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迅速。
那人则死死地盯着钟离瑞的背影,目光炯炯……
重重的云终究遮掩了星月,黑暗温柔地笼住万物,夜,更深了……
第十三章:沣城之行(上)
沣城位处南北交通要道又在湎陵江畔,商贸往来频繁,是一个充满活力、热闹非凡的城市。每月初,是沣城例行的集市
,在这里会聚集十分丰富的货物,大部分的贸易也是在这样的集市中完成的,当秋朝海一群人抵达沣城的时候正好赶上
这样的集市。
一群人在山中行了十数日,乍一见热闹的城镇都有些说不出的亲切感,特别是盼这一天盼了很久的钟离羽更是兴奋得不
得了,恨不能一迈步就能跨进城里去。
相较于钟离羽的兴奋雀跃,秋朝海是眉头皱了又皱,最终在钟离瑞和钟离羽的护卫人数增至十名再加上自己随行后,这
次沣城之行才得以成行。
虽然钟离瑞和钟离羽一直称这个世界为异世界,但就物质种类来说基本上和地球是无异的。大衍是一个以农耕为主的封
建社会,以其物资商品来看并不算得上是丰富新奇,不过这影响不了钟离羽的好兴致。
庞大的集市从城东的码头一直绵延到城中,众多的商贩将各式的货物堆放在简易的摊档上等待着客人的挑选,摊子挨着
摊子一点缝隙也留不出。各人吆喝着各人的商品,口音不同、商品各异,集市中人声鼎沸,好一派繁华的景象。
虽然钟离羽穿着男装包住了头脸,但仍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鹿一样流连在每一个路过的摊贩前,摸摸这看看那,好在她
并没有购买的兴趣,不然就是十个护卫也不够给她提包的。
钟离瑞同秋朝海则并肩跟在活泼的钟离羽身后,一个目光锁着钟离羽气定神闲,一个警惕着四周丝毫不敢大意。
眼见着就快进到沣城,可那城门口却拥挤上一大堆人吵吵嚷嚷地,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将一众赶着进城的人都
堵在了外面。
钟离羽眼神一转,一下子就钻进了人群,没办法,人无聊了看见点啥事都觉得兴奋。钟离羽的动作逃不过钟离瑞的眼睛
,熟知她习性的他自然是在某人行动的下一瞬间就跟了上去。
可怜的秋朝海和他的手下几时见过这样毫不稳重的皇子公主,好在他们反应还算可以也跟着挤进人群。
城门口,几辆装载着货物的马车胡乱地倾倒在地上,颗粒饱满的米粒从被划破的麻袋中流出来与破碎的瓷器、脏污掉的
绸缎纠葛在泥地里,看得人心疼,但几个士兵仍然拿着手中的兵器,面带狰狞地刺划着那些仍完好的货包。
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伙计被死死拦住,无奈之下只得用愤恨的眼神死死瞪着这些正在糟蹋货物的士兵,那可是他们一路
小心翼翼地保护的货物啊!
“你们那时什么眼神?!”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士兵嚷嚷起来,将兵刃指着那几个伙计:“兄弟们辛苦帮你们检查有没有
违禁品,你们竟然还敢不满?!”
其他的士兵嘿嘿笑起来,手下却是更为肆惮地乱戳乱划。
“东家!”一个伙计终于忍不住低低吼了一句,只要东家一声令下,他们绝对会拼死抢回货物。
东家的年纪并不大,大约有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人是斯斯文文的模样,面色却十分冷静。只见他微抬手示意伙计们少安
毋躁,对着那几个恶行恶状的士兵却任然维持着微笑:“检查货物乃是官家们职责所在,我们自是不会有任何怨言。”
那蓬乱头发的士兵斜着眼睛嗤笑这位年轻东家的退缩,将近旁的一辆货车踢翻,大声吆喝道:“弟兄们,仔细着点,每
袋都不可放过!”
钟离瑞拽住钟离羽的手腕,不让她冲过去展现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情怀。
“喂!你不管?!”钟离羽的眼睛里已经冒出愤怒的火花,咬牙切齿的,仿佛只要钟离瑞答个不字她便会先拿没同情心
的他来磨牙。
钟离瑞倒也不回答,横了已经被正义感充斥了头脑的钟离羽一眼,转头向旁人小声问道:“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人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见钟离瑞询问,也就低声解说道:“小哥还不知道吧?我们沣城新上任的郡守大人,设立了个
什么货流税,凡进城的货物在入城税的基础上再加征五成,不缴的都得这个检查了才能过去。瞧瞧这都检查成什么样子
了,这货算是全完了。”说完还晃着脑袋唏嘘不已。
“即是如此,何不缴了这税?”
那人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钟离瑞一下,道:“看样子小哥怕不是走货的商人吧?”
