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旋律————贝亚德

　　于是……
　　哈哈，你又回来了。沐子嘲笑我说。
　　M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说，我早料到你会回来。
　　我问，为什么。
　　他说，如果你放心丢下那家伙不管，早就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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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子尧，你果然还是最喜欢我们家方素呢！沐子呵呵的笑。
　　我问，方素什么时候变你们家的了？
　　还不是都因为你。沐子不满的嘟着嘴，说，方素的手受了伤，你又不在，他一整天都没食欲，后来还昏倒了。然后我就照顾了他几天，他才好起来。
　　他的手受伤了？！
　　你不知道？！
　　我震惊，沐子似乎比我更震惊。
　　唉，那家伙，总是那么善良。沐子望了一眼在台上弹琴的方素，又突然斜眼瞄着我说，子尧，如果你有一天背叛他的话，我可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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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也说，我和沐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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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真是一群小孩子。我看了他们一眼，说，那你们想我怎么样。
　　沐子说，嘿嘿，当然是希望你照顾他一辈子咯。
　　下班之后，我像往常一样牵着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今天的心情特别好，还提议说一会回家吃夜宵。要在平常，吃饭对他来说可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一定要在我的逼迫之下他才吃得稍微多一点。真不敢想象他以前是怎么过的。
　　子尧，为什么不说话？他问。
　　没什么好说的。我冷淡的回答。其实我是在生那家伙的气，每次都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
　　过了一会，他又问，是不是因为跟我回来所以不开心？如果这样的话……
　　又来了又来了。我在心里叹息。他每次都想到别人，就不能想想自己么。
　　我打断他的话，说，如果不开心，我根本就不会回来了。
　　他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低着头，安静地跟着我。
　　回到家里，他让我先去洗澡。我说，你先洗。他不答应，硬坚持让我去洗。
　　我懒得和他争，直接说，你把衣袖拉开。
　　他紧张起来，说，干嘛。
　　我说，想看看你的伤而已。
　　他捂住自己的左臂，慌张的站起来，想跑开。我一把把他按回到座位上，威胁他说，如果你不听话，那我马上就走。
　　他咬了咬嘴唇，乖乖把手放开了。我抬起他的手，把衣袖卷起，一块大大的红色疤痕印在他纤细的手臂上，在挨着手的地方，还留有一小块肉色的印记，我听沐子说，那是他以前做菜被油烫的。
　　见我不说话，他急忙把手拿开，把衣袖放下来，对我微笑说，现在已经不痛了。
　　我没理他，站起身，直接进了厨房。他以为我又在生气，有些担心的追过来。我吼道，你给我乖乖去洗澡，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敢踏进厨房一步，我永远都不再理你。
　　这句话对他的威胁作用非常的大，他站在门口，无辜的望着我，慢慢转身，去了卫生间。
　　我给他下了一碗面条，我不在的这几天他又瘦了。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还像小孩子一样任性。我有些气闷地把碗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回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好，站在厨房的门口了。他还是穿着长袖，为了掩盖他的伤疤。我说，去把衣服换成短袖的，这么热的天还穿这么多，你不嫌热吗。他辩解说，我怕冷。我说，那好，那晚上我陪你一起睡，这样你就不会冷了。他有些被吓住了，匆忙跑回卧室换了一件短袖的睡衣出来。
　　我说，过来。他才从厨房门口走进来，坐在他平时喜欢坐的位置上。
　　我把面条放在他面前说，给我全部吃完。
　　他摸了摸碗，为难的看着我，说，太多了。
　　全部吃完。我吼道。只有这样他才会听我的话。
　　他不发一语，开始慢慢的嚼着面条，真没看过吃饭那么秀气的人。最后，他碗里的面条越涨越多，可能实在吃不下了，他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
　　吃不下了。他小声回答，害怕我又对他发火。
　　我说，那算了吧，快去睡觉。
　　他说，哦。
　　我叫住他说，明天早上我要出去一下，早饭我给你放桌子上，你记得把它吃了。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叹口气说，回学校处理一点事情。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这样突然消失了。
　　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说，好。然后进了卧室。
　　洗了碗，走进客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把枕头和毯子拿出来了。我关了灯，躺在沙发上，满脑子都在想着沐子今天对我说的话。
　　你走之后，他生病生得厉害，发烧还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那个家伙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猛的坐起身，觉得事情变得有些严重起来。
　　我可以像沐子说的那样照顾他一辈子，但是，我永远也不可能会爱上他。
　　我悄悄地走进他的卧室，听到他规律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我这才走到他旁边。他裸露出他的手，伤疤在黑暗中也显得异常显眼。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心痛不已。
