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躺在炕上,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回到那些幸福而短暂的时光里。但我从未料想过这
段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光回埋下折磨的伏笔,会让意乱情迷无可自拔。毫无疑问我是早熟的
,我懂事早,记忆早,也很倔强固执,我解不开心里的谜团,也打不开那个疙瘩。我无所
顾忌了,我压抑了六年,这人生中最宝贵的六年,奠定了我一生的道路,在懵懂无知的心
灵里留在无法磨灭的烙印。
我跟妈妈说,我喜欢小哥哥,我怀疑自己爱上他了。
这是我第一次说"爱"这个字,尽管我才十八岁,但爱得很深很沉也很决然。
28
听完我的倾诉,妈妈很久都没有说话,她沉默了。很显然她还没有面对过这样一个问题,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把此当做一回事,因为孩子永远是孩子,是不
成熟的,是容易突发奇想迷惘冲动的,所以她说:"朋子......这件事儿不管是真的还是
假的,都先放一放,等几年,过几年就能知道答案了。"
后来我才知道当天晚上妈妈去了小哥哥家。
小哥哥的爸爸扯着妈妈粘粘乎乎扯家常,小哥哥还一副宿醉的样子,弟弟说,他眼中布满
血丝,不停地给妈妈倒茶。
后来妈妈拉着他在院子里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天风很大,吹得雪粒子啪啪地打在脸上,两
个人不停地跺着脚,往手上吹热气。
又要离开小村了,前两次我都是哭着离开的,而这一次没有。我不想跟他道别,想自己一
个悄然离去,因为既不忍心见到他又有一副惜别的样子,也不想再次他已经订婚的事实。
弟弟扶着妈妈坐第一班车回城,我背着包站在村口山坡上等第二班车,没想到小哥哥又来
了,他身边还跟着二巧和另一个我没见过的女孩。
小哥哥还是笑了一下,对我说:"朋子,这是夏芳。"
我点了一下头,没有和夏芳有目光交流,感觉中她一副纤弱的样子,还戴着副眼镜。
我知道她就是刘老师的女儿,那个与小哥哥订了婚的人。我不知道她是否了解我对小哥哥
的感情,看样子并不知道,她说:"早听高满说过,你们俩是最要好的朋友,多住两天吧
?到后村我们家去坐坐。"
我说:"不了,我得回新城去......得复习功课了。"
夏芳说:"也好,高中学习不能马虎哩。"
二巧说:"朋子哥,你还来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说,车来了,我又看了小哥哥一眼,小哥哥看着我,眉头锁着,嘴巴张
着,好象有什么话说不出来。
我上了车,小哥哥突然也跳到车上来,他靠我边儿坐下了,隔着窗子对二巧和夏芳说:"
你们回去吧,我送朋子到县城里。"
这是他的临时决定,夏芳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钱包来递给小哥哥,说:"那你早去早回
。"
小哥哥答应着,车开了。
汽车吱呀呀地开出了村子,我始终望着窗外,但其实窗户上都是霜我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景
色。整个车厢都挂着霜,看起来就象我们当年的雪房子,一个售票员和司机坐在前面扯谈
,还有几个乘客在后面坐着抽烟。小哥哥也摸口袋,他是想抽烟,但是没有带烟,他的喉
咙蠕动了几下。
他说:"朋子......你还难过呢?"
我低下头不搭他的腔,我看见自己脚上穿着一双真皮棉旅游鞋,而小哥哥穿着双土布棉鞋
,两双脚并排踩在脏水横流的车厢地板上,显得如此不协调。
小哥哥说:"其实,你应该替哥高兴呢,毕业了我就能在后村小学里教书,夏芳也是,我
留在村子里还可以种地,更主要的是照顾我爸,你知道他的情况。"
我看了他一眼,他说话时也在盯着地面,突然把脚往回缩了缩。
车厢里的温度慢慢升高,这班车显然有了取暖装置,车厢前方好象是发动机连接的排气管
子做了改装,接出一根铁管子从座位底下绕过来再通向车外。铁管子里都是滚烫的燃烧后
的汽油和空气的混合物,很热,散发着浓重的油烟味道。我被呛得吸了吸鼻子,把车窗打
开一条缝透气。
外面风不大,刚开始有阳光,有些小鸟唧唧喳喳飞过雪地落在电线上。这世界还是充满生
机的,我隐约听见有音乐的旋律,一个声音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原来是车厢里的破烂音响,听起来好象隔着几
辈子那么遥远。
小哥哥推了我一下,又说:"朋子,朋子你怎么不说话?"
