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情——色如空

帝王，他应该能分辨出自己感情的所向才是，应该……

此时，漩深吸口气抬起了头，那眼中所有的谨慎与严肃令闻人曦一时间愣了愣。“我明白了，我会为这件事做个了断。

”说著他转过身去，“走吧，梵，回宁府……把一切都给结束吧！”

51

当两人回到宁府，也刚巧，宁家老夫妇正欲准备派人出去找他们俩，漩见他们有些慌张，一问之下才知晓是小林恢复了

神志，可不见漩在身边，现在正有些闹脾气。但当漩闻言赶去才发现，与其说小林在闹，还不如说是他是在防备。床上

的那位小朋友烧才刚退下就用厚重的被褥裹住了全身，有人在一旁催促著他也不肯出来，见到这幅情景，也不知为什么

，漩就是觉得好笑。在轻轻噗嗤一笑过后，他义不容辞地走上前，占了小林床边的位置，然后伸出手拍了拍那团被褥轻

哄。“娃娃、娃娃……”

听见他的声音，被团慢慢有了反应，不过还是很小心翼翼的样子，先是开了一道缝隙，从中可以看见一双水润透亮的大

眼睛正满含戒心地观察著外面的情景，直到看见了漩的笑脸，那紧紧裹住的一团被褥才逐渐松开。

“乖孩子。”漩老有耐心，看著小林一下一下扭动著出来的模样也真的是非常有趣。

过了一会儿，小林总算是摆脱了那厚重的被褥，立著上半身，一手就抓住了漩的手臂，脸颊泛著红潮，有些埋怨地看著

他。

漩见了也是心生愧疚，不由伸手抚抚他的下颚，带著歉意道：“不好意思，方才去找梵，所以……”

他话语未完，只见小林在听见“找梵”两字后，即刻变了脸色，赌气似的将头转向了一边，不再看他们。

“这……”宁家夫妇面面相觑，也不清楚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漩在一边也是无奈叹了口气，他让大家全都先离开，独留

他、梵和小林三人，他要和他们好好谈一谈。宁家夫妇虽然担心，却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于是他们让出了屋子给他们

三人，让他们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彻底理清这一切。当所有人走后，漩关上门，转过身的瞬间也感到了屋内气氛的压抑

，小林维持著原来的姿势不动，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都没有做声，氛围因此而显得诡异。

漩又叹了口气，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双手握拳，率先开了口：“小林，身子怎么样了？现在能说话了吗？”

“……？”

听闻这话，小林面带疑惑地回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又摇了摇头表明他现在并不能出声。

漩见了大为诧异，“怎么会？明明……”

话到一半，他抬头看见小林一脸迷茫的神色不似说谎，又想著大夫之前所说可能是这孩子的心理因素作怪，便推测那时

的言语是因为发烧而无意识间冒出来的，这样也算解释得通，于是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连忙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

。

一边的闻人曦虽然始终不曾言语，可他们的话却有仔细聆听，小林能说话这事一滴不漏地进入了他的耳里，他微微蹙眉

，开始忧虑那蛊虫的效用。

“小林，年关将至，我和梵要回去了。”进入正题，漩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表明道。

小林看著他认真的模样，心中的不安也油然而生，他抿了抿嘴唇后以手势问道：“那我呢？”

“这正是我所烦恼的事。”漩正色表示，“因为是你，所以我觉得该由你自己来做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小林好奇地眨了眨眼。

漩深吸口气，舒缓后慢慢道：“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留下成为宁家的养子，从此我们不再有任何相干。二是和我们

一道回去，我会在皇城里为你准备好一切，但同样的，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再有丝毫交集。”

“……！”听闻这番话，惊愕不已的是扮演著梵的闻人曦，他不曾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会选择要一个不爱自己，亦是自

己不爱的──“陌生人”。相反，小林却没有那样惊讶，他只是双手紧紧握拳、咬紧了下唇，看得出来，他很不甘心。

沈默了片刻，小林缓缓抬头，对上漩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因为你喜欢的是‘梵’，不是‘我’，所以才选择了他？

”

“不是。”漩也回答地干脆。

“那是为什么……”听到这里，闻人曦也忍不住插嘴进来。

他原本就是希望这个皇帝能让绯姬看看什么才是真爱──不介意外表、不在乎年岁，甚至不在意那人的好坏，单单爱上

的只是那个“人”而已。他希望漩能在毫无提示的情况下爱上并选择小林，这样才能到达他的目的，可如今这条路却是

越走越偏，而现在这皇帝究竟又要搞什么鬼！？

52

漩回身看了一眼闻人曦，温柔一笑，继而转身面对小林，见他也是一副不明白的表情，于是回道：“小林，你和梵……

或者该说和以前的梵很像，相貌也好、性格也好、都是出人意料地相似。或许是个人独特的偏好吧，我想我就是中意这

类人，所以我是喜欢你的。”

