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memoriestree

学校一成不变的沉闷环境中即使是很小的变化也能激起大家巨大的热情。

下午死气沉沉的数学课上，就在大家都埋头和数学题搏斗的时候不知是谁突然小声惊叹道：

“哎，快看窗外，下雪了啊！”

原本安静的教室里马上炸开了锅，所有的人都丢下试卷开始向窗外张望并发出欣喜的赞叹声。我也不由自主地向外望去，果然天空中飞舞着零星的雪花。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吧，是初雪啊。到了晚上也许会下得更大呢。

无意间瞥到了冬雪正以她一贯的姿势靠在窗台上。她也在注视着外面的雪花，嘴边似乎隐藏着一丝微笑。

呵呵，冬雪在看着冬雪呢。

突然在脑海里冒出来的句话差点让我乐出声来。

突然觉得很感动。是因为外面满天飞扬的初雪还是因为冬雪那恬静怡然的表情？

我已经无心去追究这莫名感动的来源，只想企求神明能将这一刻保存下来直到永远。

26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时雪已经大到连窗外的树枝都看不清的地步。为了安全起见学校决定取消今天所有年级的晚自习。

听到这个消息后教室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虽然班主任还在大讲回家路上的安全问题，可底下已经没有人在认真听了。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穿好大衣，预备只等老师说完就冲出教室。

那知道班主任从道路安全谈到学生早恋之后又预测了一下明年的高考形式，总之是洋洋洒洒、没完没了。在焦急地等待了近一个小时后已经被折磨得耐性全无的学生们才听到了盼望以久的那句话：

“……今天就讲到这里，放学……”

教室里响起一片欢呼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不出五分钟教室里就空空荡荡了。

回到家里时间还早，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她很兴奋的从厨房里探头出来说：“呀，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下雪路滑，全校都早下课了。”我边脱靴子边回答。

“哎呀，要是天天下雪就好啦。”

“什么？”

“呵呵，没什么。今天我做了你最喜欢吃菜，一会儿就可以吃饭啦。你先去看会儿电视吧。”

“……”

吃完饭再看完新闻联播我才慢慢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今天没上晚自习但老师把作业的分量加重了，算下来与上晚自习也没多大区别。

当我终于将最后一道习题做完，抬头一看，已经将近11点了。

站起来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我漫无目的的走到窗边开始注视着天上飘舞的雪花发呆。没想到今年的初雪会下得这么大，放眼望去无论是房屋还是街道皆是一片银装素裹。在这样的雪天小区的街道只能用冷清来形容，除了街灯下站着的外就看不到其他人了……

哎？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人站在外面的？还穿的那么单薄，连大衣都没穿……在等人吗？那个人的头低垂着，让我实在无法看清她（他）的脸。

我的心底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人这么像冬雪呢？虽然我心里清楚冬雪从来没有进过我家小区根本不可能认识我家在哪，虽然我明明知道她没有理由会在这么晚的时候出现在我家门口。但是直觉却执拗地告诉我那个人就是冬雪。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一点我试着将窗户打开想探头出去。但刚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冷风就夹杂着雪片吹了进来，打在我的脸上引起阵阵刺痛。冷风和雪花令我根本整不开眼睛，视线反而更加看不清楚。

干脆叫一声试试看吧。虽然认错人很尴尬，可不弄清楚我整个晚上也不会塌实的。为自己解释着我尽力将脸探出窗外：

“阿冬？冬雪？是你吗？”

那个人听到了我的声音抬起头来。

果然是冬雪！只是她的脸已经被冻得泛着青光，看上去有些骇人。

“你、你大晚上的站在那里干什么啊，干吗不按门铃？”我看她冻成这样着急地说。

“我……我是来向你……正好……刚才我还犹豫要不要……”

“我听不清楚你说什么！你在那里等一下，我去给你开门！”

“不用了，我就几句……”

我没有听完她那断断续续的话就匆忙下楼去给她开门了。

走下楼梯时我向客厅瞄了一眼——太好了，妈妈正沉浸在她喜欢的韩国肥皂剧里根本没注意我在干什么。

反正就是开个门，我连外衣也没穿，只是草草地将靴子登上就开门出去了。

站在院子里才真正体会到了大雪的威力。雪花好像故意向我脸上扑来似的让我连睁开眼睛也觉得困难，而大风也将我向后拉扯着使我无法顺利前进。我费了很大劲才走到院门口，刚打开门就看见冬雪只穿了她那件夹克衫背着破包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她的头上和肩膀上都堆积了一层雪，样子有些可笑。但我实在笑不出来，因为冬雪的脸上明显有被人打过的痕迹，青紫色的印记在她已经被冻得发白的脸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没等她说话我就先一个箭步上前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可能因为我的体温与她脸的温度相差太多，也可能是因为我匆忙间碰到了她的伤口，当我的手贴上冬雪的脸时她轻微地打了个哆嗦。