　　我可以给他一切，惟独爱情这种东西。因为我早已经给了别人，所剩无几了。
　　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在他耳边悄声说，方素，对不起。心里才略微好受一点。我站起身，走出了卧室。
　　我退学了。
　　走在呆了两年的校园里，竟然没有一点的留恋。倒是系主任的挽留颇让我惊讶。我旷课的次数多得惊人，按校规早就应该得到退学的处分了，但是他一直觉得我很有才华，退学了实在可惜。我却告诉他说，我对钢琴完全没有兴趣。他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我也不想再多解释，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出来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她这件事情。当然遭到她的一阵怒骂，送她两个字，泼妇。不过我告诉她说，这是因为我要照顾方素，根本没办法上学。结果，她什么气话也没有再说，反而叫我多关心他，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找她帮忙。我郁闷，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有这么好过。
　　我说，到底我是不是你亲弟弟啊？
　　她笑了说，怎么，你还吃醋啊，不过，我觉得方素和他很像。
　　和谁？
　　你死去的哥哥，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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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有个哥哥，但我没有见过他，只是每年跟着家人去上坟，见过他的照片。听说死的时候才六岁。他去学琴的路上，坐的公交车和别的车子相撞，他被夹在了车的残骸里，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干嘛又提到他。我不爽的说。
　　虽然你对他没有感情，可我和父母都有！她又大吼，然后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去开会了。
　　切。我挂了电话，从学校走到我在附近租的公寓。高考毕业之后，我就和南风在在这里住了下来，现在，我们两个人都离开了。
　　我上楼，准备取一些东西。正准备掏出钥匙，却听见里面有动静。
　　是他回来了？！
　　可我把门一打开，看见的是房东太太的脸。
　　啊，你回来了，还以为你不住了，我就想过来收拾一下东西。
　　恩，我就是回来拿一些东西，今天就搬走了。
　　那架钢琴要怎么办？
　　我过几天会叫人来搬的。说完，我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所有的衣物。看着空荡荡的衣厨，心里也一阵难受。
　　我记得那天他突然对我说，子尧，我觉得和你在一起觉得很压抑，完全没有自由。
　　他莫名其妙的话伤害了我，我对他说，那我离开不就好了。说完，我跑了出去，去附近的酒吧喝了很多的酒，后来就在街上闲晃，不知道怎么就晃到“三色堇”那里去了。具体的事件经过我已经记不清楚，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人就在方素那里了。那段时间我实在是不想见到南风，原以为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但是……我似乎想错了。当我再次回到这个屋子的时候，他已经搬走了。我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也没有下落。后来，在陪方素去打工的餐厅，我见到了他。他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吃过晚饭，很开心的走出餐厅。我追出去，但是他们已经不见了。那个男人我认识，是我爸爸的同事，一次宴会上，我介绍他们认识的。
　　呵呵，真是讽刺。我苦笑。接下来的我当然又跑去喝酒，然后……
　　方素？我一下想起他，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糟糕，午饭……
　　我提起行李奔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急忙赶回去。
　　我刚把钥匙插进去，门就开了。我看到方素的脸，由担忧转变为放心。
　　你回来啦。他开心的说。
　　你一直在门口等着？
　　他有些脸红，多半是被我说中了。
　　没有。他说，只是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还真是个可爱的家伙，明明一切都摆着脸上了，还要故意说一些让人不相信的话。我笑了笑，说，饿了吧，我去做吃的。
　　恩。他跑到沙发上去坐着。
　　想了一会，我说，我退学了。
　　他诧异，问，为什么？
　　我说，不想学了，本来就不喜欢钢琴。
　　他却难过起来。
　　我说，怎么了？
　　他说，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
　　恩？
　　因为我觉得子尧好象非常的喜欢钢琴呢。他若有所思的说。
　　是吗？
　　我转身进了厨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感动，好象他能了解我所有的一切似的。这个家伙眼睛看不见，却更容易看清楚别人的内心。
　　12年，就算我当初不喜欢，但它似乎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清晨，《献给爱丽丝》的曲子传入我的耳朵。我望了一下墙上的钟，竟然已经9点了。我走进书房，看见他穿着睡衣，一脸幸福的弹着那首曲子。
　　怎么不叫醒我呢？听他弹完，我才说。
　　啊，你醒啦？他站起来，说，子尧，你来弹弹吧，我想听。
　　估计他是因为我昨天的话以为我以后都不会碰钢琴了。
　　我说，快去洗脸，我去做饭。
　　他过来拉着我说，你弹嘛，就弹一首。
　　我说，那也行，不过一会你要吃两碗饭。
　　他想也没想的答应说，没问题。
　　我坐下，摸了摸许久都不曾碰触到的琴键，说，我弹一首自己写的曲子给你听，你听听看。
　　他兴奋的拍拍手，说，好啊。
　　曲子缓缓的在我脑海里流淌，眼前又出现出南风的面容。他好象就站在我面前，离得那么近，我对他微笑，他却转身离去。
　　子……尧？
　　方素的声音将我带回到现实。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问，怎么样？
