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相亚找到乐生没多久后,天天腻在他的租屋处坚持和他在一起,柳相亚开学上了大二,没法陪伴他整日。
柳相亚埋怨归埋怨,可是乐生答应让他住到自己这儿,还天天载他上下课,柳相亚听完后忧郁的心情顿时放晴,一扫阴霾的他对着乐生又亲又抱,开开心心的迎接心学期去了。
可惜乐生的支票开的太快,他在美国开的服装设计工作室转回台湾经营后,
那边的客户辗转找上了他,要他为春季时装设计新的款式,早期没料想到会在短时间之内接触工作,由于是老客户千里迢迢的请托,他不好拒绝,一忙,就翻天覆地。
时尚是必须走在潮流最尖端的,服装亦然,秋季要赶春季太过仓促,柳相亚开学的一个多月,乐生都在工作室没日没夜的赶工。
可怜他白皙光滑的肌肤出现腊黄暗沉的迹象,眼下的黑眼圈更是深到惨不忍睹的境界。
乐生忙碌的期间,幸亏有柳相亚陪伴,临时请不到助理只好请他来帮助,除了听乐生指挥外还必须张罗生活细节,忙进忙出的他一点也不以为苦,当初要他同住的用意,如今打了折扣。
「今天不用上课?」乐生揉揉他的头,这个孩子,真不知道怎么感激他呢!
「早上没课,下午才有。」柳相亚轻笑的回答。
「对我有没有什么要求?我早上可以把时间空给你,算是对你的补偿。」
柳相亚深思一会儿,清澈的目光直视乐生,「你可以给我刚才那首歌的歌词吗?」
「那首歌?你是说茉莉花?」乐生诧异的扬扬眉,「没听你妈哼过吗?」
柳相亚摇头,「你刚刚是这样唱的吧......茉莉花啊......茉莉花......我会哼最后两句。」
他低哑的嗓子生涩的哼出茉莉花的旋律,音乐听起来简单,要真的唱好可不容易,乐生听他把一曲优美旋律的歌唱的坑坑疤疤,却可以仔细听出唱的人是出自真切。
「说真的,你的音感很糟糕。」乐生中肯的评语。
柳相亚的脸热了上来,尴尬的别过头,「反正我就没唱过啊!你要不要把歌词给我,不要就算了。」
又闹别扭了,放不开的大男孩。
乐生凑近柳相亚的耳畔,轻声说:「其实也不是挺难听,你的声音很有特色,只要唱一次,就能记在我心底了。」
那男孩的双眼弯成月亮状,甜甜的笑,「我好高兴。」
乐生噗哧一笑,「你这家伙真容易满足。」
「你亲我一下我会更高兴。」这小子开始得寸进尺。
乐生一脸黑线,真是不能太宠他。
装作没听到这回事,乐生望向对面公寓栽植的茉莉花,虽然过了开花的时节 ,可小小的白花仍在嫩绿的枝芽上滋意地绽放着,空气中的香气仍未随风散去。
「为什么想知道这首歌?你们小学课本没学吗?」仰头望瞭望天空,乐生随意的问起。
柳相亚静默了数秒,他注视着乐生,「那张被我丢掉的照片,我后来找回来了。」
乐生脸僵住一下,「是吗......」
柳相亚站在阳光下,手捧住乐生的头与他对看,「你唯一的照片给我藏在一只老旧的音乐盒里,开始我以为生锈的发条转了也没声音,等了几秒后,我听见了旋律,正巧是你哼的这首歌。」
柳相亚的唇贴着乐生的额头,温醇的声音在他头顶溢了开来,「我拿着音乐盒跑去找妈,妈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你、那个音乐盒和那张照片的故事。」
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沉淀很久,乐生才哑着嗓子开口,「然后呢?」
「知道了你的故事的同时,我也知道了你逃离我的原因,前些日子我就发现了,你老是有意无意的在检查我的后脑杓,那里有一块突起的疤痕,你的手每次碰到那儿就会停留很久。」平稳的嗓音陈述着。
「你知道了......」
过往的难堪与丑陋,即将无所遁形,在柳相亚面前,乐生不安、紧张、无地自容。
吊高的心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抚平他纠结的眉宇,手指眷恋的在他的唇边停留,止住即将说出口的话。
柳相亚深深的看着乐生,叹了口气,「别说抱歉,那不是你的错,爸妈都说了,那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意外?
