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疼,”我支起身体,抱住他的脸,很轻地吻他,“但是我很高兴,我终于又能如此贴近你了。”
这次我们吻地很浅,仅仅是唇齿相依,却持续了仿佛一生。
“对不起,”分开时他绕到我耳边,很轻地说,“让你独自一人挣扎了那么久。真的对不起,那时不能带你一起出来,
你毕竟还是个能力不成熟的学生啊。过去的一年半我一直想找机会见你,但没有办法同时躲开教团和你父亲。”
“是你说,我们之间不必谈抱歉的。”我笑了笑,拉过他躺在身边,“无论如何,即使苟且偷生,我也想见到你。现在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恩,我不会再走了。”他在被子下握住我的手,“很早以前我就确定自己爱的是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同凯珊德拉订婚呢?”我突然想起了一些赫然横在眼前,我们无法忽略的礁石,它们藏在暗流中,等
待撕破粉饰的和平,“又为什么要在那种关头离开,让爸爸这么难堪呢?”
“先离开的是凯珊德拉,”他却对我又提起这些煞风景的问题并不惊讶,或许是自知无法永远逃避回答,“那时候教团
就已经开始准备启动蔷薇圣礼。如果我们订了婚,就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最终只能被教团控制,成为他们达到自己目
的的傀儡。这是凯珊德拉的主意,在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准备?教团要准备什么呢?”
“你。”
我愣然。他无奈地笑笑,转向我。
“十字蔷薇这个机关上的东西,Key和Gate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你从你父亲或者教团那里也只能查到这些。”他漫不经心
地打开床头柜,取出一条模样诡异的项链。链子部分是很细但牢固轻盈的铂金,而装饰部分则是一枚同纤细的链子相比
十分巨大沉重的蔷薇教团标志,中间镶了一枚红宝石,设计得并不精巧,做工却极其细致。
“但是Key是钥匙,Gate是门,门和钥匙之间需要有某种东西连接,也就是所谓的‘锁’,称为「Rock」,”链子像某种
轻巧而邪恶的蛇一样,从他指间流畅地滑下去,最后吊在那枚蕴藏着惊人威力的黑曜石玫瑰戒指上,“Rock在Gate开启
的时候就会因承受不住巨大的能量而被焚毁,这是个必须由血统高贵能力卓越的魔法师来担任的牺牲品。”
“主神啊,”听到这个致命的消息,我却意外冷静,“所以他们要让我来做了?”
“我不会允许他们碰你,”他果断地握紧手中的链子,“我和凯珊德拉都是Key,我们脱离了教团的掌控就会打乱他们的
计划,加之有你父亲的权势和你自己魔法的威力在,教团还不能轻易动你。但我并不能完全放心啊。”
“那么现在他们会怎么样?”尽管这样我还是感到忧虑随着他口中的每个事实而加重,“想办法抓我们回去?还是另找
人替代?”
“Rock可以换人,Key可不行。”他稍微坐起来一点,倚在松软的枕头上,“Key的执行者如果没有在蔷薇圣礼中,而是
出于别的原因死去,又没有继承人,那么这枚Key就会被破坏。事实上现在五枚Key中已经有一枚毁灭了,所以我们能料
想的最好情况就是教团什么也没办成,十字蔷薇那个装置已经失效了。”
“如果那样自然最好,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罗森克鲁兹设计了那个机关,是预备好在几百年后才开始实行的,
几百年可能发生的事太多,万一哪支家族绝后,他岂不是白费心机了?”我将目光从他的侧脸移到那条项链上,“但是
,为什么是五枚Key?不应该是四枚么?”
“五枚。”他面无表情地将项链举到眼前,改用手掌托住教团标记的部分,“和教团的标记上五片花瓣是相对应的。”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枚徽记在他掌心上发出一圈惨淡的幽蓝色光芒,然后它旋转起来,模糊成一个灰暗的圆形,最后重
新定格,仍是尖锐冰冷的金属,却变成了五片矛尖状的花瓣,像那种中国产的梅花一样,按五芒星的五条中轴方向,彼
此间隔七十二度排列。
“大部分人都以为教团的标记是四片花瓣,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仿造的标记也确实是这样,”在我尚且目瞪口呆的时候,
他却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所有教团制作的标记在使用了这个简单的小魔法后都会现出原形。这是教团给历代执政
官的信物,是我父亲的东西。”
“为什么要隐藏那个人?”我咬牙忽略身上的疼痛,让自己的视线与他持平。
“因为这个人是开启蔷薇圣礼的关键。”他放下项链,转而环住我的肩,“蔷薇属的植物,大多数没有经过人工育种的
野生品种,花朵最初就是五瓣。后来这种图案被用来代表方位,那隐藏的一位就是‘中’的位置。只有他唤醒了自己的
Key,其他的Key才能跟着觉醒。罗森克鲁兹设计了这道机关,是为了方便控制蔷薇圣礼开始的时间。”
“但是他已经死了将近五百年,”我把头埋在他肩上,闷闷地说,“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要在几百年后还让别人家破
人亡的呢?教团又是为什么要摆弄那么危险的东西啊…”
“据说罗森克鲁兹是为了借用彼岸的力量复活他死于难产的妻子,”他不无讥讽地笑笑,“至于教团么,里面各种目的
的人都有。但教团核心的力量应当是想通过它重新夺回对这个世界的控制权。”
“真是既疯狂又愚蠢的计划啊,”我想起了仿佛上一世,在洛丝罗林的宴会厅里拉塔托斯克对我说的话,向他靠得更近
了些,“罗森克鲁兹想复活的,就是圣诺拉节上圣母灯仪式纪念的那位了?”
