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结束了吗?」琉璃说道,脸上还一副兴味盎然的表情。
「……」
翡翠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突然道:「不,也许正好相反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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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突然道:「不,也许正好相反也说不定。」
「好了,言归正传,这次来到济州,主要是为即将开幕的晶泉楼做宣传,楼主庄曜本是京里为富一甲的商人,在大卫许多洲县都开有连锁酒楼,这次把脑筋动到位于北方的济州,想必是看上了这块与秦、陈两国相通的商路,可以大捞一笔,所以才开出天价找上我们天鸣园,务必把晶泉楼的名声传到天边去。」
女子越说越兴奋,琉璃彷佛都能看到她的眼底闪着白花花的银子,不由惊叹与家里那位的相似。
「所以说呢,我把原本预定的曲目改了一下,七弦琴的部份拉长,再加一个人来坐独舞,以及合舞的部分。」女子说完,两只眼睛牢牢的盯着对面的两个人。
琉璃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皱着眉,看看蝴蝶又看看翡翠,试探着问道:「你说的加一个人,不会是指我吧?」
「你说呢?」
「那曲『枫雨』你们不是早排好了吗,冒然添加一个人就不怕会搞砸,而且……我记得我的身分好像只是打手吧。」琉璃叹气。
「才不是冒然呢,如果是琉璃就一定可以的,而且啊,」蝴蝶作出极为惊讶的表情,「你以为我是怎么让天鸣园名闻天下的。」
琉璃不语,蝴蝶说傻孩子,当然是讲究物尽其用啊。
「……我拒绝。」无语良久,琉璃断然道。
「耶、可是我记得老谢最近才研制出一道新菜,叫什么……嗯、清川烫鲤鱼,那白嫩的鱼肉,鲜美的汤汁,真是……人间难求的美味。」蝴蝶发出美味的叹息。
此招一出立见其效,果然,琉璃原本断然拒绝的眼里出现了动摇,僵持了片刻——
琉璃因为一条鲤鱼把自己给卖了。
次日,在平房后一片宽敞的林地边上,仲秋金风,白桂飘香,琉璃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湛蓝长袍,清冷的林风灌满衣袍,一边看着的人都觉得冷了,他却像浑然未觉一般,只是持剑临风站立着。
「琉璃哥哥,你在做什么?」一旁观看以久的琥珀中于按耐不住,天真的问道。
琉璃眼含悲怆的看了男孩一眼,叹道:「我愿寄予西风,观东海之滨,叹我心不从天愿,如泣如诉,凄凄惨惨戚戚……」
琥珀转过头,疑惑的看着石英,后者同样是一头雾水。
凑巧经过的翡翠见状,难得生出好奇心,听石英讲解过后,低头沉吟半晌,又撇了眼还在哀叹个没完的琉璃,慎重道:「我想……他是在说以后绝不吃鲤鱼了。」
众人还是不解。
「叹上天造万物之德,弟子愚昧,望遇神杀神,遇佛斩佛,还吾宁静东风。」琉璃道。
「或着是把蝴蝶碎尸万段。」翡翠继续翻译。
「人生得此知己,夫复何求。」握住翡翠的手,琉璃感动道。
「好说、好说。」关于杀了蝴蝶这件事他亦是深感赞同,翡翠笑笑道。
众人默。
不过刺杀蝴蝶这种事先丢到一边去,那厮奸诈狡猾,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翡翠这样说道,突然他手扣住腰间的剑柄,在其他人都尚在怔楞的时候,出鞘,剑锋直指琉璃的鼻头。
「?」琉璃眨眨眼。
「拔出你的剑,我要看看你是否有与我交手的资格。」翡翠面无表情道。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知己会突然对他拔剑相向,琉璃有点蒙了。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石英赶紧走到他跟前,低声说道:「不好意思,有点吓到你了吧,翡翠哥一向嗜武成痴,你又是被团长亲点的人,这才会有这种讨战的情况发生。」
琉璃看着他,石英在天鸣园算是年资稍长的,性情沉稳,温文有礼,在一群男孩中算是早熟的,但在自己的眼里却还是个孩子,年龄甚至与自己的儿子相去不远,琉璃不自觉得就扬起唇角。
