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赶快买了巧克力新地,草莓奶昔,还有冰咖啡,用袋子装好。
"我得走了,明天学校见!"他对墨京竹说。
"嗯,我再呆一会儿。"京竹冲他微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背后的人喊:"明皓,你收回头客吗?"
他用力地点头,像是做了什么保证。
出租车停在席允公寓的门口,门卫说什么也不肯让他通过。
明皓急急忙忙付了钱,顶着大雨,往楼里跑。一个闪光劈来,他看见楼前的迷你公园里,有个鲜亮的身影正坐在秋千上。
阿允......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再次冲进雨场。
"阿允,你坐这儿干什么?"大雨几乎让他不能开口说话。
席允没有回答,仍是保持之前那个姿势,坐在秋千上。明皓看见他的书包就躺在泥地上,雨点在地上一砸一个坑。
他在这儿呆多久了?!
"阿允,快点回家,阿允!"
明皓蹲下身,捧起席允的脸,心头一震。
没有血色,只有苍白和暗紫。全身淋得透湿,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阿允,现在不是玩儿的时候,也不是你潇洒的时候。快给我进去!"
席允的手仍死死地抓着秋千的铁链。大雨无情地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走开。"
沉默了好久之后,席允说道。
"阿允?"
"走开。"
"什么?你呆在这儿多久了?你身体才刚好,不要拿自己开玩笑!"
"你不用管我,走开。"还是平平的语气。
明皓的怒气一下子被挑起来了。
"我管不着你?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还没有这觉悟呢!!跟我走!"明皓上去粗鲁地拽席允,泥点裹满了他的裤腿。
"我再说一次,走开!!"
明皓怔住了,在他记忆中,从来没有听过席允对他怒吼。即使偶尔也会大吼大叫,但是都不像现在这样无情。他顿感身体虚弱,双腿发颤,只好坐在旁边的秋千上等待。
大雨似乎也把时间冲刷走了,阴霾的天空不能显示现在的时间。明皓只觉得他们在这里坐了好久,好久。
是他和京竹在麦当劳里度过的时间的好几倍。
"明皓从来没有拒绝过我......明皓从来没有因为别人抛弃过我。"
席允的开口,撕开了世界的沉默。
"明皓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明皓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而敷衍我,丢开我!"
"阿允,别这样!"明皓虚弱地跪在了地上。
比其他的身体,他备受谴责的心更加脆弱,席允的哭诉声折磨着他的心。
他悲惨、凄厉的哭声......
"明皓,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是真的......很寂寞......"
席允扑过去死死抱住明皓,雨很快冲走了他的眼泪。
11
今年夏天很少下这么大的雨,好像老天也陪着席允哭一样。
"乖乖去洗个澡,我去煮可乐姜丝。"明皓亲了亲席允的额头,把他推进浴室。
"少放点姜丝哦!"
"知道啦。"
泡了个香喷喷热乎乎的澡,席允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但是一看到茶几上那一大壶东西,马上皱的像苦瓜。透过咖啡壶,几乎看不到里面的液体,姜丝糊满了壶的内壁,好像一条条小虫。
"这哪里是少放啊!根本是姜丝煮可乐嘛。好可怜的姜丝啊,多不容易才煮了这些可乐!"席允为光荣牺牲的姜丝们默哀。
"哪儿来些废话,姜丝驱寒,喝完到床上躺着去,被子给你铺好了。"
"那明皓呢?"
"我先洗澡,待会儿看看雨停不停,再决定晚饭的着落。你不饿吧?"明皓隔着浴室的门说。
"让人家吃了你就不饿了!"席允嘻嘻地笑。
"贫嘴。"
席允捏着鼻子灌下一大口姜汤,突发奇想说:"明皓明皓,你说把浴室的墙壁换成玻璃好不好?"
"馊主意。"
"不会啊,这样你在里面洗澡,我就可以现场直播了嘛!多好,多棒!"
"哼。"明皓用鼻音表示这话题不值一谈,留席允自己沉溺在玻璃浴室的构想中。
明皓洗澡的时间不长,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有些黑了。卧室里亮着橘黄色的壁灯,灯罩是各式各样的米奇图案。
"怎么还没睡?"他一进去,就看见席允靠着床背发呆。
"等你啊。"这次席允很快就回过神来,仿佛他刚才一直专心致志地等着明皓发问。
明皓边擦干头发,边走到床边,坐下。烟瘾又犯,他想起自己的烟已经被雨泡透了。
"有烟吗?"他问。
"哦,有。"席允翻身在旁边的床头柜里摸出一盒,拿了两支,递给明皓一支,自己点着一支。
"薄荷的?味道不错。"明皓吸了一口说。
"还可以吧,不过我不怎么喜欢抽烟,也许是我不适合吧。明皓抽烟就很有大人的感觉,我抽烟就像小孩子学坏。"席允嘟起嘴。
"那就别抽啊,"明皓伸手把席允的烟夺过来,掐灭,"你啊,又抽烟又喝酒,哪里像个考生!"
