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心咒誓 上部————西楼喜月

洛朝颜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是还未到秋后，就来跟我算账吧！"他执意要朕放了那个魔族人，也是为了你吧？我很好奇，你们彼此，可以为对方牺牲到什么样的程度呢？别多想，我不是嫉妒，我娶你只是因为神族需要一位皇后，如此而已。"
这样凶恶的神情，洛朝彦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压力，好大！好像就是妒嫉呢！不过，怎么看起来，妒嫉的对象似乎是我？唉，为什么会这样呢？
"既然主上对我根本没有兴趣，那么我喜欢谁，同样也不重要吧！"这冲口而出的话联络寨演自己听了都吓一跳。这，这是我说的么？
烈唯征头一次正眼看了她一阵，忽然大笑起来："希辰这小子果然有点眼光，洛朝颜，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胆色！敢这么和朕说话！看在你和东都那些花瓶们还有点区别面上，朕饶你这一次。希辰失踪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坊间有传闻说，希辰殿下的失踪和主上有关。希辰殿下为什么会走？是因为主上么？"洛朝颜握紧双拳，勇敢迎视着那冷透人心的黑眸，这段日子，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怕死了。
"主上真那么痛恨希辰么？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亏希辰还把主上说成是这个世上最爱的人！"
烈唯征霍然转身，厉眸森冷地盯在朝颜脸上："你说什么？"
洛朝颜一颤，声音小了一半："我说希辰的失踪是不是真与主上有关！"
"不是这句。希辰他说过什么！"
洛朝颜咬紧了嘴唇，终于说道："他说，您是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所以要我好好照顾您！"为什么？他们是亲人啊，为什么这话听起来竟像是情侣间的誓言，令自己这么心痛呢？
"他，真的这么说吗？"烈唯征呆呆地站着，一贯阴郁沉静的黑眸中射出悲喜交织的迷乱之色，失魂落魄的喃喃重复："他真这么说了？"
洛朝颜一怔，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烈唯征，她也从未想过，神族冷酷威严的主上也会有这样的神情！
四月六日夜东都洛王府
"王后，今年御花园的昙花开得盛丽，所以宫廷巧匠们才别出心裁制成这顶由昙花、琉璃和美玉装饰的凤冠。唯有昙花的美艳高贵才最能衬托出王后您的优雅。"
"是么？"洛朝颜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也就如同凤冠上那些煊赫盛放的昙花，挥霍的只是那刹那的璀璨华丽吧！
挥退了侍女，一个人呆呆坐在窗前，这是她人生最后一刻的自由。希辰啊！你此刻在哪里呢？你给我一个答案吧！你希望我能幸福，可是，我如何才能够幸福呢？那天你要我和蒙优法一起走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洛朝颜凄然一笑，一切都已成定局了吧！自己一生的命运，恐怕只是如此了！
"叩！叩！叩！"
窗外突然传来三声熟悉的轻响，洛朝颜浑身一震！她飞快地拉开窗子一看，蒙优法正蹲在窗口，呆呆地看着她。
"不可能的！"朝颜失声低呼，明眸中有着无法掩藏的惊喜，再次邂逅这双紫眸，真的恍如隔世，"你，你不是被我们主上......"这男人，瘦了好多！不由心中一酸，该受了不少苦吧。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在擂台上最后跟我比试的人突然来放了我。"蒙优法纵身跃窗而入。
"是左丞相？这么可能？"
蒙优法盯着朝颜火红的嫁衣，有了片刻的怔忡："你今天真美！"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为了救你，希辰差点牺牲了自己！"朝颜退了一步，轻声数落道，"好不容易再次逃出来，怎么又这样胡来!你不知道现在这里多危险么？"
"但是，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地留在这里！朝颜！"蒙优法的紫眸在暗夜中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你难道忘了那个晚上我曾经对你说的话吗？"蒙优法抓住她的手，紫眸中有着令人震动的坚定：
"这双手已经被我抓住了，你就注定要做我的女人！我回来，就是要带你走！"
"带我走？"朝颜颤声道，"优法，你疯了吗？我不能和你走！"
"到现在还固执么！"蒙优法将她的身子拉至自己的面前，眼对眼的冲她低吼。
"我......"朝颜说不出话，心中是名副其实的翻江倒海。
蒙优法低哑地在她耳边说道，"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走；第二，大叫一声，让王府内外的侍卫和御林军冲进来，乱刀将我砍死。"
洛朝颜听到这一句，轻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如果你不叫，就只能跟我走！"蒙优法紧紧地盯着她，紫眸动人心魄。
洛朝颜缓缓闭上眼睛，这十七年来作为名门闺秀，她每日为了家族的声誉苦苦压抑着自己，不敢有半步行差踏错，从未有一天是真正为自己而活！真的要继续这样下去吗？洛朝颜，再犹豫的话，就再也没机会了！
希辰临行前浅笑着对她说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一定要幸福！"可以么？我可以么？
"我跟你走！"洛朝颜坚定而轻柔的吐出这四个字，清丽明艳的玉容上，有着义无反顾的凛然，动人无比。优法张臂紧拥住她，半晌说不出话。这一次，她并没有挣脱。烈唯征不是那个能够令自己幸福的男人，眼前的这个人，会是吗？这是她一生最离经叛道的一次决定，也是她唯一一次，为自己所作的决定。然而，她押上自己一生的这个男人，自己甚至连他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朝颜听着寂静的夜里蒙优法胸膛内有力的心跳，这的确是一个安全而温暖的胸膛啊！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此时此刻，她必须用自己的幸福作筹码，来大赌一场了！
"朝颜！"洛王爷震惊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爹！"洛朝颜全身冰冷，她下意识地将蒙优法护到身后，结结巴巴地道："爹，你听我说......"
