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凡盯着狼狈的萧拓,眼睛在笑,不用再听他的亲口承认,从表情就知道他和勾鸣的关系。
“包庇一个背叛你的人,没必要吧。”
从警察局走出的时候,萧拓整个人变得呆滞,被冷风吹刺的双颊麻木冻结。
毋庸置疑,从目前状况看,警察怀疑的目标锁定在勾鸣身上。
听完于凡的一席话,今晚该如何与他面对?他说出这些,只为挑拨自己与勾鸣的感情,说出真相?
不不,既然他早知道自己和勾鸣的关系,事情就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于凡是个狡猾的警察。
心虽然抽搐着,但不得不逼迫自己再好好想想……
萧拓拉紧衣领,顶着风,走进黑暗。
这时,停在警局不远处的车子才悄悄启动,隐约看到里面的人抽起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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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萧拓撞见和其他男人一起,被警察找上门调查杀人案,想遮掩的一个个暴露,勾鸣两天来心情差到极点,工作不断出错,完全丢了心思。
加班勉强完成了任务,一看墙上钟表,九点多了。
没吃饭,却一点也不饿。
无精打采走在繁闹街区,空壳一样的脑子仍努力想着该如何逃过警察的询问。
口袋中,手机嗡嗡振个不停,懒得去看来电显示,勾鸣有气无力地“喂”道。
“你好啊勾鸣,还记得我么?咱们见过几次面。”
“呃……你是……”
“我知道你最近遇上点麻烦,想找个时间和你谈谈……”
破冰-13.5
勾鸣回到家的时候,已临近午夜十二点。怕吵醒萧拓,动作小心翼翼。
当转进卧室,看到漆黑的屋子里只映亮着一张发青的面孔时,终忍不住大叫出声。
“你回来了。”萧拓移开手机,屏幕的青光立刻打到别处。
“唔,你……怎么还没睡呀。”萧拓没有光照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睡不着。”脑子里不停翻弄着警察的话,想着想着,才发现已到了这个时候。
直到勾鸣回来,萧拓没是没能拨出他的号码。
最终没想好该怎么和他说。
“早点休息吧。明儿还上班呢。”勾鸣简单洗漱后爬上床。
“几个小时前……那个警察又找我了。”萧拓把手机塞到枕下,室内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勾鸣钻入被窝的动作一顿,“是……嘛。”
“他今天找你了么?”萧拓望着房顶,手臂伸到外面。
“没。”把被子掖好,勾鸣只露出头,“他……找你说什么了?”
“恩。说了一些事。”话到嘴边,重新憋回心里会更难受,萧拓还是决定问出,“你和那个死掉的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
“勾儿……到现在这个时候,你不该对我再有任何隐瞒了。”萧拓感觉身心疲惫,胸口闷得发慌,“警察已经出动了,咱们总得想想办法,如果你对我都不说实话……”
“真的没什么关系。”勾鸣转过身抱住萧拓,“就是在酒吧见过几次面,他……对我有那个意思……但我一直没搭理过他。”
萧拓回忆着警察的话,这次勾鸣似乎没有说谎。
只不过现在不是追究勾鸣为什么会经常出没在同志酒吧的时候。
“小拓,你别怕。只要咱们一口咬定没做过,就没事。他没有证据。”
勾鸣说的没错,这也正是萧拓晚上唯一想清的一件事。
于凡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他没查出任何有力证据。
两人相拥着不再说话,身体虽抱在一起,思绪却不相连。
意识一直处于不安的半清醒状态,只感觉浅浅闭了一下眼,闹钟便响了。
窗上封着厚厚一层冰霜,天空没有一丝光亮。
萧拓和勾鸣锁了家门,准备照常上班,毫无生气的楼道在眼里显得冷清。
刚走出楼门,寒风刺面而来,跟着,门前停的车子里走下阴魂不散的男人,于凡。
两颗心不禁再次紧张提起,萧拓和勾鸣不得不忐忑站住,警惕望着他。
“你们起的真早,看来我在这守夜还是值了。”手臂一摆,于凡指向车子,“我又掌握了些新情况,需要你们跟我回去协助调查,时间不知道多久,你们最好给公司打个电话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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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多,坐在审讯室的勾鸣不停咬磨着嘴唇,显得烦躁不堪。
已经是第十次看手表了。
将近一个多小时的等待,心理素质再好,也终有挺不住的时候。
于凡到底在干什么。
在家门口守夜把他们带到警察局,现在却迟迟不出现。
推开椅子,勾鸣在屋里走来走去,思绪乱如麻。
一定是于凡发现的新线索,对他们不利。
可当时他们搜郭树尸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证件;
难不成……拖抱和掩埋尸体的过程中,有毛发留在他身上?
