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纹蝶 上——息栖

作者:息栖  录入:10-06

花袭夜重新走进马车里,站在原地盯着贝席看了几秒,便不露声色地落座。

“你不困吗?”沉默了一会儿,花袭夜突然开口,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贝席的耳边低低地响起。贝席一个惊颤,霍然转

过头,一脸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光晨呢?”

“他自动滚到一边去了。”花袭夜抬起修长的食指,指向最右边的一个角落,轻笑道,“他还真懂事,主动让给我一

个位置。”花袭夜的话还未说完,贝席就已经顺着他的指向看了过去。

只见微暗的角落里,光晨静静地蜷缩在一起,黑浓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白珠,在暗沉的暮光中闪着微弱的光芒,原来

是做了恶梦。贝席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一个下午的颠簸赶路,不累才怪。

贝席刚想伸个懒腰,耳边又传来花袭夜的声音,“累了吗?等到了客栈让我来给你按摩沐浴。”看着男子一脸自然的

笑意,贝席突然觉得自己仅剩的力气与精力全部流失掉。

“滚开!”原本气势凶狠的语调被他说得软绵绵的,这听在花袭夜的耳里却增添了挑逗的意味。

“你在向我乞食吗?”花袭夜抬起手,轻轻捣弄着男子鬓间的短发,“你的头发好软哦,好像幼狗的毛。”

“你……”贝席刚想发怒,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霍然甩开花袭夜的手,撩开窗帘,急匆匆地向外看去。

暮色在夕阳没入的那一刻骤然化暗。天边沉浸在浓郁的墨蓝中,并缓慢地向四周扩散。街道两旁的店铺此时亮起了暖

灯。丝丝白雾从店铺门口的小摊贩里缭绕地上升,在阴凉的空气中快速地化开,散去。此时行人稀少,每一间酒楼的

大厅内都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台上的掌柜无聊地打着算盘,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开阖着,店小儿则坐在长凳上,神

情慵懒地用巾布甩打着苍蝇。

整条街道都显得寂静无力,却隐约透出祥和朴质的气息。贝席陡然睁大眼睛,浓黑的眼瞳闪过一丝狭促的焦急。

“你要去哪里?”

“皇都。”花袭夜一脸平静地答道。

“可是这不是府号粮通往皇都的路线。这是团灵镇,是通过皇都最西边的路线,而西戎府是在最右边!”

看着马车向镇中心越来越靠近,贝席连忙焦急地叫停马车正想抬脚跳下马车,不料却被花袭夜从后面一把拉住。

“你要干什么?”

“跳车。”被气急的男子想也没想便答道。

“跳车?!”花袭夜略微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耳垂泛红的男子。

“放开我!”贝席突然低下头,沉声威胁道“再不放手你今晚就别想竖着出去。”话音未落,贝席立即感到拉扯他衣

角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你……”

“我不放。”花袭夜抬眼直直地盯着贝席,褐栗色的眼瞳里弥漫上一层坚定的光芒。

“你有胆量的话就把我打倒。”花袭夜扬起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凑进贝席,缓缓地说道“当然如果你真

的把给我打倒了,以后我可是会十倍奉还的哟。”顿了顿,抬手抚上贝席的背部,轻轻抚摸着,“或许比之前的还要

厉害,恩?”

听到男子的话,贝席猛地一颤,一股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当然知道所谓的之前是怎么回事。就在两周前,这个男人,曾无耻地鞭打他,然后进行揪痛人心的折磨,想起这些

让人倒竖寒毛的事情,贝席不由感到胃部一阵痉挛,忍不住蹲下身干呕起来。

花袭夜没料到这些没有丝毫威胁力的话语竟然能让这个男人恐惧成这样,不由得心生愧疚,连忙蹲下身,双手轻轻抚

拍着他的背部,柔声道“好了好了,我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你就把它给忘了,好吗?”

“混蛋!”没想到贝席还有功精力斥驳,但看到他痛苦的样子,花袭夜连忙耸耸肩表示妥协。

“我们不提过去的那些事情了,恩?”

贝席摇摇头,继续干呕。

“我们不从这里走了,恩?”最后花袭夜狠拍了一下贝席的背部,咬牙切齿道。男子的话尾未落,贝席立即停止干呕

,很快便恢复了原状。

“好多了吗?”花袭夜笑得人畜无害,但贝席却感到有一股凉飕飕的阴风正从脊背尾处快速地蹿上来,不由得起了一

阵鸡皮疙瘩。

“或许吧。”贝席不露声色地咬咬牙,用衣袖擦了擦唇角,既而走向正沉浸在睡梦中的光晨。

“等一下。”花袭夜突然开口,睨了一眼光晨,视线重新落到贝席的身上,“你不会打算现在掉头就走吧?”

