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的马尔斯牵过他的手,站了起来,“我先去洗澡,然后休息一下,傍晚再出去逛逛。”
“逛逛?”碧眸诧异地一闪,拉斐尔问道:“你忘记自己来这干什么了?”
马尔斯按住他的双肩,黑晶石眸子温柔地看着他,“我当然没忘。但是,在开始那该诅咒的阴谋之前,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跟心爱的人一起,在哭墙之下倾诉自己的心灵。”
碧眸里有泪光闪动,“你说天使会同情我们吗?”
马尔斯没有回答,手指在拉斐尔脸上轻轻抚了一下。取出换洗衣服走进浴室去了。
等他洗好出来,看到拉斐尔站在窗前发呆,午后的阳光在他的金发上跳跃。于是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从后面一把将他抱住,拉进怀里。
然后他如愿地看到怀里的人儿因为慌乱而漫起的红晕,连细白的脖子都变成了漂亮的粉色。
拉斐尔窘迫不已地推开他,嚅嗫着:“干什么嘛,满身泥尘的。”
回答他的是一阵嗤嗤的笑,马尔斯松开了手。
傍晚时分,他们再次来到了哭墙之下。
人潮已经散去,这地方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哭墙巍巍的轮廓在黄昏的霞光中显得饱经沧桑。
一对新人在哭墙之下默默祈祷。新娘穿着雪白的婚纱礼服,偎依着她的爱人,在这个世界的尽头,在这个冷酷的仙境,一对爱人深情拥吻。
曾经,那六位天使为城墙下苦难的人们撒下同情的泪,哭墙得以永保坚固,那么,那些以爱为誓言的人能否得到天使的祝福呢?
68、耶路撒冷夜倾情2
拉斐尔走到哭墙前,用手抚摸着墙砖间的缝隙。每一道缝隙里都塞满了写着愿望的纸条,教徒们坚信哭墙能把他们的心声传递到上帝耳中。
“想试一试吗?”马尔斯握住他的手。
拉斐尔脱下无名指上的指环正要塞进缝隙。
马尔斯制止了他,从自己指上脱下另一枚指环,让两枚指环躺在自己手心里。
拉斐尔诧异地望着他。
马尔斯将托着指环的手握成团,对着他神秘一笑,把手打开。
掌心里的两只指环神奇地互相套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马尔斯将结成一对的指环塞进缝隙,在身上划了个十字。回头望着拉斐尔。
夕阳完全没落于地平线下,那对新人已经走远,此刻四野一片茫茫空寂,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
马尔斯轻轻一拥,拉斐尔就投入他的怀抱,两人紧紧抱住对方。
过了半晌,马尔斯轻声说:“明天就是穆斯林的斋戒最后一天,萨拉丁一定会在朝圣寺出现,那是我们最好的下手机会。”
拉斐尔在他耳边呢喃:“别忘了他身边十二名身手如神的护卫,还有上百个拼死保护他的侍从,我担心……”
马尔斯揉了一下他的额前的碎发,“不管明天结局如何,此刻我们拥有了共同的心愿。”
明月微启妩媚的弯眸,宝石蓝的天幕上繁星如尘。
两人静静地拥着对方,倾听心爱之人的心跳,如同海浪的起伏,一曲如歌的行板。渐渐地,熟悉的热望在身体深处隐现,似一颗火星,燎燃了遍体的炙热。
他的唇离开了拉斐尔的眼睛,转而又吻住那淡色的唇瓣。
一个绵长深挚的亲吻,融化了最后一丝隔阂。
马尔斯笑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更深入的索取,他伸出舌尖,灵巧沿着那美好的唇线轻点勾画。拉斐尔觉得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传来,迅速绵延至四肢百骸,一股热流跟着漫至全身。
