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 下——嗟然

“你算计我？”

“我没有！莫颖浩认识我！我找他他一定不会来！”彭非看着许成楠的眼睛，慢慢挨过去软下声音说：“我真的只是想吓吓丁瑒，不会有事的……等我见了他，说了该说的话，我就放了他们……真的，成楠……我知道你其实喜欢我对不对？我都知道……等这些事情结束了……”

彭非没有说下去，许成楠在彭非越来越热烈的吻里，心却一点一点凉下去。紧握的拳握了松，许成楠推开彭非，脸撇向一边：“你现在准备要怎么做……”

彭非眼里惊喜闪过，走回到莫颖浩身边，说：“你车子在楼下了吗？”

许成楠点点头。彭非让他把公司给他用的那辆小货停到院子里，他只当彭非要借用也没多问，看来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彭非看看时间，说：“帮我把他抬到车里去。”

许成楠把莫颖浩放到车里回到楼上时，正看到彭非挂电话，他问了句跟谁打电话，彭非说，没谁，走吧。许成楠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了楼。

车子按照彭非的指使开向未知的目的地，莫颖浩还昏迷的躺在后座，眼睛被彭非蒙了布。

“你忍了这么久不去找他，现在却扣了他的人威胁他，你不怕前功尽弃吗？”

“你不懂……”彭非眯着眼睛任冷风狠力的刮过脸庞，“我停不了手了。”从莫颖浩身上翻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又放回去，彭非重新看着窗外发起呆来。

“我收到了曼大的拒信，”安静了好一会，彭非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冷淡的轻笑，“他收到录取信的第二天我收到拒信，是不是很讽刺？”

许成楠从后视镜里看着发呆的彭非，心里涩到发苦。

车子开到一家三条街之外的宾馆，彭非掏出莫颖浩的身份证开了房间，让许成楠把莫颖浩背上楼放在了床上，转身对许成楠说：“你去车里等着吧，事儿完了我就下去。”

许成楠看了看莫颖浩，问：“丁瑒什么时候过来？你已经通知他了？”

“通知了，应该快到了，”彭非催许成楠，“你赶紧先下去吧！”

许成楠忽然抓住彭非手臂：“你没事吧？他看到你把人弄成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利？”

彭非一怔，笑着说：“不会的，就是跟他说说话，你快下去吧，有事我叫你。”

许成楠离开后，彭非关上房间的门原地站着半天也没动，他盯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眼底翻腾起掩饰了一路的决绝疯狂，他深呼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说：“我已经到了。”

丁瑒走出考场，心情像是荡掉了一层浮油般水灵轻松，给莫颖浩打电话想说出来出去吃饭庆祝一下吧，可电话通了很久也没人接听。刚回到家，就收到了莫颖浩发来的短信，说还要忙一会，晚点才回家。丁瑒回信问做什么呢，电话也不接？可莫颖浩半天都没再回信。

冰箱里还有中午的剩菜和几颗番茄一盒牛肉，丁瑒掂量了一下看似乎能拾掇出几个菜，便决定亲自下厨帮辛劳得加班赚钱的浩子分担下家务。牛肉先放碗里化冻，西红柿洗净放到案板上，丁瑒准备跟着感觉不靠食谱的做出一个西红柿炖牛腩来。刀是切菜刀，并没有比切肉刀锋利，平时拿在浩子手上也使的游刃有余。丁瑒手执菜刀，“锵锵”切出鲜红的片来，肉眼却是都没发觉，下一刀就切在了无名指上。指背翻出一小块皮肉，殷红的血瞬间涌出，顺着手指流到了案板上，和汁水横流的西红柿混在一起，一片猩红。

丁瑒呆呆地看着案板，心口忽然刺痛了一下，压着突如其来的焦躁不安，丁瑒按住手指去卧室找创口贴，走过客厅时膝盖狠狠的撞到凳脚，身子一歪带倒了桌子上的杯盘，稀里哗啦一阵碎响，丁瑒看着一地狼藉，心中忽涌出巨大的不安，再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丁瑒抓过手机拨打始终无人接听的莫颖浩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彭非，你耍我玩呢吧？”曾老板看一眼床上的陌生男孩，转头对一言不发的彭非说，“你不去酒店，偏把我叫到这儿来，是个什么意思？”

彭非死咬着嘴唇，脸上一片苍白。

“说话！”曾老板靠近了几步，“我没功夫跟你玩把戏，你让我给你时间，我给了你五天，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跟你说话呢！装什么哑巴！”

“曾老板……他，他是干净的，没有病……你，”彭非吞了口口水，“检查说我最近最好还是不能，不能有……他……你就把他……”

“你演哪出啊？随便找个人来，就当完事了？”曾老板挑着眉，哼笑一声，“彭非，你什么目的？”

