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的学习成绩很不理想,他在上大学,机缘巧合,他成了我的家教。每个星期我们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在一起,
他很好,真的很好,长得很漂亮,气质非凡,现在,也一样。我们很快成了朋友,他的学校离我家很近,所以常常会来
和我一起吃晚饭。他很会照顾人。”
“那一个时期,我爸很少回家,生意上很忙,公司经过了一次不小的风浪,我妈是个很怪癖的女人,常常一个人到很远
的地方旅游,很少会照顾我,少言寡语,从小就是。想来是婚姻生活并比如意。于是自从他出现了以后,我就不这么孤
单了。周末的时候,他陪我一起看恐怖片到很晚,然后我们就睡在一张床上。在那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不正常。”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拥抱,以为自己只是喜欢这种感觉罢了。后来却变得越来越坏,会想吻他,然后就真的这么做了,
他没有拒绝。我以为那意味着他也喜欢我。然后就这样在一起三年,直到他毕业,我上了大学。那三年,我没有和他以
外的任何人上过床。”
说到这,季惟自嘲地一笑:“蒋聿,你一定觉得结局是我失恋了,所以给我留下了什么阴影?”
“我想你应该没有这么脆弱。”
“我很欣慰,因为你开始慢慢了解我了。后来他去了我爸公司上班,年轻有为,才华横溢。他变得很忙,我们见面的机
会也就越来越少。再然后,我爸和我妈提出离婚,那段时间,只要我一回家,他们在一起便是不停地吵架,通常我爸总
是不说话,而我妈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那样砸碎了家里所有能砸的摆设。最后,我爸终于如愿以偿,带着野心勃勃去了
美国继续发展他的事业,跟他一起去的还有他。再后来,他们给了我一个惊喜,他和我爸注册结婚了……”说到这儿,
季惟不自然地用手按在了腰间,那个藏在布料里的难看的伤痕。
“我真没想到……原来,他们走到了一起。也许他是对的,这几年,我知道我爸对他很好,他能给他的很多。始终,我
也没有给他一个机会解释,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时候他或许只是不忍心拒绝我,或者我不过是一块必要的垫脚石,这
样想的话会好受一点。到现在我依然觉得,他是个好人。”
蒋聿上前,搂住他的肩:“很戏剧性的一个故事,但不适合在现实中上演,季惟,我很遗憾。”
“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如果他可以早一点告诉我,那么也许我可以真诚地为他们祝福。”
“或许他只是不想你受伤。”
“但欺骗对于我来说却是更大的伤害。”
蒋聿愣了愣,将目光从季惟身上挪开,沉默片刻后,有人敲门。
蒋聿出去,取回一瓶香槟:“现在太晚了,所以只能开香槟为你庆祝了。”
季惟接过酒杯,凑到唇边,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生日的时候,寿星是不是可以提出一些特别的要求?”
蒋聿风度翩翩地靠在他身边:“愿意奉陪。”
季惟挑了挑眉角:“喂我,蒋聿。”
于是,蒋聿果决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吻住他的唇全数渡了过去。季惟差一点窒息在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里。
等到回过神来,便又得寸进尺地咬起了蒋聿的耳朵:“除此以外,是不是还应该有什么礼物?”
“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以内……”
“我想上你……”
“你一定是喝醉了,所以才会语无伦次……”
季惟直到凌晨三点才睡着,结果非但没有生日礼物,反而把自己给赔了。醒来时,蒋聿又一次不在身边,不免有些不快
。过了好久方才看到床头留下的字条,有急事,蒋聿已经坐早班飞机回去了。
季惟跪坐在阳光里,茫然地对着纸条发了好一会儿呆,隐隐地感到蒋聿所带给他的不安。
从外地回来以后,照常上班。自从那天中午蒋聿不告而别以后,连续数日,季惟都没能联系上他,没来公司,手机也一
直处于关机状态,询问秘书,被告知他有些私人问题需要处理,请假一周。
于是季惟乐观地预测着蒋聿同他的现任将很快一拍两散,再无瓜葛。再进一步想下去,季惟斟酌着自己是不是该收拾收
拾行李,等着蒋聿下达同居通知。
周六晚上,季惟去餐馆找曾少非,两个人照例小撮了一顿。吃到一半,季惟收到一条短信,看过以后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急匆匆地走出包房打了一个电话回来,便一声不吭地闷头扒饭。
少非很清楚季惟的脾气,即使遇到再倒霉再不幸的事,他都习惯藏在心里,就好像把自己的难过和脆弱表现出来是多丢
脸的事。
少非夺过他面前的饭碗,难得主动地倒了一杯酒:“出什么事儿了啊?”
