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 下——没有鱼的水煮鱼

人！”

于一川反而笑了：“我怎样的人。”

“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你到底有没有人的感情，别人怎么样你都无所谓是吗……”

于一川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是，我只在乎你。”

“除我之外的人呢，他们在你眼里算什么？”叶苗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

他推开车门走下车，再也没有回头。

第61章

叶苗一个人在城市的街道上走了很久，他曾经有个很美满的家庭，后来妈妈不在了，后来爸爸不在了，后来哥哥不在了，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失去了。

可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如果他还哭的话，那么乔子蓝该怎么办，局外人都哭的话当事人该怎么办？他无法想象好友受到的伤害，以至于乔子蓝无论做什么他都会选择体谅，自己唯一的

希望就是那个男人能真心地对待乔子蓝，补偿曾经犯下的罪过。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和那个男人一起赎罪。

可是不行，那个男人间接导致了爸爸的去世，他作为爸爸唯一的儿子不能选择原谅。

叶苗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孤独过。

……

徐凯旋提着巨大的购物袋敲了很长时间的门，却一直没人开门。

“这小子，停职了还以为会呆在房间，跑哪去了，”徐凯旋嘟哝着：“害我白跑一趟，亏我还怕他郁闷来找他喝酒……”

“你找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口传过来，徐凯旋抬起头，穿便服的黎旭靠在楼梯边，他穿米色连帽卫衣，深色牛仔裤下的修长双腿一下一下地敲着地，一副轻松随意的

模样。

“正好路过，超市打折正好买点吃的，”徐凯旋看着他：“你跑哪去了？”

黎旭笑笑，走过来开门：“进去再说，等我很久了？”

“刚来，”徐凯旋跟着他走进门：“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啊。”

黎旭关上门：“为什么要不好，我又不是真的做错事。”

徐凯旋把购物袋放到黎旭沙发上，边环顾四周：“你家好干净。”

黎旭和徐凯旋都是租房住，环境却是天差地别，和徐凯旋的脏乱差不同，黎旭的房间简直可以用窗明几净宜居温馨来形容，窗台上的绿色植物对着窗外的阳光舒

展开叶片，连人的心情也变得很好。

“谁像你那么脏，”黎旭开着玩笑：“以后谁和你结婚可要倒霉啦。”

“和我结婚怎么倒霉了！”徐凯旋不服气：“搞不好我还比你先结婚，谁像你二十八岁还没女朋友。”

“你不也没有吗！”黎旭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罐啤酒扔过去：“这算你请我吧？”

徐凯旋一把接住：“谁叫你被停职了，看你可怜，早知道你心情这么好我就不来凑热闹了。”

“我不但心情好，而且运气好，”黎旭自己也开了罐啤酒：“我这几天查方志磊的案子，有新进展。”

“你还在忙那件事？你胆子还真大！”

“我一定要搞清楚真相，”黎旭停了一下：“我们一直遗漏了一点，我这几天就在查这一点。”

徐凯旋最受不了他要说不说的样子：“别卖关子，哪一点？”

黎旭喝了口啤酒，说道：“就是，方志磊是11月7号请假，从此没人再见过他，而我们鉴定出他是10号才遇害，那么这三天，他在哪里。”

徐凯旋摇摇头：“这怎么知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怎么查得到？”

“我说我运气好就在这里，我找到了方志磊那三天住的地方……”

“啊？”

“是间私人宾馆，老板对着方志磊的照片想了很久，他认出来了，那个人在他这边住过三天，他为什么记得方志磊就是因为方志磊在他那里住的三天没有出过房

门，连收拾房间的服务员也不准进他房间，吃饭都是在房里吃方便面饼干，一个四肢健全的年轻男人一个人住在一间宾馆里不出门，老板就觉得奇怪了，但是10

号一早，方志磊就出门了，他没有退房而是直接出门了……”

“等等，”徐凯旋打断黎旭的话：“他没有退房，说明他还打算继续住下去，他没想到马上就要面临死亡。”

“他走了就没有再回来。”黎旭冷静地说：“他被人杀了。”

徐凯旋想了想：“他躲在房间里不出门，就说明他知道自己有危险，那么于一川知不知道？”

“问题就在这里，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那个老板的吗？”黎旭大口地灌了口啤酒，笑起来：“要怪就怪于一川太有魅力了。”

“靠，一句话别分两截说。”

