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牢原一笑揽下了所有罪责,承认是他派杀手沿途刺杀车骑将军,皇兄你知道我的刑讯手段,”轩辕无尽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但是,他只承认后来几次的行刺,却坚决否认落燕谷的那次暗杀。”
轩辕无极闻言脸色一凛,目光刀锋般锐利冷恻。
“他没有理由说谎,所以暗杀者有两派人马!”轩辕无尽坚定道。
“锵!”青花瓷杯重重敲击书案,沉默片刻,轩辕无极问道:“另一派人马?”
“是的!而且这几日臣弟扫荡皇城,一些蛛丝马迹表明刘锦与落燕谷一事难脱关系。”轩辕无尽平静道出连日来最让人惊讶的消息,“皇兄你曾说过刘锦一行是天朝安插的暗线,那么刺杀车骑将军一事也极有可能是天朝阴谋了!”
轩辕无极沉默不语,冰冷的眼神阴晴不定,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人意料,按照他原先掌握的情况推断,几乎落燕谷之事一发生他就知道谁是主谋——除了他的皇叔轩辕涛,不做第二人想。满朝文武只要深谙宫闱争斗,都知道轩辕涛的野心跟企图,而车骑将军不论他的真实身份是否为人所知,都是宫变斗争中轩辕涛必须除去的大障碍!所以,落燕谷一事朝廷一得到消息,轩辕无尽立刻暗中调兵监视了王爷府,而皇城宵禁限进的皇令也随即下达。若不是车骑将军很快平安回到陵博,苍城恐怕难免一场动乱!
之后的查实所有矛头指向原一笑一党,虽知道原一笑受命于轩辕涛,却一直无确凿证据,加之轩辕涛跟随父皇励精图治,奋战疆场数十年,为西秦今日之繁盛立下汗马功劳,不论在朝在野声望极高,一时间根本对他无可奈何。
但是现在。。。行刺一事居然天朝也参与其中!到底是皇叔与外敌勾结亦或是他巧借时机半途参与暗杀?
而天朝又怎会突然行刺一个将军?难道是他们对车骑将军身份有所怀疑?可恨!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刘锦一干人等死得这么干脆痛快!轩辕无极下意识紧紧握紧拳头,懊恼不已。
“可惜那帮奸细都已被处决,不然说不定可以再查出些什么。”轩辕无尽也是满口叹息,“皇兄,你说会不会是天朝对车骑将军的身份起疑了?”
“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迟早会让人知道了,况且这件事本身也没必要永远隐瞒下去。”轩辕无极已然恢复平静,淡淡道,“不过,未免万一,计划得加紧实行才行。”
轩辕无尽赞同的点头,正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他突然想起三公还被轰在殿外,干咳一声道:“三位公卿大人还在殿外侯着呢,要不要请他们进来?”
轩辕无极敛了敛神色,并不反对。轩辕无尽见状,得寸进尺又问道:“今日有什么大事惹皇兄动怒啊?连三位大人的面子都不顾忌了。”
轩辕无极脸色又阴郁起来,剑眉深锁,看弟弟一脸的好奇,只从牙齿缝里挤出两字:“没事!”
看轩辕无尽一脸不信地杵在面前不动,轩辕无极不耐道:“落燕谷一事引发朝廷诸多事宜,还不去办?”
哦,怒火中烧,连他都被迁怒了,真不知是哪个不识好歹的触了兄长的逆鳞,让他肝火这么大。轩辕无尽实相的溜了,不禁为再次进承宣殿的三人偷偷捏了把汗。
21.逃离
“爷,该用晚膳了。”风端着丰盛的菜肴进屋,自今日一早从车骑将军府搬出来,广域几乎滴水未进。
“爷?”见广域仍背着他看着窗外,风实在很担忧,现在形势不容乐观,城内少了“白鸟”协助他们也诸多不便,这个时候只盼主子一切安好,可万万不能再出意外。
“放着吧。”广域的声音很是暗哑。
“爷!”