一年的时间就算尸体腐烂,但那些东西仍会留存,如果于凡做了DNA检验……
不不,郭树那个人,行为本来就不检点,就算有毛发留在他身上,也不一定只有他们的。
正当勾鸣坐立不安时,门开了。
只见于凡不慌不忙,带着文员进入。
“久等了。”
警觉地打量了两眼于凡,勾鸣没有说话,坐回椅子上。
“那咱们就开始吧。”于凡带着得意的笑容,“你知道我是怎么查出尸体就是郭树的么?”
扫了眼于凡,勾鸣垂下眼,“我跟他非亲非故,跟我有什么关系。”
于凡也不理会,继续他的分析。“呵呵……要不是那时发现他裤兜布料夹层里,有一枚非常小的徽章,可能到现在我也查不出他的身份。他裤兜漏了。”
勾鸣面上毫无表情,心下却开始波澜不平。
当时搜身的时候一定太慌张,完全没有发现。
“虽然发现了那枚徽章,不过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查到是郭树。”盯着勾鸣,于凡又道:“之所以一直没接到失踪人口的报案,就是因为郭树上无老下无小,说白了,就是孤身一人。我去单位调查的时候,他已经离职了,按理说政府公务员收入待遇都不错,谁知道他哪想不开,辞职了。不过他的身份既然查出来了,下一步就是要确认死亡时间。”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的事我不知道。”勾鸣双手按着椅子,指甲反复在上面划磨。
“呵,怎么可能不知道。”于凡笑着摇了摇头,“萧拓都招了。”
“什么?”
勾鸣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意料外的惊讶。
明明说好……
“刚才那一个多小时,我都在审问他,最后他受不住良心谴责,承认了。”
漂亮眸子瞬间黯下,勾鸣转了转眼珠,忽又瞪向于凡,“我不信。即便是真的,一定也是你使了什么手段逼的。我们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可能杀人!”
虽然坚信于凡在说谎,但勾鸣心里还是没底,半信半疑地说到后来,声音都在颤抖。
预谋杀人和失手错杀是有本质区别的。
萧拓原本就自责得厉害,一度想要自首,如果长时间面对警察的审问,保不住会动摇。
整个脑子开始混乱,正常思绪错了位,犹如一团团杂线缠绕在一起。
“你听我一步步说呀。”于凡观察着勾鸣的神情变化,扯了扯嘴角,“当时法医检查后,初步认定郭树死了大概有一年到一年半左右。不过呢,往往对于这种腐烂尸体,医生判定会因人而异。也就是说,时间上取长取短,因为医生的不同,判定也会不同,而他就认定在一年半左右。”
勾鸣心慌地厉害,唇角挤出的笑容都在轻微痉挛,“我上次都跟你说过了,我承认在酒吧和他说过几次话,但他的死和我无关。”已经不想再听于凡说下去。
至今,勾鸣一直认为他和萧拓做得滴水不漏,但越听于凡的话,越觉得哪里露了马脚。
破冰-14
勾鸣抠着椅子,似未感到指甲的疼痛,此时的他,满脑子交错着于凡的推理和萧拓招认的疑虑。
狡猾的于凡盯着勾鸣苍白却依旧漂亮的脸,在开口之前摊开数张照片。
瞥了眼照片中腐烂的尸体,勾鸣突然一阵反胃,忍不住干呕起来。
郭树几乎被虫蛆吃净,面目全非。
实在无法忍受这个毛骨悚然的腐尸曾侵犯过自己。
勾鸣的强烈反应让于凡有些意外,他扫过坐在一边的文员,起身走到勾鸣身边,带着笑容抚摸起他的背脊,“尸体虽然腐烂了,但有些东西还是会留下线索。”
挤掉眼中多余的泪水,勾鸣用力掐住太阳穴。
“你看这件帽衫。”于凡故意把照片举到勾鸣眼前,见他迅速闭上眼后,才道:“是超市买的。”
心里“咯!”一震,心脏突突跳得更凶。
“郭树从里到外的衣服,除了这件,都是名牌。你说这不很奇怪么。而且这帽衫……还是超市自己的品牌,做工粗糙。于是我想……凶手一定是在慌忙之中,随便买的吧。”于凡看着勾鸣,刻意加重了“凶手”两字的语气。
见勾鸣沉默了,于凡又绕回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后来,我去这间超市的几家分店问过了,这款衣服上架的时间完全相同。是在去年四月到五月,九月到十月两个时间段,所以郭树应该在这两个时间段被杀的。但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排除了九、十月被害的可能,一个冬天不可能腐烂成这种程度。所以,应该是四月到五月这个时间。那么从尸体被发现那天算起,再结合法医之前的判断,郭树应该是一年前死的。”
勾鸣只觉胸闷气短、喘不上气,他已经想不出任何话了。
正当于凡准备进一步分析时,手机铃音忽然响起,是来自坐在一旁的文员的,只听他“好的,好的”答了两句后便挂断。
勾鸣这才稍作喘息,抬眼看着俯在于凡耳边低语的文员。
文员的神情像是如释重负,而于凡的面色并不好看,不满中尽是无奈。
接着,文员收拾掉桌面的资料,离开了房间。
室内,只剩他们两个。