然而洛王爷的目光却定在他背上的长刀之上，久久不肯离开，浑忘了他的身份。
"能，让我看看你的刀吗？"洛王爷颤抖着声音问。
"嗄？"蒙优法和洛朝颜对望了一眼，都大感意外。
蒙优法依言解下了长刀，递到洛王爷手上。
洛王爷伸出双手，那双杀敌无数，在千军万马中从未迟疑过的手竟然仿佛托不住它一样，微微颤栗！他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刀身，虎目中射出二人不能了解的深远怀念。真是这把刀！这把少时匆匆见过一次的战刀，却是他心中永远的神话。
"这把虎吟刀，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
"您，知道这刀的名字？......"蒙优法大奇。
"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这把刀的！"
"这刀，原本是我父亲的。"
"父亲？"洛希宇震惊地抬头看他，在那刚毅俊挺的眉眼间，依稀能找到那个人的影子！一个令他想都不敢想的猜想闯进脑海，洛王爷急急地喘了一口气，这是不可能的！难道他还在世上么！那个同时代表了光荣和耻辱的男人，还活着么？
"朝颜！"蒙优法暗暗捏了捏洛朝颜的手，怎么办？如今这个状况，该如何是好？如果我现在将你父亲一拳揍晕的话，你该不会怪我吧！
洛朝颜杏眸一眯，一副你敢就试试看的神气，看得蒙优法头皮发麻。
"你们......"洛王爷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关系暧昧的两人，"你们早就认识？"
"不错。我们今天要一起离开！"蒙优法胸膛一挺，坚定地说道。
"爹！"洛朝颜拉着蒙优法后退一步，"请你原谅女儿的不孝，我已经决定，和他一起走！"
洛希宇心中一震，竟然联想到十几年前，那相似的情景。
"爹！这是我的一生，我不想就这样度过......"洛朝颜难过地说道，
"傻孩子！你真能确定你的选择么？"
"我不能！"洛朝颜的眼神清亮无比，"但是我希望能够自己选择一次。"一生中头一次，她清楚地知道在做什么。
洛王爷定定地望着女儿，这神情，和当年哥哥一样。为了那个人，不惜牺牲掉自己，我本来应该埋怨那个令自己失去哥哥的人的，但是若换做自己，也一定做出和哥哥一样的选择吧！
洛王爷看着他二人，半晌，叹了一口气，"快跟我来！"
"爹？"
"还不快跟过来！就凭他，能带你出东都么？"
蒙优法虽然心中不服，也不敢说什么，尾随着父女二人而去。
洛朝颜惊讶地指着花园黑黢黢的水井；"爹？你说，让我们跳下去？"
"这实际是一条秘道，它的出口就在城外！快走吧！"
洛朝颜在这个庭院中生活了十七年，竟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一条秘道。
"爹，您老人家真的不责怪女儿么？"
"朝颜，在你是神族的准新娘之前，首先是我的女儿。"
"爹！"洛朝颜伏地磕了三个头，"女儿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洛希宇泪光莹然，望着渐渐没入黑暗的两人。身影看不见了，唯有那柄刀在黑暗中间或闪出一抹乌光，竟和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我是真的疯了吧！那就让我一直疯下去吧！朝颜暗叹，我已经不能再强迫自己理智地默默地接受这一切安排了！
"过了前面的密林，再翻过三座山，我们就可以到达通往紫河的路了！"蒙优法兴奋地低声宣布。
"你，你确定是三座山？"洛朝颜脸色发白。
"是啊！我来的时候，特别记下了这条捷径的。"
"什么？捷径！"洛朝颜摸着就快断掉的双腿心中哀叹，是不是留在东都和主上成婚其实更好一些呢？
"上来！"蒙优法背对她俯下身子。
"干什么？"洛朝颜没好气，心情差到极点。
"我来背你！快上来！"蒙优法大不耐烦，这女人越来越啰嗦。
"可是，你的伤还没完全好......"
