的乌亮的小发，闪着一双星明月朗的大眼睛，比逸云刚生下的女儿还柔嫩，比玉龙雪山顶那刚刚降下的莹雪还皎洁的小脸蛋道："爷爷，有没有奖励。"

风凝笑着刮了刮他可爱到了让人想重重咬的鼻子道："有，小东西，要什么奖励呢？"

小宇窝在爷爷怀里，娇声娇气道："爷爷，听叔叔们说，娘亲的身体好了很多，小宇可不可以把见娘亲作为奖励呀？"

鹰和凝，立即沉默了，一边的云树尴尬地笑道："小馨儿，嗯，你们娘亲的身体虽然好了许多，可是需要休息，如果你们吵了娘亲，他休息不好，这身子就恢复不快了。所以啊，等你们娘亲全好了，再见也不迟。"

鹰勉强笑道："是云树大妈妈说得对，宝宝们最听话，爷爷最爱了。等娘亲身体全好了，再见也不迟。"

夫妻回转，明珠已经醒了，丫头们为了讨他欢心，便将大亲王生女的消息告诉了明珠。这不提也罢，一提，明珠能不想起自己的孩子么。一种想见到然儿和宇儿的强烈母性升起来了，现在，自己好像不太咳嗽了，应当可以见孩子了吧？

风凝给儿子喂完了粥，让他歇过力来，再喂药。明珠的眼睛里，闪着向母亲的乞求道："娘，我，我这些天，好像不怎么咳嗽，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见见孩子们呢？我，我很想念他们。我知道树哥，把他们带得很好，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

风凝不知道怎样回答儿子，昨天，向晴轩提起过这事。晴轩说了，肺里的洞，刚刚收口，这时，是结核细菌最猖狂的时候，此时是冬天，本来就是这病菌的高发期，再加上，这室中温暖，室外寒冷，更给了病菌泛滥的空间，别说孩子们不能来见少主，就是几位长时间侍侯少主的主上们，也还是少接近孩子为佳。风凝也怕，孩子们见过一次娘以后，便想着天天来见，几个小东西机灵得很，自己们一个错眼，没有瞅见，他们就溜进来，要是染上了这痨症，可如何是好。可是，眼见爱子一脸的期盼，又怎么忍心说，你不能见孩子呢？

风凝没有回答，母亲的迟疑，让明珠的脸色暗淡下去了，他慢慢垂下眼睛，低声道："娘，其实，不见，也没有什么，我，我知道，我的样子，很难看，会吓着孩子们。还是，还是不见了呗。没什么，真的，我，我不想他们。"话是这样说，心里头，却是绞痛得天昏地暗，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在切割他的心。一阵阵地绞得死紧死紧，刹那间，他觉得有一种想死去的感觉。但是，不能让爹娘再为自己操心了。久病床前无孝子啊。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会嫌弃久病的爹娘呀。自己的爹和娘，这一年来，为自己上下奔走，求方问药，对自己这份关心，已经叫自己无法回报了，怎么还能再给爹娘添堵呢？

想到这里，为了不叫娘难过，他勉强笑道："娘，我，我有点累，睡一觉行么？"

风凝一听，宝贝儿要休息，赶紧，给孩子把枕头放平了，轻轻地抱着孩子的头躺下，然后在珠子的额头上亲了亲道："你，你放心，娘向你保证，只要你身体好起来，你轩伯说可以见孩子了，娘一定让你见。现在呀，咱们好好养身体要紧，孩子们，就交给你云树哥管着。"

明珠轻轻闭上眼睛，风凝又在他身边守了一会儿，觉着他可能已经睡了，便蹑手蹑脚出去，羽哥正在礼殿审核二年一度的天龙城官员的考核，这京察，可是国家大事，马虎不得啊。前些天，实在是忙着意儿和明珠的事，现在，总算空些下来了，心愿他们上泽四殿主，已经将考核表格都交上来了，身为泽主，对事关龙泽兴亡的官员考核，怎么能不亲自过目。前些年，都是宝儿审核，鹰点个头。现在，宝儿也忙北渊的事，北渊是京察大记，地方官员三年一度考核和京城官员二年一度的考核，刚好碰到同一年景。儿子只怕是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了。这时候，明珠的事，八八九九，都自己作主算了，还能再给夫君添乱么？看珠子这些天有些缓过气来了，跟晴轩商量一下，能不能进些其他的肉类和蛋类食物，给珠子儿补补身子。另外，虽然说虚不受补，可是其他的补食，也总要弄些给孩子养养身子，这样，才好得快啊。还是去研究一下食谱，哪种吃法，对珠子有利呢？