我低低地说了一句:"说什么?祝你幸福。"
小哥哥笑了一下,呵呵,他说:"其实我们不一定结婚呢......我就是想留下来能读教
书......真的。"
外面又飘雪花了,这鬼天气。
雪竟然越来越大,但没有风,司机前面的小雨刷吱扭一声开始摇摆,发出一阵刺耳的刮玻
璃声。我索性把窗户打开得更大些,那些雪也飘进来了,亮晶晶的很大一片一片,象鹅毛
一样。下雪的世界很美,我的心很静。
小哥哥也不说话了。
突然他哼唱起来,"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莫说水中多
变幻,水也清水也静,柔情似水爱共永。"
他越唱声音越大,"未怕罡风吹散了热爱,万水千山总是情。"
我不由得跟着唱了两句,"聚散自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做证。"
我一歪头,靠在小哥哥的肩膀上。小哥哥说:"是共做证,不是工作证,你记得吗?"
我说:"记得。"
小哥哥说:"朋子......有些事真的是天注定的啊。"
我说:"我不信。"
我说:"有山水共做证的,你不记得吗?你忘了我没有,水帘洞里有我们的家,你说你会
等我一辈子,就是死也会跟我在一起。"
小哥哥说:"我没忘......唉,你怎么还没长大呢啊。"
我说:"我永远也长不大了。"
售票员喊了起来:"喂!你们不怕冷啊?把窗子关上!"
小哥哥关上了车窗,汽车转过一个弯儿,停了一站,有一些人上车下车,很多进城打工的
民工。
到了县城我买了一张回新城的火车票,春运又开始了,回新城的几趟车都卖完了票,我只
买到第二天是无座位票,好在只四小时路程。
但我已经身无分文了,我把全部的钱都给了弟弟,叫他回去给妈妈买东西,妈妈不知道,
她知道的话不会要的。
小哥哥说:"那就找地方住一宿吧,在车站蹲着太冷,也不安全。"
我没说话。
小哥哥说:"回你妈妈那儿?反正你也没见过你继父呢,见面认认人也好。"
我说:"不。"
他说:"要不,到我同学那里吧?现在学校宿舍都关门了,带你过去也没地方睡。"
我说:"你去吧。你不去就回村子吧,不用管我了。"
小哥哥叹息着说:"我得把你送上车,要不我不放心。"
☆☆☆阿吉于2005-03-2721:17:0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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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后来小哥哥找到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店,一个房间两张床,每张床十元钱,看起来还比
较干净,就交了住宿费。
我靠在床上,把背包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一掏出来,一个橡皮泥捏的盆景,它也干裂了,
上面的色彩蒙着一层干巴巴的土色,还有一条小短裤。我把短裤拿起来,才发现它竟然那
么小,仿佛不是我穿过的,隐约还有一股霉味儿。
小哥哥从开水房打来一盆热水,端到房间里,放在我床下,说:"烫烫脚吧,舒服。"
我举起短裤问:"还记得吗?"
小哥哥看了看,说:"是你的?好象没啥印象了,留着这个做什么,呵呵。"
我说:"那天,水帘洞塌了,你挖开洞把我救出来的,后来回去的路上我们遇见了
狼......"
他说:"对对!现在想想可真危险呢,真是幸运,那条独狼是吃饱了从村子里窜回来的,
要不非得把咱俩给咔嚓掉!后来那狼被后村打猎的老孙给逮住了,嘿嘿,就再也没闹过狼
。原来我们碰到的是咱们那儿的最后一个,早知道让它给签个名儿好了。"
我说:"去你的吧!"
他嘿嘿地笑了,扯过我的脚来,把袜子剥了去,把脚按在盆子里,蹲下身子揉搓着。
水很热,脚被他揉得很舒服,痒痒的。我看着小哥哥,他低着头,只看见他的头顶,竟有
一根白发,我伸手拔了下来,说:"小哥哥,人要是不长大该有多好啊。"
他说:"你又说傻话了。"
我说:"不长大就不用结婚了。"
他说:"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人人都得结婚,要不怎么繁衍后代呢?"
我说:"你以为你不繁衍后代中国人就绝种啦?国家恨不能叫你不生孩子呢。你得为控制
人口做点儿贡献,以后我要是当了国家主席就颁布个法令,不是只生一个好,是一个不生
好!"