“喜欢就带他回去啊。”闻人曦不禁道，“而且你也该对这个孩子负起责任不是吗？”

小林不能说，心中却也是暗暗赞同了闻人曦的话，他的将计就计就是认准了漩的责任感，虽然是卑鄙的手段，可只要能

留在漩的身边，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见他们两人如此执著，漩也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梵，我不想骗你，现在若是以喜欢而论，我确实比较喜欢小林，

但是若要‘选择’，我依然还是会选你。”

“你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闻人曦被他这番矛盾的话语气得说不出话来。

漩见状连忙带著微笑上前劝慰，“梵，冷静、冷静点……这我也有想过才下的结论，你不要生气。”

他这算是想过了什么！？

闻人曦忍耐著没有回嘴，但是那副表情还是显得难以认同。漩知道他是有所不满，但是如今对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

连劝带哄地先让他离开，还有一些话是他必须单独和小林说的。

待闻人曦一走，漩也像松了口气似的一叹，在小林疑惑的注视下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此时，小林也收回了视线，眨了眨眼后，慢慢钻了下去，背过身子又把自己裹成了一团，不过这次没有之前那般严紧，

小脑袋还是露在外头。

“生气了？”漩想也明白，不过他依旧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对不起，小林，那件事是我的错，可是我……”

听到这里，小林一个转身，躺在床上以十分不解的眼神望著他。

那眼神似述似怨，让漩难受得紧，他微微撇过了头，刻意回避了小林的视线。

小林不悦，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要他看著自己，看著自己手势的提问：“就算是违背原则也要坚持选择‘梵’，究竟

是为什么？”

“因为他是‘梵’呀。”漩轻抚小林的脸颊，带著温柔的笑意，这般柔情一时间令小林无言以对。

“他是‘梵’，是我家小鬼的亲爹，就这一点，我必须选择他。”

看他认真的神情，小林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不甘心地闭上。

漩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看表情还是可以明白，他还是不能释怀。

“我强迫了你，的确是该负责任，可是对于家庭，我也有承担的责任，两者若是择其一，我一定是选择后者，无论任何

情况下都是。”

“……”

“或许你还小不能明白，也或许你将来的想法会和我不一样，可在我眼里，‘成亲’绝不是两人拜拜天地就算了解的简

单事，婚姻不是儿戏，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感情而毁掉经营了那么久的家庭……所以，说我薄情也好，不负责任也罢，对

你我只能说抱歉。”

漩话语完毕，小林微微扬起小脸，看著他饱含歉意的笑容和眼神，心中之前纠结著的埋怨竟不可思议地渐渐平复下来。

随后，两人都沈默了好一阵，直到小林再次伸出手，问了个最简单的问题：“我和梵，你更喜欢谁？”

虽说这么问是矫情了些，不过对于现在的小林，这个答案却十分重要。

“就现在而言，是喜欢你比较多一些啦，不过仅限现在，等梵恢复记忆……喂，小林，你笑什么！？诶……”

后来漩又说了什么小林没有注意听，不过在他说出喜欢小林比较多的时候，他忍不住还是笑了。

虽然事情已经演变到了最坏的地步，漩没有选择他，两人也面临著再次的分离，可是这个答案却将小林的不快与不甘一

扫而净，犹如救命稻草一般撑住了他即将崩溃的世界。

笑颜过后，再次斟酌起漩方才的话，小林忽然觉得这个与绯姬的赌约根本毫无意义可言。

没有给漩任何的提示或者暗示的情况下，在他面前摆出了两个人让他选择，一个有著他爱人的表象，一个有著他爱人的

内在。

这本身就不公平，有常识的人根本不会去想什么缩小或者“蚀岁”，漩不闯江湖、不问道义，他只是一味追逐著梵的身

影，这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还有刚才的他所说的那番“认知”……

“婚姻不是儿戏……”

这话倒是让小林觉得自己也不过和绯姬一样，是个理不清现实的小鬼。

感情婚姻这事怎么能用来赌？所以这场赌局，从起初就是个错误。

他和绯姬犯了相同的错误，既然如此，就没有让漩收拾残局，帮忙善后的义务，他的错应该由他自己去更正才对。

……

当下了决心，定了目标，小林倏然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暂时的别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以接受了。