他身体发软,不由自主地打开唇,迎接那热切的邀约。立即,那蛇般的舌尖长驱直入,跟自己的舌尖纠缠在一起。唇终于紧紧相贴,传递着彼此无限的柔情。他看到拉斐尔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天空一样明澈的蓝眼睛此时梦一般迷蒙。火燃烧得更猛烈了,在令人窒息的深吻下,几乎透不过气来,费劲地喘息着。
马尔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那柔软的唇,嘴角甜美的滋味还萦绕不散。他把拉斐尔轻轻放倒在沙滩上,顺着他修长的颈脖,精致的锁骨,一路吻下去,伴随着轻轻地噬咬,直到那白皙的肌肤泛起朵朵绯红。
星月隐退,浓黑的夜幕遮盖了一切,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呼吸已经紊乱,血液在燃烧,每一下心跳都充满了对彼此的渴望,渴望更深入的拥有。
拉斐尔倘佯在意乱情迷中,像踩在云端,又落入昏眩的漩涡里沉坠,不知不觉间,身上的衣服已被解开,冰冷的夜风在赤luo的肌肤上掠过,焦灼的感觉却更厉害了。一双手在身体上四处游弋,干燥而略带粗糙的掌心拂过光滑的肌肤,带来一波波栗动,心脏同时被痛楚与狂喜充斥着。
……耶路撒冷的夜色如此温柔。
68、行刺
耶路撒冷,圣城麦加。
麦加,是“先知”穆罕默德的诞生地,在穆斯林世界被誉为“诸城之母”。
这一天,数以百万计的穆斯林都会聚集城中心的麦加大清真寺,将要参加一年一度的朝觐。
大清真寺七座尖耸的高塔围绕着巨大的圆顶,在骄阳照耀下,庄严肃穆,气势磅礴。
这里只对穆斯林开放,因此没有一个非穆斯林人。
麦加城外的市集,人流如鲫,车水马龙。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穿着不起眼的灰白阿拉伯长袍,头巾包住了脑袋和前额,几乎连眼睛都遮住了,看上去跟一般穆斯林无异。他在的街道上街道上穿行,走走停停,不时跟商贩讨价还价。最后,走进一家五金工艺店铺。
男子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陈列柜上的一柄精致的大马士革军刀上,然后取在手上细细端详。店家走过来说:“阁下有眼光,这刀口上有倒钩,进入身体后能迅速割断血管,被刺者一刀致命。”
男子点点头,“很好的货色。”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但是,鞘上的配饰好像不见了?”
老板一笑,从身上掏出一枚小巧玲珑的金质十字架交到男子手里,“阁下说的是这个吗?”
男子仔细一看,十字架背面的正中刻着一个字母:G(格利高里的缩写)
“很好,老板,这是你的酬劳。”说完,将一袋钱币放在柜台上。不经意地问道:“后天朝觐大典正式开始了,圣城会从今夜起实施宵禁吗?”
老板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宵禁从几天前就开始了,不过不算严密,因为萨拉丁大人还没有进城。”
男子“哦”了一声,又问:“那萨拉丁大人会在城外驻扎吗?”
老板说:“在树林里。”
男子一笑,“谢谢您的提点,老板,真主保佑您生意兴隆。”说完,又掏出一袋子钱币放在老板手里。
老板警惕地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才轻声道:“阁下,自从上次萨拉丁被马尔蒂人行刺后,防范加强了不少,到哪都有身手不凡的侍卫跟着,要靠近他不容易。而且,阁下,您的眼睛容易出卖你。”
男子想了想,“那除了官兵和侍卫,还有什么人能进出营地呢?”
