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时刻（第一部）（出书版）BY 黯然销魂蛋

「不顺路啊！」心平气和地婉拒，费文立翻看病历开始阅读起来。

范仲杰摊了摊手表示投降。他本来想接话，顺水推舟地让他们俩同居算了，不过看样子好事多磨，唐晓柔想攻下这颗石头脑袋，日子还很长远。

「好了、好了！我不吵你了！不过，老费啊，接手那些个案的事，你总该给我个答案吧？」

「等我和那些个案会谈过，我再回复你，不能移转的还是不能勉强。」

「话不是这么说，只要有心，什么个案都能接手的嘛！你总不希望学长我婚姻不幸福吧？」

「婚姻是要经营的，一次蜜月不算什么。」

「喔……你不了解你嫂子……」

「嫂子人很好，你不要妖魔化她。好了！等我会谈完，会给你答复的，你再这样吵下去，我没办法研究病历。」

终于送走了一旦打开话匣子就无法关上的范仲杰，费文立微笑地摇了摇头。他是打从心底崇拜这个学长，不像他必须花去全副精神来念书、来研究；范仲杰是天才型的人物，几乎没见他碰过那些专业书籍，他一样能弄懂里头的理论应付自如。在求学时期绝大多数的时间，全花在追求现在的老婆身上，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抱得美人归，费文立又崇拜又羡慕。

「费医师，你在找什么？我帮你。」看见费文立在书柜前翻翻找找了老半天，唐晓柔终于忍不住地扬声询问。再不『施以援手』，她好不容易分门别类整理妥当的档案资料，就会让费文立这样东一件、西一件地全弄乱。

「喔……没什么，只是今天在枪战现场，遇上了一名很有趣的警察，总觉得他很眼熟……」翻看着归档整齐的病历，费文立怀疑他觉得『眼熟』，是因为对方曾是自己的病患。不过看那个英伟的警察行为举止，又不像精神病患，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奇妙。

「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冲到费文立身旁，唐晓柔决心让对方刮目相看，资料库是她建立的，只要给她一个名字，保证最短时间内将病历调出来。

「不用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工作重要。」微微笑地合上书柜，费文立走回办公桌前，捉起先前的那份病历开始认真阅读。

第二分局重案特勤组永远人声鼎沸、报案电话声响个不停。迅速解决了明建银行的抢案及枪击案，副局长梁子聪率大队人马班师回朝，一跨进大办公室时恭贺声不断，破获了这么大一单案子，他们分局的绩效自然亮眼无比，照这模式维持下去，只要不出纰漏，他们年底的奖金应该相当可观。

「维汉，做得好！记得跟你的记者朋友说，请他们笔下留情，尤其是地下街的枪战。」经过侦搜一课的小组办公室时，梁子聪不忘跟庄维汉闲话家常两句，局里多亏了有这位媒体关系不错的小组长，第二分局才不至于三天两头闹出风波。

「真是令人不服气，为什么一课的就不用做这些行政工作？」面对堆得像座小山似的待整理笔录，赵玉桦嘟着嘴嘀嘀咕咕，她倒不是想调组过去沾沾光，只是很为自己组员抱不平，一样付出辛劳甚至更努力，偏偏什么好事永远轮不到他们。

「好啦！别抱怨，要让那群人来做，当心留下一堆难以收拾的烂摊子等你。」拍了拍赵玉桦的肩膀，林达伦似是而非地安慰。

「说得好听，你们也不会帮忙……」哼一声推开林达伦，赵玉桦不情愿地捉起一份笔录，不经意地对上梁子聪的目光，又惊喜又尴尬的闪回座位。

「哇！你们兄妹俩又在说什么悄悄话？来吧！跟好兄弟分享、分享。」冷不防地勒住林达伦的脖子，郭敬棠心情愉快地哼着歌，不管功劳最后落到谁身上，只要能顺利完成任务，郭敬棠就会觉得很满足。

「神经！对了，副局长找你！」狠推了郭敬棠一把，林达伦故意装出恶心的嘴脸，兄弟俩感情好归好，在办公室里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找我？什么事？」

