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么说好了。”冬生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如果我和别人玩,跟别人很要好变得没多少时间理你,
你会不会很难过?”
“喔……”想了半晌,春末终于缓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是懂了没?
“可是……”听着其他人的谈话、对照之前丈夫告诉她的,萋菘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她向来心思细蜜,
想的问题也比较多。“大家能怎么样呢?”
众人再度默然。是啊,能怎么样?叫宝岩不要娶?就算村人们能够让宝岩答应平雨也万万不会同意。能怎
么样?
良久,身为一家之主的李老爹温吞吞地下了句结论。“总之,等明天大家齐了再一道讨论吧,说不定有谁
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褪去外衣、静坐床上,看着平雨端坐床沿,打散长发梳整,眼睛一眨也不眨,看得平雨有些不自在。“还
不睡吗?”终于忍不住,提出疑问。
“为什么把头发留这么长?”声音很轻很轻,怕吓着人似的。
“什么?”也许是没想到宝岩会问这种问题,平雨有些错愕。一时间,甚至忘了继续梳理长发。
宝岩伸手执其一络青丝,垂首凝视。
“男人通常不留这么长……不好整理,不是吗?”你不会是想让我知道八年的时间有多长,他从来就很少
苛责我什么。就连当年要阻止我离乡,也不曾责备过我什么。
“……”默然半晌,拉回落入宝岩掌中的发丝,继续梳整,“忘了剪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理由。”避去真
正的理由不说,只怕尴尬。八年前那桩事的后遗症虽然多,可也算是自找,大可不必让宝岩多加心理负担
。
他根本不敢让人站在身后太近的地方,又怎么让人帮他剪头发?
宝岩不是很能接受这样的理由,也想不透到底为什么。
没来由地,突然乡起他在自己怀里的僵硬紧绷,那是喜欢与人亲近的平雨,过去从来不会有的反应。是,
怕吗?是怕人亲近,还是怕自己亲近?
无声无息的自平雨身后环抱住他的窑,顺势垂首靠在他肩上。一如预料中,平雨霎时间全身僵直、甚至顿
下梳理的动作。
“石头?”怎么了?
“对不起……”闷闷地,道歉。
也说不上来是对不起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或许,就因为对不起他的地方着实太多,所以说不
上来?八年前不告而别、八年来音讯全无,离别前夕的暴行……太多,太多。
呆愕片刻,“下午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举起手拍拍宝岩的头,“还没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生他
的气而没有拒绝,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小时侯便养成习惯让他这么抱、像撒娇似的;从他的拥抱里可以找回
一点过去的痕迹,记忆里的熟悉可以抹掉几分生疏。
八年的距离,好象不再那么远。
“恩……”不同于妓院里那专为勾起人性欲的脂粉味儿及熏香,不同于姑娘们的甜腻,平雨身上的味道是
书墨香,混着些微淡药香,记忆里不变的味道。
也许说抱歉并不足够,但能怎么补偿?想告诉他,自己不会再离开他、不会放他一个人,可是他愿意吗?
有点感伤、有点疲累,心烦的事会随着年纪增长而不止两速率增加。在很久很久以前,不需要烦恼这种问
题;不用问也可以深信,能够永远在一起。
成长是认知范围变得宽广,也变得多虑;世界不再是单一认定,复杂得需要多重考量,结果总还是不尽人
意。
“不够。”声音不太清楚,仍是闷闷的,脸颊挨着平雨肩颈磨磨蹭蹭,像只向主人撒娇的小狗。在江湖上
磨得心也老了,回到他身边想慢慢找回过去那个孩子气的自己。
“傻小子。”笑着揉乱他的发,“你哪来那么多事对不起我啊。”
“很多、很多啊……”嘀咕的音量,不大不小、甚至声音像是含在嘴里,“八年来没消息,让你担心八年
;跟你三五年回来,拖到三年加五年才回来厉害有八年前我离开前的那一个晚上—”话没说完便被平雨当
头一个爆栗,打断他的嘀咕。
“别提那件事!”反映出来得很快,原本白皙的脸颊霎时染上浅浅嫣红;很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有任何不
自然,效果不彰。“只是阴错阳差,别再去想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就当没发生过吧。”
在宝岩提起之前,也许这话至少有七分真。八年岁月太漫长,积下来的尘埃可以把很多东西都掩盖;当过
往被提起,记忆被翻到那一页,飞灰呛人,清楚的记录,那一段记忆只是被翻过、并不是被撕去。
被打开了闸门,如堤决、如洪泄,无法制止潮涌。
背后贴靠的体温未变,突然觉得有些烫人;向来知道自己记性不差,可从没想过会好到这种地步,好到、
让自己想咒骂。
想起,那一夜加诸他身上的重量;想起,那一夜混着酒气吹拂的味道;想起,那一夜宝岩胡乱亲着他的脸
,边哄着要他别哭——而那时他的想法是:混蛋!要我别哭,年为什么不停?至少、轻点啊!“
没说出口的原因很简单。喘到说不出连续的语句,哭泣让说话变成一件很吃力的事,更别提嘴还不时被堵
起来了。要怎么说?