"可是我都有好好考试啊,再说上大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我其实不想走这条路,可是如果脱离人群的话,明皓你不觉得太孤独了吗?"
"有我陪你,有什么孤独?"
席允哂笑,不置可否。
"自己选的路,始终还是要自己走完的。明皓你认为呢?"
明皓一惊,看着席允不太清晰的表情,只是沉默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记得你很喜欢画画来着,怎么不继续参加活动了?"
"我画那些素描明皓又不看不懂,学来干嘛。"席允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钢琴呢?也是因为这?"
"老师说我太顽皮,又没有毅力,留在那里只会干扰别人。"
"她胡说的,你很有天分,很有艺术细胞。"
"切!我唱歌还跑调咧,艺术细胞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出去卖!"
"掌嘴。"
"是......"席允学太监的语气,怪声怪气地回道。
明皓大笑。
"阿允,喜欢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及我。"
"那明皓呢?打算当牛郎,趁着年轻赚足一笔?"
明皓敲席允的额头。"我是这么没有志气的吗?什么叫趁着年轻,我要做到老!"
"讨厌,明皓也会讲笑话啊。"席允咯咯地笑。
两个人半躺在床上,说笑了一会儿。
"饿不饿?"
席允摇头。
"那先睡一会儿,雨好像小了,雨停了我们出去吃。"
席允点头。"亲亲!"他叫道。
明皓笑着在他柔软的唇上印了一吻,席允满足地闭上眼,趴在明皓的胸膛上睡了。
两个人的体温果然比较暖,明皓给席允盖好了被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习惯接吻了呢?蜻蜓点水式的,法国深吻式的,早安吻,晚安吻,见面吻,撒娇吻,席允总是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向他索吻,而他却从没想过拒绝。这世间恐怕再没有比这不带情欲的吻了,好像只是他们安慰彼此的方式,只是他们彼此表达内心不安的方式。
被子下面,明皓能感受到席允滑腻的皮肤,两人接触的地方,是水火交融后的那种温暖。席允是赤裸着的,他也是一丝不挂的,就像是两个赤裸的灵魂,交叠在一起。没有欲望,没有恶念,没有羞耻......
"明皓,醒醒,起床了。"
耳边有股热热的气流在骚动,明皓睁开眼,席允冷不防地亲了他一口。
"干吗,去吃饭啊?"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说。
"吃什么饭啊,太阳晒屁股啦,该上学了。"
"什么?!"明皓一激灵,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你看表!"席允把闹钟贴在明皓眼前,太阳形状的指针调皮地指向六点。
明皓觉得头有点晕。
"昨晚......不是要吃饭吗?雨停了?"
"是啊!大晴天呢。"席允披上睡衣,开心地拉开窗帘。"昨天晚上我们两个都睡过去了,谁也没起来,结果一觉就到今天早上了。"
"哇,头好痛。"
"谁叫你昨天淋雨的!"席允很没责任感地说道。
"早饭,吃早饭啊。"明皓边穿衣服边嘟囔,该死,昨天的校服洗完后就随便挂了起来,干了之后都是褶子。
席允到没这方面担心,找了一件白紫搭配的短衫套上--他不穿校服在校园里招摇过市,这事儿教务主任也默许了。
"明皓我帅不帅?"席允跳到明皓面前,扭来扭去,搔首弄姿。
"帅帅,反町隆史都不如你帅。"
"嘻嘻,我就说我最帅了。"席允开心地跑走。
"那早饭怎么办啊?"
"到外面买咯,然后到学校去吃。"
明皓只得点头,三下两下把床铺收拾好,洗洗涮涮出门。
12
吃过早饭,送走席允,明皓忐忑不安地坐在教室里,不时地往门口张望。
开学以来的第一次,他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听完了一整天所有的课程。即便是英文课上席允向他发出无聊求救信号,他也没有动摇。每位老师进门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抬头看他(她)身后是否还带了另外一个人来。
谁也没有,谁也没有给他们介绍一位新来的同学。
墨京竹可能是分到了别的班,明皓失落地想。
铃声又响了,明皓在同学们的注视下,破天荒地没有第一个冲出教室,而是等所有人都走了,才慢慢起身收拾书包。
放学了,不知道京竹有没有回家,或许他在网球场打球?
明皓飞快地跑上屋顶,远远地望见网球场里,只有几个散落的网球,孤零零地躺着......