“我说放着!出去!”风几乎从未听过他如此严厉的声音,瞧见广域侧身朝他投来的目光冷漠锐利,他几乎被定在当场无法动弹,楞了许久才悄然退出去。
不是下决心不去想了么!现在情势对他很不利,他应该多考虑自己的退路。但是为什么总是不自主的想到今早离开时永夜那明显悲伤落魄的样子?
他们是敌人!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明了的事实!
接近他是为了了解西秦的军政。为此不惜兵行险招,折损“白鸟”众多得力成员,才精心策划落燕谷奇袭,杀尽他的护卫,单单只留他一人性命,设计一场巧然的施救。
然而,曾几何时这场早已被他设定的相遇变了质!
他陷阱毒辣,计谋连连;他真挚坦荡,深情款款。
动心么?迟钝如他。。。
又如何?他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江山万里!
翌日傍晚
永夜下了很大的决心踏入天下第一楼,想到昨日心上那人决绝的态度,他不是没有犹豫。并不是害怕再遭拒绝,只是不想逼迫太紧,想给他多一点时间。一天一夜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人的一生能真正动情几次?也许有些人永远遇不到真正让自己心动那人,但是现在他有幸邂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就此罢手!管他是男是女,有否婚约!
他只知道,今生非他不可!
所以,虽然不想纠缠太紧,却仍然无法控制自己来找他,他只是想告诉他对他早已情根深种,除夕那日他情难自禁。
掌柜没想到车骑将军会在这时候光顾,达官贵人总是要好好巴结的,忙笑着迎上来听候差遣。永夜道明来意,掌柜欢笑着亲自引他到广域厢房。
“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正在休息,现在不便见客。”刚要敲门,旁边厢房里走出一陌生男子,礼貌地阻止了永夜。
永夜一愣,眼前的男子并不是随侍在广域身边的风云雨雷中的任何一人,心中隐约不安起来,问道:“你家主人可是复姓东方名域,天朝人氏?”
“正是。”
“我是你家主人的朋友,怎么从没见过你,以前在他身边的护院一直只有风云雨雷四人。”永夜不无怀疑道。
“主人差他们办事去了,我是奉家中老爷命令前来帮我家公子忙的,今早刚到。”男子平静答道。
一旁的掌柜看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大感不悦,比永夜还气愤:“喂,小哥,你不知道这位爷是谁吧!告诉你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车骑将军,皇上和太子殿下面前的大红人!”
“小人见过大人。”态度仍是不卑不吭,“只是我家主人现在真的不便相见。”
掌柜闻言简直要跳起来,这是什么态度,真是不识抬举!
永夜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道:“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确定永夜离开后,男子才面无表情的进屋。
为什么?他就当真如此厌恶他么?几日之前他们分明相对酌酒,谈笑人生,他只是忠于自己的情感,想跟他携手,这又有什么不对么?
为何他现在闭门不见,冷漠至斯!
永夜辗转难眠,想到自己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一直以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还重来没有为什么事情如此费神伤脑,痛苦之余一股难以压抑的怒气堵得他呼吸都困难起来。恨恨地踢了被子下床,只单单穿了亵衣走至窗边,不顾北国冬日严寒,打开窗户任冷风扑面吹来,混乱的头脑终于清醒一些。
真是窝囊!想他平日深谋远虑,处世深沉老练,怎么遇到那人就如毛头小子初出世道般不知所以,患得患失!
永夜苦笑,情关难过,终于也体会到什么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儿女情长,他当真对他没有一点情意么?那吻如此热烈,深醉其中的只是自己一人吗?东方,该拿你如何是好!
