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密尔?”卢修斯晃了晃脑袋,却发觉堤密尔正紧紧抱着自己,和他头挨着头。
“卢修斯,你怎么了?”堤密尔小心翼翼的看着卢修斯,眼睛里充满疑问。
卢修斯回想了一下,发现刚才的记忆居然很模糊。他心中一凛,突然怀疑起德雷克来。莫非,德雷克见他不肯合作,所以制造出另一个意识,想完全控制自己?
远处有脚步声正在快速接近,与此同时,奥妮娅呻吟了数声后终于张开了眼睛,但仍然双腿发软,连站立都很困难。
堤密尔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重新抱起奥妮娅按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回暗月马戏团的路意外的顺畅,等把奥妮娅送回住所后,天刚好蒙蒙亮。
“奥妮娅姐姐,那个城主不会再来找你麻烦吧?”堤密尔半开玩笑的说着。
奥妮娅红着脸啐了一下:“我才高攀不起。”她的眼睛似乎不经意的往有些不耐烦的卢修斯身上转了转,张嘴欲言,最后却只是挥了挥手转身进了房。
堤密尔转回身正想问卢修斯情况如何,却见卢修斯在一闪而灭的绿光中恢复了鳄鱼的身体,原本身上穿着的黑色魔法袍被撑裂成几片破布散在一旁。
卢修斯的样子有些没精打采,不过仍然慢腾腾的甩着尾巴往他们的住所爬去。
堤密尔默默的跟在卢修斯身后,原本想与他清算随意弄断别人手臂的事情,此时却也有些懒散,不想说话打破这一刻的平静。
等回到房里,关上了门,卢修斯早一步爬上了床,毫不客气的占据了大半张床。
“卢修斯!”堤密尔坐在床边,心不在焉的摸起卢修斯的脊背。每当他犹豫不决,或是有心事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把卢修斯当成乖巧的灵兽来抚摸。“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卢修斯懒洋洋的拨弄着尾巴,他现在是连维持人型的力气都没有了。鬼知道这里会有什么魔法师,居然迫使他用上现在还不足以完全掌握的禁咒。
“能不能……”堤密尔犹豫了一下,突然低下头侧身看着卢修斯:“为了我……”
“嗯?”卢修斯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一觉,神鬼不知,可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张着鳄鱼眼瞟堤密尔。
“……不要随便伤人?”堤密尔说完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他们就算有什么过错,也不需要下这么重的手……”
卢修斯觉得自己心凉了半截。搞了半天,辛苦是自己,劳累是自己,当事人还不领情。不过也是,这才像堤密尔。如果哪天,堤密尔能冷酷的看着别人死去,那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不能答应。”卢修斯尽量放缓了语气:“像今天晚上,如果不杀了那个魔法师,他不可能放过我们……”
“这样……”堤密尔嘟囔着,没有再说下去。他心里并不赞同这样的观点,但若不是卢修斯,恐怕他现在连坐在这里发表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卢修斯这时才注意到堤密尔的右手指节血肉模糊,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起伤口:“堤密尔,谢谢你。”
堤密尔默默看着替他清理伤口的卢修斯,总是明净无尘的心里突然多了几缕忧愁。
看到卢修斯闭上眼睛后,堤密尔蹑手蹑脚的溜出房,有些心烦意乱的随意溜哒。他虽然很愿意和卢修斯呆在一起,但现在不想。
他很喜欢卢修斯,比喜欢伊万叔叔要多一点,也比喜欢卓尔更多些。虽然在危险面前,他既不愿意丢下卢修斯,也不愿意丢下别人,但如果卢修斯有危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挡在前面。
可这不代表,他会赞同卢修斯的所有看法。卢修斯每一次伤人,都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但每一次,他都能感觉到卢修斯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他虽然也渴望成为勇敢的战士,但骨子里并不希望看到别人流血死去,而卢修斯显然对此毫不在意。
堤密尔突然之间对卢修斯与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一天彼此为了不同的观点争执,甚至分开呢?
“小骚货,你还想勾引我吗?本大人可还得留些体力……”堤密尔满怀心事,不知不觉间走得很远,正想往回走时,却听到一个猥琐的男人用十分低俗的语言大声嚷嚷。
堤密尔好奇的停了一下脚步,就看到发出声音的一扇房门后走出来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那个男人下身勉强算得上整齐,上衣却是胡乱的披在背上,嘴里叼着根牙签,满脸的痞相。
那男人走路像风一样,经过堤密尔的时候,还不怀好意的故意撞了他一下,这才扬长而去。
堤密尔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就在这时,门后又走出一个神情慵懒的女人——她浓黑的眼线已经有些晕开,但仍然风情十足,红唇也微微肿着,似乎刚被人肆意蹂躏过。
几乎不需要思考,堤密尔立刻醒悟莫拉和那个男人之间刚刚发生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想到现在趴在房里睡觉的卢修斯,堤密尔没来由的生出一肚子气。
莫拉看到堤密尔后,吃惊得立刻跑到他身旁哀求道:“堤密尔,我不是自愿的,请你不要让团长赶我走……”
堤密尔更加恼火,他并没有想着去告状,只是替卢修斯鸣不平而已。反正莫拉只要跟着马戏团离开因特卡纳岛就再也不会相见,现在又何必和她计较。
“你想怎么样不关我的事。”堤密尔的语气硬绑绑的,脸色也不太好。“我希望你不要再找卢修斯了……”
莫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微笑起来:“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就自由了……卢修斯的性欲很强,除了我,还有谁能满足他?”
