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合曲线——没有鱼的水煮鱼

他打完电话找了条干毛巾，从冰箱里拿了几块冰包在里面，回到卧室。

安静闭着眼睛，脸更加红，额头上一层汗珠，呼吸更加沉重，年益林坐在他身边用冰毛巾擦他的汗：“唉，都是我不好。”

安静迷迷糊糊地没有反应，也不说话，呼吸带动胸口不停起伏，年益林看着心酸，给他擦完汗又在他身边坐了会，出到外面草草地把晚饭吃完。

一会外卖送来了，年益林舀粥准备喂安静，只好先叫醒他：“安静，起来了，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叫了好几声安静才微微睁开眼睛，睁一下又闭上：“疼……”

“头还疼啊，”年益林摸摸安静的额头：“怎么好像温度更高了！”

他想起家里好像有体温计就急忙跑去找，找了半天才找出来，他连忙给安静量体温，一量吓了一跳，已经超过39度。

年益林急了：“去医院！”

他想把安静抱起来，谁知才一动他安静就突然叫起来：“不要碰我！”

年益林吓了一跳，小心地问：“不碰你怎么带你去医院？乖啊。”

安静神智不清，他胡乱地摇头：“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爸爸……”

年益林顿时愣住了，他反问道：“你说谁不要碰你？”

“不要……爸爸……”安静闭着眼睛，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来：“爸爸……不要……求求你……”

年益林愣愣地听着，他只是觉得心疼。

＊＊＊＊＊＊

安静到后半夜才渐渐清醒过来，他感到被人抱在怀里，身边有徐徐的微风吹来，他睁开眼睛，看见抱着自己的年益林，男人侧身睡在他身边，半梦半醒，手里拿着的扇子时不时地扇一下，原来那就是风的来源。

安静慢慢地抱住年益林的脖子，后者立刻醒过来：“啊？你醒了？”

床头灯发出昏暗的光，照出少年脸上的水迹斑驳，年益林有点吃惊：“怎么哭了？”

安静伏在年益林胸口抽泣着：“……你对我真好，睡着了还给我扇风……”

“因为天热啊，生病不能吹空调电扇，”年益林笑笑：“对你好是应该的，我喜欢你啊。”

安静仍然抽泣着，年益林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退烧了点，嘿那个药还蛮管用。”

安静抬起头看着他，年益林笑着说：“你一直哭啊哭啊，好不容易把你哄睡着了我就赶紧下楼去买退烧药了，喂你喝下才松口气，吓死我了，”他低声说道：“不要什么事都闷心里啊，傻瓜。”

安静不自然地眨眨眼睛：“什么？”

“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回家了……”

安静一惊，年益林更紧地抱住他：“别怕，以后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他停了一下：“你爸爸，是指你继父吗？”

“原来我说了那件事……”安静低下头：“对不起……”

“傻瓜，这不是你的错，”年益林揉揉他的发丝：“我是怕你闷在心里闷出病啊，你会头疼其实是心病吧？”

安静沉默着，半晌开口：“他是我继父，我一直叫他爸爸，他对我很好，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他对我妈妈说不要小孩了，我就是他的小孩，我妈妈当时特别高兴，她叫我以后好好孝顺他，可是没想到……”他沉默了很久，“他晚上带我睡觉，抱我，亲我，我很害怕，不敢和妈妈讲……”

他说的很慢，年益林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话。

“十二岁时，有一天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在家，他强暴了我……我一直哭……没有人理我，后来又做了很多次……很多次，我在学校都是很乖的，谁会想到我在家竟然和自己的爸爸上床，后来妈妈知道了……她打我……骂我下贱……她赶我去学校，不要回家……”他抬起头看着年益林：“就是这样的。”

“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年益林搂着少年的身体：“我会保护你。”

“嗯。”安静轻声说道：“谢谢。”

年益林接着说：“如果你要告他，我帮你。”

安静像被吓了一下，他声音有点发抖：“你介意这个？”

“不是，我舍不得你受委屈。”年益林叹口气：“以后不要回那个家了，和我在一起。”

安静点了点头，他小心地靠在男人胸前。

＊＊＊＊＊＊

周末年益林回家看父母，这次带了七八个便当盒子：“妈，多做几个菜，我要带回去慢慢吃。”

