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行。”他不再纠缠,转而把注意力放到接下来的时间上去,“程苏,想看电视还是看碟?或者你想看书?”
我想看你。
“不用了,都9点了。不介意的话,我想随便参观下你的房子,过一会儿就该休息了,今天挺累的。”
一只手扶上我额头,我惊呼一声,往后退。
“吓倒你了?我只是看看你有没发烧,你说你累,我担心你病了。”
“怎,怎么会?我哪有那么娇弱。”没发烧的脸,现在也有了要发烧的征兆。
“也是,可能都成习惯了,青青也老是说我关心过头。”
征兆,不过只是征兆。
他的房子设计十分精巧,大却不显空,一个人住不易产生寂寞感。客厅全装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相当有情调。
我参观的时候,他则在书房用手提处理工作。
路过书房时,特地多看了几眼,他工作时表情相当严肃和认真,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也许这才是真的他,这样的他,的确比在一个小小的甜品店打工合适得多。
进了客房,总觉得漏了些什么,靠在门上,微微苦笑。
还是打开了房门,走到书房门口,敲敲未关的门,表示我的进入。
“程苏,什么事吗?”他有些惊讶我的举动。
“没,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声,我去睡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傻,人家忙着工作还因为这种小事来打扰。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慌了,“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你继续忙吧,我走了。”现在的我,只想立马逃跑。
“晚安。”他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想要落泪。
“你也早点睡吧,太晚了对身体不好。”
程苏,今晚你就一直不对劲儿,不是都和人家说好了么,要自己放手,怎么,都言而无信呢!我这样对自己说着,要放手,要放手,就像自我催眠的咒语,和着淅沥的雨声,却越来越让人烦躁。
倒在床上,努力让自己睡着,只是换来愈发清醒的脑子和愈发疲惫的身体。
黑暗中,疯长的,是无尽的回忆和寂寞。
隔的这么近,却如此寂寞。
总是在给自己制造假想希望的人,其实是自掘坟墓。
过了许久,估计忆已经睡了,我悄悄坐起身,想透透气。
蹑手蹑脚的摸下楼,打开落地窗的上部分窗户,清凉的风顿时一涌而入,还带着雨水的味道,让人心情平静了许多。冰凉的水气在空气中游走着,清冽而痛快。
窗外只能见着斑驳的树影,昏黄的路灯,隐秘而孤独,这样的景象,一时竟让我忘了所有的东西,只沉迷于眼前光和影的变幻。
身上突然多了件衣服,转过身,是劈头盖脸的责备。
“怎么还不睡,淋完雨又吹冷风是不是很好玩。”语气不重,可我听出了其中的不悦。
“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吵醒你,我现在就回去。”我想走,可是才发现他站得离我如此近,而我的背后是窗子,要离开,很艰难。
“你不用责怪自己,我还没睡。”
“嘿,嘿嘿,是吗?我只是想透透气,真不好意思。”这样面对面站着,一时间竟不知手脚该怎么放。
潮湿的黑暗,厚重的沉默。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客气,难道你和林平遥之间也这样吗?我们也是朋友,为什么这样对我?”他的语气如此委屈,我真是罪大恶极。
更不可饶恕的是,罪魁祸首还因为受害者的语气生气了。
“你和他是一样的吗?是吗?”我靠上窗,抬起头对住他的双眸,“你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深情了不行,礼貌了也不行,怎么样才合适?嗯?”
