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之暄皱了皱眉。
居然还是还会动的?云想容也好奇不已地探过头去观望。
戚水寒将麻袋打开,里面不安分的东西终於冒出个头来。
人?!
「这小子就是现在江湖上有名的闺盗刘四。」戚水寒解释道,「所谓闺盗就是专门潜入小姐们闺房,盗窃小姐衣物饰品等物件的小偷。今天看他在大哥府外转悠了许久,神色可疑就留了个心眼,果然让我逮到个现行。一套话,竟然已经在大哥府上盗过了不少东西,所以索性抓了来让大哥处置。」
云想容一听,想起了当日在花庭听见的程暮妍与古湘盈的谈话,原来就是眼前这个人的杰作。
「把人交给官府不就好了,带我这里来做什麽?」顾之暄不耐烦地说,「我府上可没有衙门那麽多的刑具,折磨起来不够瘾的。」
刘四也不是什麽大丈夫,一闻言顿时吓得是屁滚尿流,连忙磕头求饶。
「顾老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该到您府上胡作非爲。」刘四磕的头一声响过一声,石板上也渐渐地落下了血印,「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老实交代,你都偷了什麽?」戚水寒落井下石地踹了他一脚。
「是是是......」都到了这份上,刘四只有一五一十地交代道,「其实小的也还没偷上几样东西。」
偷偷地看了眼面色不善的顾之暄,他吞了口口水接著说。
「是真的,做我们这一行的,能偷到的上等货就是小姐们的贴身衣物。那种带著小姐们天生体香的布料触感,简直是极品享受。若是运气好,碰上爱乾净的小姐,一天下来,怎麽也能弄上两三套。」
刘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猥亵陶醉表情让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同时面部抽筋,戚水寒差点就拔剑砍人了,但生生地爲顾之暄阻止了下来。
「但是,每次最好只偷一人,因爲过多的气味混在一切,再好闻的香气也成了恶臭。所以......」刘四顿了顿,「前几个晚上小的一直女眷的房间外蹲点,本想今日换个地方,就被戚大侠捉到了。」
「你说你这几天都顾府?」云想容发现自己抓到了一点事情的线头。
「九月初四那夜呢?」顾之暄也是一震。
「哦,那天啊!」刘四忽然灵机一动,「顾老板一言九鼎,小的要向顾老板要个保证。」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官究办。」
得了保证的刘四乐呵呵地笑著,说:「那天很倒楣,也不知怎麽地小的竟然找错了地方,到了一个男人的房间。刚觉不对想走时,就听见有人进来,吓得小的连忙躲进了衣柜,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那男人一进房门就开始乱砸东西,见著什麽就摔就撕,就唯独放过他手上的卷轴。」
欧阳商!
顾之暄与云想容相视一眼,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心照不宣。
「後来,眼看著那男人往衣柜这个方向走来,小的心想这回死定了。没想到老天还是蛮照顾小的,就在这时有个人敲了他的房门,我就赶紧趁著他去开门的时候溜出衣柜,跑了。」
「那是什麽时候的事?」顾之暄问道。
刘四歪头想了想:「子时不到吧!大概是亥正。」
时间吻合,顾云两人心中又是紧张地一跳。
「你看见那个敲门的人没?」云想容追问。
「小的那时哪还有心情看来的是什麽人啊!」刘四理所当然地说。
云想容有点无力,明明他们离事情的真相就只是一步的距离,却也止在了这一步。
「不过啊......」
刘四那种掉人胃口的语调让人恨不得一掌拍死他,一了百了。
「我知道来的是一个女人,而且两个人是认识的,她一进门就和那个男人闹起来,好凶的。」
「现在如果让你再听到那个声音,你还能认出来吗?」顾之暄问。
刘四很老实地摇头。
似乎有点失望的顾之暄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麽,而一旁的戚水寒听著这段对话也是云里雾里的。
「大哥,是不是最近有什麽麻烦?能让你如此动气。」