“你觉得呢?”贝席突然很有兴致想吊吊眼前这个冷傲妖艳的男子的胃口。

“你变得一点也不乖了。”花袭夜很快便识穿了贝席的意图,轻轻一笑,“作为一只小狗,应该要用闪着光亮的眼睛

看着主人,然后摇摇尾巴。”顿了顿男子又继续道。

“意思就是要听主人的命令。”

“胡扯!”话音未落,贝席立即反驳道,“如果追不上号粮,我就把你——”说到这里,贝席戛然而止,别扭地转过

头。

“把我怎么样?”然而花袭夜却像是听到什么兴奋的事情,眨眨眼皮,一脸期待地看着贝席。

“没什么。”贝席咬紧下唇,低声喃喃。

“告诉我,你会把我怎么样,恩?”花袭夜却不依不挠地继续追问,“乖乖,可怜的小狗。”

“闭嘴!”贝席看了一眼光晨,压抑着声音低吼了一声。

看到贝席的窘样,花袭夜轻呼一口气,柔声道“真是不可爱。”然后神色一凛,话锋转利,“不过别忘了,不是你把

我怎么样,而是我把你——”花袭夜的话还未说完,贝席便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恶狠狠地在他耳边低吼。

“闭嘴!你话真多!”说完男子转身小心翼翼地抱起仍在熟睡中的光晨,一甩门帘,跳下马车往一间干净朴素的店铺

走去。

“公子……”车夫见状,连忙开口叫唤,却被花袭夜一个手势给制止,“杨叔,今晚我们就住院在这间客栈。你找个

地方停放马车。”

“是。”车夫应声后,花袭夜便轻盈地跳下马车,缓步跟着贝席走进了客栈。

第二十二章:祥和酒楼

浓郁的墨色已然弥漫了整个天空,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夜空中,发出暗淡的银光。祥和酒楼是一家混合店。一楼大厅

是食店,二楼是专供客人住宿用的。而它区别于其它酒楼的最明显的地方在于它的地下室是赌博场。它大隔音效果非

常好,即使半夜三更聚众闹事,也丝毫影响不了楼上的生意。

看了一眼一脸谄笑的店小二,花袭夜不露声色地轻叹一口气。

为什么他们偏偏选到了这一家店呢。轻抚额头,花袭夜瞪了一眼店小二,快步跟上贝席。“喂……喂。”花袭夜一边

用力踏着木板,一边低声叫唤着毫无反应的男子,“我们换一家,恩?”

“为什么。”贝席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清冷的语气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有些怪异。

一阵阴风从半开的窗户外徐徐地吹进来,打在绝色男子的身上。花袭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换一家。”沉默了一会儿,花袭夜开口,坚定的语气让贝席感到有些讶异。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贝席依旧是冷冷地回应。

“因为……”花袭夜抖抖睫毛,淡淡道“这不是小孩该来的地方。”

“什么?”冷淡的语气隐隐夹带着压抑的笑意,贝席转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花袭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瞄了一眼男子有些抽搐的脸,花袭夜不满地蹙眉,“很好笑吗?”

“不是。’”贝席压抑着声音,故作镇定地上下打量了花袭夜一眼,轻声道“不要闹别扭了,我们就在这里落脚。”

男子说完轻轻扬起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自己一间房。”

话音刚落,花袭夜轻轻一颤,妖艳美丽的脸容骤然闪过一抹冷傲的神色。

“真是听话。”贝席朝花袭夜淡淡一笑,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楼道的尽头,很快便消失在转角处。

“爷……”贝席的身影刚消失不久,店小二尖细的声音突然在花袭夜身后响起,就像雪夜中沙哑的风声,震得耳膜微

微发痛。一股毛骨悚然的寒冷油然而生。

花袭夜转过头瞪着店小二,没好气道“叫什么!没看见我正在沉思吗?”

“啊……抱……抱歉。”店小二没料到眼前的美人会发火,一时呆愣在原地,一脸愕然地看着花袭夜。

“看什么。”注意到面前怪异的视线,花袭扰夜扬起下巴,褐栗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冷光,语气冰冷,“你还站在这

里干什么?”