「我哪知道？快去啦！不然等一下又发癫了！」

不等郭敬棠反应，林达伦用力地将人推到副局长办公室，第二分局的局长很少出现，总有忙不完的会议及饭局，所以局里大小事基本上全由副局长操心，他会这么急着找郭敬棠，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街头枪战这件事。

犹犹豫豫地走向副局长办公室，隔着玻璃窗瞄了瞄梁子聪的神情，郭敬棠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实在猜测不出他的心情是好是坏？

清了清喉咙，伸手敲门，出乎郭敬棠意外，梁子聪像是等了许久般立即开门，面无表情地递了份公文给他。

「你还记得这个案子吧？」故作姿态地站在百叶窗前望着外头的大办公室，梁子聪摆出严肃的模样，只可惜郭敬棠不是赵玉桦，压根不懂得欣赏。

「嗯，这丧心病狂的人渣杀了老婆跟女儿，我记得一课很快就掌握线索了，只恨不是我亲手逮捕他……」研究了文件一会儿，郭敬棠咬牙切齿地重捶桌面一记，他虽然称不上特别嫉恶如仇，可是遇上这种凶残的刑案，还是激忿地想动手痛扁那个混蛋。

「幸好不是你去逮捕，否则这家伙还有命上法庭吗？」横了郭敬棠一眼，梁子聪抢回公文。他很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让容易暴走的郭敬棠跟这件刑案扯上关系，会不会又闹出什么让他后悔的事情？只是，嫌犯也不是普通人，随随便便派个人过去，他又觉得不大妥当，刹时间陷入艰苦的天人交战中。

「老大，你叫我进来到底有什么事？」抓了抓短发，一开始还以为是为了街头枪战要进行训诫，结果竟然不是这么回事，这让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郭敬棠，一时半刻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案子已经开始审理，不过嫌犯想用精神异常开脱……」

「他敢？」

「他为什么不敢？他已经这么做了。」

「那怎么办？这混帐……太过分了！他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摆了摆手算是安抚郭敬棠的情绪，梁子聪语重心长地继续往下说，虽然指派的工作看似轻松，但是绝对不能马虎大意，嫌犯的势力非同小可，中间若是出点小差错，他们可能就会起诉失败。

「……你要我去保护那个什么……医师？」听完梁子聪的解释，郭敬棠大致了解自己的任务，在起诉期间保护那个检察官指派的精神科医师，一直到他出庭作证为止。

「你还记得苏绿欣吗？」

「那个老穿超细、超高高跟鞋的女检座？怎么可能忘记？她脾气比我还差！」

「这个案子就是由她负责，她指定启光医院的费医师来做精神异常的评估，她担心费医师的人身安全，所以要求我们二局全力配合保护他。」

「其实不用她提，我们也会保护这个什么……什么费文立医师的。我去了！放心交给我吧！」

才刚结束与一名有着忧郁症病史的患者会谈，费文立详细地做着记录。他看得出来，这名女病患控制得相当得宜，也非常配合范仲杰的治疗，如果在他环游世界度蜜月期间，他倒是可以接手这个个案，继续为她提供治疗及咨商。

「费医师，苏检察官在二线。」电话铃声响起，唐晓柔条理分明地提醒，费文立道了声谢后接听电话。

「费文立？」说话方式永远简洁有力，苏绿欣的时间很宝贵，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进入主题。

「苏检察官，有什么事？」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费文立斯文有礼地回答。

「我跟第二分局商量好了，他们会派人负责你的安全，明天就会找你报到。」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我可以自己去法院……」

「我不是担心你迟到还是什么，这次的嫌犯不是普通人，他是海天会的长老，他如果不想你出庭，你说不定就没命出庭了！」

听着苏绿欣『善意的提醒』，费文立愣了一愣，他从没想过替人评估精神状态，竟然也会惹来杀身之祸。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怀疑是苏绿欣太过夸张，他和这名女检察官合作过几回，她次次都为了顺利开庭而『恐吓』他。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明天来报到的警察，你知道是谁吗？」了解苏绿欣的个性，知道这个正义、热血的女检察官，其实很不容许旁人在她面前说『不』，甚至不知好歹地辜负她『一番美意』，费文立十分识相地道着谢，简单地结束这个话题。