钟离瑞笑笑:“在下确不是商人,只是个四处游历的旅人,路过沣城,听闻这里商贸繁荣,特来见识的。”
那人许是见多了打扮各异的商客,对钟离瑞和钟离羽严严包住头脸打扮倒没觉得有任何怪异,只摸了摸下巴摆出一副果
不出他所料的表情:“小哥不是商人自是不知道商人的苦处,这天下虽说是太平了,可劫匪路霸却仍比比皆是,我们商
人运一趟货那一次不是揣着命在跑的?!挣的这点钱都是拿命换来的……”
话说到一半,那人却突然红了眼圈,连声音也开始有些许哽咽,这时钟离羽也开始靠了过来静静地听这人诉说。
那人揉了两下眼睛,强自镇静下来,觉着自己竟然就这么对着陌生人发起牢骚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商人啊就
是这个命,本来对商人征收的各种税务就多,虽然利薄但好歹也能干下去,可这货流税却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
“不是在入城税的基础上多加五成么,如何承担不起?”
“说是五成,其实是五倍啊!”那人满脸愁容,无奈地答着,“我自己也是做小本生意过活的人,现在这种情况,我家
一家子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这个贪官!”钟离羽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想冲过去教训这些坏家伙,但手腕却还被钟离瑞给死死地拽着。
钟离瑞朝那人点头道谢,便拖着钟离羽离开了人群。
“瑞,你干嘛老拦着我?!”
“不可莽撞,我们现在的这种情况不能管这种闲事。”钟离瑞静静地说着,抓着羽的手一点儿也不放松。
“闲事?”钟离羽难以置信地看着钟离瑞,眼神变幻数次,道:“知道了。你不管,我管。”
说完便用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可钟离瑞又怎会容她挣脱。
“羽,你不要冲动。”钟离瑞眉心隐隐作痛,语气也严肃起来,“就算你现在过去能帮得到这个商队,那这么多的商人
你都能帮得完么?还有你贸然行动的后果,你考虑过了吗?!”
“我什么都没考虑……”钟离羽直直地看着钟离瑞的眼睛,深深地看进去,“如果是以前的你,不会阻止我。”
不知道是时间还是这该死的莫明的时空将他变得有些战战兢兢满是顾虑,见他在宫中一直挑衅那个他们所谓的父皇,她
为他担心的同时也一直高兴他没有改变什么,要知道她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亲人,她害怕他有所改变,害怕他丢下她……
转身,冲向密密的人群,她知道她任性她无理取闹,可她想确定他还是原来的他……
“羽……”钟离瑞有些懵住了,摇头叹息,世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然难以捉摸,好好的又开始莫名其妙地耍脾气,
莫不是青春叛逆期到了?
“公子,小姐她……”
秋朝海打断了钟离瑞混乱的思绪,见钟离羽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连忙道:“快去护着她!”
第十四章:沣城之行(下)
季秉御一直维持着面上的微笑,看着自己的货物被别人糟蹋而还能笑得出来的人,这大衍天下应该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吧
?因为他现在的心情确实是愉快的,作为誉南商行新晋走马上任的行头,他一直是受到商行一干老资格干事的阻碍,大
概是觉得他年纪尚轻又是受了老行头的特意提拔,因此使绊子唱反调的大有人在。譬如今次他提议开辟新的运送线路,
货行的老人们却仍坚持走沣城一线,丝毫不顾沣城新任郡守的贪婪无度会给这趟买卖带来多大的损失。所以他这次亲自
来押运,让一小部分货物随自己走沣城一线,大部分货物却按原计划走新线。
誉南商行业大招摇,果然还未进沣城便出了麻烦,这个麻烦季秉御不是不能解决而是不想解决,这些士兵们闹得越过分
就越是对他有利,这下看那些老家伙们还能有什么理由反对他的新路线。所以他现在看着这些如豺狼般可恶的士兵们的
恶行才能如此地沉得住气,因为他现在心里琢磨的不是眼前这些货物的损失,而是怎么利用这次事件来对付那些顽固不
化的老家伙们,以及怎么在别的地方把这些损失找回来。
“住手,全部都住手!”
一个清脆的斥喝声,不仅喝停了正肆无忌惮的士兵,正窃窃议论的围观者,更扰断了季秉御纷杂的思绪。
只见一个装扮怪异,连头脸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个子越众而出。这人个子虽小,胆子却不小,硬是挤进士兵和货物的中
间,展开双手拦着,还喊:“不准你们毁坏别人的东西!”
场上众人皆是一愣,显是被突然跳出来的钟离羽搅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人是抱打不平还是不知死活。而跟在后边
的钟离瑞直想捂脸,好在脸早已包住也算是节约些许时间,暗叹羽这种人真是天真直率不谙世事,纯真啊……
果然,回过神来的士兵小头目开始反击。
“你是什么玩意,也敢来管爷的头上?”
“你才是玩意!你们做坏事,我就要管!”钟离羽也毫不示弱地反击回去。
“做坏事?”几名士兵相顾大笑。
看着这几个士兵乐不可支,捧着肚子笑到眼泪也挤出来的样子,钟离羽简直气得快要爆炸了,吼:“笑什么笑!不准笑
了!”
一名士兵好不容易止住了狂笑,道:“哟哟,小家伙脾气可不小。你看看清楚,你家爷这哪里是做坏事,爷们明明是在
履行公务,干的可是正经八百的事!看你小家伙不懂事,不和你计较,一边玩去吧啊!”
