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江南 下+番外——夏扶桑

作者:夏扶桑  录入:06-09

只是……

吃饭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因着是出征平蜀,也没那么多规矩,何况这里的人都是刘萤和为月极为信任的下属。为月扫了一圈桌边的人,天溪、裴木、司阳、元鹰,单单少了那个满脸笑意、不修边幅的刘萤。

皱皱眉,还是拿捏着不肯开口问,想了许是有其他事情,或者别的什么辙给刘萤的不在填了理由。

为月只是没想到自己对于刘萤的不在,竟是如此的烦闷。一个午时,都没能安心吃饭,末了只晃了几下竹筷,微微叹气,又将它轻轻放下。

只是……

夜晚弦月挂于天际,帐内烛光忽的猛晃了一下,袍袖挥舞间,一茶盏应声落地成泥。

为月很恼怒,他疾步在帐内来回踱步,末了狠狠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天溪和司阳,又是一股怒火燃起。

“好玩吗?”为月冷冷道,言语凛冽如冬风,“你们合着他一起骗朕,感觉很好吗?”

天溪跪在地上不言语,司阳一向冷漠的面容上眉头紧蹙。

“说!”为月甩袖怒喝一声,“他去哪儿了?”龙颜天威,天溪以前不是没见过,但这回不一样。虽着刘萤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告诉为月自己的行踪,但天溪此刻只觉得冷汗连连,根本就瞒不下去。

见天溪司阳还是不言语,为月不禁怒火中烧,随手拔起悬在帐边的长剑,架在天溪颈项间,寒光凛然,令人胆颤。

为月真的很生气、很生气。一早上起来便不见人影,昨夜那流转温暖、温润暧昧仿佛不存在一般,夜晚还婉言蜜语相诉,转天便不见了踪影,把他为月当什么了?相公馆的男奴吗?就是男奴,承欢之后还有个身价呢!他这算什么?

气焰,燃遍全身,怒不可遏。

天溪刚要开口,却被为月冷冷截住:“你最好能折出一个高雅点的理由给朕。”

“陛下,爷他……去蜀都了。”天溪犹豫开口。

“什么?”为月轻挑秀眉,因为天溪声音不大,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天溪又迟疑的重复了一句,为月才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随之而来的是不可置信和震惊,再是愠怒,然而这次的愠怒却与前次不同,他是担忧的愠怒。

跪在地上的二人惊觉皇帝的情绪,却以为他因着刘萤擅自行动而怒,天溪想要为刘萤辩护,刚要开口,只听与他并肩而跪的司阳拱手抢道:“陛下,请您这次务必相信小王爷,定不会害你,虽然他平时比较浪荡、轻浮、暨越,但此举若功成,可助您一举擒了那蜀王周隐。”难得司阳开口为刘萤说话,为月面色稍霁,将长剑挪开甩在一边,眉头却还是紧蹙着。

也并不是有意为难天溪和司阳,只是一时心血冲动控制不住,虽然那人一再嘱咐过自己不要冲动。将天溪和司阳扶起,只淡淡一句话,便是让天溪将刘萤的行动计划告知。

他是担心啊,没由来的担心。

从小没有如此焦虑过谁,但这次刘萤不辞而别深入敌营,却让为月不禁心中忧虑不已。若是刘萤一开始便告诉自己他的想法,或许自己也可以帮忙,不至于像现下如此焦灼不安。他孤身一人探入敌营,伤势甚至都没好利索,甚是危险。凡事禁不住深想的,之前也是,现在也是,为月一旦想进去,脑子里便不自觉地蹦出很多刘萤遇险的画面。

摇摇头,责令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却还是怪责刘萤没有告诉他,偏要在他走后自己才从天溪口中探知,不经意间却又被他当做了草包吗?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为月知道,还会同意他以身犯险吗?若是为月知道,还会轻易的放他走吗?