简单两个字就能够将一切的罪恶掩盖,庆生、姜荷,你们真的是保护我的好亲人......
乐生退开与柳相亚近距离的接触,男孩惊慌的望着他,自责与愧疚逼得乐生选择把事实告诉男孩,过了许久,那张年轻爽朗的脸庞浮现乐生从未见过的伤痛与茫然,再次看着他的眼神,是陌生且疲惫的。
乐生呆茫的见柳相亚跌跌撞撞的从眼前消失,手紧紧抓着胸口,难受的跌坐在地,终于忍不住压抑的情绪,乐生哭了。
「相亚,对不起!如果真的能够若无其事,我又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心中的毒瘤没有切除干净,它扩散开了!
那天开始,乐生又变回一个人。
一个人的房间好安静,安静的很不习惯。
没有男孩的声音,没有男孩的身影,没有男孩的笑容。
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彷佛男孩还存在,最恐怖的是自己明明知道他不在这里 ,眼睛仍然会看到幻影,有时候,他会下意识的喊:「相亚吃饭了!相亚洗澡了......」
寂寞,几乎把他吞噬。
乐生的生活过的浑浑噩噩,整天什么事都没做,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匆忙打开大门,只是一次次的失望,他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
久而久之,乐生的身体退化到零的状态,不时产生的疲倦感使他愈来愈累,渐渐的忘记饥饿是什么感觉,大部分的时间他躺在之前嫌拥挤的单人床上,身旁失去了那个互相依偎的人,对着冷冰冰的天花板,堕入一种虚无的境界。
闭上眼的瞬间,他似乎闻到了睽违已久的茉莉花香,借着香气的传递,他了做一个很漫长的梦,关于自己青春岁月的纪录片。
那个时候,他很年轻,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和一个不会爱他的女人。
最后,他发现一件残酷的事实......
庆生,庆祝的出生。
乐生,快乐的出生。
他以为柳庆生的名字之所以和自己相像,那是一种缘分。
柳庆生,乐生五岁时,父亲再婚带回来哥哥,乐生不知道庆生之前是不是姓柳,自从来到柳家后,乐生多了一名大自己五岁但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乐生,这是哥哥,要和哥哥好好相处。」父亲用一种莫名骄傲的语气为乐生介绍柳庆生。
原本乐生认为那只是父亲沈浸在新婚喜悦中的表现,没有多想。
刚到这个家的柳庆生有些沉默寡言,他看着乐生的表情没有任何情绪,偶尔那双幽遂的双眸会很深沉的打量他,不过乐生意识到的年纪,已经是上小学毕业的事情了。
柳庆生不冷不热的气质不晓得是否天生使然,这样难以捉摸的个性,造就兄弟两个相敬如冰的生活方式。
十二岁的乐生依然是个孩子,他不明白父亲为何和柳庆生的母亲离婚以后,
还继续将毫无关联的柳庆生留在家里,或许是父亲担心他承受不住家庭的巨变,短时间内失去母亲失去哥哥。
乐生很想跟父亲说:「我和哥哥没什么感情的!」只是柳庆生偶尔抑郁的脸庞,让他不忍吐实。
隔一年,父亲去世了,和第三度新婚的妻子死于空难意外。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乐生置身事外,将一切治丧事宜全交由成年的柳庆生处理,包括他又多出的一个姐姐--柳姜荷,也是他带回来的。
告别式举行的时候,乐生站在家属席的位置,西装口袋别了一朵白花。
他悉心的闻着花香,不去注意仪式进行的事宜,花的香气一直吸入的肺部,把心口涨的满满的,乐生愈是闻,胸腔愈是堆积到令他无法喘息、呼吸困难。
那郁结的情绪迟迟爆发不开,等到火化仪式开始,乐生茫然的看着父亲的遗体变成一缕轻烟飘至天际,十三年的父子,他真正感受到血浓于水的诚挚亲情,却是在袅袅轻烟中,体会这个事实。
「乐生,你哭一哭好不好?」一道低哑的嗓音适时解放了乐生纠结已久的情绪。
不管旁边的人是谁,乐生无可抑制的抱着说话的人放声痛哭,他紧拥的那人也在微微发抖,乐生感受的出,那人的伤痛绝不不亚于自己。
哭了很久,乐生松开怀抱人的手,被泪水模糊视线的眼睛清晰的看见站在面前的人影,是柳庆生,他的眼睛隐约含着泪光。
「从今以后,我会照顾你,我会保护你。」他向他承诺。
「一直吗?」
「一直......」他再度向他承诺。
好温暖的眼神!