他皱紧了眉头,黑暗中亦如此清晰,“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肖先生。那我是不是该像你一样,一边说着要我死心,一边又做着些让我这种容易自作多情的人产生浮想的举动?”我朝他扬起嘴角,“你和我半斤八两。”
一个闪电划过,接着是一声惊雷。
背上有凉凉的湿意,也许是雨飘到了身上。我可不能再借用别人一套衣服了。
可是那人却丝毫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
浓烈的潮气让人滞闷至极,而我们两个就这样面对面,感受着对方的呼吸。
他手臂缠绕上来,抱住我。
我想我的姿势就像个僵硬的人偶一样,除了身体轻微的颤抖。
“我想,告诉你件事。”
“不要说!”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求求你,不要说。”
“程苏,我……”
“我让你不要说!”我狠狠地看着他,真的不要说了,再说我怕自己会失控。
“我和——”他没说完,我扶上他的肩用力的吻了上去。
苦涩的,无望的吻。
同情的,安慰的吻。
他居然回应了,唇舌激烈地纠缠着,我想我是真的疯了。
不管怎么样,你没有推开我,我已经很开心。
不想被拒绝,可还是逼着你对自己多说些话,无论是好言还是恶语。不想被讨厌,却管不住自己拼命地追随在你身后。不想被可怜,仍眼巴巴地企望着这样的一个吻。
你这样纵容我一次,真的很感激。
许久,我放开他,也放开我自己。
“我知道你们要订婚了,不好意思,刚才没经你同意看了你房间桌上的请柬。祝你幸福。”
我拿下他披在我身上的衣服,递给他,“以后不要再不分对象做这种关心人的事了。拥抱,更加不要乱给。你欠我的情,刚才那个吻,就算还了吧。”
为什么,你还要露出疼痛的表情。
“忆杭,我的好朋友,让我上楼睡觉吧。你也快睡,不好好休息小心阳痿,你的未婚妻会不要你的喔!”我对他戏谑一笑,“做我的好朋友,会被我调戏得很惨的。你这次可是亏本了。”
推开他,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找一扇门,把今夜的一切隔绝在外。
***
清早,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自认没有异常后,我开了房门。
昨夜,和昨夜前的一切,都已成往事。
有些事情,或早或晚,总要去面对,如果可以,我想选择最自然的姿态。
肖忆杭已经起来,我朝他点头,他亦看着我,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
沙发上,居然坐着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肖小姐,早上好!”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程苏啊。叫肖小姐多见外,喊我念昔姐。”肖念昔魅力依然,“正好可以吃早餐,程苏快过来吃吧。”
“哦好。”我立刻上前坐到餐桌上,歉意地解释:“真不好意思,睡过头了,还麻烦你们等我吃饭。”
“没事,饭才刚刚好。”肖忆杭善解人意的回答道。
“不麻烦,听忆杭说你们是好朋友,还用讲什么客气。他这个人,你和他客气,他就更客气,最后谁都不用客气了,因为没气了。”肖念昔很是风趣地说。
我忍不住低声笑起来,“是吗?那忆杭我以后真是不能在你面前装礼貌了,否则会折磨死人的!”
我眼神晶亮,含笑看着他。
“肖念昔你在瞎说些什么呢,吃饭吃饭。”肖忆杭佯怒。
“是姐,你这没大没小的孩子。”肖念昔的表情满是宠爱。
“就是,忆杭,你怎么能这么称呼你姐呢!念昔姐,你和他客气点,说不定他就对你礼貌了。”
“嗯,值得考虑。”
一顿饭下来可算是宾主尽欢,也许,不久便可以真的宾主尽欢了。
肖忆杭进屋泡茶,我和肖念昔则在沙发上闲聊。
所谓闲聊,怎样都离不开肖忆杭这个话题。
“今天一大早来就是为了找忆杭谈他和青青订婚的事情。他总是忙,今天逮到他真是不容易呢!如果不是青青还比较小,这次本来就该是婚礼的。他们俩一块儿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肖念昔说着,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问我:“你到时候会来吧,我想忆杭肯定很期待你的祝福。”
我莞尔,“那是当然。昨晚我就祝福过他了。”
“这样最好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不属于自己的莫强求,属于自己的跑不掉。”她深深地看着我,“我也希望忆杭幸福,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如果有任何阻碍要破坏他的幸福,我一定不会允许。”
“念昔姐,你多虑了!你刚才不还说,属于自己的跑不掉吗?既然如此,想必谁也不能破坏他的幸福。”我淡淡微笑。
“说的也是。看来我可以放心了。”她倚到沙发上,“忆杭怎么还没出来。”
“单身汉连泡个茶都这么困难。”我轻笑。
这时,肖忆杭出来了。看到我和肖念昔一脸莫名其妙,“你们笑什么?”