年妈妈有点奇怪：“你一个人吃这么多？放冰箱时间长了也不新鲜啊。”

“没事，家里菜嘛，妈，问你个事。”年益林站在母亲身边：“炒菜怎样油才不溅出来？”

“啊？”年妈妈望着儿子：“你打算自己做饭？”

年益林点头：“初步是有这个打算。”

年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哟，不会是上次见那个相亲对象动心了吧，决定收心做好男人了？”

“我本来就是好男人，诶到底怎样油不溅出来啊？”

“你放菜进去时沥干一点，真的溅就撒点盐，总之多弄几次就不会了，”年妈妈看一眼儿子：“上次相亲怎么样啊？”

“就那样呗。”年益林不想多说，转身走回客厅。

年爸爸在沙发上看新闻，也开口：“你小姑打电话来说那个女孩对你印象很好，说你见识很广聊得很好。”

年益林在父亲身边沙发上坐下来，随口说：“那个女孩也挺好，谈吐大方长得也漂亮。”

“这就说明看对眼了！”年妈妈从厨房端菜出来说道。

年益林赶紧摇头：“那真没有，做朋友我非常愿意，做女朋友我绝对没有这个打算。”

“女朋友就是从朋友做起的，”年爸爸看着儿子：“先处处看，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算，爸爸妈妈不是老封建不是要包办你婚姻。”

“处什么啊，浪费时间。”年益林不以为然。

一家三口坐到餐桌边开始吃饭，年妈妈试探性地问：“我说，你是不是找到合适的了？”

年益林筷子不停地夹菜：“没有啊。”

年妈妈啧啧嘴：“你一定是瞒着我们有目标了，肯定是这样，妈妈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

“真没有啊，”年益林打哈哈：“有还不告诉你们啊！”

他心想要是把安静的事说出来现在饭桌都要被掀翻吧，为了家庭生活的和谐，此事还是绝口不提的好。

第 13 章

根据学校的资料，李修远和小杨很快找到兰泽的家，站在这栋独门独户的别墅门口时两人都愣了一下，原来兰泽家这么有钱。

李修远站在铁门外按了会门铃，不一会一个女人过来开门，她个子不高，瓜子脸身材纤细，模样和兰泽颇有几分相似。

“你是兰泽的姐姐？”李修远犹犹豫豫地问道。

女人皱起眉：“你找谁？”

李修远说道：“兰泽。”

女人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带着明显的审视，看得李修远不自在，女人冷冷地说：“他不在。”说着就要关门。

李修远一手撑住门：“他去哪了？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不知道。”女人用力地关门：“松手，不然我报警了！”

李修远不准她关：“我就是警察。”

女人停止了动作，她又看一眼李修远：“我真不知道他在哪，麻烦你快走。”

“我有重要的事，就算他不在我也想和他的父母聊聊，”李修远看向女人身后：“他父母在吗？”

女人冷淡地说：“我就是他妈妈。”

＊＊＊＊＊＊

真的是太年轻了，看身份证已经有四十岁，看本人还觉得只有三十岁左右，这个女人保养地实在是好，李修远在心里由衷赞叹，问道：“兰泽现在不在家？”

女人仍是冷淡的表情，也茶水也没有泡一杯的意思，“他早就不在家住了。”

“嗯？他退学之后难道没有……”

“退学？呵，抱歉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

李修远仔细看女人的表情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小杨却按捺不住：“你是他妈妈啊，你连自己家小孩退学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女人冷笑：“我早就当自己没这个儿子。”

李修远从兰泽同学处得知兰泽和家人关系淡薄但没想到淡薄到这种地步，他环顾着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自顾自地在一看就是高级货色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来：“这么说，兰泽他很久没回家了？”

“不知道。”女人也坐下来，眼睛看也不看李修远。

“这是我的证件。”李修远亮出证件：“我再问一遍，他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女人点着根烟：“你再问一遍也一样。”

李修远毫不客气地问：“很好，你为什么说当自己没这个儿子？”

“这是我家的私事。”

“但我认为这和我的调查案件有关。”

女人摇摇头：“无可奉告。”

李修远站起身：“好，我现在认为你刻意隐瞒妨碍警察执法，请你跟我到警局去一趟，我慢慢地询问你细节。”

女人抬起眼睛看着他，半晌吐出一细条轻烟：“够了，我说。兰泽他……”