略微调整过心态,于凡又扬起笑容,“去年五月十八号晚,S区D酒吧的服务生看见你和郭树发生争执,而后你们相继离开。以后却再也没见你们去过。你可以告诉我,那晚你们离开酒吧后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记得了。”
事到如今勾鸣已编不出更多谎言,只能一再否认。
“不记得了?呵呵。”于凡摇头笑了笑,忽然脸色一改,严肃得吓人,“那我就来帮你回忆回忆,看我说的对不对。”
“……”
“你和萧拓是青梅竹马,但关系其实并没看着这么简单,说白了,你们两个在交往吧。”于凡把胳膊放到桌上,边说边探过身子,“可是呢,你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也可能你们太了解对方,时间长了腻味了,于是你就想寻求新的刺激,背着萧拓经常去GAY酒吧。”
“我没有。”缩住脖子,勾鸣摇着头。
“我私下了解过,你在酒吧很受欢迎,经常有男人为你打架,和你亲密的男人也不少,这个时候,郭树这个人便出现了,于是你们两个有了奸情。”
“我跟他没有奸情!我跟他没关系!”勾鸣继续摇着头,声音开始激动。
“呵呵,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不过,可怜了萧拓,他似乎不知道,还很信任你啊。郭树这个人,虽说有钱,但我听说他人品不太好,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发生争执,只有你才知道。于是那晚你们离开酒吧后,他可能对你做了什么你很生气的事,本来就想摆脱他的纠缠,于是你生了杀机。”
“我没有!没有!!”勾鸣猛地抬起通红的脸,辩解。
郭树猥亵的脸开始在眼前晃动,行为粗鲁地把自己绑住,褪下衣物……
勾鸣盯着桌面,瞪圆双眼,身体止不住恐惧颤抖。
“那时你唯一知道的就是杀了他,他一刻不死,你就一刻不罢休。”于凡不给勾鸣任何思考喘息的间隙,一句句紧追逼问。
椅子粉碎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击打在肉体上的钝声叫人头皮发麻。
“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关键的部位血流成河……”
男人眼睛爆凸,满嘴鲜血,头下一滩暗红血水的样子再次浮上眼前。
“没有……没有……我没打过他的头!!!”勾鸣有些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叫。
接下来,于凡不再说话,时间一秒秒走过,静默得可怕。
忽然意识到什么,勾鸣猛抬起头,惊愕望着已勾起笑容的他。
破冰-14.5
冷汗不时淌下勾鸣漂亮的脸,汗水浸透的湿漉双手,死死扣着,不停发抖。
于凡的笑容,此刻在勾鸣眼中已近诡秘可怕。
缺氧的脑部,仿佛被他不间断的逼问催眠,慌乱中,竟脱口而出。
“你了解的……还真清楚。”于凡双手抱胸,得意靠向椅背。“从调查你和萧拓开始,我就只字未提过导致他死亡的原因。”
僵硬移开视线,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淌下颈项,流入领口,冷冰冰的,像刚被毒蛇缓慢爬过一样。“你这是在诱逼,那种问法换作谁都会顺着说下去。”
“‘一次又一次’虽说笼统,但还有其他可能。比如,用刀扎死。可你怎么就能那么准确说出‘打’这个字呢?而且还是他的头。虽然郭树尸体腐烂了,但钝物重击留下的伤痕还是有的。经过鉴定,郭树背部、四肢都发现不同程度击伤,而颅脑损伤才是他致死的原因。”
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勾鸣摇着头重复着“我不知道。”
“不过,还有一点。”于凡顿了顿,把室内已凝结的空气又蒙上一层冰霜,“毁尸灭迹不是你一个人干的。”
心脏脆弱地喘息,汗水已将额前头发染湿,勾鸣绞尽脑汁,可大脑仍一片空白。
“你这么瘦,郭树活着的时候,我都不信你能抬动他,更别提……死人,抛尸地点离市里遥远偏僻,所以你必定还有一个帮手。那么,这个人,除了和你交往的萧拓,没别人了。”
“你胡说八道!都是你猜的!你没有证据!!”几乎被掩埋的记忆被清晰扯出,勾鸣再也坐不住,猛地起身指向于凡。
笑着握住勾鸣僵直的手指,于凡跟着站起,摸了摸他虽然扭曲却仍漂亮的脸,“你都亲口承认了,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谁承认了!!谁也没听到我承认!!这屋里没有证人!!是你诱导的!我没杀他!没杀他!”厌恶地打开于凡,勾鸣抽回手指,歇斯底里。
“萧拓会告诉我的。”于凡唇角一扬,与勾鸣保持开一定距离。
“你说什么?”一时未反应过来的脑子有点懵。
“我还没有见萧拓,我想看看听到你承认后,他的反应。”
怔了数秒,终于明白于凡意思的勾鸣登时暴怒,可惜骂声被隔在门内,谁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