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挤进了他亟欲合拢的双膝之间。楼无欢低喘着斜了始作俑者一眼,有气没力的骂道:“混蛋!……出去。”
“我不。”
雅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故意和他作对,只忽然心情大好的低头去吻他看起来水润生津的唇。楼无欢躲闪着不肯让他
得逞,挣扎却一点一点弱了下来。
好热。
楼无欢被困在厚实的被褥与温热的人体间反复折腾,兼诸体内的药散让他四肢无力,身体不觉沁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雅瑟舔噬着怀里愈来愈湿滑的人,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满满胀胀的餍足感。
“你够……唔!”
楼无欢才想开口说话,不意被雅瑟的吻撞个正着,舌…舌头麻了。呼…
“你到底会不会接吻?!”
雅瑟无限温柔的笑:“谁让你要躲的。”
语罢偏侧着低下头,这次是很黏很腻的吻,一直吻到彼此的唇和舌都不像是自己的。楼无欢原本推拒的动作瞬时一变,
指尖亦不自觉揪紧他长长垂落的发,纤白的脖子微微后仰,眼眸里荡漾着氤氲的水气,迷迷蒙蒙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指缝
中溜走了,又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雅瑟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一步一步攻陷他的身体。欲的余味让人迷醉。倏地,
楼无欢一口咬上雅瑟的右肩,然有双手温柔的绕过背后支撑着他,轻轻发颤的膝盖虽然无比酸软,身子却不至于后仰着
跌下去。
楼兄,我就是这样喜欢你。
那么你呢,讨厌我这样对你吗?
……
没有承诺,没有回答。
雅瑟还没醒的时候,楼无欢就离开了。
睁开眼看到的是帐顶雪白的纱纺,身边空无一人,床褥间满是淫ぃ欲的味道。
他还是走了。
雅瑟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随手扯了件衣物披着,自榻上起身。
这一次,怕是再也留不住了吧?
依那人的性子,一旦回到雁丘,定会带着妻儿离开。只怕生生世世,他们都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要去追回吗?
易水堂的事情尚未完结,他还不能离开东京。
罢。罢。
雅瑟自问绝不后悔昨晚做出的决定,但他也确实没准备好要如何面对多情。
那两人,一个是他真心钦慕过的女子,一个是他牵肠挂肚之人,无论如何取舍,伤害都必不可免……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堪不破的是迷障,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浣剑庭。
莫言等了许久。
雅瑟终于出现的时候,庭间已是晌午日晒光景。
莫言一丝不苟的向他汇报昨日城南一行所得到的情报,最后说:“一切都在楼主料想之中,可楼无欢的突然出现打草惊
蛇,还是让他脱逃了。”
“对方是一只狡狐,同样的计策不能对他用上两次。这一次我们错失良机,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雅瑟素来温柔的眼眸忽然变得莫名冰冷,竟让莫言在这春日的午后,感到了些微冻结的寒意。
第四十五章:无情之木
楼无欢回来得很突然,走得更突然。多情隐隐察觉到出了什么事,但她一句也没多问,带着小西和他离开了雁丘。这次
没了雅瑟拦阻,他们离开得十分轻易,且一走就是半年。初始,小西还会哭哭闹闹吵着要雅瑟和霜天她们,后来被楼无
欢寒着脸教训了几次才不敢胡闹,但父子两人的怨结也莫名其妙的就此结下了。
明明是一家人,吃饭却成了多情最头痛的问题。原因很简单,小西不肯和楼无欢同桌吃饭。
“小西,你讨厌爹爹?”
“最讨厌了!!爹爹是坏人!!”小西苦着一张嘟嘟的小脸大声叫。
“呃……”多情悄悄捏了捏出汗的掌心,努力想要挖掘出症结所在,“为什么?”
“爹爹讨厌小西,小西也讨厌爹爹。哼!”粉粉的唇瓣一扁,黑黑的、宝石般的圆润眼珠忍不住漾出泪光来。
多情耐着性子哄道:“怎么会?爹爹和娘一样,都最喜欢小西了,小西不可以讨厌爹爹。”
“说谎说谎说谎!”小西开始掰着肉乎乎的指头一个一个控诉,“大哥哥每次都讲故事给小西听,可是小西求爹爹讲爹
爹都不讲!”
小西口中的大哥哥指的自然是雅瑟。多情想象着楼无欢哄小孩讲故事的样子,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爹爹他本来就不会讲故事,不是不肯讲。”
“小西要什么大哥哥就会给什么,爹爹连摸都不让小西摸!”
