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容色清丽,衣饰豪奢,举止间很有大家风范,只是面上有些风尘气,眼波流转间,有种不自觉的媚态,魏季宇微蹙眉头,推开他,一正脸色,道:“没什么!想是没用朝食,这会儿饿的头昏,多谢公子援手!”
那少年一挑眉梢,立时看出他那嫌恶的意思,忙向后退了一步,略一思量,又向前上了一步,立在魏季宇面前,挺直腰杆,冷哼一声,魏季宇正饿得浑身无力,耳鸣阵阵,听得他这一声冷哼,心中登时无名火起,牢牢盯着那挑衅少年,那少年见他竟敢在将军府门外直视自已,不禁有些意外,一把推揉在他胸前,怒道:“怎地?你做什么这副样子?”
魏季宇已虚弱得面色惨白,却强撑着不肯输了志气,冷冷笑道:“管天管地,你管得着我哪副样子吗?”
那少年闻之柳眉倒竖,便要上来动手,将军府门内,闪出个淡青色人影,那人握紧那少年高举过头顶的手,不解的来回注目着魏季宇和那少年,柔声道:“荷儿,这又是怎么了?怎地竟要出手打人?”
那荷儿一见来人,立时嘟起小嘴,偎到那人怀里,不住口的嚷着,“雨蔚哥,你来的正好!这人不识好歹,适才我见他险些跌倒,好心扶了他一把,谁知这人竟一脸嫌弃,我瞧着不爽,正要教训他,可巧你就来了,”荷儿说着说着,环臂揽着那人腰身,不住摇晃着,软语央道:“雨蔚哥,你替我教训教训他吧!”
魏季宇连连冷哼着,侧目打量那雨蔚,却见他通体青葛,衣饰寒素,那荷儿撒娇撒痴,只缠着要他教训魏季宇,他原还噙笑听着,渐渐脸上没了笑意,仔细打量了荷儿一眼,随即扭头,对魏季宇深深注目,目光中寒气渐盛,再没刚刚的和善,魏季宇被他看得心中一凛,慢慢后退一步,雨蔚微嗤一声,回首环紧荷儿,淡然道:“将军已经交待过了,这些日子不要随意外出,你这副样子站在府外,是要去哪儿?”
荷儿盛气凛人,直盯着魏季宇,似乎笃定雨蔚会替他出气,冷不丁儿听见雨蔚问他,登时缩了缩脖颈,捏着嗓子轻道:“我……我……”
雨蔚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冲魏季宇躬身一礼,恭声道:“这位公子,舍弟年幼,不懂人情世故,冲撞莫怪!”
魏季宇正自心惊,听了这话,急忙回礼,便要客套两句,却见那雨蔚随随便便一拱手,揽着那荷儿进了将军府,口中沉声训斥,“你总是喜欢多事,你还道这京师,像咱们那乡下地方,京师里的贵人们,便是一跤跌倒,摔了满身泥,也不愿被你我这等乡下孩子搀扶,你怎地总记不住自已个儿的身份!”
荷儿很是不服,撅着小嘴,看样子忍不住就要回嘴,魏季宇却因雨蔚那番话,涨红了脸,想出言辩解,又确是他瞧见荷儿一身风尘气,有些瞧他不起,言语间带了轻慢,可这两人大模大样,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他那从小便备受族中长辈和兄长宠溺的自尊心,又有些受不了,欲待出言反驳,可雨蔚看似瘦弱,揽着荷儿,竟是一瞬的功夫,便行出老远。
魏季宇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却无处发泄,双手紧紧握拳,触到掌心硬物,立时想起那奉送武江昂,他却坚拒不收的锦囊,当下咬着牙,使劲全身力气,恶狠狠的把那锦囊扔的远远的,眼见那锦囊飞出几米远,重重砸在武府的青砖院墙上,叮叮咣咣一阵响后,锦囊里的物什散落出来,魏季宇瞧也不瞧一眼,甩袖疾步去了。
武府门前侍卫,钉子一般站的笔直,竟是没有一人,向那落在几米外,光芒耀目的物什,瞧上一眼,新来的小门房,眼馋了半天,见那些侍卫视若无睹,终于忍不住,溜着墙根挨过去,捡起那锦囊,和满地琐碎的物什,捧起来还没来得及瞧仔细,有只虬劲大手,隔着他的肩头,一把扯过他手中物什,小门房哎哎叫着,急忙回过头来,却见将军府的大管家武悌,正沉着脸瞪视自已,那小门房被吓的腿一软,跪在武悌面前,武悌挥了挥手,随在他身后的一众仆厮立时拥了上来,拖着那小门房去了,那小门房惊惧之余,忘了反抗,被人拖出老远,才听见武悌阴沉沉的声音传了来,“武廉,你去查查,当初这小子是怎么进的府,若是人市上买回来的,打出去也就是了……”