季惟先是不说话,拿起杯子,喝了个一干二净以后,酝酿了几秒钟:“我失恋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姓蒋的给我下了通牒,他跟我的关系到此为止。”
“靠,说笑呢吧!刚才你还不跟我说你们俩玩得挺带劲的?”
“谁知道呢?”少非见他硬生生憋出个笑来,眼眶却已经有点泛红了,“我打电话问他,他说等过几天再给我解释,然
后就挂了。
“这家伙欠揍吧?”
“大概……是跟他男朋友又和好了吧。”季惟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在一起好多年了,就像我们俩这样,分了总是挺可
惜的,你说是不是?”
“那他就不该往你床上爬!”
“是我自己犯贱。”季惟好不容易咽下一口酒,笑了笑,“他又没逼我……”
第十五章
少非愣了愣:“你没事吧?”
“没。你知道这种事,我向来没感觉的。你忘了两个多月前你刚把我给甩了?我还不是照样吃得好睡得好?”季惟这么
说着,将脸埋在手心里冷静了一会儿,然后冲少非晃了晃脑袋,“行了,我先回去了。”
“季惟……跟我说句实话,你这次是不是认真的?”
季惟站起来,忽然有点天旋地转,靠在身后的墙上才勉强站住:“说一点都不认真是骗人的。”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不是说陆晓进晚上来找你?等会儿再让他看见你跟我纠缠不清,你不怕落得跟我一个下场?”
刚好,大厅里又有酒醉的客人闹事,少非不得不出面去收拾残局。季惟晃晃悠悠地走出大门,深呼吸,还是外面的空气
让人感觉舒服得多。
季惟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幻想现在收到蒋聿的另一条信息,告诉他之前所说的一切
不过是开个玩笑,但是季惟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发现今天并不是愚人节。
不知不觉地走进之前同蒋聿一起去过的那间酒吧,季惟坐在显眼的位置,灌了自己好几杯,可惜却是怎么也不醉。季惟
托着下巴在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雄性生物里寻找着新的代替品,然而脑中挥之不去的属于蒋聿的印象却如同一面屏障一
般将异己从季惟的视网膜上一一排除。
最后季惟发现,如今的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好像忽然,这个世界上除了蒋聿再没有值得爱的。他对自己失望地笑了笑
。
透过纷杂的人影,季惟又一次看到一个人影,穿着他所熟悉的白色衬衣,在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季惟穿过人流,一把抓住陆晓的胳膊:“你要上哪儿去?”
“……”陆晓惊愕地看着他,满眼的惊慌。
季惟拽着他走出喧闹的酒吧:“我以为上次来的时候我看错了,原来你真的是出来卖的。”
陆晓低着头,不敢看他,沉默了半晌,才怯怯地说出一句话来:“你能不能……别告诉少非。”
“你没资格同我谈条件。少非给你的零花钱不够用么?”
陆晓沉默着,犹豫地摇了摇头。
季惟鄙夷地一笑:“那你想要多少?你觉得你自己值多少?”
“……三十万……我要三十万……”
“三十万?把你的肾卖了都不值这么多……”
“我答应你今天以后我就不干了……”陆晓抬起脸,恳求地望着季惟,“只要你不告诉少非……”
“那么,你告诉我,你要那么一大笔钱干什么?”
“我……我的一个朋友得了重病,如果再不动手术的话……”
季惟冷冷地笑,这样的谎言漏洞百出:“朋友?就这么简单,为了一个朋友你宁愿去卖?”
“我以前……和他在一起过……他没有亲人……对我很好……我们是因为一场车祸才认识的,当时如果不是他为我输血
,也许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所以,你想说的是,你还爱他?那你为什么又跟少非在一起?”
陆晓惊慌地摇头,眼角好像渗出了泪花:“他不要我了……突然有一天他说讨厌我,把我赶出来……我不肯走,他打了
我,说再也不想见到我。等我和少非在一起以后,我才知道他是因为得了绝症才不想再跟我在一起……”
“别傻了,就算你真的筹得出那三十万,他的病也治不好。”
陆晓愣愣地看着季惟,想说什么却突然说不出来,许久发出了几个细微的音节:“但……我不可能……见死不救。”然
后甩开季惟的手,想要离开。
“那你有没有想过少非的感受?”季惟追上去,夺过他手中的酒店房卡,“他对你难道不是真心的?”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告诉他。”陆晓拽了拽季惟的衣袖,“我不想离开少非……我只是想把过去的事了结。”
季惟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才那个男人愿意给你多少钱?”