可还是生气,生气的是他竟然一句话都没留给自己,哪怕是一个万事小心、莫要冲动,抑或是要想我之类让人犯抖的话都好,却,一个字都没有。

这一夜,翻来覆去,辗转无眠。

青楼梦好,一夜风流。

前两天简阳城被攻陷,陆天远受了蜀王周隐的一番罪责,自领军棍二十,打得他可谓是落花流水。所谓为了给自己找安慰,屁股上的军棍还没好整利落,这又来了蜀都的醉月楼找最好的姑娘陪侍,以慰心劳。

这几年为蜀王卖命自己也算是一方将领,呼风唤雨,这蜀地除了周隐一族,就数陆天远最风光。前些年是听蜀王命帮着朝廷平了南越国蛮人的侵犯,一连很多年他们都再没进犯北朝疆土,老皇帝因此赏了周隐一些地,他陆天远也从此名声大振。近年来,老皇帝薨后,周隐一直以来蠢蠢欲动的帝王心压抑不住了,便联合了江南、漠北一起谋划策反。但漠北王心性太暴躁,不足为谋,先被小皇帝平了去,可他周隐不是省油的灯。趁着听说小皇帝在江南的当口,本是想着在江南将他就地,却没想到江南王出兵助天,自己的进军在其反击之下一路挫败。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江南王会帮着朝廷,从漠北王惨败的原因就能看出。但周隐认为自己拥兵万余,都是精兵猛将、骑兵锐士,就是他江南兵力比之要多个一两万也不足为虑。但没想到的是,他江南王竟然瞒下了朝廷屯兵,除了裁之后的六万竟还有暗兵,在加上晋王爷后带兵援助,也能有个十万军了。

就算再怎么精兵猛将,那寥寥两万兵力也不足以抵抗十万大军啊。

因此周隐和陆天远都极为头疼。

其实二人都知道,若不是那个人相助,此时恐怕早已经在九泉之下了。但即使有了那个人,蜀军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无非就是多苟延残喘几个时辰罢了。不过他们还是很佩服那个人的截杀、奇袭之策。

那个人进策,让周隐派出苏陵斥候队伍,去截杀江南王。

周隐起初并不信任他,不过是被自己救了的落魄公子,且还是江南的人,又怎么能真心相助?但自听说江南王在苏陵的追杀之后阵亡,又利用地形之利大败晋王爷的军队,周隐才着实的相信那个人。

他了解江南王刘萤的作风,他知道他凡事必躬亲,蜀地的地形复杂,他必然会亲自去勘察,才出此计策,一举功成。

刘锦。

当初告诉陶唐江南王府侍卫薄弱的时辰是他,投靠蜀王献策截杀江南王的是他,简阳奇袭,令晋王爷铩羽而归的也是他。

不过啊,也正是因为如此吧,江南军在听说自己的王爷遇难之后,气焰竟然更胜一筹,合着小皇帝的大军竟然连战两天两夜将简阳攻下。再用奇袭之策,也被他们识破了去,那埋伏在高低的军士,尽数被杀。

江南王果然不普通,手下的兵将竟是如此,就算他身死,其下之人会拼命为自家爷报仇。

唉……

陆天远轻叹一声,他们已是将弩之末了,要他说,莫不要再做困兽之斗,干脆降了朝廷,也免得最后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还为后世人所诟骂。

就着月光一路晕晕乎乎的踏回营地,自己的帐子边上有一烛火光晕,染开在帐布上,想必是刘锦,掌灯冥想。

跌撞的进了自己的营帐,一双手便迎了上来扶住自己,陆天远觉得此刻无比的疲累晕眩,便将整个身子交给了那双手。眯缝着眼看去,只见一副样貌平平,干净如雪的脸孔呈现在自己面前。

这是简阳一战中他捡回来的人。当初在陆天远带兵撤出简阳城往蜀都的路上,只见这人昏倒在路边。他下马察看,见此人一身蜀地装束,满身尘土,摸了一下脉搏,竟还是有内伤,许是被人打伤的。他将这人带了回去,事后询问才知是从简阳城逃离战乱而出,却因自己身上有江南攻城时留下的伤,又一连跑了很远的路,才会昏倒在蜀都的路上。

后来陆天远问了他名字和家人,那人说自己叫小唯,父母双亡,又在战乱中跟唯一的哥哥走失了,所以也是流离失所之人。陆天远虽然是个战场上毫不留情的将军,但毕竟对蜀地的子民还是很爱怜的,便收了他在身边,直到他找到兄长为止。

