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麽……”
“谁让那人是李赫南呢?”他捏捏我的脸,“我太了解你了,你这人最懒,什麽时候伸长手管过别人这麽多闲事?还不是觉得愧疚?你对他好,照顾他,他喜欢你也不奇怪,你分得清就行了。”
“……”我靠在他肩头暗暗笑了,这家夥其实什麽都明白。
正月十五前一天,小路竟然回来了。
整个人瘦了一圈,我不禁怀疑他是否遭到了公婆虐待。
“别提啦,魏!老家是个鸟不拉屎的小村子,我说没事去爬爬山吧,结果竟然在山里迷路了……”
“那不是魏!老家吗?怎麽还会迷路?”我只高中军训时爬过野山,但也是拉练用的小山坡,根本不能想象真正的深山老林的规模。
“所以才可气啊!我也这麽想的,没想到这家夥的路感还不如我呢!跟著他走,活活转悠了好几天!最後我实在受不了了,结果往出一走,县公路就在五十米外!”小路大喇喇的啃著红烧鸡腿,“哎!不过还是山里的鸡好吃啊!”
“大难不死,必有後福,你就别抱怨啦!”王贺文说。
“谁说那是难啦?”小路不满的白他一眼,“人家是带著帐篷去的,有锅有灶有方便面!而且,山里那个啥……还是挺温馨的~”
王贺文看怪物似的瞅著他:“还温馨呢,那还瘦得跟小鸡子似的?”
“就是因为……太温馨了……没功夫吃饭。嘿嘿。”说著撩起自己的毛衣,露出白白的肚皮:“看,长出腹肌了哦~”
我和王贺文对视一眼,含义尽在不言中:小路一定是故意让魏!带路的……
“哇……这是什麽啊!?”没注意的功夫,小路已经溜去了厨房。
“哎呦不好!”王贺文一拍大腿,腾的站起来。
我也赶紧跟过去。
小路那个死鬼正笑嘻嘻的把手探进料理台上罩著白纱布的盆子,在里面搅一搅,拿出来,手指尖上沾了一托粘粘的黑色物质,凑在鼻端闻了闻,然後塞进嘴里……
“哇哦……巧克力!”欢呼一声,又把手戳进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盆子,沾了一团白白的东西,飞速塞进嘴里。
“恶……呸呸!面粉!!呕……”
“是糯米粉,”王贺文插著手坏笑:“该!让你手欠!”
“北北……”沾了一嘴糯米粉的家夥朝我扑来,“他欺负我……”
我闪。
小路扑了个空,自己到墙边擦嘴擦手,转过头来问:“你们弄这些干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转头看王贺文。
“明天正月十五,包汤圆啊,巧克力馅的,正宗的进口巧克力哦,专门包给我家亲爱的吃~”王贺文显摆。
我无语,那天不知道是谁说汤圆一定要吃正宗传统馅料的,他竟然整巧克力的,还是进口的,哎!
“什麽什麽?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方莳那庆祝嘛?”小路眼睛唰的瞪起来:“我可是为了这一天才特地赶回来的!”
“呃……”
44
元宵节这天,我们还是去了天堂鸟,也幸好去了,因为方莳真的准备得很丰富。
“啊~很准时嘛,这边这边……”我朝声音来处一看,呵~方莳本身就像一只大汤圆──他穿著白色高级糕点师制服,身前扎著挺括的白色A字型围裙,平时鲜少看到他穿工作服的样子,这麽一打眼,真让人惊豔──扣袢一直系到喉结处,第二粒扣子下点缀著小小的黑色丝光领结,拜那围裙所赐,原本纤细的腰身更是板正无比,柔顺的黑发末梢沾了一点糯米粉之类的玩意,嘴唇上还沾著一点水红酱料。
天哪,请问朗飞你真的放心就这麽把他放出来吗?