“我没有什么目的，”彭非攥着拳头，忽然咬牙昂头说，“曾老板，你也是得病的人，你知道那种心情那种害怕，我不想再体会一次！您有钱有势，想有什么人倒贴的还不是一大把，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呢？我有什么？比我长得好的人多的去了！还都干干净净什么病都没有，操谁不是操，您为什么非我不行？您放了我吧，我真的已经怕了！您或许不在乎，有个什么擦边的小病也无所谓，照样能吃能喝能玩，可我不行，我不想死！我怕死！我才24！”

“啪！”— “老子是不是非你不可！”曾老板挥手扇了彭非一巴掌，焦躁的在房里来回踱步。

彭非半边脸都在发麻，眼眶发酸，可他没有动，他甚至还笑了一下，“他是干净的，里里外外都干净，他也不会知道发生过什么……曾老板，”彭非犹豫了一下，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可他还是咬牙说完了要说的话：“他是陈阳喜欢的人……我知道您恨周董，他算计您害您赔了生意，所以，所以您上了他外甥的人……他……您也知道，周董，有多疼他外甥……”

彭非不知道自己最后话是怎么说完整的，但他看到了曾老板的反应，他知道，他说动他了。

许成楠在车里等的很不安心，越想越不对劲。直到他没看到预料中的丁瑒出现，却等到了曾老板从一辆车里下来走进了宾馆，他才彻底的，懵了。

许成楠疯狂的给彭非打电话，却没有人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敢想象宾馆里在发生些什么，他捏着手机愣了一会儿，拉开门冲了上去。

“你怎么上来了？”

彭非扶着墙走到楼梯口，正撞见许成楠气势汹汹的跑上来。

“人呢？他人呢？”

“你别问了……我们，我们下楼吧……”彭非抓住许成楠的手臂，像是有了依撑。

“你是不是根本没叫丁瑒！你找了姓曾的对不对？”

“你……”

“彭非你真的疯了吗？你怎么能！”

许成楠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推开他就往那个房间跑，却被彭非一把抱住。本来走出房间腿脚都已经麻掉，好容易才扶着墙站起来，被许成楠的劲一带，彭非整个摔到地上，手却还死死的抓着他：“你别去！你不能去！已经来不及了！”

“你放开我！彭非！你疯了你！”

许成楠掰开他的手，两步跑到门口，他听见彭非在身后的哭喊，可他顾不了了。门拧不开，他听到门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呜咽，许成楠扭过头冲彭非吼道：“房卡！”

彭非还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许成楠跑回来，从他兜里翻出了房卡，然后头也不回的又冲了过去。

打开门看到眼前一切的刹那，许成楠全身的血似乎都涌到了头顶。一个衰老丑陋的身体，趴在床上像狗一样舔着床上的男孩。已有了意识的男孩上衣已经被扯破，正在用使不上力气的手，徒劳的想推开身上的禽兽。

一瞬间的震惊与愤怒一齐冲击着许成楠，等他再回过神，自己已经站在了床边，手里攥着本该是放在床头的台灯，男人软软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许成楠对上床上男孩惊恐的目光，下一秒他又头歪了歪昏了过去。许成楠脑袋里还空乱一片，回身看见彭非正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着他，眼里一片茫然。许成楠扔掉手里的台灯，脱了外套胡乱的盖在男孩身上。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干嘛么？”许成楠拉下车窗，对彭非吼着。刚才的震惊和慌乱已经慢慢渐渐平复，彭非听着他一路上的斥责质问，一言不发。

“好了！”徐成楠定了定神，说，“他没见到你，也不认得姓曾的，我们把他送到他家附近，然后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许成楠烦躁的抓抓头，“应该没什么事儿。”

彭非闭上眼睛，任眼泪慢慢划过脸庞，心里死水一片。过了半晌他扭过头，问：“你呢？他见过你……”

“没事儿……”许成楠皱起眉毛，“他醒了，发现自己没事儿应该也不会报警什么的……应该，不会的。”

许成楠心下焦躁，随意的往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却浑身一紧，眼睛挪不开了。

彭非见车子开始跑方向，抓紧了扶手看向许成楠，刚想提醒一句便也发现不对劲来，扭头一看，莫颖浩斜躺在后座上睁着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61

丁瑒等到快7点仍没能联系上莫颖浩，自那一条短信后，手机就彻底没人接听了。

他记得中午吃饭的时候，莫颖浩提到下午会去送一次货，他当时也没细问。回想最后一次联系上的时间和短信的内容，丁瑒跑进卧室找莫颖浩常拿来记地址和联络电话的小本，可那个小本没有在房间里，那应该就是带在身上了。

丁瑒打开电脑，莫颖浩网店的登录密码他却不知道。思索了一会，想到这网店和网银当初都是陈阳帮莫颖浩办的，便给陈阳打电话。

“你记不记得浩子网店的密码？告诉我。”

陈阳隔了一会，说：“你要干嘛？”

“浩子下午去送了趟货，到现在还没回来，手机联系不上。”

丁瑒刚说完陈阳就”啪”的挂了电话，没过半分钟陈阳又打过来，劈头盖脸地问：“他手机怎么一直无法接通？”

