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 下——漓妤

“得罪了，外面这些人都不知个中缘由，在下怕主子不小心说漏了，便点了主子的哑穴。来人！”他大声喝道：“去把那酒取来。”

一人应声而入，卢公子却突然松手，我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喂他喝了吧。”

“是！”

又是……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

我无法再细细思索，只觉得一人将我托起，一杯酒送到了嘴边。

“主子，喝下吧。”极细地声音自耳边响起，我立刻像被雷电击中一般，

景琛……，这声音是景琛！！

为什么会是他？他不是应该随矜未到北关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不愿意喝吗？灌下去！”卢公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是！”景琛音调没有任何起伏地答着，用手嵌住了我的下巴，将酒一口灌了进去。

辛辣的感觉自舌尖一直烧向体内，痛苦不已，我挣扎了几下，却被他死死揽住。

“回公子，已经喝下了。”

“嗯，看到了，等下你就把后面的处理了吧。”

“是！公子，在下将人带出去了。”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使劲抓住了景琛的手腕，

“得罪了。”他几乎用气声说完了这句后，我只觉颈上一阵酸软，便陷入昏迷之中。

第 29 章

“主子？醒醒……”

一个声音反复地在耳边唤着，将意识一点点拉回，我无力地躺着，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抗拒着醒来。

“主子，快醒醒，属下不能呆太久。”

属下？景琛！

这个名字就像闪电一样在脑海中穿过，刚才的一幕幕刹那间回到了眼前，

“你是景琛对不对？！”

“正是属下。”

“你快去救茗儿！他还没死，还有呼吸啊！”我摸到了衣袖，继而抓住了他的肩膀。

“主子……”景琛深吸一口气：“茗儿他……这会儿恐怕已经……”

“你不许胡说！！我求求你去救他，小景，我拜托你了！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医术了得，他一定有办法救的啊！”我哀求着，茗儿不能死啊……，不能啊！

“主子，不是属下不救，茗儿刚才就……，他们现在以为您已经死了，绝不能再去暴露出目标。属下将酒掉了包，现在是在一个很隐蔽的山洞里，主子就呆在这，我想办法通知到和您一起的那个人。”

一件衣服盖在了身上，

“属下说来处理后事，如果回去太晚会引起他们的疑心的。”说完就要走，我拉住了他，

“不要再去找他了，我只求你去救茗儿，他肯定还没死……没死啊！”臂弯里似乎还有着那沉甸甸的感觉，呼吸微弱的触感依旧抚过指尖，真实得让我几近崩溃。

“求你了……是我害的他啊……，我害的他……害的……”胸口像被人狠狠地压住一样越来越难受，我急促地喘息着，颓然倒地，腰部的抽痛也开始袭来。

“主子！怎么了？！”景琛惊呼着将我扶起，

“疼……”比记忆中更剧烈的疼痛就像随着血液流动一般迅速渗透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我使劲蜷缩着，意识也渐渐迷乱，

不！不能就这样晕过去，

“答应我……”我使劲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过来，用力扯着他的衣服，“救……”

感到依靠着的那个胸膛强烈地起伏着，一只手将我的包住，

“属下……，会去救的。主子，奴才要点上您的昏穴，这样就不会太痛苦了。”

我想阻止他，却不及出声，便失去了知觉。

————————————————恍若隔世————————————————————

站着，呆呆地看着四周，那朱红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是皇宫吗？原来我没有离开啊，眼睛也是好好的，我是不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主子！”熟悉的声音一下跳到了耳边，转头一看，笑嘻嘻的圆脸蛋，一身青色的宫装，手上还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茗儿？你没事……

“主子！今天凉州进贡了香料呢，奴才特地去抢来了一盒，主子要不要等下沐浴试试？”献宝一样地打开了盖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我迟疑地伸出手，慢慢触碰到他的肩膀，真实的……

茗儿！！

我拉他入怀，狠狠地抱着，幸好你还活着，你真的没死！

“主子别闹了，小心香料洒了出去，都是珍品呢！”茗儿笑着，将手高举。

我又不是女人，抢那些香料做什么？

“主子不喜欢吗？奴才以为皇上会喜欢这些味道，所以其它的娘娘们都在争抢。”小脸失望地低下，看的我心都揪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没说不喜欢啊。