我粗略一扫,已经有无数目光朝这边打来,我马上去看王贺文。
王贺文占领所有物似的先把胳膊环上我的腰,然後才挑衅似的向周围扫视一圈。
虽说是庆祝中国传统节日,但形式却相当於一个小型Party,来宾都是天堂鸟的熟客,大家彼此不一定熟络,但很快便能聊到一起,我和王贺文自然无心结交什麽新朋友,老朋友就够我们受的了,很快,小路和魏!也牵著手到了,再然後,黎佳庚也蹦蹦跳跳的来了。
“好漂亮!”小路一进来就扭著脖子轻呼。
没错,今天的天堂鸟大不一样。
为了应景,原本欧式风格极浓的味道被一扫而空,大厅里上上下下装点了不少传统风情的花灯,鱼的鸟的花草的,应有尽有,颜色也是各呈鲜豔,完全不考虑搭配问题,红的绿的粉就那麽优优雅雅的挂在一处。
我有好些年没见过这些精巧的小玩意了,现在看来,不但不觉俗豔,反而觉得温馨浪漫。
我们一面往里走,一面侧头避过那些灯笼,偶尔碰到一盏,灯火就摇摇曳曳起来,半天不能止。
过一会,全场暗了,灯笼全部点亮,来客们不由发出一阵轻呼。
我们坐在较偏的角落,一张圆几,围著一圈沙发,圆几正上方也直直垂著一盏灯,和大厅里的不同,这盏光火更亮些,造型更别致,是一对双生鱼的样式,鱼嘴拱出两根相互缠绕的红烛。
再看周围桌上都各自燃著这样一盏灯,只是没见有重样的。
王贺文紧紧握著我的手,再看其余两对,也软软的偎在一起,只有黎佳庚,一人独坐一处,闷闷的喝著糯米酒。
方莳看看他,从盘里抓了小把干燥的桂花丝:“加上会更香。”
“这酒太淡了。”黎佳庚舔舔嘴唇说。
“唔,还没正式开始,等下才有烈的。不过没有洋酒。”他缓缓扫了一圈,弯起嘴角:“喜欢轩尼诗伏特加的众位对不住了,今天都是传统食品,连酒也不例外~”
听他这样说,我幸灾乐祸的看了眼王贺文。
──他的巧克力汤圆没戏了。
王贺文一路上都在惦记他的巧克力汤圆──我已经把他精心调配的巧克力馅装进空咖啡罐子里了,想著用来抹吐司应该不错。
我只能安慰他,既然方莳是“海龟派”,那麽整点巧克力汤圆应该不在话下。
没想到他竟要将中国风贯彻到底。
黎佳庚小模小样的舔碗边,喝那没什麽酒味却热乎乎的糯米酿,我看看王贺文,偷偷把手撤出,後者刚要瞪眼,见我向黎佳庚那边瞟瞟,便马上明白了我的暗示,也不动声色坐好。
这个呆子,在刚失恋的前恋人前不要秀恩爱,这是基本常识吧──而且,有了前两次的教训,搞不好受刺激的小猴会做出什麽过激的事儿。
坐了一会,方莳向後厨的方向瞥了一眼,说:“失陪一下,我去盯一下,可能快好了。”
王贺文赶紧站起来说去帮把手。
朗飞盯著两人一前一後离开,叨咕道:“帮什麽手,厨师夥计多著呢。”
──这醋咂的。
我知道王贺文只是後知後觉的感到别扭。
很快传来食物的香气,自助餐的形式,取用随意,气氛比之先前活络了不少。
小路唧唧咯咯的拉著魏!去拿食物,王贺文还没回来,我只得自己去取,站起来又向座上看了一眼,抓起黎佳庚的手腕:“走,一起去,看看有什麽好吃的。”
黎佳庚没说话,但也顺从的跟著站起来。
依然是私家菜系,味道和卖相自然没话说,坐回来,我问朗飞:“成本不低吧,怎麽突然这麽好心?”
朗飞坏坏一笑:“只有你们是免费的,他们,”他随意一指:“300一人。”
“……”
无商不奸啊。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我一看,又是节日祝福短信,但发信人是李赫南,我合上电话,想了想,决定拨回去。
电话那头很安静,他果然一个人。
随便聊了几句,无非是问候,但他显然很高兴,道过晚安後也要等我先挂断。
我想起他老家在南方,元宵节这种只放半天假的节日,他自然一个人过。
“啊呸,这个丸子里怎麽有纸条啊!”小路从嘴里播出一个纸条,念道:“有灯无月不娱人,
有月无灯不算春……诗哦?真破坏老子胃口……”
魏!看著他笑了笑,把纸条卷好收进兜里。
我去吧台取酒,小路贴上来,贼兮兮问我:“刚才谁的电话啊?”
“一个老朋友喽~”我淡淡答。
“老朋友……?”他拖长了怪声,我们都知道老朋友的另一层意思,我只得正色道:“真的是老朋友啦,高中同学。”
“哦~”他闲闲的靠在吧台边缘,手指随著悠扬的乐声缓缓打著拍子:“音乐真没劲,也不来点激烈的,好久没跳舞了,身子痒痒。”
我看看他:“魏!不管?”
“嘿嘿……他挺喜欢看的,不过不喜欢和别人一块看。”
和魏!在一起後,小路心性收敛不少,不知是不是有人管的原因,穿衣打扮也越来越正常,今天只穿了湖蓝色的毛线背心,菱形领口翻出小小的粉色衬衫尖领,裤子也是黑色西裤,连耳钉都只是银色的,全身上下竟没超过三种颜色,不得不说,魏!管教有方。
“哎,我跟你说哦~”没老实过两分锺,又满脸狡黠的凑上来,“在帐篷里做可爽了,不过要记得带暖炉,而且要带照明的那种,整个帐子里就亮堂堂暖烘烘的~”
我不屑的撇撇嘴:“知道你没廉耻,喜欢亮一点嘛。”
“哎呀,不是~这回是我家哈尼……你知道的,他很害羞嘛,每回我想做他时都必须关灯,但是这回……很明亮哦……啊啊啊啊呦……痛痛痛!我错了我错了,不说了不说了……哎呦~”
我只见到眼镜片的白光一闪,小路就被拎著耳朵迅速从我视野里消失了。
“嘁!有道是……人善被人骑啊……”尚无人看管的小孩凑上来。
我看他一眼,纠正道:“发音错了,是人善被人‘欺’!”
