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曾经言笑宴宴的旭哥,后来却移情别恋,翻脸无情的下少主。总是不能忘记过去的事,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绞心窝子的,明明不想把他们挂在心上,可是他一进来,这事情就像被强行锁进魔盒的空气一样,就泄出来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你如此侮辱我的人格,我已经将欠你的都还给你了。从此咱们两不相欠了,是你对我绝情,你爱这个,爱那个。如今又说是爱我,究竟有多少可信?只怕不过是迫于爷爷和龙泽的压力呗。只有天晓得了。反正,我是没有这份心情和力气,再相信一次了。你说我和你白头如新,说得对,我到现在,还是不了解你。我们从小长大的情谊,不如那两个女人,我的孩子死了,孤零零地在外头,她们的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就流了,还隆重地给葬了。哈,寒天落雨水,点滴在心头啊。你对我既如此无心,现在却又说喜欢我。我又不是傻子,何苦来自讨没趣呢?那时节,我长得好好儿的,你看都不看。现在,跟鬼一样,又臭又伤,你还会再看得上么?哼,你为了怕爷爷、怕中泽主,对我低声下气,这又是何必!
风晨旭见他闭着眼睛,长长的惹人心动的眉毛轻轻地抖着。还以为他是累了,便自作主张,将他拥入了怀中。猛然想起小时候,两小无猜,自己抱着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一起在雪中奔跑看月亮的情形。今晚,月亮也很圆啊,雪地里,皓月千里,光华灼灼,那千山万谷的琼枝玉表,要是珠子乐意,一起吃粥赏月,别是奇情异趣。
轻轻地柔唤珠子道:“好珠子,吃了粥好么?再吃了药。吃完了,旭哥陪你说说话儿,你养足了精神,明天才好上路。等会儿,旭哥陪你看看月亮。”
珠子还是不张眼,却听话的张开了嘴。一小勺一小勺的粥就这样从他可爱的唇中消失了。吃了小半碗,珠子便吃不下了。替他小心的拭清了唇,又给珠子轻轻地按抚胸口,让这粥顺下去。过了半个时辰,辅衣送药上来,晨旭很有礼貌的谢了衣姐,辅衣知道他想亲自喂药,便告退了。才喂了两口药,这药苦啊,原来都是玉龙吟或者金辰鹰长长地虹饮,然后将药用内力直接逼进孩子腹中的。现在要生生吞下去,着实难为珠子了。不多时,眉头就打上了小花结了。晨旭心疼难当,他早就打听过了药的喂法,猛地一个虹饮,将药吞进自己口里,也不管珠子是否同意,将珠子的小脸轻轻地抚在手中,一运劲,将药,直射进了珠子的喉咙中。
珠子又惊又怒,你,敢,你敢,不经过我同意就碰我。有心想发作,但是又念着自己在孩子们墓前发下的,从此不理这狠心人的誓言,便将到嘴的话,又生生吞了下去。晨旭见他眼睛泛了泛红,脸上已经作色。正等着他发怒。却不料,珠子眼睛又闭了闭,居然什么都不说,管自己又睡去了。
晨旭正盼望着珠子儿像以前一样,骂自己,刻薄自己。最受不了的,便是他这般的冷然相拒。在两人间,这道无形的高墙,真的把晨旭给挡得死死的了。他慢慢儿又厚着脸皮,抱起珠子,在他耳边低语道:“我还记得那时候赏月,我出了个上联:山好水好龙泽好,事事皆好。你对了个下联:月圆人圆风玉圆,人人尽圆。如今旭哥哥想来,咱们那个时候,便是心意相通的。”
明珠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已经睡得小鼻子一张一吸了。晨旭一看,没有反应。哈,不打紧,大爷爷传授密诀之一,便是厚脸百皮,死粘活吸,不怕珠子冷,只要粘劲深。想到这里,才不管珠子睡不睡着哩,又接着说,说自己对他的想念,说自己的后悔,说自己对他爱之热烈。嗯,珠子倒没有什么动静,车外他自己的侍卫和明珠侍卫倒是听了又气又乐。李潮轻轻地道:“早知如此,当初又折腾什么?”
东方水林轻笑道:“情人又叫冤家,你没有听说过?”