李修远和小杨等着她把话说完，女人抽了口烟，继续说道：“他是同性恋，我不能容忍。”

李修远想了想：“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同性恋的？”

女人又抽了口烟：“他十五岁时，可能更早。”

李修远追问：“你怎么发现的？”

“他，他，”女人将还有一长段的烟直接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她狠狠地说：“勾引我老公。”

两个警察哑口无言，女人瞟一眼李修远：“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那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下贱！”

“你不能这样说他，”李修远立刻反驳：“可能是误会……”

“我亲眼看到他给我老公口交还会是误会？！我嫁给我老公就是为了让他过吃喝不愁的好日子，结果他那么不要脸爬到我老公床上！我甚至为了他没再要别的孩子，结果他反而去勾引我老公！”女人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他不下贱谁下贱！”

李修远沉默了一会：“你丈夫呢？”

女人像因为刚才的吼叫脱力，她垂下眼睛，低声说：“出差了。”

“那好，等他回来请他和我联系。”李修远在茶几的便签条上写下自己的号码。

＊＊＊＊＊＊

“你真的相信兰泽勾引他继父？”小杨坐在副驾驶座上问道。

李修远看着前方：“一个字也不信。”

“我也觉得不像。”

“不是不像，是不可能，”李修远边开车边说：“他同学都说他在遇见江伟凡之前不是同性恋，那时他才16岁，怎么可能在15岁或者更早时勾引继父？那个女人在撒谎。”

小杨觉得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撒谎，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她想掩盖更坏的事，她这样说应该她的丈夫真的和她的儿子发生过性关系，而且持续很长时间，她发现时兰泽才15岁，那么之前只会更小，他继父强暴他的可能性更大。”李修远看着前方的道路：“我们找到兰泽很多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到哪去找？他不在家，学校也退学了。”

“他继父是个突破口，在他母亲和他断绝来往时他继父还给他送过生活费，可见他继父和他有联系，他离开学校宿舍之后没有回家，他总要有地方去，可能他继父知道。”

“可是他继父不是出差了吗？”

“谁知道那个女人说的是真是假，我们去物业查查那栋别墅的业主信息，去他工作地点找他。”

结果证明那个女人某些方面没有撒谎，兰泽的继父是一家大型连锁药店的负责人，目前出席美国的一个药品安全方面的会议，要几周之后才能回来。

李修远掩饰不住失望，小杨安慰道：“我们正好去查查别的，比如显然嫌疑更大的周笛。”

“也行。”李修远无比勉强地说。

“还有曾扬，可能还有别的信息。”

“也行。”

“远哥，”小杨认真地说：“为什么我觉得你对兰泽特别上心，难道你觉得他才是凶手？”

“不知道，”李修远停了一会，说道：“我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年纪更小？”

李修远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想和他见一面，有很多话想问。”

“等他继父回来应该就能有线索了，或者，那个和他最熟的乐珩同桌？”

李修远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他忘了？”

＊＊＊＊＊＊

对面的少年警惕地看着两个警察：“又找我？”

现在所在的地点是一中对面的一个饮吧，冷气开得很大，外面骄阳似火里面却很凉爽。

小杨笑笑说：“不好意思你快期末考试了还把你叫出来，还是关于兰泽的事。”

乐珩看他一眼：“我很久没见他了，难道你觉得我在骗你？”

“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李修远撑着头：“我是说他离开学校宿舍之后，他没有回家。”

“他当然不会回家，他家人都对他很不好，”乐珩停了一会，说道：“他离开宿舍之后住哪我是知道的。”

“真的？快带……”

“但是他现在不在那了，”乐珩打断李修远的话：“我去那个房子里找过他好多次，他都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掩盖不住的担忧，李修远皱起了眉：“那个房子？”

“是那个渣给他租的一套公寓，我去过几次，兰泽还是想上学，他让我带笔记给他看，但他只在那个房子里住了一个月，后来我再去他就不在了。”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乐珩马上回答：“五月十八号。”

“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是我生日，我送蛋糕给他吃，他情绪非常低落还送了我生日礼物，他就是这样好的人，”乐珩叹口气：“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不肯说，后来我回家了，走到半路还是不放心又转回来，他就哭了，一直哭，原来那个渣要和他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