“啊……这……这”店小儿颤抖着声音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放精光,赔笑道“小的这不是给爷您

带路吗。呵呵……这边请。”店小儿一边说着一边侧着身子给花袭夜带路,“爷……您小心看路。”话音刚落,他便

停在了一间弥满暖光的房间前。

“到了。爷您……”店小二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花袭夜冷冷地打断,“够了,你可以下去了。”

“可是爷您……”收到男子的怒瞪,店小二立即识趣地闭嘴。赔笑着向花袭夜作了一揖后便匆匆退了下去。很快寂静

的走道上便只剩下花袭夜一人。

道上不断传来微风细啸的声音。尖颤的音色经过碰撞转绕后变得有些凄厉,宛如游魂野鬼的呼喊,让人震栗,却又引

人深思。

在开国时期,团灵镇曾经是息龙国征战的前线。许多将士在此这里披颅洒血,战死于此。他们的鲜血洒满了这片大地

,汇聚在一起,连同他们的灵魂一起深深地浸入土地。后人为了纪念这些为国家献身勇士,在团灵镇泥土最红的地方

建立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墓碑。至此以后,每年都有许多各国的人民来到这里参观。一些有头脑的商人便在这里建前了

旅馆酒楼,方便游人落脚,同时又增加息龙国的经济收入。

祥和酒楼建在墓碑的正前方,两者相距不到十米,而酒楼正好处在南北向。因此从墓碑那边吹来的风便会直直地撞到

酒楼上。所以一到晚上祥和酒楼的二楼住宿间便响起微小的风啸声,尖细而颤抖,像女人的低声嘶叫,又像冤魂的呼

喊,听起来让人心生寒意。后来也成为了没有人来祥和酒楼住宿的原因。

挑的还真是少人的酒楼。花袭夜冷笑一声,霍然推开房门。橘红色的灯光立即弥满眼帘,温暖而柔和。男子迟疑了一

下,便缓步朝屏扇的后面走去。

“贝席哥哥。”光晨稚嫩好听的声音在另一间宿房里响起,宛若清铃。贝席闻声停止整理行李的动作,抬起头,轻声

问道。

“怎么了?”

光晨捣捣嘴角,一边看着贝席,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位漂亮的姐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呢?”话音

未落,贝席立即青了脸,伸色异常得难看。

“贝席哥哥,你怎么了?”看到男子难看的脸色,光晨依旧天真地问道“你的脸色好难看,是因为担心姐姐吗?”

“才不是!”贝席下意识地低吼一声,吓得光晨颤了一下,睁着大大的眼睛忐忑地看着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贝席

连忙咳了一声,笑着解释道。“光晨,那个人不是女人,他是男人。你应该叫他哥哥。”

“他是哥哥?!”听到男子的话,光晨惊讶地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可我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哥哥。”顿了顿,

“他真的是男人吗?”

“呃……”看到光晨又惊又喜的可爱表情的贝席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他是一个男人。你要记得叫他哥

哥。”

“如果我叫他姐姐呢?”光晨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这个……”有一瞬间贝席似乎看到从光晨嘴角边一闪而过的恶作剧的笑意。

贝席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脖子,朝光晨眨眨眼,“你可能会被他掐死。”

“啊……”光晨故意惊叫一声,“我还是叫他哥哥好了。”

“你明白就好。”贝席笑着轻轻揉了揉光晨的头发。便走到木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木栓,推开木窗。

一股夹带着淡淡青草味的凉风扑面而来。贝席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耳边不时地传来尖细的风啸声,

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凄厉。贝席缓缓地睁开眼皮,视线搜索着落到不远处静静伫立在杂草丛中的墓碑,蹙眉。

他知道这座墓碑的来历。在他加入军域的头几天就听说了有关开国前期的事情。关于太祖,关于团灵镇,关于那些逝

去的灵魂以及已经销声匿迹的民族。

在暗淡的月光下,石灰色的墓碑显得毫无生气,原本漆红的彩料在长年的风吹雨打中早已褪了色,露出灰黑不一的原

木石。一阵风吹来,一米多高的杂草摆动着细长大躯体密密实实地遮盖住老旧的墓碑,使整个草滩显得更加荒芜。贝

席轻叹一口气,双手合掌抵在额头上,低声轻吟。

愿逝灵能够得到安息。

贝席沉默了一会儿,便转头对光晨轻轻说道“光晨,现在我要过去看看那个哥哥,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知道

吗?”

“嗯。”光晨懂事地点点头。贝席揉了揉他的头发,便离开了房间。

荒草无边。

花袭夜冷笑一声,支手倚在窗桅边,静静地看着不远处荒芜的景色。浓郁的黑色已然完全盖住整片天空。一股淡淡的

红色在干草丛的某个地方蹿出来,骤然爆发。艳红色的的火焰一下子吞噬了整片草地。

许多窜动的人影在火海中曲扭成团。浓黑的烟雾一下子模糊了视线。一只血肉模的的手突然破火而出,颤抖着伸向前

方。

花袭夜惊颤地一抖,骤然清过来。

“咚咚。”嘶喊声刚过去,清脆的敲门声接踵而来。

“是谁?”还未从余悸中恢复过来的男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好听的声音隐约带上了颤抖的音色。

门外的身影略微迟疑了一下,“是我。”贝席淡淡地开口,“我有话要和你老谈。”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花袭夜轻呼一口气,妖艳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镇定与冷傲。“进来。”

贝轻轻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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