罗根嘻道:“你们家水月,嫁了他,那叫这个甜蜜,哈哈,夫妻十来年没有见面,一见面一句话不说,抱得旁若无人,连东方老叔都直咳嗽。他们啊,不知道什么叫冤家,只知道啥叫蜜里调奶。”
米修林忍住笑道:“别闹了,主子在里边听到了,可不见得咱们奴才没有规矩。”
卓见眯着眼睛道:“放心,一个主子已经睡了,另一个主子,只听得见他自己的话。”
外边奴才们说笑,里边,晨旭说着说着,却是泪水慢慢地随着月光流下来了。珠子,旭哥哥,真的很想很想,跟你一起步行随月,把酒临风啊!旭哥要怎么做,你才回心转意呢!
帝后圣驾到了天燕城,三十里外,群臣已经来迎驾了。明珠说什么都不肯坐在轮椅上见大臣们。他不敢面对别人看他的眼睛,那眼睛中无论是怜悯还是可惜,都叫珠子想用一个牢固的贝壳,把自己给包起来。
风晨旭疼怜地笑道:“珠子,你是皇后,群臣想要向皇后跪见啊!”
明珠死死用被子蒙住头,一声不作。晨旭知道他不跟自己讲话,便无奈地退出。修林问道:“主子,到底见不见?”
明珠哼道:“我从来就没有想当什么皇后,要是他们觉得我不好,立刻就下诏废我好了,我回龙泽去。”
晨旭清醒得很,龙泽就是珠子的小蚌壳,珠子是时时刻刻想要缩回去的。这不成,要总是这样,珠子最后会崩溃的。不能硬来,就先折个中吧。他进来陪笑道:“珠子,那就先入宫,等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再商议。”
入了宫,入住坤仪宫,一想到这里曾经住过的另两个魔女,明珠心里就腻歪。有心要折腾着出去。转念一想,我和你计较这件事,不就见得,我心里有你么?我呀,还真无所谓了。你叫住那里,就是那里。
晨旭原来还想激得珠子大闹一场,也好见得珠子心里还有自己。觑见珠子一脸无所谓,大是失望。莫非珠子真的对自己已经死了心了么?唉,确实是自己无情,怨不得珠子儿。不成叹息难过解决不了问题。风爷爷耳提面命,要得到爱人的心,最重要的便是能低声下气,能千依百顺,下得功夫,总要让他看得有些过意不去了,这就算是下到了一半了。
珠子入宫一月,风晨旭是夜夜陪伴在侧,珠子身体潺弱,双修每天都不到二个小时。但是晨旭发现,不是珠子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珠子了。五更上朝,一直到上午十时,才见到珠子。这段时间里,晨旭觉得坐立难安,群臣上奏,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他的魂儿都飞到珠子身边去了,满脑子都是珠子的痴笑嗔爱。小时的事,一件件,现在回忆起来,都叫晨旭不知不觉中会笑出声来。群臣看了,不明所以,大家都知道皇帝刚下了两道罪己诏,又听说皇上在龙泽犯了错,再听说皇上娶了中少主,不过,中少主瘫痪了,所以群臣都觉得,那是陛下已经被这些事情折磨得了失心疯了,所以脑子有些不清楚。
严致中脸色不妙地奏道:“陛下,这近二年来,许多流民进入龙燕,这些人,大多是被各国驱逐的参与过恶魔军队的叛徒和他们的家属,陛下,臣以为,龙燕要迅速处理这些人,否则会生变数。”
根本没有听到刑部尚书在说什么,脑子里,都是珠子服下迷药后的眼神,此时的珠子,已经失去了冰冷的外衣,软软地卧在自己怀里,这一瞬间的珠子,那样柔弱,那样的无力,长长的睫毛中,流露着惹人心动的脆弱,又薄又小的唇,白得叫人忍不住想将它们咬红了。刚想张嘴去咬,兵部尚书史杰书启奏道:“陛下,如今已经是春季,正是各军开始调防的时间,请陛下下旨,各军调防,同时臣等与户部核算调防需要的银两。”
晨旭醒了一醒,将手一挥道:“李潮,拟旨。”
左二相傅亮声道:“陛下,如今已经快到二月,马上便要春播,陛下,按太上皇规矩,此时,便是青皇不接之时,国库要放粮食救济百姓。”