所以小唯便一直跟着陆天远,暂时做他的小厮,端茶倒水。虽着陆天远觉得有些委屈他,但小唯却也不在意,说自己蒙将军收留,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的。

相处几日来,小唯很得陆天远的心,陆天远也觉得他心思细腻、沉稳安静,时不时的露出一种调皮的表情,经常说笑给自己听,不知不觉有些倾心于他了。小唯样貌虽不出众,但性格却是灵性自通,让人不禁喜爱。陆天远自知不是那种矜持的人,不然也不会娶了几个老婆还整日流连青楼。

头疼。今日又喝多了。

陆天远感觉小唯在拖着自己往前挪,到了塌前,小唯吃力的将他放到塌上躺好,并轻轻拉过锦被为他盖上,可谓是体贴入微。

陆天远迷迷糊糊受着小唯的照顾,不知怎么脑袋猛地一热,竟拉了为他盖被人的手腕。那人惊得顿了一下,想挣开陆天远粗厚的手掌,却不知这样的挣动在此时喝醉人的意识里,推动了那一根矜持的神经。

他倏地一把将小唯拉了下来,那人措手不及本能的用另一只手撑着床榻,要翻身躲开,却一想不行,随即软了下来,整个人便被陆天远压在了身下,酒气迎面抓向他的脸,进入他的气息中。

陆天远俯身就吻上身下人的唇,流转的气息温柔清雅,柔软的触感让他瞬间理智崩溃,一股热流从下腹逆着而上。欲望。

刘萤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一阵恶心犯上来。

好你个陆天远龟孙子,都压到我身上来了?你自己家里的女人玩不够,去青楼也就算了,如今连身边的男人也不放过?呸!刘萤挣扎着别过头去,想挣脱陆天远满是酒气的嘴,没想到他头歪哪边,陆天远的气息就跟到那。刘萤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忽然猛地一滞,浑身一颤,面色带了些狠,一把抓住陆天远向下身摸去的狼爪。

混蛋!

刘萤腹中狠骂,他这一生压人无数,还没被人压过呢,想他堂堂王爷此时竟然被这样下流的人压着亲吻抚摸,心里更加恶心。可恨的是陆天远这龟孙子,竟然、竟然……顺着腰摸了下去,眼看他虎狼模样的要解开刘萤的腰带,突地身子一震,颓然倒下。

见陆天远晕在自己脸边,刘萤将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将那酒色之徒推到一边,径自下了塌,整理好衣服。

又是一阵恶心。

想他刘萤风流一生,竟然让陆天远吻了去,着实有些吃不消。他抬手使劲擦拭嘴唇,一遍不够又一遍,末了还是重重的呸了一声,骂道混蛋!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被你压身下的,混蛋!

这个唇……是要吻为月的,怎么能让你玷污?刘萤轻轻抚上自己的嘴唇。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这般模样,若是摘了面具,定是风情万种、身姿绰约,也不怪陆天远一时欲念上涌。

出了陆天远的营帐,刘萤站在夜幕下,定定的望着不远处那晕开烛火的营帐。

刘锦。

几日来辛苦策划潜伏,就是为了能见刘锦一面,问问他到底是怎样的心境,不惜告诉陶唐王府的薄弱,也要杀了这个弟弟吗?最后害的父母亡命黄泉,他也是冷血旁观,不曾伤心难过吗?

到底是恨,还是不甘心?

37、离人歌

又过了几日相安无事。

陆天远似乎丝毫不记得那日晚上酒醉之后的失态,在小唯(刘萤)面前也是一如之前。不过刘萤每次看见他都倍感恼怒,竟然不了了之了,连个道歉也没有。不过碍着自己是个随从,又不能暴露身份,便咬牙忍下了,不过日后陆天远可别让他逮住。

是日,蜀王周隐来到军营,召了陆天远和刘锦,还有麾下其他将领一起军议。

刘萤悄悄绕到营帐之后,假意望着天边的云沉思,来往的兵士见他都是打个招呼就过,不曾在意。自他来了蜀军之后,除了将陆天远收了服服帖帖,就是混好了与其他兵将的关系,这样也方便他行事。

“怎么样?”周隐淡淡的说,带了很多的疲惫。想必是这么天来日日忧心,担心自己的后路啊。

“王爷,小皇帝带着江南军和叶晋已经往这里来了,咱们的军力抗不了几天的。”这是陆天远的声音。刘萤一听他声音,不禁想到那天晚上的秽事,心里啐了一口。

只听周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天远,你说,咱们该如何?”