连着三日都没睡好,永夜一脸倦色仍难掩冷然表情中一触欲发的怒火,满眼血丝目光却比平时更森冷锐利,没人见过他如此生气,一早伺候他梳洗的仆从个个噤若寒蝉。
昨夜吹了半夜冷风,好容易冷静下来,直到凌晨才稍稍小睡一会,醒来头痛欲裂,然思路却突然清晰起来,昨日为什么他避而不见!永夜从不认为他是个逃避之人,莫不是。。。一个推测跳入脑中,永夜“腾”地起身,直奔天下第一楼。
“砰砰”不断的叫门声终于引来睡眼迷蒙的小二,刚要咕哝几句是谁这么早扰人清梦,开门只见是一脸寒霜罩顶,急切之极的车骑将军,还没等他换上笑脸,永夜拨开他风一般上楼,待一脸错愕的小二回神,早不见永夜身影。
在广域房门前赫然止步,永夜迟疑地抬手轻轻敲门,许久不见里面有回应,叩门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
一脚踹开房门,床褥整洁,空无一人。
果然如此,他早就离开了!发颤的大手紧紧握成拳,永夜标枪般直立不动,他感到五脏六腑都在颤动,紧绷的身体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您这一大早就闯入客人房里。。。”闻讯赶来的掌故气喘吁吁,话未说完就被永夜骇人的神色吓住了。再看房中根本没有入住的那位贵客,愣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掌故根本不敢直视永夜杀人般的眼神,怯懦地结结巴巴道:“这,这小人也不知。。。那位客人前些日子刚付了半个月的银子。。。怎会,怎会突然走了?”
“真的?”永夜口吐寒冰般从齿缝里挤出两字,冰冷的眼神似要把掌柜活剐了般。
“不敢欺瞒将军,小人真的不知他何时离开的。”看永夜如修罗般的气势,掌柜声音发颤,只差指天发誓了,“明明前天晚上他们还都在的,小人记得那位客人的仆人好晚了还让厨房准备吃的。”
永夜看他确实不知情,也懒得跟他废话,现在他脑中只想着一件事——尽快将广域找出来!至于找到他之后怎么办,现在一概不去想。
22. 追捕
北国的冬天旷野里正是人际罕至的时候,几骑快马冒着刺骨的寒冷飞驰。在新年刚开始的时候,在这样严冷的日子,若非十万火急之事,否则没人会出门的。
广域毫不懈怠,挥手扬鞭,风云雨雷四人紧紧护在他身边。自初一深夜他们在“乌鸦”的安排下,避开永夜家臣的视线悄然出城,已经马不停蹄地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一路上自有“乌鸦”接应,换马休息,乔装改扮,煞是顺利,应该还没有引起他人注意,他必须乘此时机尽量赶路。不过,也差不多了,永夜不会太久发现他的离开。
他知道在他重新回到天下第一楼不久,永夜就派人暗中潜伏在他周围,是爱恋也罢,对他身份有所警觉也罢,他都不能将行踪暴露。所以他选择在深夜撤离陵博,安排一人阻挡永夜来访,也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是,他也知道瞒不了永夜多久,当永夜发现他离开就是他们真正成为敌人的时候!不论永夜以前是否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聪明如他,这次定能警觉能在他的眼线下全身而退的自己不会是区区世家子弟,更不是因为要逃避他的情感才消失的毫无踪影!
当永夜知道他们是敌人,他是否憎恨他的欺骗?后悔曾经的付出?
接下来一连几日赶路依然顺利如初,广域不禁纳闷起来,永夜不可能没发现他的离开,对他的身份也必然有所怀疑,怎么可能没有追捕行动!