「一位故友在我府上遭遇不幸,我难辞其咎。」顾之暄婉转相告。
顾戚二人结拜是三年前的事,而欧阳商失踪是四年前的事,戚水寒自然不认识他。云想容知道,顾之暄并不想把戚水寒拖下这趟混水。
「既然如此,若是需要小弟帮忙,大哥尽管开口。我还要去找汐昭,就先告辞了。」戚水寒一抱拳,「至於此人嘛......」
他不怀好意地撇了眼地上的刘四,顾之暄跟著嘴角弯弯。
「哈哈,小弟明白!」说完,心有灵犀地拉上人就要带走。
刘四急了:「顾老板,这......这是什麽意思......您不是答应我......」4CF30苛没记听古旧:)授权转载 惘然【club.xilu.com/ann77】
「我是说『我不会把你送官究办』,可没说别人不行啊!」他煞有其事地说,「盗窃之罪,估摸就关个半月有馀吧!十五日也够你一样样尝遍衙门的刑具了。」
「怎麽这样......」刘四一路惨叫地被戚水寒打包带走。
此时,云想容早就在一旁笑得肚子痛,还差点站不稳地靠在了顾之暄的身上。
「云,我想去一个地方。」顾之暄扶好了云想容後说。
云想容止住笑,握紧了他的手:「我陪你去。我想这件事,我和你一样拖不了干系。」
顾之暄一怔,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女人的心思啊!」云想容闪烁著明眸,「有时候也是很容易明白的。」
21
刚走出天香小筑,花庭那里就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凄厉的惨叫声在静寂的夜晚里刺耳非常。不容多想地,他们脚下生风地赶了过去。就见刚才爲他们端来参汤的婢女以非常不雅的姿势瘫在地上,原本来手上的端盘也早就被远远地丢在一边,脸惨白惨白地盯著她的正前方。
「发生了什麽事?」顾之暄沉声问道。
婢女那抖如秋风落叶的纤手指著石窗的另一边:「有......有......有......」
「有什麽?」
「有鬼啊!」婢女用最尖锐的声线大叫後,就直接倒头晕过去。
顾之暄绕到石窗後面探了探後,朝云想容摇了摇头。後者在那名晕厥的婢女的人中处一按,等人转醒过来才将之扶起。刚一站稳身子,就听见身後零零碎碎传来嘀咕声,转过头去就见有三个家仆打扮的人凑在一起,正神色古怪地交头接耳著什麽。他向顾之暄投了个眼神过去,後者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你们知道什麽?」顾之暄指著那三人中的一个问道。
「爷,真的有鬼。不止小杏,我们刚才也都看见了,是吧!」那人生怕顾之暄不相信,徵求认同地看了看旁边两个,那两个点头如捣蒜。
已经恢复些许神智的小杏也颤颤地说:「是骆公子,他死得不明不白,一定是不瞑目的。」
顾之暄眉头蹙起,似乎很不苟同这类的神鬼之说。
「哼!危言耸听。顾家养你们就是用来散播谣言的吗?」程暮妍不知到什麽时候也来到了花庭,劈头就是一句臭駡。然後对身边已经是面无半丝血色的古湘盈说,「盈妹别信,这世界上哪来的鬼!要是有啊,也是那些个贪心鬼、黑心鬼!说不定根本就是那个梁上君子......」
说话的同时,还时不时地瞄了几眼云想容。但後者也懒得搭理她,直当没看见。
程暮妍讨了个没趣,心里怨气顿生。正巧此时,花庭通往另一小院廊道上出现的一个身影成了她的泄愤对象。
「哟!今个儿是怎麽了?连深居不出的凝夫人也来了?」程暮妍似乎还在记恨著那日两人结下的过节,句句话里带刺道,「该不会是做了什麽亏心事了吧?」
冷若冰霜的崔凝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在见了顾云二人时才略微颔首。此举更令程暮妍觉得面子挂不住,旧仇加上新恨不彻底爆发才叫奇怪。
「凝夫人啊,你来得还真是时候呢!」她咄咄逼人道,「一说有鬼你就现身,难道你和那个鬼有什麽交情?该不会是你藏的小白脸吧?」
都说女人是最恐怖的动物,云想容这次可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句句带刺,不留馀地的冷嘲热讽连非当事人的他听著都觉刺耳非常。可古怪的是,崔凝神色不改,依然不冷不热。这更进一步地燃起了原本只想逞口舌之快的程家小姐的怒火。按道理来说,崔凝不可能不知道她现在的举动更像是挑衅,却爲何还要这样做?难道真是天性使然?