「真是对不住。」琉璃对持剑的青年报以苦笑,「我实在无法与你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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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好看的柳眉拧成了一个川字,黑澈的眸子瞪着他,不悦道:「你这是在瞧不起我。」
「不,我只是不愿进行无谓的打斗。」琉璃淡淡道。
眯起眼,青年姣好的脸蛋狰狞起来,萧瑟秋风似一下变成了寒冬霜雪,冷得让人直发颤,石英等人胆怯的后退一步,开始忧心于琉璃的处境,谁都知道,发起飙来的翡翠有多么的可怕。
「琉璃哥哥……」琥珀吞了口口水,尽管怕得全身发颤,仍是鼓起勇气唤道。
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琉璃犹自面不改色,朝男孩投去安抚的一笑,神色间还是那般的清雅恬淡。
像是被这笑容给刺激一般,翡翠皓腕一转,剑尖直直抵上对方的颈项,恶狠狠道:「你打是不打?」
「不打。」
翡翠望着对方澄净无波的眸子,手指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喉咙因为急躁而干渴起来,接着,出乎众人意料的,青年缓缓的收剑回鞘,眉间的戾气也在瞬间消散无踪。
「翡翠公子如果无事,在下先告辞了。」拢了拢衣袖,琉璃躬身一揖,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主角之一就这么走了,剩下的一伙人面面相觑,又小心翼翼得瞅了青年一眼,见没有异样,便迳自去了。
没有人发现,翡翠清冷的面容下,被冷汗浸湿得背瘠,瞳孔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感受到的威慑力。
沿着小迳,青年回到暂居的平房中,北方仲秋的天色暗得早,屋内一片漆黑,却是暖气袅袅,空气中飘着能舒缓神经的薰香,尽管如此,仍是无法使翡翠的心情稍感好转。
「这么早回来,是被拒绝了吧。」寂静的内室,突兀的响起女子调笑的声音。
翡翠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冷淡的应了声,抡起桌上的茶壶就这么对着壶嘴饮啜,全然没了平常从容自适的样子。
「我早说了吧,你偏不信。」女子的声音像是在幸灾乐祸,顿了顿,又问道:「那么你,有什么想法?」
对面良久无声,就在女子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方听青年的声音幽幽道:「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在以性命为赌注的决斗上,任谁都不会想与之匹敌的对手。」
「如果是成为他的敌人,我会在第一时间弃剑逃走,但作为一个武者,他会是我一辈子追逐的目标。他……究竟是不是……」
「不要妄加猜测,他是琉璃,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阻止青年接下来的话语,隐藏在暮色之中的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似是在庆幸,又似是在惋惜。
时间回朔到一个月前,还未染上秋色的江南,景致依旧,像是感受不到时节的变化般,燕京的花朵开得比任何城市都来的妍丽。
龙吟宫
「你……再说一遍。」言真冷冷说道。
慑于男人的愤怒,阿二的脸孔一下子变得死白,吞了口口水,他嚅嗫道:「老、老爷他,失踪了……」
话音未落,一声炸响,烟尘顿时弥漫议事厅,遮住众人的视线,待尘埃散去,只见价值不斐的紫檀木桌变成碎片,议事厅里,也没了龙吟宫主人的身影。
追月楼如今亦是人仰马翻,因为言老板搞失踪,于是这个月二度停业,燕京城里甚至开始谣传是不是楼里经营不善,或是老板离家出走云云。
走过花园,回廊的深处,为追月楼的禁地所在,远远的就能感觉到一股杀气弥漫,惹得蛇虫鼠蚁、牛鬼蛇神纷纷避走不及,当然这是根据当初言老板的说法,禁地有一个优雅的名子,迎风居,言家三小姐的居所。
「为什么我才走这么一会儿,人就可以给我不见。」言弄影青着脸,几近歇斯底里的低吼道。
站在炮火区的有目击证人三人,仅管努力保持安全距离,那从三小姐身上涌出的戾气还是叫人不寒而栗。
「言老板一眨眼的时间就不见了,在下不才,实在无法拦住他。」封隼缩缩脖子,终于明白过去言真提到这个三妹时脸上的无奈表情。
