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第一、二部——非寒

作者:非寒  录入:11-21

可是这一刻,他多么想见一见承玉,他像发了疯一样地懊悔,如果没有把承玉送到东宫,那么现在他可以看到承玉,看到可以放心倚靠的承玉,含月也不会这般担忧。

翼萧这天晚上,靠在含月的身上,像过去无数的日子含月靠在他的身上一样睡了过去。梦里他听到熟悉的叹息,那是太子鸿缣喜欢的,温柔的带着无奈的叹息,背后却隐藏着让人胆寒的杀意。

自从母亲去世,外公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全心全意关爱他的长辈了,太子为了皇位没有给他一分喘息的余地,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右丞相本翼位极全臣,当天韶帝念及他一辈子为皇家尽忠,他之女儿又曾贵为皇后,因此在下葬的前一天,特别封了敬国公的溢号,以表皇家心意。翼萧作为皇家中人,按理不得孝子身份出殡下臣葬礼,但天韶帝特许其履行外孙职责。他回头看到太子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嘴角噙着微笑,像是在说,不过尔尔。他又看到含月脸色苍白地靠在童唯身上,心里凄然之余,油然而生一种愤怒。

承玉没来。他回过头对自己说,虽然看不到承玉,但是一定要挺住。太子最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失败。承玉既然送了出去,就永远不要想着要回来!

右丞相葬礼转眼已经过去十天,翼萧向朝廷请的丧假已经到期,这日,他像往常一样入宫面圣,见到他的人无不表示对右丞相之死的哀悼。他表面上一一回应,内里却是不屑一顾,暗道:“如果今日我不是皇子而是皇弟,恐怕过来问候的人一半都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他抬眼就看到缓步走在前面的太子。思量片刻,他走上去,行礼道,“臣弟参见殿下。”

鸿缣早就知道翼萧已经来了,只是装作不知,也料到他会上前问候,因此装模作样地惊讶回头问:“桂王?今日来上朝么?”

翼萧躬身下去道:“是。日前多得殿下关心,特此来道谢的。”

“道谢……兄弟之间何用言谢?况敬国公劳苦功高又是两朝元老,算来本宫也应称他一声‘外公’。他的事情本宫也很震惊…也很伤心。”

“是。”翼萧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更加恭敬地说道:“外公在世之时,殿下对他也是非常尊进,想来外公在天之灵知道殿下对他这番心意,也会含笑九泉。”

鸿缣听了只是笑,他兄弟二人说要作戏,竟是比戏子更加厉害,在人前绝不肯泄漏自己心事半分。他突然挽起翼萧的手臂,“一起去见父皇罢。”

翼萧在他的手挽上自己的时候先是一惊,随即放松下来,再一听他的话,安然道:“是。”

他们兄弟就这样一起挽手进入内殿,知情者无不惊讶万分。待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天韶帝正好从内宫走出来,看到翼萧也是一怔,群臣行礼拜见后,他看向翼萧道:“桂王来了?”

翼萧迈出来道:“参见父皇。”

“嗯,几天不见,可是消瘦了?”天韶帝示意让他上前一点,细细看了会,叹气道,“敬国公一生为朝廷,没有想到竟然就这样去了。朕这几日也是睡不安稳,想来你更加是难受。只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有自己的生活。”

天韶帝话音刚落,底下就连连传来说是的声音。翼萧朗声道:“父皇说得极是。儿臣自当铭记在心。”

天韶帝欣慰的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怀王目前身体如何?”

翼箫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在早朝的时候问起含月,讶异之余不免升起不好的预感,“怀王……怀王最近一直反复,身子时好时坏……”

“他的情况朕也听太医说了。这几年你一直照顾他,想必极是辛苦……”

翼萧听得心急,也不等天韶帝把话说话,就躬身接口道:“儿臣与怀王自小就亲密,况怀王虽然年幼但平素好学上进,举止大方得体。儿臣照顾他从来就不觉得辛苦,只是担心他得身体……”

天韶帝笑了笑,“朕知道你们兄弟的感情,这些年你照顾他如何朝中上下都是知道的。只是再怎么好的兄弟,你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他的身子朕知道,我们中国人有习俗叫冲喜。想来祖宗留下的方字还是有些用处的。”

“冲喜……”翼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重复着天韶帝的话。

天韶帝没有看到二儿子脸色的不妥,径自说了下去,“之前宁王成亲的时候,朕就在想,怀王虽然最小,但是一直呆在桂王府并不妥当,他身子既然这样,不如早点成亲,看是否能将喜气一带,病自然就好了。”