宝岩没想过很多种平雨可能会有的反映,就是没想过会得到这么一句“阴错阳差”。是希望他不生气,可
是、可是……也不希望他这么不在意。
稍稍扬高音调,不自觉的带点受委屈、冤枉的味道,“为什么是阴错阳差?”就算要说酒后乱性,也不可
能对个男人乱来啊。更何况,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只是……不想停,也听不下来而已
啊……
为什么是阴错阳差?平雨咬着嘴唇,努力在心烦意乱中理出清醒。镇定、要镇定,什么都不记得,都过去
了
“因为……”一咬牙,决定全盘托出,虽然觉得难为情,却总比让宝岩再这么愧疚下去要好得多。“你根
本是吃错药才会那么对我。”
困惑的抬起头,上身由斜靠在平雨身上改为坐直,瞪着平雨的背影半晌、猛然扳着他的肩膀迫使他转过身
来面对自己,“吃错什么药?”
唔……好丢脸,好想挖个坑躲去来。“春……”受不起宝岩直视的目光,平雨别过脸才继续下去,声音突
然变得很小、很小;简短两个字,要吐出却似乎万分艰难。“春药……”那个“药”字,声音小到几乎听
不见,不过光听前头那个音便可以很轻易知道,到底是什么。
不敢看宝岩错愕的脸,逼着自己一鼓作气把事情始末交代清楚。“我、我不想你走,唐娃告诉我把迷药下
在酒里,你就不会走了……”
“我以为……以为他是拿蒙汗药给我,哪知道他给我的是……”似乎已到极限,再也说不下去。姑且不论
什么目的、什么结果,动念使手段、暗算他,想强留他在故乡毕竟是不争的事实。成的后果,无论如何应
是都怪不得他。
他,毕竟是受害者……
只是,因为,药物??宝岩瞪视平雨的侧脸,因为咬过而显得红润的嘴唇,在梦里不知亲吻过多少次的颈
项、微微松开的襟口袒露罕见日光的胸膛……如果只是因为药物,谁来跟他解释,现在涌上的冲动是什么
?
吃错药,春药的药效没那么久吧?
若不是怕吓到平雨,他多想现在就把平雨抱进怀里,做一些他在梦里做过无数次的事。平雨却说只是吃错
药……?
……也许,是吧?对平雨来说,无法明白他有着什么样的冲动,也无从猜测。
打小一块儿长大,这欲望是什么时候萌芽?他也不知道……如果,那天晚上没有吃错药,可能他也永远不
会发现?
已经没有如果。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知觉到自己对平雨,包持着……和纯粹的兄弟感情,不怎么相同的
情绪……可是,平雨怎么想?
沉默、沉默、沉默。扳住平雨双肩的双手慢慢松落,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挪、直到靠住墙。不知道能再说什
么,只有沉没垂首。
眼前的局面很尴尬。
平雨偷眼瞄宝岩凝重的表情,总觉得得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
“哎……”好半晌后平雨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都八年前的事了嘛……别太在意……”转移话题、转话题
——问题是,该说什么?“那个……呃……现在的重点是……”该讲什么比较好——想来想去好象没什么
好讲,可是实在快受不了那张苦瓜脸,啊、对了……“你什么时候要给人家一个名分?”
第四章
“名分?”听到意料之外的字词,霍然抬头。
“对,对呀。”刻意背过身,不想让宝岩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总不能让人家一直不明不白跟着你吧…
…”虽然提起这件事,胸口会有点难过、有些沉郁无法释怀,但……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吗?总是得
,分家……不可能,永远像小时候那样。兄弟感情再好,也都得各自成家。
“啊……”不明不白?名分?啥时候做了什么需要给人家名分的事,怎么自个儿都不知道?不在意八年前
的事,重点是……给人家名分?“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名分吗?
可是,平雨什么时候也开始用起“人家”来自称?
“一定要我把话说那么白吗?笨石头。”回首送他一个大白眼,璇即回身继续梳头,“好容易你终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