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宫熠还不出来,岑舒砚拿出一本英语小说,把宫熠的MP4也拿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宫熠终于说服了自己,鼓足勇气冲出来,气势非常恢弘地,站在岑舒砚面前,依然盯着红彤彤的脸,对他喊道:“岑舒砚,我,我喜欢你!那个……你如果还没喜欢的人,不如试试……呃嗯,跟我好吧……”
说着,试探地去看他的眼睛。
岑舒砚搁在书本上的手指没有动,他垂落的眼睫也没有动,脸上的表情么……连一条皱纹也没有,啊,皮肤真好啊。
宫熠心情忐忑地一动不动站立着,等着岑舒砚发落,然而……岑舒砚只是动作轻缓地抬起头,伸手把耳麦扯了下来,用眼神询问他——怎么?
“……没事,你今天的发型很帅!衣服很修身,鞋子很干净,眉毛很黑,肤色很透亮,牙齿很洁白!”宫熠一口气说完,埋头窜进放进,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两室一厅的房间里,一瞬间静谧无声,仿佛窗外偷看的月亮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敢从云层里扒开一条缝。
岑舒砚修长的影子从地面上滑过,半晌,他站起身……光洁的嘴角在月光下默默舒展开来。
19.岑二少万岁!
今天的宫熠很奇怪。
岑舒砚一早上没见着他人影,只看见早餐的纸盒下面压着一张纸,上写一行大字:我知道段导今天下午和于老修改剧本,演员可以休息,你下了戏陪我去一下去个地方吧……
昏鸦巷?
岑舒砚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找出地图看了看,也没发现哪里有个昏鸦街,一脸困惑地出了门,先去KFV到端玉那儿谈了会儿话,获悉了他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安排,说是新的经纪人马上就到位了,让他耐心度过这一个月就好。
“以后这些事也不用我亲自给你说了,等你有了经纪人,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这段时间就当是你给和宫熠的考验,你应该没问题的,对吧?”端玉是听说他和聂臣彬相处的不太愉快,但岑舒砚是个什么性子他还是很清楚的,也没打算敲打的过分,只轻描淡写把这件事提了一句:“演艺圈里,不是每个人都相互看顺眼了才能一起合作,你和臣彬不能成为好朋友也没关系,我又不是你们两个的家长,不过记住一点,别让旁人落下什么口实。”
言下之意,他们两个只要不是对立的太过分,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我明白,敌人也可以因为利益关系成为暂时的朋友,朋友也有可能相互背叛。放心吧端总监……我会保护自己,不会被人伤害的。”岑舒砚郑重地点点头,自动把他的话给精细筛选并选择性吸收了一遍。
反倒是宫熠,他觉得有点担心,便对着瞬间有点无语的端玉说:“《明星问答大魔方》这个节目似乎很有趣?”特意把最后俩字拉长了尾音,心道,我的话外之音他该听得懂吧。
端玉不晓得他为什么要问起这个,没怎么多想,回答他说:“是挺有趣的。”
岑舒砚蹙起眉头道:“下次别再让宫熠上这种节目了,他年纪小,心思太单纯……这种节目,还是聂哥那样的老艺人,比较适合。”
宫熠年纪小?明明他只小他一岁吧。聂臣彬是老艺人么,他好像刚满23吧?
端玉完全摸不着方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想了半天斟酌着用词说:“你觉得宫熠应付不了这种节目?还是……”他心里一阵狐疑,岑舒砚和宫熠不是关系很好么,莫非他不太乐意看见他先在媒体面前露面怎么的?
难道……哎呀!他忽然想起昨晚陆天野趴在他耳边说的话:你知道现在什么恋人的相处模式最流行么。你肯定不知道……那就是相爱相杀。
端玉眼角抽得猛烈,把手从他嘴巴底下抽回来,在毛巾上擦了半天,问他:“所以你明知道我不看好聂臣彬,就非要亲自捧红他?”
陆天野干咳了几声,转身去厨房,“那个……我去看看莲子汤煨好了没。”
端玉觉得自己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懂陆天野了,十年前当明星那阵子他总觉得自己没有时间,等自己退居幕后有时间他又觉得没有激情,等激情上来了他又说他们应该有各自的事业规划……他娘的,陆天野这个善变的臭男人!