“朕就不喜欢那些古怪的香料。”突然被拉入一个怀抱，

矜未？

他的双臂紧紧地收着，颈上一痒，

“朕就喜欢洛儿身上的味道……”说完，居然像只小狗一样嗅了起来。

我慌忙挣脱，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他。

还是那样宠溺的笑容，那么自然，就仿佛我是这世上他最珍贵的人一般。又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

“洛儿跑那么远做什么？”

头上一沉，被揉来揉去，我抬眼看他，他却突然将脸拉近，

“是不是早上没睡醒啊？要不朕和你一起再去睡过？”

你在说什么？每次脑子里就知道想这些！

脸上一烧，茗儿也赶紧低下了头，头顶吃吃地笑着，突然被拦腰抱起。

干什么？我突然一僵，却又随即被熟悉的感觉软化了下来。

对啊！那都是梦，这才是真的。茗儿还在，矜未还是这样宠着，我满足地闭上眼睛，那个梦太累、太辛苦了，幸好只是个梦啊……

“洛儿？”

嗯？

我睁开眼睛，一杯酒突然送到唇边，

“朕喝不下了，洛儿替了吧？”诱惑的语调传进耳中，我愣愣地张开了嘴，却在唇碰到汁液的那一瞬间突然将酒打翻，呆呆地看着一地的碎片。

“洛儿，怎么了？”

怎么了？我……我也不知道……

“不听话，朕可是会罚你的啊。”又是一杯抵在了唇边，我本能地抗拒着，却被突然灌了进去。

咳！咳！！

我呛的眼泪都几乎出来了，眼前一片模糊。

茗儿，快帮我拿杯水来！

茗儿？怎么不来？

茗……

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响起，那是茗儿的声音！

我连忙揉眼睛，再一看，浑身的血液都像被抽干一样，茗儿浑身是血，就那样瘫在墙边，

茗儿！！

我冲过去抱起他，捂住了伤口，可那血却不停地向外喷涌，地上已渐渐流成血河。

来人啊！快救人！矜未？？

我抬头看向那个龙椅，却空无一人。

“主子，奴才好高兴，真的。”茗儿竟冲我微微笑着，那满面的鲜血看的我心惊。

别说话了茗儿，我要救你！

“奴才从来没有后悔过，真的。”他的头垂了下去，

“主子别难过，要是难过了，那奴才会不安的……”

一只小手覆了上来，却在下一秒滑落。

茗儿！！！

心像被撕裂一般，疼得我连哭喊都发不出声音，一股炙热的疼痛升腾而起，渐渐

布满全身，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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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侧，却像是被紧紧锁住一样，怎么也逃不出那个灼热的牢笼，我挣扎了起来。

“别动，马上就好了。”

什么意思？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漆黑一片。

“茯玉……？”

“嗯。”他突然松了口气，喘了起来，我半躺在他的怀里，一身的衣服已经几乎湿透，脑子却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我大意了，竟被他们死死缠住，等到摆脱已为时已晚，怎么也找不到你们了。”

茯玉顿了顿，将我扶正，靠在他肩上，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时，小二却突然送上来一封信，没想到真的循着这封信的记号找到了，不过没有药的压制，再次毒发，我已经暂时压下。”

他站了起来，将我抱起，

“先回到客栈去吧，这样会着凉的。”

“茯玉！茗儿回去了吗？！”景琛答应我救他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身上突然一紧，

“先回去再说。”

“不！你快告诉我，茗儿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他一定伤的很重，你能治好他吗？！”刚才的梦境也一点一点地回到脑海，茗儿一脸的鲜血就像是在眼前一样，

突然一声叹息，我被放下，继而一双手放在了肩膀，

“我来这个山洞的时候，路过了一幢房子，就进去察看了一下。”我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茯玉继续说下去，

“在里面……看到了茗儿……”他语咽。

“你看到了？那怎么样，你快说！！”我急于知道答案，却又从心底害怕知道。

“茗儿他……已经死去多时了……”茯玉艰难地说完，我彻底地傻掉了，虽然这句话已经在我脑海中盘桓反复了许多遍，可真实的听到他说出口，我有一种几乎天崩地裂的感觉。

“你不是神医吗？你去救他啊！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救活他的对不对！？”我抓住他大吼，却又恍惚起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不该带他出来的，当初就应该把他留在宫里，留在那他就不会出事了，是我害了他，是我！”我语无伦次起来，强烈的悔意几乎要把心碾碎一般，一声悲鸣从喉中溢出，压抑多时的眼泪顿时涌出，再也无法控制身体的抽搐。