　　他突然伸出他的手，摸着我的脸，问，你哭了？
　　啊？我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他用哀伤的表情看着我，把手抽了回去，我知道他是不知道如何安慰我。
　　我去做饭了。我站起身，走出书房。然后我听到他的琴声，那首《离别》。我只听他上次在餐厅弹过一次。
　　呵呵。我笑了起来。那家伙，是在安慰我吧？
　　我在厨房里做饭，他就一直在弹琴，他没有问我流泪的原因。
　　吃早饭的时候，他很主动的吃了第二碗。我说，一会要不要去散步？
　　他使劲的点点头。
　　我发现他最近好象什么都听我的。
　　我牵着他的手，走在喧闹的街上，路过的人无一不看着我们。切，真是无聊，看什么看，没看过两个男人牵手走路啊。
　　两个女生从我们身边经过，其中一个女生小声的说了一句，哎呀，两个男生竟然牵手？
　　尽管很小声，但是我还是听到了，更何况是听力超好的方素，我看见他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想放开我。我就转身对他说，你要放了我就把你丢在大街上。于是他一下又把我的手握得紧紧的，可能是真的害怕我把他丢了……他总是那么胆小和没有安全感，我突然为自己说的话感到内疚。
　　我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园，然后在石凳上坐下休息。路过超市，我去买了一个巧克力蛋筒给他，他津津有味的吃着，嘴边还沾上了黑色的巧克力。唉，这跟小孩有什么区别。我伸出手，替他擦干净，他愣了一下，马上就脸红了。
　　对……对不起。他说。
　　然后他就吃得特别小心，生怕再弄到脸上。
　　他问，子尧，你长什么样子？
　　我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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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说，逗你玩的。为什么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因为……如果以后你不在了我就好去找你啊。他很认真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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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吗？
　　没有。如果你那么想知道的话，就自己摸吧。
　　咦？
　　我把他的手拉过来碰到我的脸，他就全身僵硬着不动了。呵呵，真是个害羞的家伙。
　　我说，呐，这是我的鼻子，这是我的眼睛，这是我的嘴巴，还有，这是我的头发。
　　你的头发好长哦。他说。
　　是吗？我很久没去理发了。
　　子尧，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啊？
　　一般吧。我说。
　　他笑了起来，说，你真臭美。
　　我说，哼，不仅有很多女生喜欢，还有很多男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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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相信啊？
　　他想想，说，子尧，如果，我是说如果哦，我喜欢的你的话，你会不会讨厌我？
　　我愣了一下说，会的。所以你千万别喜欢上我。
　　他低下头，说，这样啊。
　　然后他故意笑笑，说，我刚刚只是随便问问，你别当真哦。
　　唉，他此刻受伤的表情明明就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实在是不会说谎。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老姐打来的。
　　喂，干嘛？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和方素在公园。
　　哟，约会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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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正好。一会你们就直接过来吧。
　　过来？
　　恩，妈妈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她想见见方素。今天晚上约在餐厅见面。
　　什么？！我不答应。
　　妈妈说，你不答应，她就告诉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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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啊，就这么决定了，晚上7点，别迟到了。
　　喂喂……
　　老姐就这么无情地挂了电话。
　　方素疑惑的问，出什么事了吗？
　　我说，方素，那个，我妈想见你。
　　啊？为什么？
　　还不都是怪我那个老姐，不知道她在我妈面前乱嚼了什么舌根。我气愤的说。当然，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也不勉强……
　　我去。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答应我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让方素和我妈见面。准确的说，最近我都不想让任何人接近他。
　　方素有些紧张，他牵着的我的手都冒汗了。他一向比较怕生，和陌生人见面估计让他很不习惯吧。
　　我扶他下了车，走进酒店。餐厅在二楼。
　　这家酒店是我爷爷开创的，爷爷去世之后就由我爸经营了。我对酒店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幸亏有个姐姐，不然我就被老爸逼着去学经济管理了。
　　啊，你来了啊。一出电梯，就看见老姐在那里。她见到方素，一下就跑了过来，比见到我这个弟弟还要高兴。
　　方素，好久不见了呀，哎呀，你怎么瘦了。她摸着他的脸，伤心的说，然后瞪了我一眼，说，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