多情知道小西想表达什么。他虽然还小,但毕竟是个男孩子,对兵器什么特别感兴趣。有一次他看到楼无欢的佩剑好奇
想拿来玩,谁知楼无欢根本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
“那个东西很危险,爹爹不让你玩也是为你好呀。”
“大哥哥常常带小西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爹爹都没带小西出过门!还老是动不动打人!”
“……”
多情听到这里醍醐灌顶,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为什么小西总是拿爹爹和大哥哥比?”
“小西就是要大哥哥嘛,小西不要爹爹……呜呜呜……爹爹是坏人!……”
“小西,大哥哥是大哥哥,爹爹是爹爹,他们都喜欢小西,只不过喜欢的方法不一样啊。”
“那为什么大哥哥不是小西的爹爹?”
“……”
“为什么?为什么?”
“…………”
多情苦笑了一瞬,黯然把小西抱在怀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娘怎么会知道呢。”
东京易水堂暴动偃息,距今已有时日。最终郑南柯还是没有出现,堂主暂由莫言代职;事件的真相虽未明朗,局面却已
渐渐稳定下来,因而雅瑟在三个月前便返回了雁丘。
如今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时节,少了楼无欢的归星楼也似乎恢复了往昔的协作气氛。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在这里,没有人会惦记楼无欢的去向,只除了雅瑟。
他知道他们离开了雁丘,而那时没有立刻派人去探查行踪的心情,早已根埋心底无从深究。和楼无欢之间的关系不是毫
无芥蒂,却始终无法释怀,何况他曾与他那般亲近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然纵有千丝万结,也难保在这日复一日的岁月洗礼中不会消磨殆尽。怕只怕,情深乌有,再回首
镜花水月……
怕再找不回那时彼此拥抱的心情,怕再禁不起曾经难以释怀的痛。
思及此,每每让雅瑟螓首敛眸,眉尖郁结难解。
温绍把雅瑟的变化一点一滴看在眼里,心知其因必与楼无欢夫妇脱不了关系。
“雅瑟,你今年多大了?”
很突然的,温绍冒出了这么一句。
“大哥?”雅瑟显然不解其意。
“如果我没记错,你也年到弱冠了吧。”
见雅瑟点头,温绍便笑道:“想不到当初还只是个孩童的你,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大哥看起来也不比我年长多少。”
“我已是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家了,你还年轻,怎么能跟我比。”温绍淡淡的笑。
雅瑟闻言,眉间忧虑不觉更甚了些:“大哥会长命百岁的。”
“哈。”温绍无所谓的笑笑,“我不怕死,只是真想看看未来弟妹长什么模样。”
“啊……”以前温绍从来不跟他谈及感情之事的。此番蓦然提起,雅瑟吃惊之余,难免面色微赧。
“怎么,看你的样子,是有意中人了?”
“……没有。大哥你多想了。”
“哦,真是我多想了?”温绍微微阖眼,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雅瑟没有回话。
“以前我担心你为了儿女私情不肯接手日月归星楼,这才多有阻挠。而今你既为楼主,我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所以,
择个日子成亲吧。”
从温绍口中说的话,越是不经意,就越是难以捉摸。雅瑟一时猜不透他的真正心思,犹豫一番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怎么成哑巴了?”
温绍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雅瑟忽的心弦一颤,道:“我还不想成亲。”
“是不想成亲,还是根本不打算成亲?”温绍冷道。
“……大哥。”不得已,雅瑟祈求似的低唤了一声。
“我不管你心里想的是谁。但有一事你须牢记,温氏血脉不可断,祖业更不可后继无人。就算你不喜欢,也必须找个女
子成亲。”
“这……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不想儿戏,那就好好找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女人。”温绍不容置喙的道。
良久,雅瑟涩然道:“大哥,你好残忍。”
“残忍?”
“当年我与多情两小无猜,若不是你无端插手,也许今时今日,我与她早已成为一对人人艳羡的良人美眷。”
“是啊。然后你就会躲在山林野间终老一生,从此不问江湖俗事,对吗?”温绍幽冷的道,“还是说,你到现在还是忘
不了她?”
“现在的我,对她只有抱歉。”
“就因为一个多情,你宁愿终生不娶?”
“与多情无关。”雅瑟顿了顿,又低低道,“大哥你不也是一直独身?”