下面众臣向来是见风使舵之辈,见天韶帝已经下定决心,桂王再怎么得宠也无力回天,何况桂王刚刚失了右丞相这个大靠山,日后朝中事务怕他更加没有插手的余地。因此也顾不得桂王如何疼爱怀王,这个时候都一个劲地直赞同。

天韶帝的声音从座上幽幽传来,“西域国王就要派人进贡,这回的使者是他的三女儿多玛拉公主,她的年纪和怀王差不多。西域国王的意思和朕的意思一样,朕看这件事情就这样办吧。”

翼萧愣愣地站在当场,像是还没有回过神,下面的大臣已经向天韶帝贺喜,只有鸿缣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嘴角浮现一个比眼神更加冷漠的笑容。

成亲……

翼萧的脑海里回荡着这个词语,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消失了。

含月要成亲了……

翼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朝走出皇宫的,他感到一路上似乎都有人和他打招呼,问好。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父皇赐婚,含月……那个子小被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含月,终于咬离开他了。

“王爷……”车夫看他面如死灰,心惊胆战的问,“是否回府?”

“啊?”翼箫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他抿嘴悲伤的笑了笑,“回府吧,有怀王的好消息呢……”

可是含月在知道这个消息时比翼箫的反应更强烈,他几乎从床榻上爬着想去皇宫,“怎地是我先成亲?我上面那么多哥哥,维和父皇却独独指明我?二皇兄,二皇兄……含月会听话的,会乖乖呆在王府里的,含月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赶含月走好不好?父皇那么疼你,你去求求父皇好不好……”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

现在初桐不在,在含月跟前服侍的两个小丫头,也不敢像初桐那样帮着求翼箫,只是劝含月不要伤了身体。

翼箫呆呆的看着含月,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空白,仿佛完全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半天才挤出一句,“君无戏言。父皇的圣旨怎可朝令夕改?怀王……也该做准备才是。”

怀王二字叫得含月全身一震,他吃惊的望着翼箫,良久凄凉的笑起来,“二皇兄教训得是。是含月造次了,望黄兄不要见怪。”几句话说完,他已经心口一窒,昏了过去,在一旁服侍得小丫头俱是一惊,吓得哭起来。

翼箫也不过去,只是说了声,“召太医吧。”便撞撞跌跌地走了出去。才到门口就听到一声召唤:“王爷……”

是童唯。

翼箫笑了笑,“你回来了?”

童唯把主子空洞的表情看在眼里,自是担忧又心惊,他小心地回答:“是,今天下午才回的。听说……皇上为怀王赐婚……”

“你也听说了啊。对方是西域的公主,好亲事啊……”说到后面低低地笑起来。

“王爷……王爷…您是不是醉了?”

“醉?是的,我醉了……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翼箫表情凄然,拂袖而去。

童唯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怀王卧室半掩的门,里面隐隐传来低泣的声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微笑,“这冤孽终究是要断了。”

十七皇子大婚,新娘乃西域公主的身份已经是非同小可,而他自幼又极得二皇子疼爱,婚事更是办的热闹非凡,已把之前宁王的婚事场面比下去了。当日,新落成的怀王府邸门庭若市,王公大臣数不胜数。

新娘一早进宫面圣,回来后便一直呆在后院未出。怀王虽尚年幼,旦毕竟是自己的亲事,以主人的身份招待来客。朝中多位官员平素未曾见过怀王面貌者不少,这日一见,惊为天人。向桂王宠眷此人十数年,不无道理。

但怀王哪里应付过这样的场面?外表虽然含笑带喜,内心却凄苦不安。原以为成亲已经是最坏之事,没想到父皇会御赐府邸。自从规完奉命监工,他们兄弟二人就再也没有碰过面。今日成亲,桂王却一直没有露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闻一句,“太子殿下驾到——”他循声望去,不禁再也忍不住虚弱后退三步,细细低唤,“承玉……”

跟在太子身后的,不是蒲柳,而是入了东宫后,便再未在众大臣面前公开出现过的承玉!