「如无意外……应该是郭敬棠？那家伙除了脾气臭了点，其实很值得信赖。」

「郭敬棠？敬业的敬，海棠的棠？」

「嗯……你认识？」

「没什么特别的，我明白了，我会配合他的一切安排。」

忙了一整日，终于无风无浪地平安收工，身为侦搜二课的小组长，郭敬棠不能免俗地带着整组弟兄们到海产店吃饭。

这是他们第二分局的不成文规定，每当发生枪战，成员们平安归来后一定要庆祝。已经传了好几届，轮到郭敬棠接手侦搜二课，一样也萧规曹随，他不像一课的组长庄维汉请得起大酒店，但是带弟兄们到海产店热热闹闹、吃吃喝喝，这还是办得到。

「大侠，下午老大叫你进办公室干嘛？」几杯啤酒下肚，林达伦没大没小地勾着郭敬棠脖子追问，后者没好气地推开人，两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看我帅，跟我告白啊！」扬了扬俊眉，郭敬棠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这类玩笑话只有赵玉桦这个小丫头会当真，就见她碰的一声站了起来，哇啦哇啦语意不清地质问。

「妹子、妹子，冷静点！梁老大是幌子啊……跟咱们郭大侠有一腿的是他的死对头庄维汉！」比起郭敬棠而言，酒醉后的林达伦更加口无遮拦，这一番话让其余几名年轻警察哄笑成一团，他们私底下常开玩笑，庄维汉会处处针对郭敬棠，十成十是因爱生恨，否则混得比较好的一方，何必眼红一个常出状况、背黑锅的家伙？

「大侠跟……一课那个讨厌鬼？」嫌恶地看了郭敬棠一眼，赵玉桦不敢想像那两人浓情蜜意的画面。

「神经病！他们说的你也相信？」轻敲了赵玉桦的脑袋一记。郭敬棠将这个组内唯一的女性当作亲小妹，不论个性、办事能力都无可挑剔，唯独就是太过天真，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会被诈骗集团耍得团团转的八成就是这类人。

「喂！到底是什么事啊？有难同当，不要自己一个人闷不吭声地硬扛。」拍了拍郭敬棠肩膀，林达伦会这么死缠烂打，就是担心这个容易义气过头的家伙，傻呼呼地背黑锅，成为别人升级的跳板。

「放心，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苏检察官提出申请，要我们保护一个重要证人。说到这个正好，达伦你明天早上陪我过去一趟。」感激的杯子碰杯子，郭敬棠豪气地干了手中的冰啤酒，强烈的刺激似乎让脑袋清醒一些，顺势安排明天的计划。

「拜托……又是我？郭大侠……跟你出任务没一次有好下场啊！」

「是不是兄弟？」

「当然是啊！」

「是的话就两肋借我插刀！废话那么多！别喝得太晚，记得，明天一早到启光医院报到！」

说了一早到医院报到，去保护那个准备出庭作证的医师，结果郭敬棠及林达伦两人，仍然拖拖拉拉、东摸西蹭了大半天才出发，等到了启光医院已经快中午了。

「都是你啊！磨磨蹭蹭，要是耽误到开庭，你去向苏大检察官解释！」握着方向盘，郭敬棠横了林达伦好几眼。早叫他别喝那么多酒，这混蛋竟然敢跟他说宿醉，在办公室里嚷头痛，东拉西扯地吃完药后才肯上车。

「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海量啊？时间还早嘛！下午三点的庭，来得及啦！」抚着额头，林达伦摇下车窗透口气。从上车开始，郭敬棠就数落个没完，他宿醉的问题才解决一些又让对方一长串、一长串的抱怨闹得头更疼。