“别拿我与你相提并论。”
——你还年轻,拥有一切可能。而我,只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温绍没有说出口的话,雅瑟却仿佛听到了一样,气氛倏然变得凝重,两人一时无话。
第四十六章:假面之信
他从来没有机会好好休息过。或说,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忙里偷闲的机会。打他一出生开始,所有的大夫都断言他活不
过二十岁。然,他现年二十有八,身形虽有几分孱弱,精神却还好——温绍大部分时候是相信人定胜天的,但偶尔也会
感叹命运的无常。好在,事到如今,一切付出都值得了……现在,只差一步。
一直以来,温少卿在温绍眼里都是作为一个真正的英雄而存在的。他虽然外表风流,用情却极为专一,就算发妻为其诞
下的是一名形同残疾的废婴,他也能为了体恤妻儿而不肯续弦:无论太君对他施以何种压力,无论外界对他存有何种评
论。
而雅哈柏雪的出现,则是温少卿人生中唯一一次意外。一个是艳冠天下的绝代名姬,一个是盛名四海的当世英杰,两人
之相遇毫无疑问的被传扬成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江湖上鲜有人知,雅哈柏雪最初接近温少卿别有目的,而温少卿
对她的来意也心知肚明。温氏与燕氏两脉之间的宿怨由来已久,二者同据中原腹地,又都擅于暗地操控权谋,势力覆盖
难免有所交叠。雅哈柏雪名为歌姬,实属燕氏一脉,燕月祭对她视如己出,甚至有人传言两人是母女关系。以爱为名的
阴谋是一场看不见的硝烟,在一次次权与利的交锋过后,所有的牺牲与付出皆成过眼云烟。到后来,英雄嘉许,芳心情
动,谁也说不清究竟是谁亏欠了谁。
但有一点,雅瑟各自继承了双亲性格中温婉与固执的一面。对此温绍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如果雅瑟不愿,谁也不能轻易
逼他做出任何决定。若想迫使雅瑟臣服,就必须采用过激的手段……哪怕此举会酿成兄弟间永不能解的仇恨。
只要走完这最后一步,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这也是紫衣此刻出现在温府的原因。
“莫说最后一次。主公要属下做什么,但凭吩咐。”
“去把多情给我带来。”温绍躺在病榻上,纤弱的道,“我想看看,能让雅瑟如此倾心的女子,究竟与别人有何不同。
”
紫衣不是不惊愕的。可他什么也没有说,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
“等等。”温绍像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叫住了他。
“主公?”
“不要与楼无欢力敌。”
紫衣眸色微凝:“主公担心我不是楼无欢的对手?”
“我只是不希望你浪费时间。”温绍恹恹的闭眼,“用最快的速度把多情带到我面前。事后楼无欢要来报仇,尽管让他
来。”
“属下明白。”
紫衣执行任务从来都不多问……何况是温绍亲口吩咐。
多情不知危机将临,仍如往常一般欲往集市采买。只不过平时她都把小西带在身边,今天恰逢楼无欢生辰,她念及孩童
年幼一路玩闹难免耽搁行程,便在临行前交待楼无欢道:“我要去一趟集市,你带会儿小西,我马上回来。”
不等楼无欢说话,小西就已经“不要不要”的哭闹起来。多情心想父子俩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不如给个机会让他们独
处,便狠了狠心把小西关进楼无欢屋里,自己一个人出门去了。
于是房间里剩下一大一小干待着:小的瞪着大的,大的则根本不看小的。
没过一会儿,小西一下一下捶着门板吵着要出去,楼无欢不胜其扰,啪的一声丢下手里的书册,寒着脸看他。
“过来。”
“……不要。”小西的调子委屈极了。
“你过不过来?”
小西扒拉着门柱,死死的摇头。
“那我过去你别跑。”
“……呜哇!”
小西眼睁睁看着楼无欢离自己越来越近,冷不防小嘴一咧,竟吓得大哭起来。
“你……”楼无欢一下把人抓过来塞在怀里,“你哭什么?”
“呜呜……爹爹是、是坏人……爹爹要打、打小西……”
“我不打你你自己动手吧。”楼无欢冷冷的道。
“爹爹坏爹爹坏!……”小西窝在楼无欢怀里扭腰扑腾,“我要大哥哥我不要爹爹我要大哥哥……”
楼无欢一个晃神,小西趁他松了手劲用力一推,跑了。
突来一阵心神不宁,让楼无欢莫名烦躁起来——不能再想了,他告诉自己要马上停止;否则这种无处可寻的情绪一旦蔓
延,只会愈加难以宣泄而已。
好在剩下的时间小西不再哭闹,一个人乖乖坐在窗前,眼巴巴的望着蓝天,一心一意要等娘亲归来。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多情没有回来。
楼无欢决定出门看看的时候,小西也挪动着小脚丫小腿粘了上来。
“爹爹,娘亲去哪里了?是不是小西不乖娘不要小西了?”
没了刚才的胡闹劲,小西问得怯生生的。
楼无欢没来由的心头一软,俯身捞起小西抱在臂上。
“爹?”软软乎乎的胳膊环上楼无欢的脖颈,小西歪着头一脸懵懂。
楼无欢没有说话,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个布衣褴褛的小童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楼无欢又急忙把脑袋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