他的心似乎缺了一角。
"杨老师,席允呢?"
明皓去找席允,却发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等他,便询问被女生们包围了的杨阵。
"啊?我不知道,最后一堂课还看见他了呢。"
"我知道我知道,席允去美术教室了!"旁边一个女生激动地说。
"美术教室?"
"二楼往左拐,第二间。"另一个女生热心地说。
"我知道,我是说,他去那儿做什么?"
"去画画了吧!放学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背着画架的帅哥把他叫走了。"
"呀,小允允怎么重操旧业了?"
"他不是不画了吗?"
"可是他很有天分哪,上学期还有帮我画过像呢,我姐说比职业画家画得还好!"
"纪明皓你找席允有什么事吗?......咦,人呢?"
明皓气喘吁吁地跑到美术教室,不知为什么,当他听说席允重新画画的时候,心里莫名的一阵慌。还没过大脑,双腿已经开始跑起来了。
透过门上的窗子,明皓看见硕大的教室里,横七竖八地支了许多画架,颜料柜上摆放着各种石膏像,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学生的素描,在这些静物、几何体、人物像中间,挂着《向日葵》和《西斯廷圣母》的拓本。
"你很久没来这儿了。"
屋里陌生的声音立即夺去明皓的注意力。
"是啊,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呃,石膏像好像又脏了一点。"
席允走进了明皓的视线范围,他慌忙弯下腰,唯恐被看见。
"变了,你一走,很多东西都变了。"
"是吗?"
"我不习惯一个人呆在这里,不习惯这里没有你。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没想到你却跟着那流氓到处疯跑,一点也不像你!"
"阿律,就算是你,也不许说明皓的坏话。"席允的语气冷了起来。
明皓听到自己被点名,激动地一下子挺直腰板。席允和一个男生的身影正好落入他眼里。
"明皓明皓,叫得真热乎,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亲密了?"
"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你和他认识才多久!你的性子我最清楚,其实你还是想画画,对不对?"
"不对,一点也不对!"席允激动地转过身面对窗外,明皓看不见他的表情。
"小允,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坐在一起画画、谈论理想了呢?"
"因为时间不会倒流。"
"你怪我一个人去法国?我跟你说过,那是我家里的安排,而且不是一年就回来了吗?你知道吗,当我回来听说你已经不再画画时,我有多自责?开学之后我每天都到这里来等你,你却毫无音讯。我不相信你已经忘了我们的过去!"
"少自以为是!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才放弃的吗?是我自己不喜欢了,我不想再画了!"
"小允,别闹脾气了。我在法国学到很多东西,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你,想和你分享。我们一起考美院,毕业后到法国去深造,这些不都是你的梦想吗?"
"别再说了!"席允怒吼。
"我就要说!你不肯回来,是不是因为那个明皓?小允,他会毁了你的!"
"程律你给我闭嘴!不许你说明皓......唔唔......"
程律盛怒之下扳过席允的身体,霸道地吻上他的唇。席允的挣扎却引来更猛烈的冲击。
程律撩起他的外衣,手向他胸前探去,粗鲁地揉捏那两点红璎。
"啊......"席允痛苦地叫。
程律放开他的唇,转而啮咬他的脖子,将一颗花蕾含在嘴里,手臂死死箍着他的身体。
"你这疯子!放开我,这里是教室!"
程律邪笑,"怕什么,又不是没在这里做过。"
"疯子!"席允捶打他的后背。
"我为你疯狂......"
明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只知道他到家的时候,有个人已经在门口等他很久了。
久到已经睡着了。
"京竹,醒醒。"他轻声叫。
"唔......啊!"墨京竹迷茫地睁开眼,看到一双脚,腾一下站了起来,头险些撞上明皓的下巴。
电流似的酥麻感在他双腿的神经里苏醒,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明皓及时抱住了他。
"腿麻了。"
"谁叫你在这里睡着,感冒了怎么办!"明皓一边嗔怪一边打开门,将京竹扶进屋里。
"我的行李......"
"我出去拿。"
一个深蓝色的别致行李箱摆在了明皓和京竹面前。
"对不起,突然打扰你。"
"你今天没去学校。"明皓用陈述句而非问句。
"嗯,有点事情......"京竹嗫嚅地说。
"这行李怎么回事?你离家出走?"
"明皓,我知道这太突然了,可是我实在想不出去哪里,只好来找你。可不可以让我暂住一段时间?我找到房子马上就会搬出去的!"京竹渴求地看着明皓。
"出了什么事?"明皓皱眉,这样焦虑的表情,不适合京竹柔和的脸。
"我......"他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算了,住吧,想住多久都可以。我很高兴你有麻烦时能想到我。"明皓拍了拍京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