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看气势,是要连着忘归楼也一并拆了。
谁知就在他快要走上三楼的一刹那,那个一直隐藏在黑暗里的少东家竟然走了出来。
惊世绝伦的容颜突然就这么没有一点遮掩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世人皆称江南三女乃当世美人,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但只要见过此人,什么江南三女什么南江三女都不能再入眼中。
他的脸宛若白玉雕琢而成,没有一丝暇垢,真可谓完美无缺。
眼角随意用金粉画了一只妖冶的蝴蝶,随着他的走动,翩翩欲飞。
一双桃花眼微微挑起,眼神邪魅。任何人只要望一眼,就觉得连魂魄都被勾了去。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但就是有那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味。
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喜怒不分。
明明站在眼前却又仿佛一团看不清前方的浓雾,让人摸不清看不透。
一头泼墨长发随意地用墨绿的绸缎束在身后。
身穿一件雪白长袍,袖口处随意几笔勾勒出几只在芦苇间嬉戏的白鹤。
他现身楼梯口处时,天空刚好打了一个响雷,轰隆隆地惊天动地,而一干食客心中也像打起了惊天巨雷。
络腮胡呆住了,他身后的兄弟也呆住了,忘归楼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那少东家闲闲的瞅了一眼那群刚才还怒气冲天的人一眼,又转身,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这才正眼面向络腮胡。
“你满足不了自己的女人,冲我发什么火。”他懒洋洋地说。
所有人顿时哄堂大笑。
络腮胡胀红了脸:“你,你……”
他又睨了哭泣的女人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如果所有和我睡过的女人都要嫁给我,那我还过不过生活了。”
忘归楼的人顿时又捧腹大笑。
女人哭不出来了,也和络腮胡一样,胀红了脸:“你,你……”
那少东家端详着跟在后头的大大小小络腮胡兄弟,冷冷道:“连握武器的方法都错了,竟然还想打群架。”
那群人于是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握着狼牙棒的手不由自主地藏到身后。
少东家昂头,从上往下,睨了眼这群闹事的人一眼,也不说话,却弄得那些人心中直冒冷汗。
这时一个看上去灵活的小二噔噔噔跑上楼,弯腰弓背,一脸的尊敬。
楼云生发现,他竟然是女子进楼时,和她说话的那个人。
小二谄媚地说:“少东家,您去休息,这些人我马上就来处理。”
少东家面无表情的掀了掀眼帘,冷冷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放她上来的。”
那小二顿时汗如泉涌,连连哈腰、噤若寒蝉。
少东家眯着眼睛,狭长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寒光。
小二吓得更厉害了,连忙转身,竖起一双眉毛,像过年时贴在门上的门神,高声喊道:“走走走,不要在这里阻碍我们少东家休
息。出去,快出去,不走我就叫人来了。”
“你,你难道不怕我们东北三雄,不然又为什么要出来。”络腮胡还不知死活的喊。
少东家眯着眼睛,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听络腮胡这么喊,没好气地说:“我才不是因为什么熊而出来的。”说完摇了摇手中的酒
壶,接着说“我是因为酒喝完了所以才出来。”
所有人顿时石化。
楼云生撇嘴。
几年不见,这厮的嘴巴越发厉害了。
第九章
从少东家出现后,殷夜行就一直好奇地看着他。
见这场风波就这么轻描淡写几句话解决了,殷夜行颇有感慨地说:“厉害,果真不愧是执掌一泉阁的人。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手
腕,不知日后要如何驰骋风云。”
楼云生看着上面的人,没有说话。
他还是那样,只要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翻起别人的巨浪。
还是那样……不懂得怜香惜玉。
楼云生撇了撇嘴,把头扭到一边,低声暗骂:“还是那样,女人杀手。”
殷夜行有些吃惊地望了楼云生一眼:“你认识他?”