“爷,今夜就在此投宿吧。”风虽满脸疲倦,但翻身下马动作依然利落干脆。
广域点点头,连日来不分昼夜地赶路,胯下骏马已经换过好几匹,再不好好休息一下,恐怕不用人追捕他们自己就先累倒了。
为避人耳目广域一行特意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下榻,当然事前都有“乌鸦”做了安排。安顿好后洗尽一身风霜,简单用过晚膳,一行人各自回房休息,四大侍卫轮番守夜警戒。
广域身心皆疲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永夜的身影总在脑中晃荡,从他一箭射杀劫匪救助他开始到他情深意切的一句跟他在一起,冷酷的,魅惑的,戏谑的,霸气的,深情的,脑中永夜刚毅俊美的脸不断变化,饶得一向从容淡定的镇国王心绪大乱,头如针扎般疼痛。
霍然起身,轻轻揉着额头,广域不禁有些颓然自弃。分明一开始就知道永夜注定是敌人,却让他不知不觉间地驻进心里,总在无意识间想起他挺拔的身影,对于这样的自己,广域暗自痛恨唾弃,却又万般无奈。
“永夜。。。何必遇到你,何必设计接近你。”广域呐呐自语,他生于皇家,身处权利斗争漩涡,自小看惯了尔虞我诈,再深厚的情意羁绊,在权势面前一样脆弱地不堪一击,哪怕是血浓于水的至亲,皇权在望时照样挥刃相向。曾今也许他期待过感情,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看过太多的出卖背叛,不论对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淡薄了。他高高在上,一直是世人崇拜的英雄,人们直道他战功彪炳,俊雅无双,无人知晓他淡定面容下看透世态炎凉,人情寡薄。父皇说他最适合为君的地方就是他的冷情,不论对谁都不执着不疏远,永远保持着最佳的距离。
但现在他却对一个男人有了一份特殊的牵挂!他从来没有爱上过谁,不知道心中这份情感是否就叫爱!但是有一点他知道,他们是敌人,在没有陷得更深之前,他必须结束一切!
一夜的休息,身体上的疲惫已经得到休整,精神上谁都不敢放松,离边境越近广域一行越不敢怠慢,预想中的追兵并未如期而来,更让广域诧异,心中略感不安。他不认为永夜会轻易让他离开,他也不会太小瞧轩辕无极!此刻风平浪静,但是……
广域勒马极目远望,离西秦边境已经没多少路程了,快马加鞭的话两日就可以出凌云城。只是,前途必然艰险!
“爷,这里是。。。”前行一段,一行人不约而同的勒马,风惊异道。
落燕谷!
广域肃然!
“怎么会?我们应该不是走这条路线的。”雷环顾四周,安抚着胯下骚动的骏马,拿出昨晚刚从“乌鸦”那里得到的地图仔细看起来,“爷,我们确实按照图上线路走的。”
广域了然,该来的终究会来。
空气中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风云雨雷都久经沙场,嗅到些微变化随即策马围在广域四周,手悄然握住兵刃,随时准备搏杀。
前方了了出现几骑人马,片刻后跟在后面的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跟随着,笔直地朝广域一行驶来,刚刚还一片寂静的旷野空谷霎时间回荡着铿锵地兵刃声,步伐声。
刀剑应声而出,四大护卫毫无惧色。
广域直视领头策马而来的那人,黑袍黑靴黑色大麾,看不清面目,但他知道是永夜。
永夜在离他几丈处勒马,随行兵马轰然止步,冷漠的俊脸上毫无表情,轻轻击掌,峡谷两边高地上潜伏的弓弩手张弓出现,冰冷的箭锋反射着残雪的冷冽,直指底下五人!
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广域扫视一眼将他们团团围住的西秦军,喟然叹道。那日他精心设局在此奇袭永夜,不曾想今日反被他用同样的方法在相同的地方所困,真是讽刺之极!只是上次他旨在接近永夜,而此次。。。广域环顾士兵们眼中的冷然肃杀,只怕他在劫难逃!
落燕谷怕是永夜终身难忘的地方,身为武将被人偷袭全军覆没,自己也险些丢了性命,这样的耻辱对自视甚高的他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任他们赶路这么久一直不设追兵,特意在这里埋伏,足见永夜雪耻报复之心!
再次直视永夜,他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如深不可测的寒潭般沉静,沉着自若如广域都不禁心里发毛。
“你可以将暗线深入陵博,我就不能在你的线下安插反间者么!你无路可逃,束手就擒吧!”冷厉的视线直射广域,永夜平静的声音蕴含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