算了,自己的事儿都搞不清楚,他没精力帮着小辈们一起折腾。端玉也懒得问清楚岑舒砚的想法,只沉默了一会儿说:“宫熠未来的路线是发专辑,眼下先从发行单曲做起,不会有经常参与综艺节目的可能。一般而言,新人出道三年内,也就只参加一次《明星问答大魔方》。”
想上第二次,那还要看有没有那个机会。
岑舒砚不清楚这些,也没兴趣知道,这个答案反正他是满意的,对端玉客气了几句就起身去了片场。
总之,他今天来见的主要目的,就是不想再在宫熠脖子上,看见一个指头大小的意外伤害。
不过直到下个月这期节目播出时他才知道,那天的宫熠并没有被遭到任何一个惩罚,那个伤口是他自己拿CD时不小心划在脖子上的。岑舒砚看完了节目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小题大做了,但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任何事防患于未然,还是好的。
赶到片场,刚好轮到他的戏份,万恶的感情戏告一段落,他总算可以一心一意表演制香的技艺,不过剧本上写明要他当场演示制作线香的过程,岑舒砚也算是懂制香的,但这下也为了难。
因为天翔朝一贯好用合香丸,线香被认为是低一档次的香品,他没见过盛烟做线香,其实基本上,盛烟也是不做的。
他不知道切实的手法,不敢轻易动手……凝思犹豫了半天,对段惜碧说道:“这场戏还是推后,我去找位制香师傅请教一二。”
段惜碧这时也觉得,自己今日就提出要拍这场戏是头脑有点发热了,连忙顺着他的台阶下,换了另一场来拍,拍完后果断地把他踢给宫熠,让他带着这位少爷去请教老师傅。
“岑舒砚,我们等会儿再去老师傅那儿……你跟我去昏鸦巷,今天早上说好了的。”宫熠磕磕巴巴说着,直愣愣看着他的下巴。
岑舒砚心里浅笑着,面上却还是平素的表情,顿了顿道:“今早我起来时你已经走了,什么时候对我说的?”
“我……留了纸条给你的。你没有看见么?”宫熠扁扁嘴仰起头,看见岑舒砚摇摇头,脸上的表情相当沮丧。早餐,还是他特意起早去楼下买的呢。
眸子里,有一丝丝的委屈,似乎还带起来一些血丝。
“昨晚你没睡好么。”顿时,岑舒砚没了刚才逗弄的心思,伸手想抚上他的眼睛,拇指往下用力,摁在他的眉骨端,动作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今晚可以早些睡,办完事就回去休息吧。”
“啊……哦……嗯嗯。”宫熠身子一僵,昨晚他的确没能睡好,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表白,却那么狗血地发现对方耳朵里塞着耳麦……擦,他这是流年不利吧!失策失策,早知道问问星座,翻翻黄历,最次也找个大白天说呀!
鸵鸟式的装睡装了一夜,今早蹑手蹑脚爬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既然岑舒砚没听见,他就干脆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做过吗?可是,可是……他说了就是说了,怎么可以当做没说过呢!
最大的问题是,岑舒砚真的没听见么?宫熠心里这个懊悔啊,当时他就不该跑那么快,应该大着胆子问岑舒砚一句:“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那样,自己就可以根据岑舒砚的回答,再把话重复一遍,或者……就此明白了他的态度,不再厚着脸皮往上撞了。
岑舒砚是一株高洁清雅的兰花没错,雅人深致,可真要去撞……他还真怕会撞上的是兰花外头的那堵墙。
宫熠忍不住偏过头,往旁边移开一步,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起来:“温柔是毒药,温柔是毒药啊……毒药毒药!”说着,埋头就往前冲,一边走还一边敲着自己的脑袋。
岑舒砚蓦然低头一笑,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跟上。
走进了昏鸦巷,岑舒砚和宫熠迈进了那家破旧小店,还是和往常一个样,店铺里空无一人。
宫熠对着里面喊了声:“殷老头,我来了,你快点出来吧!”
不久,从后面一间小屋里传来一声嘶哑的猫叫,以及一个人喊着喉头的乱声嚷嚷:“唉哟,你来了管什么用,要把另外一个人也带来了才行嘛!”
岑舒砚微微抬起头,看见一个邋里邋遢的老者,抱着一只胖乎乎的猫,从里头走了出来。
“哎呀呀,好一派龙章凤姿,魏晋风流啊……”殷老头一瞪眼,被怀里的猫随手一扔,绕着岑舒砚就啧啧地咂巴起嘴巴来。“不错,嗯嗯……确实不错,好相貌,好骨骼,好逼人的贵气啊!”
宫熠伸手把岑舒砚从他跟前拽回去,还没开口就红了脖子,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殷老头,他……他就是我说的……那个人!你,你把手串拿出来给他也闻闻!”
“好,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让他试试。”殷老头咯咯笑着,把手串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因为是已经有顾客“上眼”的香品,依照他这里的规矩,从昨天起就得收起来,不能再摆在柜台上卖了。
岑舒砚轻轻挑起眉头,看着他俩在那儿打哑谜,满心的疑惑。
宫熠有点惴惴不安地把沉香手串递给他,轻声说:“就是,那个……你闻一闻,看能不能闻到什么香味。”
“沉香?”岑舒砚看得出,这手串品相极高,没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居然是个珠玉蒙尘的宝地。
他拿起手串放在距离自己面部一手掌之外,深吸了几口气,轻微蹙眉,又把手串拿近了些,闻了许久,迷惑地摇了摇头:“奇怪了,这样上乘的沉香手串,油脂很厚,照道理我不该三番两次还闻不到香气啊……”
殷老头捋着胡须直点头,“不错不错,你好歹知道怎么闻沉香!”
宫熠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紧张,看了殷老头子一眼,把手串拿过来,戴在自己手上,又问他:“你再闻闻看?”