晨旭的脑子早就飞到明珠的鼻子上去了,什么时候,珠子原来那傲气的鼻子变得又单薄又可怜了,呀,他哪里像威震天下的龙神王呀,那时在擂台上,气贯长虹,神撑天地的风采已经不见了,现在,在自己怀里在,他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白猫咪。珠子的脸,已经亲了又亲,咬了又咬了,却是亲不够,咬不够的。
傅亮声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便又起奏道:“陛下,春播需要的银两,请陛下下旨拔给。”
晨旭随意点头,示意罗枝拟旨。唉呀,烦死了,才一回来,就那么多事,就只知道问我要钱,要东西,谁能站到我的角度来想一想。快点把事情办完了,到珠子身边去。还是抱着小猫咪,相依相偎比较舒服。虽然小猫咪现在不理我,可是没有关系。总比在朝廷上操心这些事情要美妙不可以道里计了。
管勤律上奏道:“陛下,太皇有旨,重农轻商,现有国外许多商人,进入龙燕,收购龙燕的东西,以致于百姓无心种粮,而费心于小业,臣等以为,这是乱了龙燕国政,臣请驱逐这些国外商人,另外,将本国参与的人,都严办。”
李潮一听,啊,管大人,做生意,也碍着您啦,这是什么法呀。他的罗叶对视一眼,却并不出言。舒明伦接着道:“陛下,太上皇当初教导,国家重农便有饭吃,国家就稳定,国家重学,百姓知礼仪,这国家就有序。现在,有许多龙燕人,不安于读书,却偏学那些小道,许多读书的学子,都改头换面,去学什么手艺,这,简直就是坏了家国大业,臣以为,要重惩这些不务正业的学子。”
罗根听,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人家自己学着干别的事情,不用国家拿钱养着,还不成么?怎么这倒要受罚了,新鲜事。
他和李潮两人对视,偷偷地再看看卓见和邓真,四人眼睛仅仅是一交错,都都充满忧虑。听到现在,群臣口里,都是太上皇,所有的规矩,都还是太上皇时定下的,难道这些大臣们不知道,外边已经变化巨大了么?咱们再不革除旧制,推行新政,只怕,要叫别的国家超过了。
他们想的,正是晨旭想的。所以,这两道旨,他并没有同意。这些五六十岁的大臣们不干啊,这是太上太皇,太上皇的旨意,您,陛下,上位不过才六年,您居然要违背祖宗律法,这断断不行。以内阁首辅为首,这些大臣们是极请,要陛下同意两道奏章。
晨旭非常恼火,说句明白话,他真的是皇帝么?非也,他不过是生活在父皇影子下的一个木偶而已。什么法都是父皇定的,什么规矩都是父皇立下的。最奇怪的是,父皇只有母后一个,而自己却要奉命娶三宫六院,这真是天下第一大笑话。宝儿多幸福,什么都自己作主,我,我为什么,连自己的主都作不了?
退了朝,什么人,什么事都不想再听,再见。两道奏章,已经被驳回了,让六部九卿再议。再议,结果只怕跟原来一样。烦,还是先回去见珠子。
一路上,居然在皇宫里运起了轻功,李潮他们几个哭笑不得。几十个太监和上百个侍卫们吓得不知所措,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赶紧问这八个超品侍卫。李潮沉声道:“胡公公,张公公,皇上在外边紧张了半天了,到了内宫,就让皇上随意些呗。”为首太监松了口气,有李侍卫的话,要打死,轮不到咱们奴才。
晨旭赶了几分钟,想起来了,这不练武场,这是皇宫,便停下身子。侍卫们不能像他一样,在皇宫里说跑就跑啊,还是规规矩矩地在后头跟着。晨旭也烦他们。便自己快步走。刚经过娴妃的宫门,娴妃早在那里等着了。她已经快有二年没有见过皇上了,也不管皇上有没有想见自己,大着胆子,迎上去跪下道:“臣妃给皇上磕头,陛下万安。”
晨旭最不喜欢的,就是宫里这二十来个妃。那两个魔女,还真来劲,居然给他娶全了,二皇贵妃,四贵妃,八妃,八嫔,哼,弄得自己像个淫棍一样。晨旭一挥手道:“你跪安吧。”
娴妃鼓起勇气道:“皇上,臣妃,臣妃想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风晨旭淡然道:“不必了,另外,你给朕听清楚了,不是皇后娘娘,是皇后陛下。以后再叫错了,朕降你的份位。”说罢,起脚就想走。