老板低头思索着,然后说:“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圣城郊外,一片灌木林里,萨拉丁将在这里度过朝觐前的最后一夜。这位阿尤布王朝的国王,曾因抗击十字军东征中的出色表现而闻名基督徒和穆斯林世界,如今已成为耶路撒冷穆斯林人的扞卫者。
他是个既有雄心也有野心的人,他的目标是结束穆斯林四分五裂的局面,建立一个统一而强大的穆斯林国家。
此时,他有些百无聊赖地在树林里缓缓散步,想着从明天起就要过好几个月的斋戒生活,不由得耸肩一笑。对于一个真正的皇者来说,宗教是统一分裂的手段,而不是他追求的最终目的。
他的一名心腹走过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萨拉丁嘴角掀起饶有兴味的笑,那心腹心灵神会地离开了。
夜幕降临,营帐门前的宽阔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暗蓝的暮光中,火焰特别明亮。
十二个盛装打扮的女子踏着聘婷的步子款款走入营地,看样子都是歌姬舞娘。
美女鱼贯而入,翩然起舞,虽然面纱覆脸,但婀娜的身姿、曼妙的舞步已经吸引了年轻侍卫们全部的目光。舞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姿态撩人,魅惑至极,
萨拉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从营帐里走出来,挨着萨拉丁坐下,萨拉丁亲切地对他说了几句什么,那小孩转身跑回来营帐。
舞娘不断变幻着奇异而优美的队形,其中缓缓走出一位弹竖琴的姑娘,她轻盈地旋动着舞步,来到萨拉丁跟前,纤柔的腰肢优雅地弯腰施了一礼,然后倚琴而立,纤纤玉指在琴弦上轻弹如飞,琴声立即如泉水般倾泻下来。
萨拉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清澈的月光下,这舞娘有一双宝石般的蓝眼睛。
69、被俘
虽然耶路撒冷聚集了世界各地的人,但这样纯粹的蓝眼睛也是十分罕见的。萨拉丁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站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按在佩剑上。
十二个漂亮的舞娘围着篝火穿梭旋动,姿态曼妙,手下那一群将士们看得眼花缭乱,不住鼓掌尖叫,并在酒精的作用下醉得东歪西倒。
萨拉丁不动声色地注视着。
那个弹竖琴的蓝眼睛少女有好几次踏着舞步旋至他跟前,转过身又飘然而去。萨拉丁死死盯着那双蓝眼睛,一双沉静如寒冰的眼睛!
一个风月场倘佯的舞姬怎可能有这样的眼神?
衣襟被扯了一下,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放进自己的手中,萨拉丁低头慈爱的说:“哈里发,你怎么还不睡觉?”
“爸爸今晚还没讲故事呢。”孩子抬起漆黑的眼睛。
“好好,爸爸这就给你讲故事去。”说着,牵住孩子的手就要转身离去。
那弹竖琴的舞娘再一次舞到跟前,蓝眼睛冷光逼人,突然,那架竖琴从中间断开,紧接着寒光一闪,一道利刃直取萨拉丁的眉心。
萨拉丁似乎等待着这一刻,手一扬,剑已出鞘,一档,“当!”那匕首应声而落。
还没等萨拉丁第二剑刺出,眼前一晃,一道月形金属寒光又像胸口袭来,大马士革弯刀!——世界上最适宜行刺的利器。
哈里发突然尖利地惨叫:“啊——!”
刺客向他看去,突然身体猛的一抖,蓝眼睛里是极度的震惊,大马士革弯刀猛地向后一抽,硬生生的止住了袭击。
萨拉丁不明所以,但不失时机地一剑刺出出,正中刺客的腹部。霎那间,血如泉涌,刺客缓缓倒地,那双蓝眼睛却紧紧盯着哈里发,又回头望着萨拉丁,依旧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打斗中,刺客的面纱、头巾尽落,露出了一头金发,和一张俊美的男性面孔。将士们已经一拥而上将他围住。
萨拉丁来到他面前,长剑威胁着他的颈脖,“你是什么人?”