连着十几日大雨,暑热一扫而净,小笛昨夜淋浴时,不防秦昭然率人给子诺送了饭,回房时也不吱声,推门而入,正瞧见他浑身赤裸,浸在屏风后的浴桶中,撩水洗着小臂,那人这些天来,忙于朝务,早出晚归,每每他回府之时,小笛和湘函早等的困顿不堪,趴在床沿昏昏欲睡,那人虽瞧着眼馋,却从来都是极尽轻柔的,托了他俩放到床上躺好,便是欲火中烧,也极力强忍着,这时盯着小笛白皙的脖颈,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小笛猛一瞧见他这副形容儿,吓的连声惊呼,伸手急急扯过浴桶旁的雪绸亵衣,胡乱套在身上。
秦昭然原本还撑得住,可他这般慌乱,倒惹起火来,秦昭然眼神一黯,快步上前,把浴桶里左躲右闪的小笛,一把扣在怀里,湿淋淋的捞了出来,顾不得抱他上床,急切的吻住他的嘴唇,偏生小笛这孩子心眼实,秦昭然每次吻他,他都是屏息凝神,直憋的小脸通红,几欲昏死,秦昭然才慢慢放开他,此时缓缓抬头,看清小笛星眸微眯,张着小嘴,拼命喘着气,秦昭然下腹登时腾上一条火线,直贯入脑,烧得他理智全失,一脚踹翻那扇翡翠屏风,抱着小笛直扑离他最近的窗前小榻。
上善若水(18)
这晚绿苑风雨声大作,湘函随武义去了厨房,选了些食材,交待夜里留着火头,备不住秦昭然熬夜腹饥,随时可以填补,回来的路上,刚转进绿苑,就听见正房咣当一声响,似乎是什么大件的家什倒了,湘函心里一惊,随手丢了油伞,飞身向前掠去,行至一半,忽地一顿,扭头打量着院里暗哨,见远处角楼,近处树冠,伏在暗中的侍卫,都是镇定如常,湘函长出一气,脑筋一转,立时想到,他出门时,小笛正在淋浴,想来是秦昭然给子诺送完吃食,回来正巧撞见,这时两人不定在屋里,颠鸾倒凤,怎么快活呢!
湘函既知并无变故,也就放下心来,他这人心胸不及小笛宽厚,对秦昭然爱恋愈深,便愈是听不得秦昭然和别人共效郭伦,只是和秦昭然相处日久,早摸清这人的脾性,知道在这人心里,曾经相濡以沫,和他共患难的小笛,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平素若说无事生非,向那人发发脾气,那人定是一笑置之,甚至会陪着笑,过来哄着他开心,可若说小笛受了委屈,虽然小笛绝不会从中挑拨,但那人若是知晓,湘函心知肚明,那人绝不会善罢干休,这些日子以来,眼见那人待他越来越温柔缱绻,湘函实在不敢露出一点嫉妒不满的心思,生怕那人察觉了,再忆起他以往的所作所为,担心他对小笛不利,会赶了他走。
正房里渐渐响起秦昭然粗重的呼吸,夹在风雨声中的,还有小笛细细弱弱的呻吟,湘函只听得面红耳赤,他以往在铭山,不知勾搭过多少堂中杀手,多么荒唐的事情都做过,可自从随了秦昭然,倒慢慢矜持起来,他依稀觉着,小笛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最讨秦昭然的欢心,逐渐收敛了原来那风骚入骨的媚态,偷偷学着小笛的举止神态,这些日子下来,竟有小成,现下面上微红,实在是下意识觉着羞涩,十足十便是小笛往日的模样。
房里动静渐渐大了起来,湘函耳目甚灵,虽说外间雷电交加,可屋内那些声响,却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小笛的声音有些破碎,像是咬着下唇,极力压制着,不愿放声叫出来,屋内的撞击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小笛蓦地尖叫出来,像从嗓子眼里,硬挤出这么一声,湘函听得心头扑扑乱跳,怕被他二人察觉,忙踏着雷声,一步一步退出绿苑,刚出院门,转身飞快的跑出老远,武义守在门外,疑惑不解的盯着湘函的背影,问他身边的侍卫,“廉哥,何公子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雨,怎地不回房避雨,也不打伞,就这么淋得精湿,四处乱跑?”