那一刻,柳庆生俊美的脸庞发出象征圣洁的金色光辉,乐生将他的誓言收藏在心底,寂寞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听一听。
乐生重新认识自己,原来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是柳庆生的纸箱。
柳庆生要他搬在哪里,他就住在哪里,只要柳庆生高兴,他永远都会是他一个人的专属,即使是一只搁在墙角布满灰尘的破纸箱。
「柳姜荷,快把茉莉花砍掉、砍掉!」乐生愤怒的指着花园内多出的茉莉花,对心血来潮种下这些树的柳姜荷命令。
乐生本来对茉莉花没有偏见,但是茉莉花的浓郁香气会使他回想起父亲过世的那天,身上所别的白色花朵,那股香味令他不断作呕,一气之下,他向柳姜荷发飙。
在两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柳庆生听见我们的争执,走了过来。
乐生本以为柳庆生和他是一国的,未料......
「姜荷,不用理会乐生,他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而已,你继续种你的花。」
很难得柳庆生会用如此轻声细语的方式和柳姜荷说话,见他和柳姜荷靠那么近,尤其柳姜荷欣喜若狂的表情,一股酸楚便由乐生心底翻涌而出。
「我十五岁了,不是个小孩!庆生,为什么要帮那个女人说话?我就是讨厌茉莉花!我讨厌想砍了它!我、讨、厌......」乐生简直心慌意乱,只要柳庆生不站在他这边,不理会他的请求,他就会歇斯底里,他会疯狂。
柳庆生对于的乐生无理取闹,紧皱着眉头,淡淡回一句,「可是我喜欢茉莉花的香味。」
乐生和柳姜荷顿时愣住了。
柳庆生那张淡漠的表情让乐生感到惶恐,他的心被刺了那么一下,但很快的就让即将失去这个人的恐惧感所深深取代了。
他哭了,朝柳姜荷大吼,「我、讨、厌、你!」之后快速跑出家门。
沿途乐生摔了好几跤,忍痛爬起往山下跑,在不知道目的地的情况下,他冲进一处树木茂盛的森林,等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彻底的迷路了。
又饿又累又伤心的乐生在黑漆漆的森林里四处打转,周遭布满散发绿光的邪恶眼睛,冷锋吹袭而过的呼啸声把他团团包围。
害怕之余,他忽然想到柳庆生,想着会不会自己就要这么的殒落在深山之中, 再也见不到他了,不禁悲从中来,索性坐在树下大哭。
「呜......庆生,不要不理我,你要喜欢茉莉花,只要你喜欢就好,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庆生......」他边哭边后悔。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乐生终于被搜救队找到,没看到柳庆生他很失望,柳姜荷倒是泪眼汪汪的直冲向他。
「乐生,幸好你平安无事,我以后再也不会种茉莉花了,原谅我好不好?」她哭着向乐生忏悔。
一见她,乐生胸腔的怒火就直线上升,想起柳庆生之前的对待,他抑制不住内心翻腾的妒意。
「要我原谅你,除了砍掉你种的茉莉花外,我还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做到!」紧握着拳,乐生下定决心。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柳姜何不做他想的点头。
他缓缓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像把弯刀,「答应我,从此以后不要再纠缠庆生、不许喜欢他、不准爱他,你做得到吗?」
乐生的话果然有足够的杀伤力,柳姜荷的脸整个刷白,因为这句话完全把她的希望打空,她知道乐生要的是什么,而且他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许久以后,她虚弱的浅笑,「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柳姜荷在绝望里仍然保留的善良与温柔,这样一个美好的灵魂,不事先扼杀 那么,将来那个输的人绝对是他。
乐生不要比较,他命令柳姜荷不准出现在柳庆生的视线范围内,哪怕是一点点差错,他都战战兢兢。
十五岁的他就会使用如此的心机,柳姜荷反射出的柳乐生,丑陋到连自己也不忍卒赌。
他忌妒这个女人!