没有任何回应,蓝眼睛一片死寂的茫然。
哈里发挤进人群,拽住萨拉丁的手,看着地上的人,忽然大喊一声:“Padre!是Padre!”正要飞扑过去,被萨拉丁一下拉住。
“Padre,你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拉斐尔避开哈里发的目光,缓缓闭上了眼睛。鲜血喷涌而出,在身下蔓延,沁入了泥土。
拉斐尔醒来的时候,向四周看了很久,都无法断定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不过可以肯定不是牢房,也不是在那树林里的营帐。
腹部的伤口痛得厉害,火烧火燎地,正是这种疼痛使自己清醒过来。低头一看,伤口被精心料理过了。看来,萨拉丁一时还不想自己死。也许他的宽厚仁慈还真不是虚传呢,拉斐尔讽刺地想,你的不该对一个一心求死的异教徒宽大为怀!
房门开了,一身黑色长袍的萨拉丁走了进来,又把门关上。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注视着拉斐尔。
拉斐尔没有勇气对视那双漆黑的眼睛,在那深不可测的目光中,他看到的是一个犯下谋杀罪的自己。
他忽然冷笑着开口:“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萨拉丁眯缝着眼睛,“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你还不能死。”
拉斐尔摇摇头,“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趁早死心好了。”
70、释放
他忽然冷笑着开口:“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萨拉丁眯缝着眼睛,“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你还不能死。”
拉斐尔摇摇头,“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趁早死心好了。”
萨拉丁依旧注视着他,“我知道你是谁。”
拉斐尔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当然,你的儿子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倒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是你的儿子。”
萨拉丁站起来,踱步到窗前,背对着拉斐尔,“真主说,一切皆有可能。我的儿子哈里发,对了,你叫他小齐。他出身在埃及,当时阿尤布皇朝内部四分五裂,我树敌太多。早哈里发半岁的时候,就被劫走,我找遍了整个埃及都没有他的下落。至今我还不知道是谁犯下的这桩罪!”
“后来我四处征战,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要派人铺天盖地的寻找哈里发。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不在侵占地进行屠杀?”
拉斐尔静静地看着他。
从窗口透下的阳光勾勒着萨拉丁异常高大的轮廓,他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他们说我仁慈宽厚。我刚占领耶路撒冷的时候,对一般市民甚至是基督徒,都允许他们用钱赎回自己的性命。我想,即使你们教皇也做不到这点,对吧,我的主教大人。”
拉斐尔依旧没有说话。
萨拉丁讽刺一笑,“其实促使我实行仁政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是真主,也不是我所谓的仁慈——我一手建立穆斯林世界靠得绝不是仁慈!呵呵,这个原因就是,我怕,我害怕一旦发出大屠杀的命令,我会无意中杀死自己的儿子,因为我的儿子可能会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无论怎么说,首先你是一个慈父。因为你把儿子的生命看得比信仰更重要。”拉斐尔淡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一道流星般的亮光在萨拉丁深邃的眼睛里掠过,他不可觉察地点了点头,“主教大人,我的信仰告诉我,人的生命高于一切。那么你呢,你的生命里有什么比耶稣更重要?
拉斐尔冷静地回答:“没有什么,主就是我的一切。”
“哈哈哈哈……”萨拉丁纵声大笑,“Padre!,我的Padre,你的格利高里陛下也像你样虔诚吗?”
“请不要对陛下不敬!”拉斐尔冷冷地道。
萨拉丁走到他跟前,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主教大人,我的孩子告诉我,你是一个好人,当时他颠沛流离、饥寒交迫、病得快要死去的时候,你发现了他,救了他,还不怕脏地亲了他的小脸蛋——呵呵,他对这点印象可深呢。然后,你无微不至地亲自照顾他,在路德圣母堂的日子,他过得像在天堂一样快乐。最后,他被一个恶魔抓走了,也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救了出来。”
拉斐尔眼前又浮现出那孩子纯真无邪的笑容,最后那句“Padre!你为什么要杀我父亲?”却使心里陡然抽痛。
萨拉丁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向他伸出手来:“你救了我的儿子,请接受一个父亲的感激和敬意!”
拉斐尔握住了他的手,淡淡一笑,“这没什么,别放在心上。只是,有件事我想知道。”
“什么?”
“对于我,这样一个谋杀犯的死刑,到底什么时候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