“我们感叹单身汉的日子真难过。”我作幽怨状。
“诶,不是。”肖念昔坐起身,用神秘的眼神看着我,“我记得程苏你的红豆汤,简直不像一个粗心的大男人做的。”
“没办法,自力更生,熟能生巧。其实我也想找个贤惠的老婆过日子,就不用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了。”最后一句半真半假,在遇到肖忆杭前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或许,也应该作为我今后的人生目标之一。
肖忆杭托着茶盘过来,弯腰把茶摆到我们每个人面前,“你们别拿我开涮了。尝尝吧,怎么也不能比程苏的红豆汤差太多。”
茶香袅绕,茶杯温暖,好像,的确是种不错的感觉。
悠远,宁静,美好,幸福。
在春日的午后,有美丽温柔的妻子给自己端来一杯清茶,然后一边品着,一边享受家庭的温馨,也许,后来还会有孩子,孩子会绕着沙发跑,自己则拥着妻子微笑看着。
怎么想,都是一副和谐完美的画面。
他,过不了多久也会拥有这样的幸福了。
“程苏,你又在笑什么?”肖念昔拍拍我。
“我笑啊,茶很好喝。没想到忆杭还有这一手。”我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太热,水雾扑面而来,都把睫毛打湿了。
“不再坐会儿么?”肖忆杭送我到玄关。
“不了,又麻烦你一上午,我都要不好意思了。”我冲他眨眨眼,“你订婚那天欢迎我去吧,我可是答应了念昔姐会去的,要是被关在门外,那我可就丢大人了。”
“求之不得,当然欢迎。”他拍拍我的肩膀。
“那,我走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再见。”
***
当你不知道一件事时,好像怎么也碰不到,而当你知道了时,它仿佛一夜之间在你身边生根发芽了似的,随时都可以听到看见。
回到家,摊开新到的财经周刊,头条就是——“丰忆联手方盛,商业金童与方家公主共结良缘”。仔细看了报道,里面不光写了订婚的相关信息,还提到了苏氏。也是,肖忆杭与方青青有了这层关系,那就表示以后方家肯定会站在丰忆这边了,苏氏孤军奋战,前途的确堪忧。
这样的矛盾,我今天才发现。虽然我可以不管苏氏的死活,可是,归根到底我是苏家的人,苏氏是我父亲辛苦打拼下的产业。而丰忆,是那个人的,我不可能不关心。
继续翻,又一则消息,在杂志的某个角落,却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联姻实有内幕——丰忆最近遭遇低迷”。消息里说丰忆最近与某个外企合作,但遭遇信誉危机,可能会有巨大亏损。报道位置很隐蔽,看来还不是非常有根据,我不知道这是其他对手产业故意放出的假消息,还是真的有此事。
如果是真的……
我的心头蓦然一凉。
立即打电话给林平遥,我知道这样过问别人公司的事不好,可是,一种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我想确认一下。
“喂,平遥吗?我有件事想问你,是关于丰忆的。”
“什么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嗯,如果不方便告诉我这个外人的话,我只想了解一下大概就可以,不会涉及到公司机密的。”我补充道。
“呵呵,苏苏你怎么变得这么谨慎了?”他在那头笑。
“我看杂志了,上面说丰忆遇到了信誉危机……”
“没有啊,还没有这样的事情啊!是哪个杂志胡乱报道的?完全是空穴来风嘛!”林平遥声音忿忿,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这样啊,没事了。你这段时间还好吧。”我松了口气。
“还不是老样子。呵,除了方渐远那个让人头疼的家伙。”他的语气还算轻松,“倒是你,那个,肖忆杭的消息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比报道还早,人家亲口告诉我的。”
“你没事就好,听你的口气,我就放心了。”我听到他呼口气的声音。
“你口气怎么像我爸一样?”
“嘿,乖儿子~”他阴阳怪气。
“滚远点。我不和你多说了,拜。”
也许是我多心,既然林平遥说没有问题,那就应该是真的。关心则乱,说的就是我。
我不知道,其实乌云正在来临。或许,人的预感,有时候是很准的。
第二天一早,就听到急促的电话铃声。
“平遥,什么事?”
“程苏,丰忆真的出事了,是今天得到的消息!过不了多久估计都会登出来。有些情况我不能和你直说,但是,昨天的确还没有任何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说的那个报道会预测的这么准!”他的声音十分急迫。
“我只问你,你们出事的项目是和哪家公司的?”
我早该想到,会有这种局势。
只是我不确定,那个人是谁。
匆匆洗漱好,我直奔报刊亭。媒体的速度也真是快,才不久的事情,就已经纷纷登了出来。
“面对苏氏质疑,丰忆将何去何从”,“合作危机,丰忆损失达上千万”……
丰忆与洛杉矶的Veigo公司合作,为其提供一批产品,产品是由丰忆依据相关参数专门设计的,然后提供给Veigo,Veigo则要将产品销往国外一家企业。由于时间紧迫,丰忆设计好产品后,就立即开始大批量的生产,可是,就在已经快要完成时,昨天苏氏却突然发出消息说该设计与苏氏最近推广的新产品十分相似,是抄袭。国外企业觉得被欺骗了,要终止同Veigo的订单,转而同苏氏合作。因为是丰忆的信誉问题,损失和责任丰忆当然要承担很大的一部分,就是说已经生产了的产品基本上得由丰忆自己处理,而且还可能要赔偿Veigo损失。
除了设计是保密的,设计参数,生产进度Veigo都清楚,只要有一个能泄露设计大纲的人,再交给苏氏,苏氏在丰忆之前设计好相似的产品……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