“其实我很喜欢看你着急的样子，”黎旭又笑了一下：“我在超市里买东西，听见两个年轻女孩说于一川，我就随便听了听，她说那个钻石王老五以前住过她爸

爸开的宾馆，她见过他真人，真人比照片更帅，我当时突然脑子动了一下，我问她那间宾馆在哪，然后找到她爸爸，拿出方志磊的照片，说真的我没想到会这么

巧，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徐凯旋总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嗯，这间宾馆的老板很少看新闻，告诉他照片里的男人已经死了他这才知道，他努力回忆了当时的情况，他说方志磊最后临出门前说要出去买点吃的回来，这

更证明了我们的推理，他知道自己在危险中，但他相信那时那刻是安全的，换言之，可能有人承诺会保护他，而那个人并没有这样做，方志磊信任了那个人却被

出卖，结果他死了，出卖他的人仍然逍遥法外，我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

“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控告于一川是这起故意杀人案的共犯！”徐凯旋想了一下：“可是仅仅这间店老板和于一川认识，并不能说明什么吧。”

“呵呵，”黎旭拍拍好友的肩：“老板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是什么？”

“方志磊第一天住宾馆时说，他是于一川介绍来的，请老板给他打折。”黎旭微笑了一下：“于一川是唯一一个知道方志磊所在的人，法官会认为是什么呢？”

第62章

周末时段铮邀请叶苗来家里做客：“看，我新买的沙发，不错吧？”

红色绒布质的沙发，手感弹性都相当好，长条的沙发外还配了一个独立的靠椅式小沙发，叶苗坐上去按按：“好软啊。”

“你喜欢就好，躺在这上面看书什么的会很舒服哦，”段铮也坐上去：“当然睡觉更舒服。”

叶苗犹豫了一会，说道：“段铮，我今天来你家，是有话想和你说。”

段铮抬起头：“不好听的话不要说哦。”说完又笑：“开玩笑的啦，不过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

叶苗想了想：“对不起……”

“别说了。”段铮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明白你要说什么。”

叶苗望着他，段铮接着说：“人不是活在过去的，你才二十岁，人生那么长，该往前看啊，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很多很多，可以爱的人也很多很多，并不一定是非

谁不可，我知道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会很难，”他停了一下，慢慢地说：“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我没打算忘掉过去，过去六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叶苗淡淡地笑起来：“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虽然哥哥后来……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不是后来不见，他是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段铮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他心机太深，做事太狠，比如对我，我没有招惹过他任何，他却拿到我公司的内部数

据要搞垮我，呵呵，虽然也算他有本事能弄到这样机密的资料，可是这样的人是没法当恋人的，他只会一次次伤害你……”

“我爸爸也说过，他说于一川没那么简单，我和他在一起会吃亏……其实你们说的对，可是，我就是傻，如果我爸爸还活着，他再对我说这样的话，无论多少遍

，我还是会和他在一起，但爸爸不在了，我和他就不可能了。”

“既然你知道不可能了为什么还不肯放下……”

“因为我喜欢他，”叶苗抬起眼睛：“我爱他。”

段铮无话可说。

爱一个人没有道理可言。

段铮站起身试图缓解气氛：“我去烧点热水，我泡咖啡给你喝。”他走到客厅旁的厨房里，接了一壶水然后拧开煤气。

淡蓝色的火窜起来，舔着壶底。

客厅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开放式设计，段铮转身走回来：“水一会就烧好了，我泡咖啡给你喝，我泡的咖啡非常好喝哦，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叶苗望着他笑得傻乎乎的脸：“其实你不用为我做到……”

他突然闻到些微奇怪的味道，微微的凉。然后他看见橙色的火苗从煤气灶上冲上来，他猛地扑过去：“小心！”

段铮被大力推到一边，同时他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天崩地摇。

……

风从摇下的车窗里吹进来，将车载广播的声音吹得凌乱，于一川开着车，右手随意地转着台。

“……到目前为止绿意小区的火势仍然没有得到控制，引发火灾的3-1号别墅仍然有被困的人未得到营救……”

于一川的手停住了，他听着女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嘴角浮现出一个不易觉察的微笑。

“被大火围困的一共有两个人，现场消防员再三表示会尽力营救，据悉被困人员为两名男性，其中一名是在校大学生……”