ⅩⅥ
堤密尔对自己的怒火感到不可思议,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想夺走与他相伴十年的伙伴。
不过,堤密尔毕竟不能对一个女人撕下脸。但他讨厌莫拉,十分讨厌。莫拉自身检点与否,的确与他无关,可是他看不惯这样的女人纠缠卢修斯。
最重要的是,莫拉的话彻底揭穿了堤密尔心中构筑起的假相——卢修斯并不只是单纯的在莫拉的床上睡觉……也许就像卢修斯和自己所做的一样,甚至可能更多。
这种想法让堤密尔有些恶心。
“堤密尔,卢修斯有自己的自由,他又不是你的,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好像没有关系。”莫拉浅笑着,伸手撩了撩头发,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女性的魅力。
堤密尔不得不承认,莫拉有一种特殊的美丽。哪怕她举止放荡,也具有吸引男人视线的足够本钱。
“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卢修斯!”堤密尔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连自己都感不到解的话。这算什么?仪式交接?承认莫拉与卢修斯?不!不可能!可是……如果卢修斯自己也愿意呢?他凭什么阻止?
堤密尔黑色的眼眸深处泛出一抹紫色,但很快又被黑色掩盖过去。略长的流海盖住了眉毛,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郁,整个人如同一副画般漂亮。
莫拉惊讶于眼前这个少年仍具青涩的美丽,他与卢修斯相比,显得柔弱许多。而事实上,堤密尔骨子里有着连卢修斯都不得不屈服的倔强。但此刻莫拉只看到了这个少年带来的威胁,她忍不住打探起来:“堤密尔,你和卢修斯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堤密尔冷淡的眼神扫过莫拉的脸庞,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莫拉觉得那眼神居然如同能刺透她身体一般锐利,忍不住就呆了一下。堤密尔漠然的表情,似乎充满着不屑和轻视,好像自己高高在上,这令莫拉相当恼火。
“哼,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等完全看不到堤密尔之后,莫拉才像醒过神来一般,恨恨的在地面上跺了一下。不过想到卢修斯,她脸上顿时就出现又爱又恨的复杂表情。卢修斯又何尝不是一个小毛孩……可为什么,她居然有些放不下了?
堤密尔逛了一圈,觉得心里更烦了。眼皮困得直打架,再加上莫拉的出现让他心情极不愉快,他几乎是臭着脸回到房间。
看到卢修斯横陈在床呼呼大睡,堤密尔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怒火朝天的抱起卢修斯粗状的尾巴想往床下拖,不想,卢修斯就像打虫子一样,甩起尾巴。堤密尔愣了一下,就感觉到自己人在半空中,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甩在床上,恰好陷入鳄鱼与床内侧的墙壁之间。
“卢修斯!!”堤密尔本来想敲打鳄鱼几下以示愤怒,但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指决定还是放弃。
不知不觉间,堤密尔居然趴在卢修斯背上,手脚并用抱着鳄鱼的身体睡着了。
卢修斯很快就醒了过来。变成鳄鱼之后,虽然皮糙肉厚,但毕竟背上趴了个少年,怎么都不可能当做挠痒。
堤密尔似乎重了。卢修斯小心的动了动身体,却引来背后堤密尔不满的梦呓。
卢修斯的脸黑了片刻,浑身开始冒出绿光,绿光消失后,他赤身裸体的趴在堤密尔身下。不过情况似乎更加糟糕。堤密尔感觉到抱着的身体缩小后,自然而然的收紧了手臂。卢修斯立刻发现自己的屁股中间居然顶着个东西,顿时冷汗直冒。
幸好堤密尔只是睡觉中自然起了反应,造不成任何威胁。等终于调整成两人脸对脸的姿势后,卢修斯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他还是觉得堤密尔张开四肢的样子比较迷人,至少比他合适许多。
卢修斯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凶狠的魔兽,反倒和普通人类越来越像。看着堤密尔总觉得可爱,当他难过的时候,卢修斯会心软,当他倔强时,会忍不住退让……
不过想到这里,卢修斯的脸色又变得凝重。难道说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不是德雷克制造的?而是自己无意识的分裂?