“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够复活死者。”他把我抱到身上,让我趴在他胸前,“也没有谁知道人死后会去哪里,所以我们
只能珍惜活着的时候。”
“雷,这么说来,”在我的角度上无法点头,于是我只能稍许仰起脸,好对上他的眼睛,“你这一年半是在寻找其他的
执行者么?”
“有一部分时间是。”他吻着我的头发,很慢地说,“让玛兹和特维斯他们送情报有时很危险,所以我和凯珊德拉一般
会有一个人在英国监视教团。本来我打算等你毕业后就找机会把你带出来,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父亲会真的放你走。”
“他答应过我,让我有自己的选择。”我不太赞同地换了个方向,“而且我也不相信他会派人烧死安琪琳娜。”
“哼,”他在我上方冷笑,我不由自主地寒碜一下,却还是只能抱紧他,“那么你又是否真正了解过,维克多·梅利弗
伦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爸爸杀过很多人,很多在教团里反对他的贵族,”从儿时起我就很恐惧同任何人谈起这个话题,“但是那都是
为了保护我们。安琪琳娜是他的亲生女儿。”
“有时候政治斗争的牺牲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他安慰似的轻轻抚摸我的脸。
“雷,你真的看清楚了那人手上的执政官标记了么?”我像是寻求最后的希望般殷切地望着他。
“没错。”他轻描淡写地掐灭了我最后的念想,低下头来吻我的脸颊,“不过这事还有很多蹊跷,现在你绞尽脑汁想也
于事无补,我早就说过,你太懂得折磨自己了。”
“如果蔷薇圣礼必须要开始,你打算怎么办?”对这个男人十八年的了解使得我明白,当他不想回答的时候,任何追问
都没有丝毫意义。
“那样我也只能唤醒丹佛一族的Key,尽全力去战斗。”他忽然煞有其事地转向我,“假如我有幸在最后生还,你会跟我
继续生活在一起么?”
“在你杀死凯珊德拉和其他人之后?”我不禁笑了,“雷,我不知道爸爸以前做过什么,但他终归抚养了你十五年。凯
珊德拉是与你有婚约的,和你相处的时间比我还要久。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感受,甚至生命么?”
“我是否在乎不重要,但是我知道你在乎,所以我会尽力想办法保全他们。”他的吻再次降临,并沿鼻骨滑下,“而你
,只要了解我对你的心意就够了。”
与此同时,我感到被他握紧的右手无名指上被套了一枚凉凉的戒指。我睁开眼想看,手却被执到胸前。
娇小的钻石镶在玫瑰芯中,玫瑰主体是白玉,而指圈则是铂金材质,整枚戒指都是纯净而灼烈的银白色,精致得巧夺天
工。
他轻轻地吻那枚戒指,顿时我的整个世界天朗气清,浮云城堡的压抑冰冷一扫而光。风将窗帘扬起,纯白花海的尽头迷
雾散开,视线延伸出去,哥本哈根湛蓝的怀抱拥住宁静的山脉与喧嚣的城市,港外船只络绎不绝。
“你父亲不知道,我是无法娶凯珊德拉的。”优美而暧昧的音符点燃耳垂敏感的神经,“丹佛一族素来只承认族长至爱
的人成为家族成员,以这枚「芙蕾娅之泪」为信,才能算是丹佛的夫人。这是祖先对我们誓言的回应,虽然现在的状况
不适合举行婚礼,但你已是我得到历代先人承认的妻子了。”
“妻子”这个词让我稍稍停滞了一下。但是我还是捧起他的脸,亲吻他,我毕生的爱人与信仰。从这个时候起,我就很
喜欢闭上眼摸他的脸。因为我时常看不透他的神情,却能从他质感分明的五官中摸到他的灵魂深处,刻骨的残酷温暖。
27.诅咒之匙
那之后是匪夷所思的漫长雨期。冬天不是日德兰半岛附近雨水廉价的季节,这一年却不知为何,自十一月下旬就开始断
断续续地下雨,持续到十二月中旬了仍没有好转的迹象。卡特加特海峡上空风雨交加,大面积的水积起来,漫过那些超
脱于生命规则之外的白蔷薇根部,又迅速地消退下去。
浮云城堡的历史足以用一大本烫金封皮的羊皮纸订本来承载,却在无数处细节设计精巧地无与伦比。
阴雨天总是像一块湿抹布般沉重而阴霾地罩在人心上。但暂避于浮云城堡的这段时日里,我居然也有如通常意义上陷入
爱情的年轻人一般神清气爽,心情始终十分明快。回到雷格勒斯身边以后我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虽然生活如同被熨平
的白棉布般状似平静,我却没有再无法控制自己混乱的思维,而是可以理智地思考一些问题,并与雷格勒斯商讨。