黎佳庚端著小小的白瓷杯,笑眯眯道:“人家就喜欢‘骑’嘛……”
他眼神迷离,双颊泛红,我拿过他的酒杯闻了闻,不禁皱眉:“你喝度数这麽高的?!”
他支楞起醉眼看我:“高?高吗?……我看就它杯子最小……”
又过了一会,我看他还赖在我旁边,不禁问:“怎麽一个人?不去认识新朋友吗?”我朝厅中努了努嘴。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回过头道:“没兴趣!”
我心中暗骂:瞧你打扮如此风骚,明摆著就是勾引男人来的!
黎佳庚半倚在吧台边缘,一手斜支著脸颊,一手捏著小盅的酒,右耳三粒不同颜色的方钉闪著光芒,装饰性的彩色领带早不知被扯去了哪里,衬衣领口大大方方的敞著,露出被酒气熏红的精致锁窝。
我一个人在吧台喝酒是因为王贺文不好酒,但这家夥粘在我身边算怎麽回事?
他对旁人没兴趣,倒有不少人对他有兴趣,拜这盏巨大夜明珠所赐,不少男人都跃跃欲试的朝我们这里望来。
我有点烦,於是问他:“给你介绍个新朋友怎麽样?”
他迟钝的接道:“双汇火腿肠?”
“有火腿肠,但不是双汇的。”
“春都的?我不要……听说是人肉做的。”他胡乱嘟囔著。
我汗……
第二次接到我的电话,李赫南相当兴奋。
但我不得不泼他冷水,直接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过节,顺便介绍他认识新朋友。
他应该听出了我话里意思,因此有些犹豫。
我正要说如果不想来就算了,他却忽然问:“你……男朋友也在吗?”
“呃?……在啊。”
“那我去。”
45
余下来的时间我有些心不在焉,一会盯盯门口,一会盯盯黎佳庚,这猴子倒是能喝,只是酒量太差,没一会就目光迷离脚步虚浮了,我得把他诳在身边才行,否则等李赫南来了,我拿什麽介绍给他。
“你去哪?留下吃汤圆。”我抓住他,强行按到我旁边坐下。
他一沾沙发就软软的陷进去,像没骨头的猫,懒懒的说:“我不爱吃甜的~”
“我也不爱吃,但是今天过节吗,应个景多少吃一口。”我递给他一杯茶,他不耐烦的接过,手却抖抖的,差点没泼自己身上,斜飞眼角看著我:“你也不爱吃甜食呀……那你来干嘛。”
“那你来干嘛?”我反问他。
“我啊……嘿嘿。”他摸摸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是个裸 体男人,乍一看以为是十字架,仔细看才发觉男人是被绑在木马上,他摩挲著那个银色饰物:“来钓鱼呀……”
OMG!就他这满脸春色的样儿还钓鱼呐?自己就是一条肥鱼饵好不好?哪里有鱼钩在?如果不是我在看著,他早就被不知哪里闯来的大鱼一口吞了。
真是……懒得说他。
也在这时,香甜的味道从後方漫来,乍一闻,还挺勾人食欲的,许多人开始向後厨张望。
听说Gay大多喜欢甜食,但我不喜欢,那些又黏又甜的吃食在我看来好像毒药,小时候吃烤红薯吃伤了,凡此以後,但凡这类食物都不敢多吃,连年糕都只能吃小半口,否则晚上胃里像沈了块大酸坨,烧得难受。
但王贺文恰恰相反,我们同去吃自助,他绝对能吃回本钱,尤其是西式的,因为他只吃甜点,什麽慕斯,乳酪,外面卖三五十一份的,他能吃下一桌子。
像汤圆,年糕这类应节的甜食,我也只是陪他,却不怎麽碰。
很快,大家重新落座,小只的白瓷汤碗摆了一桌,各种馅料的汤圆每样一碗,王贺文问我要什麽馅的,我说就吃你碗里一个,我又问黎佳庚,後者叽叽咕咕的说随便。
王贺文给他盛了几个黑芝麻的,我问:“够吗?”
他答:“这都不一定吃完。”
果然,只吃了一口他就捂著嘴问厕所在哪。
朗飞指了一个方向,他便飞奔而去。
魏!看著他跑远,有些担心的说:“他不要紧吧?”
“可能是想吐吧,喝了那麽多酒。”我答。
“可是……”魏!还想再说什麽,被小路拧了下手背,就不再多话,默默的将碗里汤圆杵碎,和著汤扮成糊状递给小路,後者便美滋滋喝粥一样吃起来,方莳看了一眼,嫌弃道:“你的吃法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