“你被打啦？真过分！还有你怎么不多穿点衣服，看你冻得……快进来！”

用她已经冻得麻木的嘴角勉强扯出了个笑容，冬雪阻止了我想拉着她进院子的动作。

“小睿，你不要拉我进去了……我只是来和你道别的……”

“什么？”我一下无法消化她的意思，只能睁大眼睛盯着她看，“道别……什么意思？”

“……我已经决定……决定退学了……这段时间……受了你很多照顾……谢谢……”

她的声音明显在压抑着想哭的冲动，而我被她的话完全惊呆了。

27

“我想离开这里到城郊看看有没有能供我食宿的工作……所以可能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

泪水开始顺着她的脸旁滑落到我的手中，让我产生了手心被灼烧的错觉

“谢谢……再……再见……”

冬雪显然想挣开我的禁锢转身离开。

她想离开我！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这个浮现在我脑中的结论让我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我的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抓住她已经冻得僵硬的夹克衫阻住了她。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说啊！什么道别、什么再见，你不是说过不会再瞒着我了吗？我不是说过无论什么也可以和你一起承担的吗？你都忘了吗？才几天你就都忘了啊！”

“对……对不起……忘了我说的话吧……”

冬雪连头也不回只是拼命地想挣开我的手。我在寒风中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根本抓不住她的衣服。感觉到她马上就要挣脱我逃走，我猛地向前跑了几步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把脸贴在冬雪的后背上我能感觉到她正在急促地喘息间或夹杂着啜泣。我忍不住地在她背上也哭了，任滚烫的泪水渗入冰凉的夹克中。

“我们好不容易才成了这么好的朋友。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从来没有！我这么喜欢你……这么喜欢……喜……”我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说出了我一直深藏在心中的已久的话，“对于我来说你是特别的……所以不要就这么扔下我一个人走掉……求你了……”

冬雪挣扎的动作慢慢停止了。

她将头转了过来，用近乎绝望的表情看着我。在对望了几秒后她突然紧紧地抱住我并吻上了我的唇。那不是以前蜻蜓点水似的吻，而是如啃噬般失控的吻。仿佛要通过吻将她全部的感情灌入我的身体般，冬雪不停地亲吻着我的额头、眼睑、嘴唇、脖子以及任何她能够嘴唇碰触到的地方。我的意识完全被她的激情所吞没，虽然感到嘴唇和脸颊有些吃痛也没有丝毫的挣扎。

当她的头完全滑入我双臂中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拥入怀中，让那已经在风雪中变得僵硬的身体能感到一丝温暖。

“和我进屋去吧，你都动僵了。”在感觉到她的情绪慢慢平服下来后我低声劝诱着，“再说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冬雪抬起头，表情有些困惑。

“可以吗……你的家人会不会……”

“不会的，放心吧。我会帮你解释的。”自己喜欢的人冻僵了的时候那还有心情去想家人的看法啊，何况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妈妈根本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使劲拉着冬雪的衣袖往屋里拽，一开始还能感觉到她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停止了挣扎任由我拉着她走。

到了门口想将门推开却发现自己出来得太着急竟不小心将门撞上了，再一摸兜——根本没带钥匙，看来原本想“暗渡陈仓”的把戏现在已经不适用了。不过细想这也是个馊主意，家里多了个大活人就是现在妈妈没发现等到早上也会发现。如果都一样被发现的话现在编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要比被动地要求解释来的方便，不过问题是什么借口好呢……

冬雪看我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开门大概以为我有些为难。

“小睿，若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自己能想……”

我回头给了她一个“这是小case”的笑容并按响了自家的门铃。

28

很快就听到了客厅里传来淅沥哗啦的脚步声，料想是妈妈穿着拖鞋跑过来的声音。

“哎，是那位啊？这么晚了还……睿睿！”

显然妈妈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屋外，她赶快打开了门并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只穿了毛衣的我以及我身后冻得瑟瑟发抖的冬雪。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还有这位是……”