他笑,抓起旁边的枕巾给我擦脚。
我说:"就在那天晚上,天上的星星好亮,我们抱着,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接吻。小时
候我还跟那个津子兵搞试验来着,傻瓜似的,就是碰了一下嘴唇儿。"
他不说话了,端着水盆出去。我缩进床里,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小哥哥回来了说:"外面
冷死了,估计又得降温了。"
我说:"那就快点儿钻到被窝里去。"
他应了一声,把门插好,返身上了旁边的床,把弄湿的枕巾搭在暖气上,也扯过被子盖在
了身上,他说:"这里要是有电视看就好了。不过也是,十块钱有被子盖就不错了,还想
看电视呢,没门儿。"
我说:"哥,想想这是我们第一次睡在一起呢。"
他说:"哦?是吗?......不对,我们在山洞里不是睡过吗?啧啧,那天的鱼真好吃
啊......糟糕,忘买烟了。"
他翻身又下了床,披上衣服说:"你等一下。"又跑出去了。
过了十几分钟,他带着一股冷气冲了回来,我看见外面的天已经暗了,雪也停了,火车站
的播音声间或传来,关上门房间里却很安静。
他把塑料袋往床头桌上一放,拿出两包烟一小瓶酒和一些袋装零食来,显得神采奕奕的样
子,说:"我们再喝一杯?喝完了好睡觉,闭上眼一睁眼就是明天了。"
我说:"还喝啊?我现在闻到酒味儿就想吐。"
他说:"没事儿,醉了以后再少喝点儿透一透。"
酒瓶打开,醇香的味道立即弥漫开来,小哥哥说:"这酒不错,一闻就知道不是工业酒精
兑出来的。"
我说:"你都快成大酒鬼了。"
小哥哥说:"还早呢,你以为我平常总喝酒啊?呵呵,平常我连一滴油都得计划着买呢。"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他那样的家庭,要读书还要生活,还
得照顾爸爸和妹妹,我真佩服他啊,我的小哥哥。
我撕开一袋兰花豆放在嘴里嚼着。小哥哥喝了两口酒,脸色红润了起来,接连说:"不错
不错,挺象咱们村自己酿的酒。哎你说,咱们村儿成立个酒厂怎么样?咱们村儿地多人少
产量高,粮食卖不出价钱,每年都剩余,要是建个造酒厂就好了,既解决陈粮问题,还能
有收入呢,不错!"
我说:"你去跟村长说啊?"
他笑了,说:"我就是这么说说,没当真。"
我说:"你没想过留在城里吗?你在这里也上好几年学了,不喜欢这里吗?"
小哥哥说:"喜欢啊。不过我的家不在这儿。我也不能丢在我爸和我妹。"
我说:"你先留下来工作,条件好了就接他们过来,这不也挺好的吗?"
他说:"哪那么容易呢,朋子,你还是太小。"
我说:"屁!你只比我大两岁,别搞得象我爸爸似的。"
他笑笑说:"我要真是你爸就好了,那我就打你屁股,走哪儿把你带到哪儿去。"
我说:"你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就掐死你。"
说着我去掐他,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一下,他不躲闪,咧着嘴叫,疼,疼啊。
小哥哥吹散桌子上的花生米皮儿,把酒瓶子丢在床脚的垃圾篓子里,点燃了一根烟。
我望着他,他那种不符年龄的成熟是生活带来的,是命运给他的,这他或者是对我来说,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的小哥哥,削瘦却强大的小哥哥,帅气的脸庞和纯朴的笑容给
我无限诱惑与安慰,我知道我爱他,我只爱他一个人。
我迷醉着对他说:"过来。"
他看我,说:"什么?"
我说:"过来,到我床上来,躺到我身边儿。"
他就跳了过来,半靠在床头上,他的气息一下子扑到我的鼻子里,一直扑到我的口腔咽喉
,蔓延在整个胸口,我抱住他把头贴在他的脊背上,我说:"哥,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关上了床头的电灯,四周漆黑一片,房外有脚步声悉索走动,床头一闪一闪的微光是他
的烟头儿。
我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索他一根根突兀的排骨,感觉眼睛里又涩又疼。
"小哥哥,你真的好瘦,你......是不是饿的?"
小哥哥嘿嘿笑了,说:"别抓,你抓得我好痒......我是狗娘养的,不怕饿。"
我说:"胡说。"
小哥哥丢下烟蒂,平躺了下来。
他说:"刚进城那段时间,真是每天饿,好象能把整个城都给吃掉似的。那时候我就买一
罐腐乳,三块五,里面有五十块,平均每块腐乳七分钱,每顿买四个馒头,两毛钱,一顿
饭两毛七......有一次三个月没吃肉了,到同学家里蹭饭吃,把他妈吓得......哈哈,估
计他家狗看了我都躲着,我那眼睛里放绿光......"
我说:"哥,你太苦了。"
小哥哥说:"这不算啥,谁让咱摊上了呢?不过比起那些上不起学的我强多了......所以
我特别感谢刘老师......"
我说:"哦,为了感谢你就要娶她女儿?"
他说:"别这么说。刘老师不仅对我好,对她所有的学生都一样。"
我说:"那你为什么呀?你......"
他说:"别说了......朋子我困了,睡吧。"
靠着小哥哥,我根本睡不着,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小哥哥的鼾声轻轻地传了过来,我坐了
起来,摸索着,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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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翻了一个身,睡梦中喃喃絮语,突然他叫了声:"朋子!"
我应了一声:"在。"
他伸过一只手来,抓住了我的腿,抱在怀里。
我抱住他的头,亲他的耳朵,我说:"哥,哥......我爱你,真的,我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