楼云生不回答,一双眼睛瞪得宛若铜铃。
殷夜行于是收回打量他的眼神,只是眼中已有了笑意。
“半年?我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找一个人,你区区半年又算得上什么。”楼上那少东家梦呓一般喃喃道,声音不大,偏偏楼云生
听得一清二楚。
楼云生心里不由有些难过。
但不知为何,心中一个地方同时小声地说:哈哈,你也有今天,想当初你左红右绿的时候,我跟在你身后都不知疯了多少次了。
那少东家接着又感慨万分地说:“有人不把你放在心上,一转身就忘了你,偏偏你还日日夜夜惦记着别人。狠心人啊,狠心人。
”
楼云生的脸微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只把新桃换旧符,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他还在凄凄惨惨地吟唱。
殷夜行看了楼云生一眼,又看了看三楼的少东家,很肯定地说:“你们认识。”
“而且关系还不浅。”三楼人邪魅的声音忽然放大,楼云生一惊之下抬起头来,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瞬时放大。
“我……你……”楼云生一愣之下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重复我和你两个字。
他姿势慵懒,神态却疏狂,一双勾人桃花眼愣愣地盯着楼云生看。
楼云生猛地扭过脸去,却看到殷夜行怔楞之下仿佛还有些受伤的脸,顿时只觉得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生儿,不要看他。”那该死的混蛋竟然伸手将楼云生的脸扳向他,力气大得楼云生忍不住吃痛。
楼云生悲呼一声。
他却怒道:“还叫!你五年都不回来看我,回来了竟然不让下人告诉我。要不是小菊来给我通风报信,我是不是还要再等个五年
。”
楼云生顿时不敢叫了,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像只乖巧的小狗。
楼云生弱弱地说:“哪有五年。”
他挑眉扫楼云生一眼:“照你这么说,四年十个月零七天就不是五年了。”
楼云生低下头去,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说,为什么躲着我。”他的手用力,楼云生心中顿时警铃大响,要是一个回答不好,他这张老脸就别想完整无缺地度过今晚。
“我没有……”楼云生小声地说。
“还说没有。”他怒。
说起来好笑,他这厢在发脾气,楼云生竟然暗自觉得开心。要知道这厮长大后越发的喜欢不远不近,似笑非笑地玩弄别人。要让
他情绪失控至如此程度,恐怕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可以了。
但话又说回来,他的爪子力气可真大啊。
楼云生谄媚的笑:“兄弟,手轻一点,弄坏了上哪再给你找一个。”
“谁是你兄弟,你冷血寡情,我可没你那么了不起。哼,这张破脸有什么好的,弄坏活该。”
他狠狠瞪楼云生一眼,手却还是松开了。
他伸脚将凳子勾开,一屁股坐在上面,没好气地说:“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
楼云生笑笑,同时不着痕迹地摸了两下刚刚被掐的地方。
好痛。
这混蛋都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的吗。
殷夜行有些担忧地伸手,冰凉的手指贴在楼云生的面颊上,红肿的地方顿时没那么疼痛的。
楼云生心中顿时一片感慨。
殷夜行自从毒解了一大半后,性子就开始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了------但貌似只是对楼云生这样。
楼云生冲他笑笑:“你的手比什么良药都管用。”
他也冲楼云生笑笑。
旁边的混蛋不高兴了,啪地一下将手重重地贴在楼云生的另一边脸上,阴森森地说:“那我的手呢?”
楼云生看了一眼他那张明显地写了我很不爽四个字的脸,叹了口气:“别闹了。”
“哼。”他冷哼一声。
殷夜行又伸手拍了拍楼云生的脑袋,楼云生笑着将他的手也拿下来,但握在手心没有放回去。
混蛋睨了楼云生俩一眼,忽然懒洋洋地靠在楼云生身上,不着痕迹地将殷夜行的手抽出去,又将自己的手塞进来。
楼云生眉毛一挑刚要发怒,楼倾云却掀起眼帘,冲楼云生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另一只手指着殷夜行问:“新朋友?”
楼云生点头。
“介绍一下。”
“殷夜行,楼倾云。”楼云生言简意赅,节约口水。
“忘归楼和一泉阁的少东家楼倾云?”殷夜行问。
楼倾云挑眉看着楼云生,楼云生顿时汗如泉涌。
“楼云生不过是个代理的,真正的那个,你应该问眼前这个一心只有山山水水的混蛋。”他阴阳怪异地说,混蛋二字咬得格外清
楚。
“我不知道。”楼云生马上否认。
但殷夜行还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望着楼云生,楼倾云似笑非笑地重复楼云生的话:“你不知道?”。
楼云生翻了个白眼,只好实话实说:
“夜行,我不是有意隐瞒的,只是这个少东家的称呼实在是太难听了,所以我就让楼倾云代替处理阁里的大大小小事情。再加上
我时常游山玩水不在阁内,所以时间一久,大家就自然而然地承认楼倾云是少东家了。其实我以前几次要让位于他,但他却总是
再三推脱,结果变成现在有了两个少东家。一个名誉上的,嗯,就是我;另一个实际上的,就是楼倾云。”
殷夜行很了解楼云生地说:“你不是因为称呼难听,而是因为太懒,觉得这件事太麻烦。”
楼云生顿时黑线。
虽然这是事实,但听他这么说总觉得很古怪。
“生儿。”楼倾云一脸幽怨地望着楼云生,“你从来没有直接叫过我的名,为何这样对一个外人?”