"真啰嗦！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女人受累呢！就算扯开了伤口，回去再躺十天半月也值得！"优法理所当然道。
"你在胡说什么啊！谁是你的女人！我只是答应和你一起走而已！"朝颜气道。好在夜色够浓，不虞被他发现自己早红透的脸庞。
"有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蒙优法已反身搂住她，将她扯到一棵树后。
"哪有人......"洛朝颜话未说完嘴就被捂住，密林中无声无息地闪出五条人影，身形都十分剽悍。果然有人呢！洛朝颜暗暗吐舌。
一紫一黑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密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背后蒙优法的心跳隔着衣服清晰地传过来，该死的！怎么心有些慌慌的？洛朝颜按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口，好像有点喘不过气了。
只听其中一个领头的低声说：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明晚潜入东都营救殿下。"
"是他们！"蒙优法一听大喜，噌地从树后跳了出来。
"殿下！"
五个黑衣人吓了一跳，但一见是蒙优法，立刻齐齐跪在蒙优法脚下：
"对不起殿下！我们来迟了！"
"起来吧！"蒙优法紫眸一凝，王者风范表露无疑，转头对她说，"不用担心，都是最可靠的人。"
"等等！你们刚才叫他殿下？难道他......"朝颜惊疑地问，完全迷糊了。不过她也不吃亏，现在这五人呆瞪着她黑眸，惊骇程度绝不在她之下。
"不错，他正是我们魔族唯一的王子，蒙优法殿下！"其中一名黑衣人答道。
"魔族的王子？"朝颜的脸色刹时变得苍白无比。
"你放心，一切有我！"优法握住她的手，温热的大掌此刻却无法再令朝颜安心，但至少，给了她温暖。
未来的道路，或许要比自己想象的要艰难得多！如果命中注定自己要走的是一条漫长崎岖的路，那么除了咬牙走下去，也没有别的办法。
神族御书房
"是你秘密放走了魔族王子？"烈唯征面沉如水，"为什么？"
"反正主上原本也没打算使用这张王牌，不是么？"左政源淡淡道，"新济，主上是志在必得的，如果这仗打不起来，您才会失望吧！我只是想强迫自己更坚定一些，如果这场仗非要打不可的话，那就倾尽所有力量，不想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烈唯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低低笑了起来："左政源，你可不可以偶尔也笨一些呢？不过，令朕疑惑的是，你干嘛不直接把他杀了呢？"
"如果他不是魔族的王子，为臣倒是很欣赏他的为人。"
"嗯，那个小子倒也算得上是个男人。"烈唯征似乎暂时接受了他的解释。
左政源垂下头，隐藏起眸中深沉的光芒，希辰殿下，我已经办到了你拜托我的事，希望您，也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左丞相，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放那个魔族人走，而且，不论他要带走谁，都不要阻拦。"
--"他要带走的人？殿下，你说的人不会就是我们未来的皇后吧？"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丞相您呢。"
--"可以告诉我殿下这样执著的理由么？"
--"我想在离开这世界之前，为朝颜作最后一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不可以也为主上作最后一件事呢？"
--"左丞相，你放心吧，我会离开。以后，我哥和神族就都拜托丞相了。"
殿下这次离开后，就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第九章
四月六日夜神族东都
--唐彻现在憔悴而疲倦。他本来是一个活力充沛，永远成竹在胸的人。
唐彻今年三十五岁，二十岁入选御林军，二十七岁就升任御林军统领。前任御林军统领为了坐上这个位置，整整熬了二十年。唐彻十五年的御林军生涯堪称是光辉完美的。他个子不高，兴许比个子稍稍高挑一点儿的女人还要矮。人们私底下都叫他"小唐"，开始或许多少有嘲弄的成分，但是如今，"从未失手"才是这两个字的意义。
御林军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队伍。他们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一等一的高手。真正的王者之师，真正的强者才能生存的环境，虽然荣耀，却并不安逸。所以，如果没有自我缓解压力的方法，他们恐怕都会崩溃。
"从未失手"的小唐，此刻已经快要接近崩溃的边缘！因为"从未失手"并不代表"不会失手"！兴许这次，就可能失手。他现在需要令自己放松下来，他的法子并不特别，却十分有效--女人。
小唐喜欢女人，尤其是高个子的女人。这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个子矮，旁人不得而知，但根据他的经验，他最清醒的时候就是躺在女人肚子上的时候。
所以，现在的他虽然憔悴而疲倦，他仍然决定要找一个女人。
此时的唐彻，就一边在流汗，一边在思考：
希辰殿下的亲兵，在主上的特别关照下，都是挑选的御林军中最一流好手，再加上商井梧的二十名暗中保护的鹰队成员，实力不容小觑，然而竟连发出警讯的机会都没有。在一击之下不留下任何活口虽然不是不可能，也绝不容易。但问题是，策动此事的人似乎对希辰殿下的出行了若指掌，这就绝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
如果连殿下身边的亲兵都是早已被事先安排好的呢？这就容易多了！
唐彻一震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这虽然只是一个大胆的假设，却也是一个最有可能的假设！一直以来他们把目光胶着在那个神秘杀手身上，而忽落了这些明显的细节！唐彻一跃而起，迅速的开始穿衣服。他要立刻赶往希辰殿下的寝宫，他只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但是这种想法，他自己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