丁瑒说：“我不知道，6点左右发了条短信后就再联系不上，你把密码告诉我，我找收货的人问问……”

陈阳打断了丁瑒，说：“我现在过去。”

进了网店的交易后台，最近的记录是昨天中午拍下的5件挂坠，买方叫许成楠。陈阳按照信息里留的联络号码打过去，等到“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响起都还没人接，丁瑒被那无止境的忙音搅得心烦意乱，陈阳没放弃，挂了电话重新又拨过去。

和许成楠一起把莫颖浩拖到了厨房里，彭非用绳子绑住莫颖浩的手脚，抬头发现莫颖浩瞪着他，明知道他因为药物的关系根本没有力气做些什么，还是不放心地再缠了一道捆箱子用的玻璃绳。

许成楠看了一眼又打来的手机，皱起眉说：“这个电话不认识……你，你先把他嘴巴堵一下，”见彭非随手抄起地上的抹布就要往莫颖浩嘴里塞，拉住他，“哎，你找点，找点毛巾什么的绑一下就行了。”

接起电话，果然不是认识的人，许成楠小心的问了句“你哪位？”对方说：“我叫陈阳，您昨儿在我店里买了5个挂坠，今儿下午我们有人给您送过去没有？”

许成楠瞄了一眼彭非，彭非紧张地看着他。

“啊，有，有啊，已经已经签收了啊。”

“请问大概是什么时间？送货给您的人后来去哪了？”

“啊，就是4、5点的时候吧，去哪了……那我就，就不知道了，拿了东西他就走了。”

“这样啊……行，谢谢您，没事儿了。”

许成楠挂了电话，心里还在扑通扑通直跳，他抹了一把脸冲彭非说：“这不是办法，人家已经找来了，我看我们还是把他放了吧赶紧。”

“不行，”彭非摇头，“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现在放了他他肯定把我们卖了。”

“那你说怎么办？本来你说就是找那谁过来，现在整的，整的跟绑架似的，”许成楠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哧喘气，“还有，那个姓曾的，我砸了他一台灯都不晓得现在人怎么样了，刚才一急什么也都，都反应不过来，我觉得，我觉得这事儿，闹大了可就说不清了！……彭非！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彭非没应，盯了莫颖浩一会儿，从兜里掏出莫颖浩的手机。几十通的未接来电几乎都是来自同一个人，彭非冷笑一声，心里已经渐渐习惯的痛楚又一次袭来。

他随意的翻开短信，除了跟买东西的业务往来，几乎全是跟丁瑒发的，有的只是几个字，问在干吗，吃了么，有没有睡午觉，彭非翻到储存箱，有一条莫颖浩保存起来的很长的短信，是丁瑒在他生日那天早上发给他的。彭非看得眼睛发麻，那种温柔感性的话，除了以前还在一起时，丁瑒偶尔在特殊的时刻有说过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之外，他都很少听过。他从来不知道，丁瑒还会说出这么多这样的话来。彭非胸口有些憋闷，退出了信箱，看到屏幕上相册的图标，终还是忍不住点了进去。

许成楠看到彭非脸色越来越苍白，攥着手机的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上前推了推他，“没事吧？”

彭非蹲下身，把手机举在莫颖浩眼前，冷笑说：“你们一晚上几次？你能满足的了他么？”

莫颖浩转过头，屏幕上的照片是丁瑒有次早上起床拿他手机偷拍的。自己是正闭着眼，侧着脸抵在丁瑒胸口，丁瑒一只手臂圈着他，嘴唇挨着他的额头。莫颖浩垂下眼睛，不理会彭非恶意的挑衅。

“说话！”彭非被这无视激怒，狠狠推了莫颖浩一把，莫颖浩头撞在身后的橱柜门上，发出“嗵”一声巨响，许成楠赶紧拉住彭非：“你干什么啊你！他嘴巴塞着怎么说话！行了别闹了！现在想想怎么，怎么办！”许成楠看了一眼莫颖浩，确定他没什么事，拉扯着彭非拉离开了厨房。

八点已过，电话依旧联系不上，丁瑒看着墙上的钟表，心中像是万只蚂蚁在啃咬，他转身对还在电脑前忙碌的陈阳说：“我等不了，报警吧。”

陈阳盯着屏幕，刚才电话里姓许的买家声音有些怪，似乎有种刻意掩饰的紧张。他浏览了那名买家的信息资料，看到他除了鞋子根本没买过别的，挂坠这样的女孩子比较多买的东西，更是第一次，而且莫颖浩的旺旺对话里，根本就没有沟通和询问宝贝的记录。

“喂孙叔，我陈阳。不好意思啊这个时间来麻烦您，我现在遇到一事儿，您能不能帮我查俩号码……对，莫颖浩您记得吗？就是上回您见过的我一朋友，对……还有一个地址告诉您……”

陈阳挂了电话，看丁瑒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没好气的转了身，“着急毛啊，现在着急有用吗，他已经是大人了，自己出去这么长时间，手机打不通也不知道主动打一个，一点常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