“什么?”楼云生有些茫然。
“叫我云。” 楼倾云认真的看着楼云生,眼神真挚。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种表情楼云生只想笑。
事实上,楼云生也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了。
楼倾云生气地用手掐楼云生,楼云生连忙告饶。
一时间,二人旁若无人地嬉笑打闹。
殷夜行忽然闷闷地说:“你们关系的确很好。”
“那当然了。” 楼倾云伸手勾住楼云生的脑袋,挑衅地冲殷夜行说,“我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的所有我都了解。”
殷夜行的表情更加阴沉了。
但楼云生却非常不合时机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殷夜行看着狂笑莫名的楼云生,楼倾云也不解地看着楼云生。
楼云生伸手擦拭笑出眼泪的泪水,忍笑道:“这混蛋小时候长得和个女孩子一样,搞得我们周围的男孩子都暗恋他。有一回儿穿
了我的裤子,却没想到穿的是条开裆裤。结果你猜怎么样,他走出去后,所有男孩子先是一愣,接着大哭。哈哈哈,多少纯情少
男的初恋,就这么被他骗去后又彻底破碎。哈哈哈,我告诉你,那可真是芳心碎了满地。伤心人在天涯啊……”
楼倾云睨了楼云生一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和隔壁的虎子打赌,用一根糖葫芦赌我是不是女孩,所以才在裤子前面
剪了一个大洞。哼,一根糖葫芦就把我卖了。”
楼云生大窘,顾左右而言他:“嗯,嗯,三师傅仙逝了。”
“哦,那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楼倾云语气不是很好。
“不要这样说一位死者,他毕竟也教过你一些医理。”楼云生不悦。
楼倾云闲闲的瞅楼云生一眼,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躲着我。是那个老不死的要你这样做的,对不对?”
楼云生一愣,没有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个。
当下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楼倾云也不着急要楼云生回答,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杯子,漫不经心地用手帕将纤尘不染的杯子擦了个遍,漫不经心倒了杯茶
,凑到嘴前抿了一小口,再漫不经心地将茶倒掉。
然后他指着地上的那滩茶水,对楼云生说:“楼云生,茶凉了,我就会倒掉。酒馊了,我也会倒掉。”
楼云生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抬头望向楼云生,瞳孔一片森冷:“但是人冷了,我却不会换掉。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直起身子,从上往下,俯视楼云生。
他的脸因为逆光而一片漆黑,不知为何,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些惊心胆魄。
他亲启朱唇,一字一顿道:“因为我一辈子会喝很多杯茶,也会喝很多壶酒,但身边永远只站一个人。”
“楼云生,你逃不掉的。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说完,他深深地望了殷夜行一眼,然后长袖一挥,施展轻功,消失在苍茫大雨中。
殷夜行对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窗外,忽然低声说:“我不会放手的。不然,我又要去哪里找活下去的理由?”
他的声音轻微地几乎听不到,仿佛窗外的风雨随时就能把他吹走。
楼云生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楼云生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一个都不明白。
殷夜行的脸色有些苍白,额间的绛紫色的遗情花颜色暗淡,以往耀眼的光芒此刻仿佛全部都黯然失色。
他忽然猛地直起身子站起来,大力将楼云生拉到二楼一处无人的窗口处,猛地一下推开阻挡风雨的窗户。
狂风一瞬间充斥了温暖的忘归楼,暴雨沾湿了楼云生的衣服。
楼云生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抱臂摩擦了两下手臂,不解地望着殷夜行。
“忘归楼有一个传说。如果在四月四日风雨中站在忘归楼窗边的话,能够听到自己前世恋人的声音。”殷夜行声音悠远。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仰望漆黑一片的天空,忽然对楼云生说,“现在四月四日,风雨大作,楼云生们站在忘归楼窗边,你听到声
音了吗?”
“声音?什么声音?那是迷信而已,这么荒唐的事情你怎么会……”
楼云生未说完的话全都淹没在接下来一个疯狂的热吻中。
殷夜行猛地一把扯掉遮掩旧痕的黑纱,粗鲁地把楼云生摁在墙上索取楼云生的吻,楼云生甚至感觉他要将自己体内仅存的一点空
气都要一并夺取。
他眼神布满血丝地,那个人前沉默寡言的他,仿佛也随着那块面纱,一并摘去。
楼云生有些害怕地看着他,看着一瞬间变作一只狂暴野兽的他,这样的他,陌生而又霸道,激烈的吻让楼云生的世界变得模糊。
他紧紧抓住楼云生的双臂,低吼:“云生,你救我的时候曾经叫我看着你。那你现在看看我,看看这个一脸疤痕的我,看看这个
一无所有的我,你看啊,你看啊……”
他仿佛疯癫了一般,不停地叫楼云生看他。
虽然楼云生的背已经抵在墙上,但这也抑制不了他浑身的战栗。
“你看看如今的我,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啊。”殷夜行忽的发出一声怒吼,眼中泪光涌动。
“云生,除了你,我一无所有啊,你又怎么忍心,夺取我剩下的这一点点活着的理由?”
“夜行……”楼云生愣住了。
“云生,你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怎么会变成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云生,怎么了,你怎么在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