于一川突然觉得手脚冰冷。

他用力踩下油门，车飞快地向前冲去，他一秒钟都无法再停留。

……

绿意小区位于近郊，属于高档别墅区，周边环境有山有水景色迷人，而现在滚滚浓烟夹着火苗卷过来，仿佛人间地狱。

于一川车还没停稳就冲出去，火势还没有控制住，几道白色的水柱直冲向大火，几辆消防车救护车凌乱地停在一边，一个穿橙色消防服的消防员拿着对讲机指挥

着，于一川冲过去：“里面人救出来没有！”

消防员看他一眼：“现在这里很危险，你快走！”

热浪扑面，于一川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就是还没救出来？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还不进去救人！”

消防员不耐烦地推开他：“你懂什么，我们已经去救了，一边呆着去别添乱！”

正说着，两个人从浓烟中滚出来，立刻有医护人员跑过去把伤者扛到担架上，于一川不假思索地跑过去，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段铮。

他一把扑过去揪住段铮的衣领：“在里面的是不是我弟弟！”

段铮的身上有很多血，黑色的烟灰沾在他全身，他咳得喘不过气，而眼泪不断从他眼睛里漫出来。

于一川什么都明白了。

救出段铮的消防员是个年轻男人，他望向于一川：“那个救不出来的是你弟弟？”

“为什么救不出来。”于一川望着他：“你说为什么救不出来。”

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冷静地近乎冷酷，年轻的消防员有些吃惊地望着他，说道：“因为爆炸炸断了一根横梁，一块水泥板掉下来压到了他，就是你弟弟，他爬不

出来，火在他旁边，我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有进去……”

于一川低头看向正在被紧急检查的段铮，冷冷地说：“为什么救不出来的不是你。”

“怎么说话呢！”旁边的医生抬起头：“里面救不出来的是你弟弟是一条命，救出来的就不是一条命吗！”

于一川没有反驳，他突然抢过身边消防员手中的面罩，转身就往火中跑，消防员一把拉住他却拉了个空，他急得跺脚：“别进去啊，太危险了！”

于一川已经冲进火里，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他知道自己自私凶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如果能用自己的命去换苗苗的，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黑色的烟雾熏得他透不过气，火的温度炙烤在他四周，他用力睁开眼睛去搜索，红色的火焰后，隐隐约约地是有一个人。

“苗苗！”他叫起来：“我来救你。”

叶苗早已发不出声音，烟已经熏哑了他的嗓子，他说不出话，压在他背上的重量几乎要将他击垮，火焰的热度几乎要让他彻底昏迷过去，就快死了吧，叶苗模模

糊糊地想，可以去见爸爸了……还有妈妈……要和爸爸说对不起，不该撒谎的，不该顶嘴的，不该不听话的，可是，还是要说，很喜欢哥哥，对不起了，爸爸…

…

还好段铮没事，还好推开他了……叶苗慢慢闭上眼睛，可是，还不想死的，舍不得哥哥……如果能重新开始，就好了……

然后他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听见于一川说：“苗苗！我来救你。”

叶苗努力睁开眼睛，火的热度似乎要将眼眶里的水烘干，他觉得眼睛干涩地像融进了血，世界全是红色，他竭力地喊道：“别过来……”

明明费劲力气，却只能发出微小的声音，房屋燃烧的声音盖过了一切。而于一川却听见了，他想也没想地冲过去，他从火中穿过，火在他衣服上烧了起来。

他抓住了叶苗的手，然后他重复了一遍：“我来救你了。”

叶苗紧紧地抓住哥哥的手，他觉得会是今生今世最后一次，他沙哑着嗓子努力地说：“你快走……”

“不，我带你走。”于一川笑了一下，他松开握在一起的手，抓住压住弟弟身体的水泥板用力地往上抬。

沉重的钢筋混凝土太重了，并且被火炙地像要燃烧般地滚烫，每一秒钟都像一万年一样漫长，于一川的手上立刻起了大颗的水泡，瞬间被高温烫化，血流出来。

“哥……”叶苗哭起来：“你别管我了……”

于一川咬紧牙关去掀那块水泥板，他无法回答弟弟的话，但他很想说没事的大不了我们一起死……不，你活下来，要死我一个人死就好了，我是坏人你不一样…

…

只要我再听你叫我一声就好，就怕你再也不认我了……

叶苗觉得身上压力陡然一轻，立刻有滚烫地血滴下来，像会燃烧。

于一川抱起弟弟：“活下去。”

他没有再多任何的言语，他将他从火焰之上抛出去，与此同时火焰猛地高起来。

叶苗重重地摔在火圈外的地上，已经有全副装备的消防员冲过来扶他：“快走！房子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