“一千。”
“好,这一千我给你,你现在回去,少非在店里等你。”
陆晓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终于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谢谢。”
陆晓走了以后,季惟在路边坐了一会儿,不久,零星的雨点陆陆续续打落在脸颊上、身体上,让他感到浑身发冷。他举
起房卡在路灯下看了看,忽然有了一个很坏的打算。
既然蒋聿不要他,那么他可以过回为所欲为的生活。一夜情对他而言就像一种淡味的烟,带来短暂的快乐,却不会上瘾
。甚至在过后,季惟会觉得自己很下贱,他很想强迫自己安分地在待在黑暗的世界里,然而孤独与悲伤却用力地把他推
向深渊。
有的时候,季惟指向变态的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需要他。
季惟将房卡插入,迎面看见一个男人背朝着自己坐着,正惬意地品着手中的咖啡。
“把衣服脱了再进来。”命令式的口吻,带着几分戏谑。
身经百战的季惟自然没被吓住,解开胸前的纽扣,然后洒脱地任由衬衣滑落到地面。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看清季惟的同时微微吃了一惊:“你是谁?”
“不好意思,我朋友突然身体不适,所以今晚由我代他。”季惟坦然地解释,看着男人一步步踱近,嘴角开始露出笑意
。男人很帅,同蒋聿相比,丝毫不差,只是眉宇间多的是几分冷傲。
他走到季惟身边,上下地打量:“那真是令我失望,我喜欢清纯一点的……”
“难道……我不够清纯么?”季惟大言不惭地,在男人耳边轻轻诱惑。
“你很妖……不过,我并不讨厌。”随即强势地堵住了季惟的唇。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季惟觉得很痛,尽管极力地放松身体,然而被迫接受的部位还是不断地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
痛。又或者,那只是一种错觉,因为熟悉了那个人的体温和温柔的方式,所以会不知不觉地排斥。
季惟在对方的呼吸里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咖啡的味道:“我认识一个人……他也喜欢喝这种咖啡……很特别,混着热巧克
力的香……”
“是么?”男人缓慢而有力地撞进他的身体,“那个人叫什么?”
季惟感到额头上有汗水一点点慢慢滚落下来,痛苦地笑了笑:“我忽然忘了……”
第十六章
很久没有流血了。季惟觉得自己很狼狈,滚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地喘息着。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空气里多出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看来,你总是有办法找到我。”模模糊糊的是两人的谈话声。
“程颢,我好像警告过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也说过,要维持现状,你不该干涉我的生活,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蒋聿……”
听见那个名字的一刹那,季惟觉得身体每一根汗毛都在顷刻间竖了起来,拼命睁大着眼睛,却没有力气动弹。
沉默。然后是一声尖锐的质问:“但我没说过让你动我的人!”
又是沉默,痴狂的笑在无声里慢慢地蔓延开:“那真是不巧,事先我并不知情,是他自己找上门的。蒋聿,看来,你的
眼光并不好……还是说,他对你而言,有什么利用价值?”
“程颢,不该知道的,还是少问为妙。”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你记得为我退房,今晚我玩得很开心。”笑声伴着脚步声一点点淡去,然后忽然又停了下来:
“对了,蒋聿,你向来什么都喜欢同我较量……这一次,玩了你的人……算不算我赢?”
直到谈话的声音消失,季惟依然无力地趴卧着在床上,终于蒋聿把他提起来扔在枕头上。
他看到蒋聿的第一个表情,就是情不自禁地笑,不是笑蒋聿,是笑这个荒唐的夜晚。
“为什么跟他上床?”蒋聿的目光咄咄逼人。
季惟却不以为然地要了一杯水,然后慢吞吞地应他:“我和谁上床,与你有关么,蒋总?”
“再这么放纵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谢谢关心。”季惟冷冷地瞥了一眼桌上的现金,懒懒地挑衅:“你的朋友很有魅力,当然也很大方……”
蒋聿的脸色显然变得更加不好看。
“他给我留了张名片,我想……今后我们应该还有合作机会。”半开玩笑的口吻。
“季惟,我警告你,离程颢远一点。”
“为什么?怕我把他从你身边抢走?”季惟在心底苦涩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