想不通的事情,不需要去想。卢修斯看着堤密尔的睡脸,忍不住用手背抚了抚他的皮肤。他似乎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相处。
这几天来虽然争吵了不是一回两回,但依偎在一起睡觉的时候,两人依然亲密的紧挨着,似乎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习惯。就连不同的立场和观点,在如此时刻也变得不再重要。
难得两人终于平静下来,暗月马戏团却出了新的麻烦。
城主并没有依约来观看马戏表演的排练进度,城主女儿却高调的来了。没有任何预兆的,暗月马戏团突然被护卫军戒严起来,所有马戏团成员都被驱赶到一片空地上。
“谁是马戏团的负责人?”说话的女子穿着一袭篷篷裙,大大的泡袖使她显得极为纤细。齐眉的流海十分乖巧,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好奇的转来转去。她的皮肤很白,唇色却很红艳,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挂了一根细细的水晶链。整个人看起来又高贵又美丽,就像一个洋娃娃。
摩耶身为团长,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莱茵城主的宝贝女儿是远近闻名的刁蛮难缠,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个美丽的小公主只是来这里随便逛逛。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摩耶无奈的对着城主女儿行礼。
“团长客气了,叫我玛姬就好。我的未婚夫在昨天夜里被人残忍杀害,今天我是来找凶手的。”玛姬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虽说是来找凶手,却完全看不出一丝难过伤心的表情。
堤密尔垂下眼,心中有些不安。昨天夜里被人残忍杀害,又恰好是城主女儿的未婚夫……这个人不会就是卢修斯杀死的魔法师吧?
“怎么?你怀疑我说的话?”玛姬提着两旁裙摆,优雅的在护卫军替他端来的靠椅上坐下。过膝的篷裙遮不住小腿,纤细的脚裸下头套着泛有柔光的小皮鞋,细长的鞋跟能看得人咋舌。但毫无疑问,很有吸引力。
摩耶也算是个老油条了,他立刻笑了起来:“玛姬小姐别吓唬我们,我们暗月马戏团里只有马戏演员,哪里来的杀手。”
“喔?”玛姬若有所思的玩弄起自己的头发,突然兴致盎然的撇头看向奥妮娅所在的方向:“那本因触怒父亲大人而关进地牢的奥妮娅小姐,又怎么会自己回来了?”
这下不止是摩耶,奥妮娅和堤密尔都脸色难看。
“啊,别紧张~”玛姬如受到惊吓一般,用手挡在嘴前,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我并不想迁怒别人,只要凶手老实站出来,我就不找你们其他人的麻烦。”
摩耶回头扫了一遍自己的团员,目光在转到堤密尔身上时,无意识的顿了顿,但立即又移开。片刻后,他赔着笑转回脸:“玛姬小姐,我的团员们除了马戏几乎没有别的爱好,更不可能有本事去地牢里救人……”
玛姬冷笑一声:“那我倒要问问奥妮娅小姐是怎么从地牢里出来的?”
奥妮娅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紧张得两腿发抖,但仍然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的说了起来:“我当时晕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
玛姬两手轻按靠倚扶手,腿一绷,就站了起来。她笑意吟吟的踏着匀称的步子走到摩耶面前,脸微微往前倾,直把摩耶逼得往后退。“摩耶团长,这一次的庆典,我看你们就不用参加了。我可不想,在我的生日庆典上,会出现什么令人不安的刺杀事件!”
摩耶眉毛一提,几乎就要发火。暗月马戏团是全斯普莱斯最有名的马戏团,如今却被人扣上杀人的罪名,这造成的负面影响足以给马戏团致命的打击。
“当然……”玛姬的笑容虽然甜美,却给人一种狡猾的感觉:“只要凶手站出来承认,我保证不会影响到别人,还可以安排暗月马戏团参加生日庆典的压轴演出,并且让父亲大人下达通告,让你们成为因特卡纳岛唯一承认的马戏团。”
堤密尔抬眼看了一下奥妮娅,发现她正也一脸惊慌的看过来。堤密尔明白,玛姬今天是一定要找出一个凶手了。杀人的虽然是卢修斯,可说到底,是为了保护他。如果真要认罪,也只能是他认。
“玛姬小姐,不是我们不承认,而是凶手根本不是我们暗月马戏团的人。”卓尔的身形实在引人注目。他一走上前,玛姬的脸孔不由自主的就往上仰起。
玛姬显然对这种处于弱势的说话方式极为不满,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大个子,我自然能找过来,当然是有证据……哼……你们暗月马戏团既然号称是斯普莱斯最有名的马戏团,怎么除了包庇杀人犯,还窝藏妓女呢?”
没有人能回答。妓女是犯了重罪女人,按理说,她只能呆在指定的地方接受惩罚。但事实上,除了堤密尔和卢修斯,压根没人知道莫拉是妓女。没想到,这件事情也成了玛姬落井下石的工具。
“玛姬,我没有罪,是你陷害我……是你……”莫拉失控的尖叫着,眼睛里充满恨意。
玛姬的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神情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莫拉,我好同情你……不过我知道你最怕痛了,第一次找你的客人全是我精心挑选的……他们应该很心疼你吧?”
堤密尔听得不解。玛姬的害怕明显是装出来的,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嘲讽,似乎正在取笑莫拉。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莫拉突然发起狂来,冲到玛姬身边揪住她的头发,就要抓她的脸。但随即,玛姬附近的护卫军便用力击打莫拉的背和头,使她不得不松开手倒在地下喘息。
“好了!”玛姬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头发,漫不经心的将踩过莫拉的手,对她的惨叫声听而不闻。“我再给你们一个漏时,如果再不承认,我就让暗月马戏团永远从斯普莱斯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