秦雪兰和少年也被唬得往后退了一步,深刻体会到此人表面功夫做得之好,导致真面目之骇然。
旁边王总管似怜悯心起,刚想开口化解窘境,三小姐利眼一扫,前者迅速低下头,低眉顺眼做孙子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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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过激会导致气血不调,残毒淤积,言姑娘还是悠着点好。」肃杀时刻,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正是置身在暴风圈中,依然面不改色的晓风水华。
闻言,言弄影气焰果然消减了些,少年不由心生崇敬,水华仙子的面摊之术已臻置化境,故能逢魔时刻亦泰然自若。
深深吸了口气,言弄影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突然他转头,眼刀直直射向少年……身后的王总管,正色道:「派人到各个城门口询问守城官有无爹的踪迹,往哪个方向去了,之后在到衙门去,叫那个程砚秋封城,把燕京里里外外都给我搜查一遍,务必把残云的馀孽都给我捉回,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其一。」最后两句话女子说得咬牙切齿。
王总管应了一声,迳自去了,秦雪兰看着前者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如获大赦,落荒而逃。
一人方走,精致的雕花木门又被撞开,来人一袭绿袍薄纱,眉目流转间,顾盼生姿,婉转留情,不是绿君是谁。
「你们说那家伙不见了吗?」青年此时不复过去的巧笑盼兮,铁青着脸,用不输言弄影的气势吼道。
又一个表面功夫的家伙,三人齐齐倒抽口气。
「是啊,还不就是这帮没用的家伙。」言弄影嗤道。
呜、好狠啊,封隼苦笑。
才这般想着,就接到青年凶狠的目光,那脸上之怨毒活像是他们杀了他全家一样,只是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大卸八块。
得到肯定的答案,绿君低骂一声,转身就想再冲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却感觉到手腕上一紧,被人硬生生拉住了。
「放手!」绿君冲着那人恶狠狠道。
不知何时出现的白杨抓着青年的手,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那微拧的眉峰流露出情绪的痕迹,感受到对方挣扎的力道,他冷冷道:「别傻了,你就算现在追出去也找不到他的,他是什么人,不管做什么都一定有他的考量,如今独自一人离开,肯定就是不想把我们牵扯进来。」
「我就是知道他是要一个人解决问题,才想阻止他的。」绿君也沉了脸,猛得把手抽回,正待拂袖而去,却又有另外一人的声音差进来。
「等等,现在局势混乱,自己人轻易还是不要散开的好。」儒雅的声线,在如今紧绷的情势中异常能安抚人心,绿君抬眼,看到言日清丽中却掩不住疲惫的脸色。
绿君还是冷冷的,神色间已不见了往日的恭敬,只道:「如今言老板已经不在,我也没有义务要配合你们的行动,大少爷应清楚自己的身分,你……还没有资格命令我。」
闻言,言日也不恼,漾着温和的笑容,「在下很清楚,只是想希望你先别这么急,二弟方才带回了几个人,也许你会有兴趣见见。」
沉腐的味道,铁链撞击得轻响,绿君等人在被言日带到这暗不见天日的地牢时,就已经有些了然了。
一路走到最深处,尽头是一处有些绣化的铁门,隐隐开了条缝,淡淡的烛光从里头流泄而出。
众人在门口停了下来,言日率先走近,推门的时候发出有些难听的粗嘎声,「二弟……」
门内似乎是四尺见方的囚室,满目的刑具,乾化的血迹,在青砖石堆砌的石墙上用铁铐缚着三人,两名身着龙吟宫青衫的弟子站在其跟前,靠近门边的是一身官袍的程砚秋,而坐在桌前的,言家二少爷周身翻滚的怒焰老远都感觉得到。
「哎、是言大少爷啊。」距离最近的程砚秋首先回过头来。
「辛苦了,程大人,那两人是您抓到的吗?」言日笑道。