 

36

那一刻,含月的脑海中浮现的是“报应”两个字。他为了桂王把承玉送到东宫,如今轮到他也不能呆在桂王府了。

鸿缣何等之人,从含月眼中闪烁不定的神色就知道他的想法,略一回头对承玉冷不防地笑了笑,让后者心头一震。

“怀王。”鸿缣上前,在含月行礼之前,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恭喜。”

含月再是如何单纯之人哪会不知鸿缣挖苦嘲讽之意?他垂下眼睛,轻轻地说道:“谢谢殿下。”

承玉站在堂中,听到四周响起的窃窃私语。

“这承太傅去了东宫后,好久不见啊。”

“跟了新主子过来向旧主子道贺,还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呢。”

“桂王、怀王向来待他不薄,没想到还是去了东宫,真是人往高处走……”

“他也算个人物,两边都能讨好。”

…………

…………

他抬头,缓缓走向怀王,鸿缣感觉到他走进,微微侧身,给他让开了道。四周蓦地安静下来,只听到他清朗的声音,“恭喜怀王,愿怀王和王妃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含月没有料到承玉会说出这样的话,怔怔地看着承玉,良久才又吐出一句,“谢谢。”

承玉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这个不是他以前拼死护卫的王爷,而只是一个陌生人一样。鸿缣对这样的反应很是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一直恭敬地等待的下臣道,“今天是怀王大喜的日子,本宫和众位一样是为贺喜而来,众位卿家随意。”

此话一出,大堂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鸿缣也不理含月,径自走到上座坐下。承玉跟在他后面站着。含月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其它,直愣愣地盯着承玉的脸上瞧着。过了好一阵都没有移开目光。鸿缣微微笑起来,手势示意承玉弯腰,对他说道,“看来你不该来的。”

承玉恭谨地回答,“殿下多虑了。”

“是吗?”他向四周望了望,“怎么没有见到桂王?”

承玉的表情没有半点浮动,只是直起身子,故意不去看怀王的目光。自从知道他会陪太子参加怀王的婚宴之后,他就在人前绝口不提此事,鸿缣几次试探都没有得逞,他还以为鸿缣会作罢,没想到真的要他跟来了。

怀王……瘦了………………

心里有一个角落被扯着疼。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他都要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去到东宫了。每日和太子的明争暗斗,心累得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在见到怀王之前,他以为自己会激动得发抖,可是在真正见到的时候,他却是连激动的感觉都没有了。

他想到的是桂王——那个把怀王自幼像天下上的月亮一样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桂王,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也在和怀王一样为了今天的亲事,故作欢颜?

东宫是一个染缸。

他黯然想,现在,他已经找不到最初单纯地悲伤了,他所有的想法只是为了太子:下一步,太子会做什么?会让他陷入什么样的困境?会打算用什么方法攻击桂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刺耳的声音禀报:“桂王驾到——!”

不但含月和承玉,便是鸿缣也是一震,随即,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高深莫测的微笑,“终于来了……”

承玉没有听到这句话,他所有的感观似乎都被从门口进来的那个人牵引住了。锦衣玉冠,面若银盆,不是已经一年未见的桂王是谁?

他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近,似乎都可以感受到那个人的温度了,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今生今世……终于又见到了……桂王…………

翼箫气色红润,眼角还带着微笑,走到含月跟前,拿起含月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道,“含月,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二皇兄一直盼着这一天,没想到真的实现了。二皇兄在这里祝福你和弟媳百年好合,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含月全身的颤抖都传到翼箫手上,但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是这个王朝的皇子,所以按奈住自己,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谢谢…二皇兄……一直以来都多亏了二皇兄的照顾。”

鸿缣笑了笑,这时才看到坐在上座的鸿缣,连忙放开含月,上前行礼,“原来殿下已经道了。”

鸿缣笑道:“没有想到桂王竟会比本宫来得晚。”

“本来不想迟到的,只是今早接了份八百里加急的折子……”

“哦?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鸿缣面色一正,“是什么事情?”

“福州发生暴动……”

下面的人一听到这事,都面色一变,惶恐起来,只有鸿缣冷冷地等待下文。

就见翼箫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已经镇压下去了。”

鸿缣展颜笑道,“对了,惠王不是就在附近?”

“殿下英明,惠王已经将暴徒的首领下狱了。不日将押送朝廷。”

“在怀王的大婚之日,惠王虽然不能赶来,也算是送了一份大礼。”鸿缣转眼看到含月,复又笑道,“本宫也带了贺礼呢。承玉——”

承玉听到叫唤,稳住自己的心神,躬身回应,“是。”

“东西带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是。”

鸿缣下巴一挑,“拿给怀王吧。”

承玉从翼箫的身边走过,有人见到他们二人均为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只见承玉在含月面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翡翠麒麟,拇指大小,做的惟妙惟肖,精致非凡。含月伸手从承玉手上接过,躬身对鸿缣谢道:“臣弟谢谢殿下心意。”

一场婚事,竟然诡异无比。随后,宁王夫妇、抒王、寰王都来了。夜色渐浓,执事附耳对桂王道,“吉时已到,桂王……”

翼箫看了一眼在场中忙碌的含月以及惬意坐着的鸿缣,点点头,“开始吧。”

推书 20234-11-22 :无道(穿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