那一夜,乐生悄悄的踏入柳庆生的房间,他搂着他,他并没有拒绝乐生,乐生鼓起勇气吻上去,他没有推开他。
一个接着一个吻,落在他的脸颊、他的额头、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一遍一遍的膜拜。
乐生没有质问柳庆生为什么不去找他,他告诉他,「你喜欢茉莉花,我帮你种,你要我喜欢我就喜欢。」
柳庆生回吻他的那一秒,乐生几乎崩溃的哭了。
他听见了,他说,「乐生,我喜欢你!」
他毕诚毕敬的把自己的交给柳庆生,连同心一起毫不保留的奉上。
有的时候要抽开距离才能看清事实,他陷了下去,已然病入膏肓。
为了柳庆生,乐生愿意付出一切,全心全意的投入这段禁忌的感情中,他的世界以柳庆生为中心打转,相反的,他希望付出的对象也相同回报他。
柳庆生回报乐生的方式很简单,他天天拉着他一起做爱,让乐生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哪个时候你能让我成为你灵魂的一部分?
看着柳庆生盈满情欲之下仍透着清明的眼眸,乐生不敢去想,也不愿去问。
或许当时的自己早已看出部分的事实,但是因为太爱这个人,所以自然忽略了答案。
这天,他向柳庆生提出迁出户籍的要求,柳庆生诧异的抬起眉,看起来似乎有些困扰。
不过乐生不等他反应,立刻说:「反正我们两个又没有血缘关系,你把户籍迁出去,我们就不必顶着兄弟的关系,老是叫你哥哥,真有点别扭,何况我们还是可以住在一起啊!」
「迁户籍?」柳庆生用颇具深意的眼光直视着乐生,「你这么急着迁,将来后悔了怎么办?我是以爸爸儿子的身分才能住下,如果没有这层关系,那我和你之前不就一点关联也没有了吗?」
「不会的,这辈子我跟定你了!」乐生举手发誓。
柳庆生的表情略为犹豫一下,而后长叹口气,「你还年轻,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万一我真的迁出了户籍,你长大后却反悔了,到那个时候我不仅失去你,还会失去这个家,一无所有的感觉你很难体会。」
他这么告诉乐生,不晓得是在想象抑或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要对我有信心,如果你真的怕什么都没有,那么,我继承的遗产全部给你,只要我的身家在你那里,你就不会怕我跑掉了。」乐生大胆提出这个建议。
「小傻瓜,我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那是爸爸给你的,不是我的。」柳庆生轻弹乐生的额头。
「不管,爸爸留给我的,我就是要给你,明天我叫律师去办。」任性的乐生堵住他的话。
「败给你了......」
柳庆生俯身吻住乐生,这一刻,乐生意乱情迷,以致于没有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一个月后,乐生财产转移到柳庆生名下,由他负责监护,律师问乐生这样好吗,毕竟他是外人,乐生生气的反驳说柳庆生是自己人,将来他们的关系会更加更加的紧密,不容旁人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