“你们毁了别人的货物就是做坏事,我就要管!”
“就你这连脸也不敢露出来的小家伙凭什么管爷,倒是你这遮遮掩掩的模样,过来给爷检查下是不是被通缉的要犯。”
话一说完又开始狂笑。
钟离羽火得不行,一把将裹着头的布巾扯下来扔在地上,也不知是给捂的还是给气的,通红着脸蛋吼:“谁说我不敢把
脸露出来……”
吼到一半,自己也觉得不对了,感觉着众人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准确的说是集中在自己脸上的视线,钟离羽只觉得
背脊有些发凉,都怪自己一时冲动,怎么就把行前秋朝海千叮万嘱的吩咐给忘了,这下露了行踪,别说是木头疙瘩秋朝
海会生气,怕就连瑞也会生气了。
正在钟离羽琢磨着是不是该撤了时候,那几名士兵猥琐地笑着围了上来。
“原来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爷的运气不错啊!”
“就是,小美人要是陪爷几个玩玩,伺候得爷们高兴了,你要什么爷都依你!”
“大爷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花楼里的姑娘简直不能比!”
季秉御也没想到这个抱打不平的冒失家伙居然是名女子,眼见着她要吃亏,正想上去帮忙,却见那伸向名女子的猪哥手
被一个打扮和那女子差不多,也是裹住了头脸的人紧紧握住。
钟离瑞先警告性地瞪钟离羽一眼,接着使个巧劲将手中抓着的士兵一下子甩倒地上。
旁边的几个士兵见又来了个闹事的,皆端起手中兵器指着钟离瑞喝道:“大胆狂……”
“大什么大!”换了钟离瑞上来,那是连话也不让你说全的,“你们这几个才是胆大包天的东西,身为城门守卫竟然滥
用职权、苛难行商,索贿不成便毁人货物,你们是有几个胆子?!”
“你是……”
“你什么你!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朝廷派你们俸禄,是让你们来维持城防秩序,保一方平安,服务于民。看看你们做
了些什么,不仅毁人货物,还意图调戏民女,你们项上是有几个脑袋,竟敢如此肆意妄为?!”
“我们都是奉命行事,论不上你在这指手画脚!”还是士兵小头目厉害,以极快的语速插上句话。
“奉什么命!你还好意思说奉命!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俸禄是怎么来的,你们的吃穿住用谁供给的!”
“朝廷派的。”一士兵忆起刚才聆听的教诲,弱弱的答上一句。
“知道朝廷的钱打哪来的嘛?听着,朝廷的钱全都是民众所缴纳的税金,你眼前这些受你欺凌刁难的商人们才是你的衣
食父母!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供养你们的纳税人的吗?朝廷明令税不过五分,说,你们究竟是从哪里奉来的命?!”
“说得好!在下也想知道究竟为何这沣城之税竟会涨至五倍之多。”季秉御站到钟离瑞和羽的一边以示支持,这人言语
新颖,特别是‘纳税人’这一说深得其心,让向来只在乎钱帛利益的他也不禁起了结交之心。
围观的众人也是商人居多,见有人为己出头,也是轰声支持。那士兵头目一见这情景便知不好,悄声打发了人回郡守府
报信,自己领着剩下的人手想暴力镇压骚动,不想却被钟离瑞和秋朝海等人摆平在地,每人身上还挨了不知是谁的好几
下暗脚。
待到郡守派出的援兵赶到时,钟离瑞及一干人等全都撤得不见踪影,城门口只留下了那几个被众人蹂躏得可媲美大型垃
圾的倒霉士兵,甚至连本挨着城门的摊子都远远地挪开了。找不到可供发泄的对象,援兵们也只有先将那几个大型垃圾
带回禀明郡守再做打算。
而本想就此离开赶路的钟离瑞,因为钟离羽答应了季秉御的邀请则只好无奈的跟去。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在湎陵江码头边上的一家小茶铺里,钟离瑞、钟离羽及季秉御围坐在一张木桌旁,秋朝海和他的几
个下属立在钟离瑞、羽的身后,而季秉御的身后也站着几个膀壮腰圆的商行伙计。乍一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黑道谈
判呢。
“今日之事多谢两位仗义相帮,在下季秉御,乃是誉南商行的行头。不知两位如何称呼,日后若有难事,在下定举商行
之力以报。”
“我叫钟羽,”钟离羽不用看也知道钟离瑞此刻定是一张臭脸,于是抢着回答,“这是我哥哥钟瑞。”
季秉御微笑拱手,接着便让其伙计奉出一套精美雅致的酒具,并亲自为钟离瑞和钟离羽斟满,才道:“令兄妹侠义肝胆
、聪慧过人,在下万分佩服。现在出门在外,只能以薄酒一杯以表心中敬意。”
说完,一抬手一仰脖子,豪气地先干为敬。
钟离羽也是从善如流,先干了自己杯中的,又干掉了钟离瑞杯中的。末了,还学人亮了亮杯底。
季秉御有些讶然,先看了看钟离羽,再看了看仍然包着头脸不作任何表示的钟离瑞,不明白钟离羽此举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