「路怎么走啊？那医院叫什么名字？」开了半天，郭敬棠很确定自己找不到方向，不得不借助卫星定位导航系统的帮忙。

「启光医院，下个路口右转上高架桥。」负责设定系统的林达伦，急忙提醒几句。深怕一错过又得绕上好大一圈，不要真的迟到了，那他们肯定会让那个女魔头抽筋剥皮。

「真是偏远啊……没事把医院盖那么远做什么？」顺利驶上高架桥，郭敬棠开始闲话家常，猜测这名『费医师』的身份，肯定大有来头、十分有名望，否则以苏绿欣的个性，不会千里迢迢地硬是指名他进行精神状况的评估及出庭作证。

「那个启光医院很有名啊！虽然是综合医院，不过他们最厉害的是精神科，相当权威哩！」无聊地翻看着案件资料，林达伦随口回答他印象中的『启光医院』。

「你怎么那么清楚？」

「我之前不是负责那个离婚不成，结果闹成伤人事件的案子吗？一样也做过精神状况的评估，那时候商请的就是启光医院的医师来帮忙，好像……姓范吧？挺专业的哩！」

「废话！不专业找他们干嘛？神经……」

「不知道这个费医师怎么样？我没见过那个范医师，不过听小妹说，年轻有为又幽默风趣，属于女孩子梦中情人那一种的，不知道费医师是不是也这样？」

「不可能吧？苏大检察官用人一向跟长相没关系，她只追求专业，我看她会请这位费医师帮忙，八成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属于精神医科界的大前辈那一种。」

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起来，时间就这样消磨过去，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以精神科闻名的启光医院，附设有一栋独立疗养院，所以郭敬棠他们一驶近，就瞧见一大片令人心旷神怡的草皮，三三两两的几名病患舒服地在这里晒太阳，悠闲的气氛让郭敬棠及林达伦两人不由自主地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在服务台询问了一会儿，亮出证件表明来意后，医院的志工请他们直接上楼。

郭敬棠与林达伦互看一眼，这感觉十分奇妙。平日里到医院，不是因为生病、受伤就是为了问案，这还是头一次杀到医师办公室。总觉得『医师』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神秘得无法想像。

跟着一群看似行政人员的人挤入电梯里，郭敬棠及林达伦习惯性地靠在角落，眼角余光瞄了电梯内部一记。那些行政人员及护士正三三两两的小声交谈，如果不是制服的差异，老实说，跟警局没多大分别，大概领份死薪水的人，通通长成这个样子。

叮的一声，电梯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停留，离开、进入的人来来去去，最后剩下郭敬棠及林达伦两人孤寂地继续往上升。

「喂……大侠，办公室在那么高的楼层，看来这个费医师很有地位哩！」按照常理推论，越高楼层的视野越好，一般而言使用者也越有江湖地位，林达伦如此单纯地猜想。

「那当然啊！苏大检察官钦点耶！」回答得理所当然。郭敬棠望着灯号一层一层地往上跳，心里则是猜想，这得花多少时间跟精力，才能爬到这个地位，换成是他，愿不愿意牺牲跟自己兄弟们出去鬼混，没事喝喝酒、泡泡吧的日子。

「你说，会不会像肯德基爷爷一样，白头发、白胡子还肥滋滋的？」

「你形容的那个是安西教练吧？」

一边夸张地形容着，一边好玩地想像，郭敬棠跟林达伦两人像未成年的小鬼般窃笑着。电梯又是叮的一声，两人的背脊让人冷不防地拍了一记，当场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到了。」穿着白袍的身影自两人中间穿过飘了出去，郭敬棠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电梯内只剩他跟林达伦，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人？

「喂！你……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身手敏捷地朝前一跨，郭敬棠动作俐落地一记擒拿，揪住对方手臂，用力一扯将人拽了回来，跟着惊愕的『咦』了一声，竟然是枪战时那个斯文俊秀的年轻人。

「原来是你？我一直都在电梯里，不过你们两人聊得太开心，再加上我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所以才会忽略了。」温和地笑了笑，费文立丝毫不介意郭敬棠的粗鲁无礼，相反的，语气有着他乡遇故知般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