果然,程暮妍再也按捺不住:「介不介意让我们去搜搜你的房间啊?不过到时候如果搜出件男人的衣服,就不太说得过去了。」
这句话总算有点杀伤力,崔凝平静的脸上有了些许波动。
「程小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云想容挺身而出,虽然他也好奇崔凝到底爲了什麽而动,但他还是更看不惯某人的气焰嚣张,「一者,这是否闹鬼一事尚未查明,指不定根本就是捕风捉影之事,而你现在却如此理所当然肯定有人装神弄鬼,莫不是你识得那人?再者,倘若真有人借闹鬼遁去,却爲何你能如此断言他走的是凝夫人小院的方向,而不是你程小姐或者是古小姐的闺房?三者,你记恨凝夫人在前,冤枉凝夫人在後,仗著凝夫人口不能言,自己灵牙利齿,到底意欲何爲?」
「冤枉?何爲?」程暮妍冷笑一声,「我本不想多嘴,但爲了顾家的声誉,我也不得不开这个口了。」
你已不是三夫人了,凭什麽爲了顾家?云想容很想顶上这麽一句,但知道那样等若火上浇油,还是硬生生地忍了回去。等惊觉到这是自己的嫉妒作祟,已是顾之暄深情凝视自己的时候,他的眼神带著太多的默许与宠溺,让云想容心中充满著甜蜜。
「凭我一人之语,你们也断不会轻易相信。」程暮妍挥了挥手,「那麽就让小桃来说吧!」
当即,服侍崔凝的那个贴身丫鬟应声自她身後走了出来。
她竟然是程暮妍在崔凝身边下的暗棋?
云想容心中不由得恶寒起来,虽然问心无愧,但生活点滴爲人看透看穿的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真幸亏他身边的是邵青。想到这,他又是一个後知後觉,难道顾之暄是知道这件事的,才特地将一直跟在邵叔身边学习管理事务的邵青派来自己身边吗?
偷偷用馀光瞄了眼顾之暄,就见对方仍在看他,似乎从刚才就一直没有把那炽热的视线移开。擡起头,与他再次对视,将对方的种种深深印入眼眸。这样体贴入微的人,怎麽能不叫自己心动?
这边厢情意绵绵,那边厢敌意浓浓。
就听小桃中规中矩道:「啓禀爷,凝夫人房中确实有男子之衣裳。如若爷不信,奴婢可以爲爷取来。」
云想容听罢,心知不妙。这样的事情不管孰真孰假,悠悠衆口传出去于顾之暄、顾府亦或是崔凝的名声都是一种打击。可当他环顾四周时,却发现除了小桃外,再无任何下人身影,包括了邵叔和邵青。不觉暗暗松了口气,佩服顾之暄的先见之举。但再一细想,莫非是顾之暄对这件事早有所料?
这就是程暮妍手上握著的崔凝的把柄吗?当日她其实就是想以此威胁崔凝排挤自己吧?只是没想到崔凝一点也不买她的帐,反让她不得不祭出这张王牌借著这麽一个契机进行报复。古湘盈、程暮妍、崔凝,顾府的三个女人各唱著自己的一台戏。看起来平静和谐的地方,骨子里各人的关系却是错综复杂,却也相安无事地过了四年。看样子是自己的到来才破坏了这样的平衡。不知怎地,突然间他心中生起一股寒意,隐隐地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可怕的旋涡,想抽身似乎已经太晚了。
见顾之暄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小桃继续说道:「多年来,虽凝夫人甚少踏出枫情居,但总会隔那麽段时间将奴婢遣离卧房不知所爲。有次奴婢大胆靠近房侧,听得屋内有男女谈话之声。」
男女之声?男得倒也罢了,那女的......