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我们在整个世界的繁华与喧嚣中,在交缠融合的戒律与罪面前紧扣十指,相依为命。握着彼此的
手,就能在航行中看到灯塔,就不会丧失性灵,不会被浪打碎,不会坠入冰冷的深海里去。
仅有两处不同。一是我们成为了爱人,二是我心灵深处那把始终灼灼不灭,安静燃烧的孽火。
我的身体恢复后我们就开始了和普通夫妇相似的宁静生活,一时似乎真的可以忽略城堡围墙外流水般无声逝去的时间,
在我们合力营造的静止中享受与世无争的安乐。做爱成为逐渐频繁的日常惯例,缠绵得多了,就自然熟练起来,也不再
如初次般撕心裂肺。
其实我知道他对我已经极其温柔,努力忍耐以减轻我的疼痛和不适。然而仿佛某种谶言一般,我始终都会痛,并且在刚
被进入时感到难以名状的反胃感,好象深入体内的爱要将我整个捅穿,从口中喷薄出来。但这一切都不会持续太久,欲
望会从更深的地方腾起,将我们一起淹没,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尽全力抱着他,生命顺着指痕印入他体内,然后抛弃一切
过去多年培养的矜持和自尊,依据着原始的本能,放浪形骸地配合他,拥抱至高的欢娱,在高潮时疯狂地叫他的名字,
让自己的灵魂打上与他相关的烙印,今后无论在哪里,无论生死,倘若灵魂不灭,爱就将长存。
可以依然有什么,在这之上静静看着,静静流泪。
我离他的身体越近,某种东西就离我越远,灼烧感就越强烈。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竟然是与爱情相反的过程。
“你究竟怎么了?”
今天,十二月二十日清晨,我再一次被火焰包围,坠入无边黑暗,最后从他怀里醒来的时候,他终于皱起了好看的眉。
而我终究不是在他羽翼下苟且偷生的女人,起初并不想为自己的每一个异常情况来叨扰他。但是正如同我们彼此深知的
那样,隐瞒无法长久。
“没什么,只是那个梦有进展了。”最后我吻了吻他的侧脸,这样回答。
“你一直以来做的那个梦?”他的反应却比我想象的要激烈得多,“怎么会突然…明明那么多年都只是重复而已…”
“我想它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激发而显现出来了,”我伸手拿过上衣披好,坐起来,与他视线平行,“过去我没有意识
到,但自从有过意识塌陷的经历之后,我开始明白自己的潜意识里有种我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它在潜移默化中对我产
生影响,它不像是我个体的一部分,但又和我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好象在指导我的生活轨迹。它有时候让我感觉自己
的生活都是幻觉,所见的一切都是虚像,甚至不理解自己究竟是谁了。”
他沉默了几秒,还是从背后抱紧我,凉凉的唇划过我身上那道从肩贯穿到腰下,百口莫辩的诡异伤疤。
“没事的,别去想了,那只是一个梦。”有一瞬他的声音变得遥远,直达我心中最柔软的角落,“而我之于你和你之于
我,都是最真实不过的。”
“我记得爸爸以前对我说过,这个梦境的意义,需要我自己用一生去品尝,”当时我并不明白,其实没有什么比爱情更
飘渺无所依凭,“所以我有时会想这意味着什么,我总觉得我们现在过得太安宁了。”
“维尔,你需要休息。”他俯□来吻我,用温柔地动作不容置疑地堵住了我的话,“我想你知道,也许有的解梦者能用
他们的能力看穿你的梦象征了什么,给你一些提示,但终究不能为你指明方向。谁也无法替代你去生活,而你现在正是
在生活中。”
“我知道,”我用舌尖描绘了一圈他口腔的轮廓,然后退出来,“我只是想把一些问题考虑地周全些,毕竟我不想大家
受到伤害。但我愿意以生命和信念去追随的始终就只有你。”
然后我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出去。他坐在床上以热忱的眼神望着我,葱白的精瘦手臂露出半截,线条优美。他的微笑很
浅,我却知其中隆重的深情。于是我趁踏出门的瞬间回头朝他笑了笑,旋即离开了他的视线。
自从与雷格勒斯表明彼此心意而“结婚”后,尽管我并没有已婚人士的概念,但浮云城堡和丹佛一族祖先留下的各种力
量似乎都积极而乐意地接纳了我。理论上说,整个北欧都是丹佛一族的势力范围,而在哥本哈根这样的小范围内,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