“妈，赶快让我进去啦。我要冻死了！”不给她老人家反应的时间我就理直气壮地往屋里闯，毕竟兵贵出奇嘛。

我拉着冬雪快速通过门厅和厨房上了二楼我的房间并将门砰然关上。

进了自己的“地盘”多少塌实了些。但关上房门并不表示就安全了，我还是要跟老妈解释啊。

我正在绞尽脑汁的想借口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一下。

“哪个……我这样进来不好吧……你家的地毯……”冬雪那冻得发青的脸居然因为害羞而有些红晕。

我往地上一看才在心里叫了声糟糕。刚才太着急居然忘了我们两个都没有换鞋就进了屋。我的地板还好是木制的，客厅那块澳洲羊毛地毯恐怕已经残不忍睹了……

“快、快把鞋拖了！”我一边指挥着冬雪手忙脚乱的脱鞋边咒骂自己今天怎么颠三倒四的，平时的冷静和心细都到那里去了？

拎着我俩的鞋子我决定到客厅去给妈妈个交代再顺便给冬雪谋点“福利”。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安排她做点什么才行，不然干在这里等着实在有点那个。

“冬雪，快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吧，再穿着那些湿乎乎的衣服会感冒的。转身、对，看到那扇门了吗？打开里面是浴室。你先进去冲个热水澡，一会儿我给你拿干净的换洗衣服来。”

吩咐完了我吃力地推开房门，临走不忘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你先洗澡吧。”

拎着鞋子走下楼梯就见妈妈正拿着清洁剂和抹布在那块倒霉的地毯上忙活着。

听到我下楼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用抱怨的口气说到：“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出去了又莫名其妙地带了个人进来，而且还穿着鞋踩我最喜欢的地毯。你知不知道羊毛地毯是最难清理的……”

那就不要摆在客厅，藏在卧室里不就得了？还不是你自己爱显才惹来的麻烦……

我在心里不知死活的为自己的行为做着辩护。

绕过妈妈正在奋战的“重灾区”，我将我俩的鞋摆在了门口的鞋架上，顺手又从我的鞋柜里找了一双平时自己不常穿的拖鞋准备拿给冬雪用。用胳肢窝夹着拖鞋我转身就奔厨房，心想这么晚了冬雪又和家里人吵过架现在肯定还没吃饭呢，怎么也得找点什么能填肚子的东西。

“哎，睿睿。那个男孩子是你的同学吗？你爸爸要是看到你带了这么个留长发的小子回家非骂死你不可……”

我差点将手里装着可可奶晶的瓶子掉到地上！

“妈——我怎么可能这么晚带男孩子到自己屋里去，您想什么呢——”

“啊呀呀，那是女孩子来的吗？完全不像啊……”现在吃惊的人变成妈妈了。

“当然了，你以为你的女儿会带男孩回家过夜吗？”因为***错误徒然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起来。

“啊，只是觉得你也这么大了，有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奇怪嘛。再说你妈我当年也是你这么大的时候碰上你爸爸的。想当年啊，你爸爸就别提……”

“——就别提多帅了。当时一大堆的女生追他，可他就看上妈妈你一个了。对不对？”

这段我都快能背下来了。我边不以为然地接着下语边迅速打开热水器并用目光寻找着装点心和饼干的盒子。

“嘿嘿，都知道了啊……”妈妈有些孩子气地笑着，想来是有些害羞。

我没心情逗妈妈说话了，在找到了点心盒子后就从里面选了两三种我自己喜欢的放在了装茶点的盘子里。好了，只要水一开，冲完可可奶我就可以胜利返航了！

“就说是女孩子这么晚来找你也很奇怪啊，啊？”

看来还是躲不过去了。我根本还没想出什么好借口来所以只好实话实说了。

“其实她是和家里的人吵架后跑出来的……你看这么晚了我要是不让她住下来她一个人回去也满危险的……”我的口气已经近乎于讨好了，希望***好奇心不要太强。

“啊呀呀，这么说起来我看到她的脸好像被人打过似的发青呢。这可就不对了，就算怎么不对也不能打人啊。这人嘛就是要讲个理字，你看我就从来……”

说到底你还不是想标榜一下自己？我一边冲可可奶一边冲天翻了一个大白眼。

“对了，睿睿。你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啊？我以前没见过她的样子。”***好奇心可不是那么好满足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心想这可不好办了。每次家长会老师只会点两种同学的名字，一种是学习好的，另一种自然是学习超烂的。若是妈妈知道了我好到能带回家过夜的朋友是后者的话不知道妈妈会是什么反应……但是我不想撒谎，因为每次只要我撒谎最后总是会露陷，所以我宁愿冒险说实话也不想落个撒谎者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