岑舒砚走近几步,在离他半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惊讶地舒展开眉宇,道:“闻到了!妙,太妙了!这香气馥幽淡雅、沁凉清甜,阵阵袭来……很通透,钻入肺腑,刚才闻起来像是药香的味道,现在却是越闻越感觉甘醇之极,甜凉无比!这……我这会儿,觉得舌根都起了丝丝缕缕的甜味。”
“对啊对啊,还是你会表达,我昨天闻到它时,就是这种感觉!香气跟水波似的向我翻滚着涌过来,就像是勾着我似的,死活不让我走……”宫熠兴奋地抓住岑舒砚的手喊起来,脸上笑意浓烈,忽而发现岑舒砚神色促狭地朝他的勾起嘴角,他腾一下又红了耳朵,赶紧放开他的手。
殷老爷子却是陡然静默了好几分钟,终于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对他们说:“好吧,这手串就送给你们了,谁让你们更它有缘呢。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辈子在一起,最好永远不要分开……如果真有分开的一天,那就学我一样,找另外一对闻得到它香气的恋人,送给他们吧。”
宫熠突地一蹦三尺高,哇啦啦,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可惜还是让岑舒砚听见了。
岑舒砚冲他挑高了眉梢,问:“……恋人?”
殷老爷子对他猛点头,刚要说话,被宫熠死死捂住嘴巴,力气之大,差点把老头给撅到地上去了。
“喵嗷!”突如其来一声低哑的猫叫,宫熠惊叫着松开了手腕,可怜兮兮看着自己被抓出三道血痕的手背,扁嘴埋怨:“呀,殷老头!你太过分了,知道你不甘心把手串送给我,也不至于纵容你家的胖猫行凶吧!”
岑舒砚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看,皱眉道:“见血了,是不是要打……狂犬疫苗?”
难为他一个古代人还知道要打疫苗,宫熠鼻子酸酸的,唯恐殷老头要开口对岑舒砚说话,拉起他就往门外跑,一直不歇气地跑出这条巷子,才喘口气大笑起来,摸着腕子上的手串笑得直打颤。
岑舒砚语气淡淡地问他:“干什么跑这么快?”
宫熠扯着嘴说:“怕那老头儿反悔啊,这么好的东西,一分钱不要送给我们了。”
“我们?我正想问,不是送给你的么……还有,恋人是怎么回事,殷老头嘱咐我们一辈子不要分开,又是怎么回事?”岑舒砚有条有理地问着,也不着急,就时不时扫视宫熠一眼。
宫熠是想好的由头,打算扯开话题搪塞过去的,便笑得灿烂无害地蹦跶在前头,说:“我告诉你哦岑舒砚,就刚才挠我那只猫,是暹罗猫哟!你能看出那是只暹罗猫么,居然是个包子脸哎,哈哈哈包子脸的暹罗猫啊!看起来怪猥琐的,不过要是它安安静静的不动弹,还是挺可爱的,胖乎乎的,脸那么大!”
岑舒砚一弯浅笑挂在嘴角,没搭话。
宫熠就继续笑呵呵地说:“它刚才抓得我挺痛的,回家时正好会路过一家医院,你陪我去打狂犬疫苗吧。嗯,晚上我们吃什么好呢,唉哟对了,要赶去老师傅那里,你得跟着他学学怎么做线香,有个模样就行了,不用太专业的。那么……就先去打狂犬疫苗,再乘7路公交去老师傅家吧,不远的,大概就三站路!”
岑舒砚依然浅笑高高挂,定神看着他,就是不接话。
宫熠有点儿焦躁地踢开脚步的石子,眉梢纠结地拢成一字天,沉默了良久,突然一个转身,极不容易地控制住脸色,对岑舒砚扬起了下巴,吞吞吐吐地说:“岑舒砚,我要话要对你说!”
“嗯,好啊。”岑舒砚抿了抿嘴。
无奈,宫熠使劲抽了几口气,还是打了退堂鼓,哭丧着把脸捂起来,自暴自弃道:“我,我还是回家再对你说好了……”
呵呵……岑舒砚无声笑着,看着他一脸懊丧地转过头,一路上都高扬着嘴角,可惜,又开始装鸵鸟的宫熠一次也没有看见。
等他们办完了所有打算今天办好的事儿,回到家已经是暮色浓重。
宫熠耸搭着脑袋掏钥匙开门,一进门,身子却狠狠歪倒下去,回头一看,岑舒砚的嘴唇正对着他的眼。
就见他快速锁上门,一把将自己拉得转过身,推到了门板上。
感觉……岑舒砚温软的手掌忽然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俯身低头,靠在耳边说了句话:“有些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宫熠,你闭上眼……”
宫熠的脑袋顿时停摆了,就像突然有个人在他面前爆开了一锅爆米花,嗡嗡嘭嘭的。
岑舒砚的声音也变得朦胧起来,怎么在关键时刻让他听不清呢?可恶啊……他的心脏都欺负他,在这个时候来添乱,跳的这么用力干什么!
最最可气的是,自己的……自己的嘴巴,微微张开那么一个弧度是什么意思?他他他……呼吸打在脸上……他他他靠这么近干什么……唔……唇瓣上,这冰凉柔软的触觉,是什么东西……谁来告诉他,这究竟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