知道娘亲已经走了，明珠轻轻地将枯瘦的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用金丝乌拉草编成的草囊，手上的累累伤痕，碰着草丝时，尖锐的刺痛，让明珠本能的打了个哆嗦，但是，手上的痛，怎么比得上心头上的痛。娘亲没有说出来，但是聪明如明珠，难道不知道么？不能看孩子的症结，全都在自己身上，爹娘不仅怕自己把病传给孩子们，更怕，如果明亦远知道孩子们跟自己在一起，会再一次，将小然和小宇也害了。自己这个祸头子，给孩子和爹娘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啊。

他缓缓地将草囊珍爱地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咬草囊。草囊中，装的，是从吵吵嚷嚷头上咬下的两绺胎发，这是孩子们留在世上最后的宝贝，前些年，把这草囊装在给树哥的锦囊里边，三个月前，偷偷让树哥把草囊还给自己。从那天起，就一直将这草囊带在身边，还不敢叫爹娘知道。每次娘给自己换衣服，就把草囊压在枕头底，娘换被褥，就把草囊揣在怀里。这是自己寂寞岁月里的念想啊。无数次想求爷爷和爹，是不是到天界，打听我的孩子的下落。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孩子们，在龙泽尊长们的眼里，是魔种，死了，也并不怎么可惜，这心里头啊，无底洞一样的伤痛，就填不下去，这份子傲气儿涌上来，就压不下去。

在龙泽，谁会把吵吵嚷嚷当宝啊，除了爹，还能有谁呢？难道让爹再为吵吵嚷嚷伤心么？为了让小然小宇能够得到大家的承认，爹和哥，已经破了极大的规矩啦。自己麻烦爹还不够么，自己也要晓得，什么叫惹人嫌弃啊。

亲了许久的草囊，就像是亲着孩子的小脸儿。好一会儿，才柔声对草囊道："吵吵嚷嚷最懂事了，保佑弟弟们好不好？妈咪不见他们了，只要他们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妈咪就很满足了。真的，真的，很满足了。妈咪守着你们，就，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嘴里这样说，心底却在长长的哭泣，吵吵嚷嚷，我守不住，小然小宇我不能守。我，我生了四个孩子，结果，却是一个孩子，都不属于我。一番辛苦，却是为了什么呀！

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几个丫头，一来不敢打扰主子，二来，这些丫头，都不是明珠身边原来的人，她们可没有原先那些丫头们尽心竭力，她们知道这主儿，得了要送人命的痨症，整日家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还没有嫁人，就染了病，白白送了命。所以这主上一离开，她们也就偷偷开溜，以免，跟少主接触太多，得了病。

明珠前面的几个体己人去哪里了呢？因为明珠以前犯法，这些丫头都叫打发回去了，现在这几个丫头，都有事情，脱不了身啊。左尔莺呢，原先尔燕跟着明珠入魔地，被当作叛徒。她原来的未婚夫，龙泽亲王顾达民就将婚事给退了。幸好，米盖尔的三公子米修璃，从小就爱慕尔燕，那时节龙泽男多女少，尔莺虽然是侍候中少主的，却有国公郡主的身份，按龙泽的往例，自然是亲王或者郡王家聘去了。现在亲王家退婚，修璃自己找上左家去，非要给左家当女婿。米盖尔一想，老二修林是内定继承人，他遇难了。老大修瑜自然顶上。这老三要去，就让他去吧。再说，左倾湖，那是自己的好兄弟啊，大家一起是龙神侍卫，比亲兄弟也不差的。他们现在落了难，能不拉一把么，这米盖尔，就把老三送到左家招婿去了，还答应左家，让修璃改姓，姓左，就叫左修璃了，生下的孩子，也全都姓左，那是雪中送炭啊，左家感激得全家都哭了好几天。本来以为一辈子翻不了身了，谁知道一年多前，明珠少主，平魔安天，他的一切行动，都真相大白，原来少主不是背叛龙泽，他是龙神王，这样一来，这三个为救主，为迷惑魔主而死难的侍卫，可全都平反昭雪，龙泽不仅为他们迁墓，将三人葬在一处，统称为烈亲王墓，而且提升这三家的品阶，从国公，跃过郡王，直接升至亲王，封左家为忠烈亲王，纳兰家为义烈亲王，郑家为武烈亲王。这下，修璃就交了好运了，左家把这封号让修璃给承继了，一下子，他就从没有继承权的一个国公之子，变成了亲王。来左家安慰贺喜的人是每天都有，尔莺爹娘自从丧子之后，精神就不济了，尔莺家，就仗着女儿在支撑，这尔莺，自然不可能再进来侍侯了。郑爻音跟她一样，要支撑哥离开后的家，自然也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