一阵沉默。

“王爷,”陆天远幽幽开口,“降吧。”

刘萤一听这话,心里不禁一喜,这陆天远还算有远见。现在降了朝廷,刘萤会考虑一下要不要帮他们求情的。

突地一声重响,刘萤轻蔑一笑,就听里面周隐怒火中天的叫骂:“混账!陆天远,我白养你那么多年了!混账……”周隐气的浑身发抖。

“王爷!”陆天远也不顾礼数,大喝一声,“王爷,您现在的情况若是不降就只能逃,再战下去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

“陆天远!你……”

后面的话刘萤并没有听,大致是那个样子,困兽能做如何的斗争呢?只是绝对不能让蜀王有机会逃跑,若是这两天周隐被陆天远说动了,说不定会策划逃跑,他若是逃了必有后患啊!刘萤蹙眉想了想,便大步流星的朝刘锦的营帐走去,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找他淡淡。这一段时间以来虽然有不少跟刘锦接触的时候,但却不能谈话,今儿个军议,就趁这时候去找刘锦吧。刘锦再怎么是帮着周隐,但也是个外人,军议是周隐特意不让刘锦参加的,也算是留个后手吧,不过这个时候这样已经是无用了。

刘锦的营帐前有两个侍卫,想来周隐还是不完全信任他的。

刘萤稍稍打发了一下那两个侍卫,轻叹一下,便掀帘进去了。

那人一身暗蓝色绸袍,松散的长发随意的束着一个髻,俊朗的容颜上裹着一层沧桑。他见刘萤进来,起初惊了一下,随即便笑了。若说刘萤是俊美,笑得惊艳,那刘锦就是俊朗,笑的清朗。

刘萤轻轻步到刘锦桌前,手指扣了三下桌面,清脆的声响萦绕在二人周围。

“不用这样,我也知道是你。”刘锦淡淡的开口。那一瞬间刘萤有些恍惚,以为还是小时候的大哥,小时候的弟弟。这个动作,是很小的时候,他们二人之间还不存在争斗的时候,刘锦总是这样来叫醒瞌睡的刘萤。

只是一切过往皆如烟云,动作相同,感觉早已不同。

“怎么看出来的?”刘萤笑嘻嘻地问,仿佛把眼前人当做小时候的大哥。

刘锦轻笑道:“你当真以为瞒得过我?就你那调皮戏谑的笑容,天下无人能及,换了副皮我也看得出来。”

果然,还是大哥了解他。刘萤道:“你压根就不相信我死了吧?”

刘锦点头:“你从小都猴精猴精的,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不想做江南王的你竟然为了逃避而选择风花雪月、声色犬马;坐上了江南王的你,将漠北王玩得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刘锦轻笑着,抚上刘萤的耳根道:“这面皮做的不错,素问的手艺吗?”说着,手间一发力,将他的面具撕了下来。

刘萤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在与世隔绝数日之后终于重见天日,说不出的舒爽。他淡淡的笑着,看着刘锦,忽的银光一闪,一把精致的匕首贴近刘锦颈项,刘萤一张俊美的容颜瞬间冷了下来。

“告诉我,是不是你将王府侍卫更替的时间给了陶唐?”与银匕首一样冷的语言,贴近刘锦的耳。

“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刘锦以同样的语气问着刘萤。这样的兄弟对峙,让旁人觉着心冷,刘萤何尝不是?

他推了推匕首,利刃更近刘锦颈项一分。

“小萤,”刘锦徐徐开口道,带了几分爱怜,“我曾经恨你,现在不了,因为后来我才发现,我该恨的不是你,而是刘闯。”

刘萤缄默并不回答。

“他于我没有情,没有,丝毫没有,”刘锦自顾自得说着,“我母亲是他当年醉酒之后泄欲的工具,不小心留下了我,碍于是江南王的情面不得不负责,才将她娶回家的。所以刘闯对我,没有丝毫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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