那被他叫作廉哥的侍卫,满面虬髯,黝黑粗壮,腰间缠着一条粗如儿臂的长鞭,见武义问的可笑,强忍着嗤道:“兴许……兴许是咱们将军太过勇猛,何公子自知不敌,先自吓得落荒而逃了!”
小笛被那人搂抱着,仰面放在小榻上,那人刚抽回手,便急不可耐的扯脱了他身前亵衣,小笛被他那双无恶不作的大手抚上身来,身子登时软成一片,那人喘着粗气,抬起他的两腿,架在肩上,探手便去抓抚他身下那男根,好容易爱抚着,令他渐渐放松下来,身后那小口翕张着,不再抗拒外物的存在,猛地一挺身,把自已身前巨物,嗖地没根而入,埋在小笛肠壁深处。
这一通折腾,直到三更,才偃旗收兵,小笛几欲昏死,软成一瘫春水,任由秦昭然予取予求,秦昭然从他身子里抽身而出时,小笛扑地摊倒榻上,几乎立时便要陷入昏睡,秦昭然却轻轻摇晃着他,语气轻柔得像要滴出水来,“小笛,先别睡,待我替你清理干净,不然,明儿是要发烧的!”
小笛虚弱无力的挥了挥手,却不理他,秦昭然平时虽对他言听计从,这时却异常坚持,托起他,就着屋角浴桶里的残水,曲指探进他身后,小笛连连抽搐着,弓身欲躲,却被秦昭然牢牢按在怀里,手指缓慢探了进去,按压勾搔,直到肠壁深处的白浊,一点点消融在水中,才挑起桶边棉布,替小笛擦净身体,搂着他一并倒在床上,小笛脑袋一歪,立时陷入沉睡,秦昭然却猛然记起湘函,急忙披衣起身,打开房门,一阵疾风打着旋儿,迎面扑来,秦昭然一窒,艰难的唤着,“武义,武义,湘函……何公子人在何处?”
武义急忙进了院子,取过院门边的一柄杏色油伞,撑着跑到秦昭然身边,替他挡着雨,轻道:“主子,何公子出了绿苑,我瞧着像是冲荷池那边跑去了……”
话音未落,就见秦昭然瞪大双眼,急道:“他去荷池做什么?你们怎么不跟个人过去瞧着点……慢着,你说,他是跑着出去的?”秦昭然呼吸有些急促,见武义惶惑不解,却点了点头,不由长叹一声,一把推开他,冲进雨幕中,追着向荷池方向跑去,武义不敢怠慢,擎着伞跟在秦昭然身后,寸步不离。
湘函这时正和雨蔚荷儿一道儿,守着他们小院的屋檐下的小泥炉,炖着一罐甜品,枸杞红枣和着银耳冰糖的软糯甜香,渐渐渗了出来,湘函今天没怎么用饭,嗅着这清甜香气,馋得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小罐,不住催问雨蔚,“这什么时候才能吃啊?我闻着这香味儿,就觉着食指大动……”
荷儿噗嗤一笑,斜倪着他,道:“怎么?将军每日不让你吃饱么?我瞧着,他这人倒不小气,怎会单单苛待你?”
雨蔚急急掩着他嘴,曲指在他脑门一弹,扭头冲湘函歉意笑道:“何公子,这孩子有些口没遮拦,你别跟他计较,他若是再语出不逊,我自会替你教训他!”
这两个孩子,似乎很喜欢将军府的那处荷池,湘函本意是去荷池,自已一人静静坐一忽儿,谁知一眼瞧见荷池边有抹葱绿色的身影,那人举着伞,不住跳着脚,冲荷池边捏着长竿,正不住勾挑着池中荷叶的少年,叫道:“快……哎呀,就差那么一点点,真可惜,哎……快,小心……慢点,慢点,对,对,就是这样,慢慢往回拉……好……能够着吗?”