“他那么信任我，一心地为我，我却将他一步步推向死亡，你说我是不是该死？”我抬头向茯玉的方向，“别救我，让我就这么死了算了，永衍生死未卜，茗儿……，下一个会是紫漓吗？说不定再下一个就是你了，呵呵，看来我就是个灾星，还是趁早死了吧。”

“乱说什么，茗儿的死是我的责任，别再这样自责，走，回去。”他想将我抱起，我却将他的手打开，

“你也想死吗？！走开，别再管我，我不想再害到任何人，我去陪茗儿好了，他肯定很害怕，我去陪他……”

“洛凡！”肩膀被扳回，茯玉冲我大吼。

“你滚开！”我挣扎着想摆脱他的钳制，“不是说了让你回去吗？我要去陪茗儿，我要去陪他！！”

啪地一声突然响起，脸上一阵剧痛，嘴里溢出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你以为茗儿会高兴看到你去陪他？！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在天之灵就能安息！？如果茗儿看到他不惜性命要保护的你是这样一幅自暴自弃的样子恐怕死都不能瞑目！”

茯玉几乎是嘶吼起来，那从未有过的失控让我呆住了，颓然地靠在石壁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一会儿，他的手突然托住我的脸庞，一只略显粗糙的指腹抹过嘴角，

“对不起，刚才下手重了。紫漓和小七都快急疯了，我们回去好吧？”温柔的语调响起，如同催眠一般，我没有再有任何动作。

他叹了口气，将我抱起，

“就算是为了茗儿，你也要好好地活着。”

“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闭上眼睛，再次浮现出梦里茗儿那张布满鲜血的脸，却对我笑着说很开心，眼泪再次涌出，我低头闷在茯玉的怀里，抽咽着。

“我相信茗儿一定没有怪过你，只要你好好地，他肯定是最开心的一个。”他双臂紧了紧，踏步走出了山洞。

丛林中一片幽寂，虫鸣阵阵。茗儿，你真的不会怪我吗？我却无法不怪自己啊，茗儿，你还没叫过我一声哥哥呢，我好想听……

第 30 章

车窗外早已不再是喧闹的官道，取而代之的是车轮碾过草丛的沙沙声，我斜靠在软垫上，和之前的几天一样，依然是一言不发。

“午时已经过了，下来吃些东西吧。”茯玉发话，车停了下来。

“去透透气？”紫漓的手伸过来，我没有异议地拉上被领下车，找了块较为平坦草地，倚在一块石头上站着，

“饿了吗？”

摇摇头，感到他欲言又止，我就笑了笑，却还是不想开口。

“紫漓，你和小七一起到那边小溪去抓几条鱼吧。”茯玉走近，紫漓答应着离开了。

“你这个样子究竟是想干吗？茗儿不在了谁都难过，难道不知道他们有多担心你吗？”过了一会儿，他才冲我低吼。

我顺着石壁坐了下来，也许是那毒在消磨我的身体，最近体力越来越差。

“是不是让我们认为你在消沉。”

什么意思？我抬头看向茯玉的方向，

“因为你的眼睛看不到，就忘记了掩饰自己的表情，天天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到底是在想些什么？难道是想去报仇？”

报仇？！我闻言愣住了，继而笑了起来，本来只是轻笑谁知竟愈演愈烈，双肩剧烈地抖动着，想控制却又无法停住，连眼泪也一并涌出，我慌乱地用袖子擦拭着，脸却被抬起，柔软的面巾抹过脸颊，然后又被抓住手腕，一阵抽痛从指尖传来，我才惊觉自己竟将手深深地抠进了泥土中。

“疼吗？”茯玉平静地说着，擦拭着我手上的泥土，我立刻抽回了手，

“真的是好笑，报仇？就我吗？”我直起身子，靠在了石壁上，

“我找谁报仇，是下毒之人还是那个害了我的人，是杀死茗儿的人还是那个背后的操纵者。现在的我有多大本事我自己清楚的很，就算是解了毒在他们任何一个人面前也不过是个随手都能捏死的蚂蚁。想为茗儿报仇，我看只能是把自己杀死了。”

“你……！”茯玉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我用手轻轻挥开，

“我开玩笑的，你别紧张，要是想死我也不会跟着你继续一路回去了。再说，如果茗儿看到我会不高兴的。不过……紫漓他们在吗？”我问道，有些事还是不让紫漓知道的好，等毒解了，他就可以安心地去北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