嗯,走得了么,刚刚走了几步,闻讯早就赶过来的管皇贵妃、木皇贵妃,带着一帮子妃子,就来给皇上行礼了。皇上,您总要施舍点雨露给咱们吧。这是祖制规定啊。皇帝,也总要尽丈夫的义务嘛。
晨旭想发火啊,你们这些,这些个女人,难道不知道朕讨厌你们吗?朕要看这些老臣的脸色,难道还要看你们的脸色。想到这里,他想都不想道:“你们听着,朕已经有了心爱的皇后,这是朕一生情爱所系,朕已经负他良多,再不能相负。你们自己也很清楚。你们多半与朕,没有什么夫妻之实,若是愿意,朕,朕消了你们的份位,册封你们郡主,以厚礼,将你们嫁出。否则,朕今天把话撩下了,谁都不必去晋见皇后陛下,因为,他要休息,朕不许任何人打扰。若有人敢违旨,休怪朕,宫法无情。”
他这话刚讲完,李潮他们几个已经过来了。风晨旭回首对他道:“李潮、罗根、卓见,你们的内人,现在正在服侍娘娘是不是?胡说,传朕旨意,让这三位国公夫人,暂时帮助皇后陛下,管理后宫的事务,凡后宫的事情,都要请示她们三个。”
这几个皇贵妃一听,什么,皇后身边的宫女,比咱们的面子都大,哼,这皇后可真厉害啊。前面两个皇后,待咱们情同姐妹,这位皇后,别说架子大,连他的奴才,还都成了人上人了。什么玩意儿,奴才来命令咱们,等着瞧!
二十四三月春风吹龙燕
来到龙燕已经一个月了,龟缩在坤仪宫的偏殿里,珠子已经失去了任何出头露面的勇气。米修林等八个侍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主子悲惨的,不仅是身上残了,而是心里头残了。这心上的残了,要是不治好,主子这下半辈子,莫不是要生活在黑暗里头。
八个侍卫是想尽法子逗主子开心了。可是没有一件,能够逗主子一笑的。颇觉得有些无奈了。几个人在坤仪宫外慢慢地转,边走边想,却没有什么好法子。冷不丁迎面二个宫女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几个人差点儿撞上。定晴一看,却是修林的妻子郑爻音和晴岚的妻子纪嫣然,她们都是少主的贴身宫女,不知为何,气得脸色发紫。
修林轻责道:“这是皇宫,便是在家里,咱们也不可如此啊!”
纪嫣然向来快人快语,他直截了当道:“哼,你们俩说,咱们能不生气么?原来,这里除了两个魔女外,还有二十来个妃子呢!咱们主子屈不屈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他到好,花花草草弄来一筐。”
天歌微微一笑道:“这事,轮得到你们来生气么?再说了,旭主子现在不也正在想法子打发这些女人么?”
“哼,把这些个臭女人赶紧打发了是正理,她们在背后说咱们主子什么,你们听听,简直,是叫我说,一顿棍儿,打出去。”
修林不喜欢人家说长道短,便轻喝道:“也学人家长舌妇么,不可啰嗦。”
爻音驳道:“谁学长舌妇了,咱们主子叫人骂了,咱们替主子出头都不行么?”
楚江南刚刚转过来,这家不是省油的灯,他心里,就是自家主子。他冷笑一声道:“嫂子,都说些什么?”
“哼,咱们是替主子去巡视后宫的,不是说皇上,让咱们这些大丫头们,监管着后宫么?结果,那些个妃子们,在背后说什么咱们主子是个残废,丑得没有要了,仗着爷爷爹娘的势力,硬是塞给旭主子。”
楚江南将自己的银鞭一抖道:“带我去,谁说的,我绞了谁要!”
任海平经过许多的事,性子已经收敛许多了,知道这样去,就闯祸了。说不定,这些个妃子的父亲兄长们都是朝中重臣,江南去胡杀一通,那不是把皇宫变成江湖了。他轻轻按住江南道:“依我看,算了呗,何必去跟这些女人计较呢?咱们计较,不见得咱们主子心里有旭主儿了么?我觉得啊,不如呢,咱们不理这些女人,我看主子这些天,身体好了许多,垫着厚厚的被子,能够坐起来了。咱们啊,订做个舒服的椅子,让主子躺坐着,咱们抬着,到外头转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