蹲在荷池边的少年,小心翼翼用长竿,压着一片荷叶,勾了过来,湘函瞧着稀奇,登时忘了绿苑里那两位,这两个少年,清新淳朴,瞧着令人眼前一亮,只看那穿着葱绿衫子的少年,一派天真,言辞可喜,便引得他慢慢靠了过来,湘函毕竟比小笛多了几重心眼,虽瞧着他二人可爱可喜,可这二人出现在将军府里,却不能不令他疑心,待那荷池边的少年,终于挑了片荷叶在手,湿漉漉的自水里捞起来,转身和湘函打了个照面,湘函一下子认出来,这少年正是那晚被晗茗歆朝,当小贼捉弄的雨蔚。
雨蔚荷儿,是巡原城衣带河上的小倌,当初他和秦昭然奉命,去巡原府取当地盐枭的首级,他存心引逗秦昭然,便留下线索,单独去踩点,哪知运气不好,秦昭然根本没理会他的暗示,他反而被那盐枭留了意,借着酒醉,硬扯了他上船,好生折磨了一番,夜半那盐枭终于放过他,寻着船上的小倌娈宠,嘻嘻哈哈胡混了一夜,船上那些人通宵饮酒,喝得醉熏熏的,也没人理会他,他便想法儿溜到船尾,放了甲板,逃到岸上,那盐枭安排在附近的下属,明知他不是船上那些少年,只是那盐枭起了色心,故意寻了借口,强上了他,是以,见他狼狈逃去,也不阻拦,反倒是不住口的,拿这事儿调笑。
湘函当时没见过雨蔚荷儿,秦昭然力毙那盐枭后,他又是安排属下,去赎了这两人出来,所以除了在绿苑见过两人以外,对这两人再没一点记忆,可雨蔚荷儿那晚,却是把他如何被那盐枭强暴,事后如何逃脱,看得清清楚楚,那日在绿苑,雨蔚见到湘函立在秦昭然身边,两人意甚亲密,当下心中便有些嘀咕,他性子随和,与府里众人相与甚好,私下里打听,却听得湘函正是将军的新宠,心里登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位武将军那天孤身犯险,却是为了给自已心爱的娈宠报仇,雨蔚久处风月场,心思比之湘函更多了几重,甚而想到,将军定是不愿丑事张扬,这才独自去寻刘逸云,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却不愿张扬出去,连带着让他这娈宠失了颜面。
荷儿看了湘函一眼,扭过头不错眼的盯着雨蔚手中的荷叶,急急问道:“雨蔚哥,有没有莲子,这一片荷叶,有没有莲子?”
湘函含笑接口,“荷儿?你们要吃莲子,只管找武悌要就是了,何必来荷池自已动手,再者,荷叶上又哪来的莲子,莲子是生在莲蓬里的,下回拿只大木盆来,让荷儿坐进去,划着木盆,去寻莲蓬,定然会有收获!”
上善若水(19)
荷儿一脸失落,顺手接过那片荷叶,擎伞一般擎在手中,雨蔚瞧着他这副模样,只觉憨态可掬,不由上前揽着他,柔声哄着,“荷儿,咱们回去吧,眼看着这风雨越来越大,你身子弱,仔细着了凉!”
湘函瞧着稀奇,不觉跟在这两人身后,一并去了他们所住的小院,那荷儿一派天真,说起话来崩豆似的,不假思索,管他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一股脑儿的倒出来,倒显出没有机心,可那雨蔚,言行谨慎,又精于眉眼,虽不喜多言,却使人觉着格外乖巧,湘函一门心思,替秦昭然分忧,现下又总管府务,是以对府里上下人等,统统留上了心,别人便是不小心说错一句,他也要掰扯开了,揣摩个明白,那自然是听闻秦昭然说起朝务,知道眼下于秦昭然而言,正是道坎儿,若不留神,极有可能会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雨蔚和荷儿住在将军府东苑一处极小的院子里,说是院子,其实也不过只有一间正房,两间耳房,那耳房小得只能放些杂物,若放了木床进去,处身其内,转身都难,正房虽寒陋,可瞧着他二人,倒不嫌弃,湘函极目远眺,立时瞧见将军府四处角楼岗哨,原来管家武悌安置他们住在这处小院,并非有意怠慢,而是谨慎为上,方便府里哨卫留神两人举动。
正房廊下,放着一只小小泥炉,雨蔚举着伞,先送荷儿站在廊下避雨,回转身踱到耳房,推门欲进,却瞧见湘函浑身都被淋透了,站在院外,直冲自已微笑,雨蔚略一迟疑,撑着伞过去,护着他也站到廊下,荷儿早就留意湘函一路随着二人过来,却不言语,这时呵呵一笑,道:“何公子,你瞧我,当真眼拙,适才在那荷池边,竟没瞧见你没打伞,你那衣物都湿透了,要不要……进屋换件干净衣裳,仔细你受了寒,将军迁怒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