云想容惊诧地看向崔凝,一个猜测飞快地闪过脑海。
「可见,她根本就是能言会语!」程暮妍直言出了云想容的猜测,前者更趁胜追击道,「还有,听说欧阳公子出事当晚,你异常早地便歇息了,小桃曾去试探过你的房间过却没人应声。这你又做何解释?假扮哑女,混入顾府,其心必异!好你个崔凝,是不是想一个个杀尽我顾家上下,你好和那个姘夫霸下财産双宿双栖?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麽话好说?」
面对程暮妍的逼问,崔凝神情自若,方才脸上的小小波动也再也寻不到痕迹。
反到是云想容听不下去,刚想反驳时,让顾之暄先一步截走他的话:「你们还嫌闹剧不够吗?」
不怒而威的一句话,令当场所有人心头大震。
「事情真相我自会查明,十五日後给大家一个交代。此期间,崔凝禁闭枫情居,由小桃全日负责看守,若是出了半点纰漏,我唯你是问。暮妍、湘盈无事也请留在各自小院,莫要引起什麽误会,惹来不必要的猜测。」
顾之暄许下的承诺,谁也不会怀疑其中的敷衍成分。
果然,三位女子听罢,不再多言地往自个儿小院走去。
「湘盈。」顾之暄又突然开口说道,「多年兄妹之情难忘,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
本是松了口气的古湘盈僵直了身子,樱桃小口一张一合,却连句应承的话也说不出来。
不再理会古湘盈的反应,顾之暄转过身,揽著云想容就朝天香小筑走去。云想容回过头,饱含同情地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瘫软在一旁长凳上的古湘盈。
就是在那张长凳上,云想容看到了咽气的欧阳商。
顾之暄是故意的!故意在她的面前揽他,故意在那里说出那样的话,哪怕明明知道古湘盈的理由,他也能残忍地做出这一切。
云想容第一次,对顾之暄这个人産生了爱以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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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後,葑国岷王萧玄策来到帝都柏望。萧玄策是葑国百姓口中心中的传奇人物。他十岁起就跟随当时还是太子、如今的葑国国君拓拔铭及其父镇国将军萧阑踏上战场。能文能武,雄才大略,在多次抵抗煌国的入侵战役中屡立赫赫战功。六年前杉建之战,二十七岁的萧玄策以一万之兵大破煌国十万大军後,煌国元气大伤,更因煌国国内南北关系日趋紧张,不得不与葑国签定停战协定。拓拔铭大喜,特赐萧玄策岷王爵位,成爲葑国唯一一位异姓王爷。
一日後,顾府迎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此人正是岷王。原来此次萧玄策代表拓拔铭出使煌国,爲的是递交文件,商榷两国开放港口通商一事。由於垣州与柏望相去不远,故而萧玄策先来到了北方商联第一把交椅的顾家。
他国使臣来访,顾家上下一大清早就忙翻了天。待到日入,岷王一行才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一衆迎接人群面前。当晚,顾之暄於府中宴请岷王,惟崔凝、云想容有身份得允入席,但位列下座。
今晚的崔凝不似往日的平静,从不曾擡起的丽顔,紧握不放的双拳,不住颤抖的身躯总让人觉得她内里正暗涌著波涛巨浪。而似乎如此的失常与落座於上位,和他们相隔甚远的那个人有著莫大的关系。
於是云想容多个心眼地问了一句:「凝夫人,你怎麽了?」
听到问话,崔凝终於擡起了头,眸中的恐惧与绝望让云想容大惊。即使是最近日日爲鬼魂所扰的古湘盈气色也比她好得太多。只见她右手轻轻在腹上一按示意自己的不适後,便站起身来离席而去。由於他们在下座,又距出口颇近,所以云想容认爲那些酒过三巡、已有醉意的人们根本不会注意到崔凝的离开。但没想到的是,竟有一人在崔凝起身的时候也跟著起身,在她离去的时候也藉故跟著离去,而这一段小插曲尽数落入了顾云这两个有心人的眼中。有点担心崔凝的云想容想跟上去探个究竟,却爲顾之暄眼神爲阻,只得勉强回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