小林决定留在宁府成为宁家的养子，这个决定让宁家老夫妇激动不已，却令闻人曦更加困惑，他完全不能明白这对夫夫

到底在想些什么，而漩在闻言起初也是有些惊讶，可在看见小林那释然的神色和坚定的眼神后，他放下了心，不知道小

林想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小林找到了自己所要坚持的东西。

不知不觉，腊月已至，因为要赶在年前回去，于是，就在小林完全康复的三日后，漩带著闻人曦准备启程回宫。

这日清早，宁家老夫妇为他们备了马车和干粮，还不放心地对著闻人曦关照许久，相较他们的热情，漩则把自己关心的

重点放在了小林身上。

蹲在小林面前，为他整整衣冠，摸摸那圆润的小脸蛋，漩倒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小林啊，我们真的的要说再见了，可

能这辈子也见不到了，你可要好好保重。”面对他的眷恋，小林全部以微笑应答，偶尔点点头，模样乖巧得不得了。

“乖乖听话，宁家人会待你很好的……我真的要走了……真的……若是有机会，我会派人来看看你，如果有事你就……

”

漩滔滔不绝，一点儿也不像之前那个果断抉择的男人。

小林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是满足了。

他笑著向漩招招手，示意他向前来一些，漩不明所以地照做，探过身去，还未明白什么，只感到一阵柔软湿润的触感映

在了脸颊上。

小林钩住漩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留下一吻，不含其他意味，旁人看来就像是孩子撒娇的那般亲吻──这是小林对

漩的感谢。

当两人分开，漩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车夫招呼上了车，他那愣愣的表情十分有趣，小林不禁轻笑。

随著一阵马儿的嘶鸣声，马车开始驶出小镇，在颠簸中，漩才恍然如梦中清醒一般，抬头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车内，

他即刻掀开车帘，宁府还在视野内，小林和宁家夫妇也依然站在那里。

见他探出头来，小林笑著向他挥手，漩看著那的笑脸，也向他挥手，他也想笑，但是嘴角还未抬起，心中先是泛出了心

酸，随后眼眶就是阵阵刺痛，那个瞬间，若是没有人在身边，他想他一定会哭出来。

53

……

“爸爸……爸爸……”

“爸爸，醒醒……”

“唔？”

漩在呼喊声下逐渐清醒，睁开眼睛，那耀眼的阳光直射过来令人有些晕眩，他不禁半眯起眼，伸手遮在额际上，以此阻

挡刺眼的光线。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他睡迷糊了，一时间都忘记了身处何地。

忽然，一个阴影凑上来，挡住了阳光的同时，那张脸庞也让漩微微一惊──他好像……有些错乱了。

“爸爸，现在快过申时了。”

“……”

“爸爸？”

“……小七？”漩有些不确定地道。

小七听著父亲这疑问的口气实在是觉得奇怪，不由皱皱眉头，与身边的小六相觑一眼后才回答：“是我啊，怎么了？”

确定是自己的儿子，漩顿了顿，缓缓从长椅上坐起，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是了，他和梵跟著小五来到了绯姬以前住著的小屋，因为梵执意要来祭拜儿子的救命恩人，而刚巧小六和小七也是闲著

，大家就一起来了这里，然后……

想到这里，忽然一旁的小路上传来脚步声，父子三人朝那边望去，只见来人正眼角带笑地向他们招手。

“哟，参见太上皇和两位小王爷。”他嘴上这么说，可语气轻佻，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行礼的样子。

“崇嶢啊……”

说来也巧，他们一行人来祭绯姬，这崇嶢与越华也正赶上了这个日子，崇嶢是绯姬的独子，他们当然没有权利阻止他上

母亲的坟。而崇嶢也没有碍著他们，只是他抓著这次机会，想要听漩说说梵与绯姬的关系，小六和小七也对此很有兴趣

，所以总是缠著他“说故事”。如今想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这事想太多了，才会记起以前那荒唐的一段吧

……“华说时间不早，可以开饭了，让我来通知大家回去。”崇嶢言语中透著失望，眼神还不时飘向漩的脸。“哦……

”漩闻言则气定神闲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慢慢朝屋子方向走去，“小六、小七，回去了。”“……嗯。

”

回去的路上，漩大步走在前面，跟在他身后的三人则暗中你看我、我看你以眼神做著交流，最终决定下，还是小六先发

起了疑问。

“唔……爸爸。”

“嗯？”

“爹爹和绯姬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么一问，漩停住了脚步，一个转身意料中地见到三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也不禁觉得好笑，不过么好笑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