「不……事实上,在下官带人赶到时,言二少爷就已经把人逮到了。」程砚秋苦笑,前者也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静谧的囚室里回响着细细得喘息,被束缚住的三人神情萎顿,身上一条条清晰的血痕,与汨汨滴落的鲜血,不然想像适才刑求的情景。
「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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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缓缓的,一道堪比冷霜的声音插入,唬得在场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是……属下没用,请宫主在……」感觉到怵然垄罩的压力,其中一弟子抖塞着腿,吞吐说道,却被言真一记冷刀给打断。
「不必了。」言真半阖着眼帘,遮住那一触及发的杀意,「都下去吧。」
那弟子二人便迅速离去,如今离暴风圈最近的程砚秋尴尬着,双眼瞥向言日,无声的发出求救讯号。
若这人是言弄影,必定恍若未觉作瞎子状,但男人运气好,遇到好心肠的言大少爷,当下便开口道:「二弟,审问之事不如让我试试吧。」
程砚秋闻言一愣,那般残忍酷伐的拷问一事,实在无法与温和儒雅的言大公子摆在一起,岂料言真却是爽快的答应了,甚至跟着众人一起离开囚室。
铁门重新阖上,静谧的地牢里一时只有衣摆磨擦的声音,封隼看了看好友,迟疑了半晌,忍不住问道:「言真,那三个人就是……」
后者瞅了他一眼,又是平常冷若冰霜的模样,顺了顺衣袖,言真淡淡道:「上去说吧。」
来到龙吟宫的偏殿,夜风溜过敞开的门扉,彷佛响应主人的心境般,沁寒彻骨,感觉竟比在地牢时冷上几分。
言真像是力竭似的,步伐缓慢的行过精制素雅的地毯,困乏的倚在太师椅上,一边忙有下人奉上茶水,热气酝酿着他冰雕似的面颊,他抚着杯橼,并不喝下。
「二哥,还好吧?你看起来脸色很差。」言弄影担忧道。
「没事……」言真手支着额顶,疲惫以极的揉着太阳穴,半晌,他摆摆手,让服侍的弟子通通下去,「来谈正事吧。」
「如此甚好,下官有一问正想请问盟主,是有关舍弟的事情,」程砚秋快步向前,一扫平素的温和淡定,目光凌厉而冷峻的看着太师椅上的男人,「盟主前些日子是否有带人拜访寒舍?」
言真撇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读不出思绪,「嗯。」爽快的承认了。
程砚秋蹙紧了眉头。
「确实,」言真缓缓直起身子,抿了一口茶水,续道:「我曾经怀疑过令弟,毕竟那个翠袖是从他那里过来的,会有这层怀疑也无可厚非,不过近来调查的结果,发现原本确实是有其人,只是不知在什么时候给掉了包,真正的翠袖,恐怕……,但光是这样是无法解除令弟的嫌疑,所以龙吟宫方面还是会继续进行监视。」
程砚秋沉着脸色,尽管对对方的回答不甚满意,然事实如此,在纠缠下去也就显得自己没趣了。
像是没有察觉对方阴沉的脸色,言真手指轻敲着杯橼,琥珀色的液体沾上葱白的长指,显得异常剔透,「程大人,我需要你去调查近几个月燕京的人口普查纪录,地牢里的三个人分别是春满楼的伙计,街口卖菜的小贩,还有钱记的掌柜,竟然让这些可疑份子随便混进来,你这个县令也是白当的。」
「盟主说得是,这件事是下官失职了。」程砚秋躬身一揖,再抬起头的时候,神色已恢复原有的淡然。
「……」言真看着他,有些讶异对方态度转变之快。
沉默的片刻里,大门再度敞开,言日款步从后头走来,他随意扫了一圈,偏着头微笑道:「哎、大家都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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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出什么了吗?」
一句话,同时间出自两人的口中,言真不复先前的疲散之态,再看到来人的时候,双手往椅把一撑从太师椅上弹跳起来,而绿君也像是有默契一般,不由分说往言日走去。
受到气氛影响,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男人,言家大少一如往常的笑得如沐春风,气质干净的宛如雪中摘仙,彷佛只要看着他,就能暂忘烦恼和忧愁,前提是……忽略那俊美容颜上的一抹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