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第二部——簪叶立秋

作者:簪叶立秋  录入:05-05

我斜他一眼:“可是记恨主子?”

韩焉忙的躬身:“不敢不敢,若非这个女子,主子在豳国时也是大展宏图。”

我哼了一声,影儿在豳国时,潜入你拥翠楼作个头牌,后又假意投靠。若非如此,我又怎能知你早有不轨?后事毕,自是派她先

离豳国,此番入申,她亦是前锋。若非有她,只怕城东那宅子也不该你住。

只韩焉是睚眦必报的主儿,只怕不会轻易放手。

由是颔首道:“她也是我的奴才,你也是我的奴才,自个儿晓得怎麽做了?”

韩焉轻笑道:“主子说的外道话儿,今儿再见钰儿,亲热还来不及,主子担心奴才不利于她,奴才避开就是。”

还未开口,影儿自道:“两位公子请!”

我自一笑:“她尚且不介怀,你又何需心虚?”

韩焉一点头:“如此奴才安心了,只是不知现下该着如何称呼?”

影儿插口道:“小女子如柳,如有招呼不周之处,还望两位见谅。”又回首冲那一众子弟道,“如柳今日遇着恩人,还望各位公

子莫要见怪,若是不厌如柳罗嗦的,明日自来。”

有人应到:“如柳姑娘客气,明日自来相会。”

“某亦是。”

“某亦是!”

影儿点头一笑,轻扬皓腕:“两位请!”

如柳浣花

城西柳宅。

娇花灿灿,飘香四溢。雅致洁整,井然有序。

我自扶了影儿下车,她赧颜称谢。韩焉不觉笑道:“若非亲见,真不知钰儿会有这等娇态,叫人心动不已啊。”

影儿瞟他一眼,口里笑道:“那还不是韩老板调教得好。”

韩焉做势一躬:“岂敢岂敢,还是主子调教的好。”

我微微眯眼:“偏你今儿话多。如柳,带路吧。”

影儿抿唇一笑,自伸手一请,迟我半步随行。

韩焉轻笑道:“好个知情识意的姑娘,主子有福了。”

亦不回头:“你少生事儿,才是福气。”

影儿忍不住轻笑出口,又忙的掩住。

到正厅坐下,影儿方大礼相见:“给主子问安。”

我由着她叩首三记,才点头道:“这阵子辛苦了,起来吧。”

待她起身,韩焉上前半步,冲她一躬:“之前豳国时,韩某情非得已,万望钰儿姐姐不要见怪。”

影儿忙的回个福:“韩大人多礼了。”z

韩焉连连摆手:“早不是甚麽韩大人了,也是三王爷的奴才,现下叫做凝骢。”

影儿略一抬眼:“凝骢?倒是好名字,是爷亲赐的?”

我喝口茶:“哪儿啊?他自个儿大胆认的。”

影儿微微一笑:“主子倒是难得体己。”

我斜她一眼:“一个名字罢了,你不也是?”

影儿一怔,方笑道:“正是呢,主子见谅。”

“如柳如柳,倒是体贴。”韩焉摇头晃脑,“比之钰儿甚好,甚好!”

我忍不住一笑:“今儿找爷来了,为的甚麽?”y

影儿道:“知晓这几日主子辛苦,如柳不才,愿为庖厨。”

韩焉亦道:“那我为如柳姑娘作个下手。”

我微一颔首,两人自去了。z

打发身侧几个婢女去寻些糕饼来,待得行远,方自杯底取出两页折纸,小心展开,细细查看。

郭俊那边,按着我的方子,治水之事渐有起色,虽则铭儿口里嚷嚷我扔下他一人,倒也做事认真,郭俊虽只言“谦而恭顺,敏而

尚学”八字,我亦满意。且云刘钿不日前已然离了虞郡,不知所踪,问是否追查。又曰,有些个暴民作乱,已经压下,抓住几个

流寇,虽不是主使,但确是申国人,问如何处置为上。

凝神想了片刻,提笔书曰:不日之劳,汝为头功。铭儿有此,万望多加提点,勿使骄而生事。刘钿之事,按下不表。暴民一事,

益匿之,详细审问再作道理。

再观后一封,果是连之来信。上曰,行至豳国,已见礼部官员,却不见康宁公主,几番试探,支吾搪塞,心知有异,不知是否为

三爷谋划,不敢擅动。前日武圣秘函,云说旨在拖延时日,不知三爷意下如何。另有几言,直夸文思心细如发,颇有助益。

不觉一笑,索性连书三字:拖,拖,拖!又一想,又书三字:好,好,好!

交由身侧婢女,她自小心收妥,折身寻影儿去了。z

我回身坐下,品了一口桂花,举手预加一勺糖霜,却突地一阵头痛,忙的伸手按住,忍住不呼,不想小勺落下,一声脆响,四分

五裂。

我只定定望着,由着那痛下渗入心,入血,流入全身各处。

“主子?”勉强抬眼一看,却是韩焉。

扯起嘴角一笑:“怎麽了,厨房没了盐不成?”

韩焉迟疑望我一眼:“听到有响动…啊,怎地这般不小心。”说着上前欲拾。

我一拦:“无妨,你去吧,我来。”

韩焉瞅我一眼:“主子脸色不好。”

“不过是中了风寒…”

没等我说完,韩焉脸色一变,伸手扣住我腕际,“奴才得罪了。”

只得由着他,见他脸色愈发凝重,不由轻笑道:“说了是风寒,你偏不信。”

韩焉狠狠道:“若是风寒也能沁入心脉,倒是奇闻了!”

我缓缓收回手来:“本就无事,你不必惊慌。”

韩焉斜眼瞅我:“看来主子早就知道了?”

我微一颔首:“也没不是甚麽大不了的事儿。”

韩焉手一握拳,咬牙道:“主子自个儿愿意作践自个儿,我这作奴才的又何必多事!”

我朗声一笑,拍他肩膀:“放心,爷不会那麽早就死…”

韩焉却不等我说完,突地一把搂住,身子颤颤巍巍,口里哆嗦道:“甚麽有的没的,主子莫要吓唬奴才,奴才…”

叹口气,缓缓拍他后背:“这个病,自小就有的,我尚且不怕,你怕甚麽?”

韩焉哽咽道:“若是早知主子如此,我又何必相逼,我当…”

“当如何?”我倒笑了,“若是相让,又有甚麽趣味可言。”

韩焉轻轻放开:“主子平日可有服药?”

“自是有的…”我轻搔首,“不过平日都是子敬管着这事儿,我倒不曾留意这些个。”

韩焉气得捏我手臂:“真是讨打!”

我呵呵一笑:“该来则来,怕它作甚?”

韩焉叹口气:“一会儿求爷把方子写了,奴才…”

“不用这般麻烦,主子要是记得,就不是咱的主子了。”却是影儿进来,掩口笑道,“能撑到现下,主子还真不是寻常人。”

韩焉猛地立起身来,冲影儿喝道:“明明晓得主子身子不好,怎地不上心?”

我忙拉他:“如柳自有要务,这些个本就不是她分内的事儿。”

影儿自袖中拿出一短签:“这是子敬前几日辗转送到的,我也是才晓得。”

“难怪巴巴儿的把我找来,你直接送到我那儿不就好了麽。”我摇摇头。

韩焉瞪我一眼道:“送来了,你至多看一眼,笑言一句‘子敬如柳有心了’,也就罢了!”又冲影儿道,“这方子可靠麽?怎麽

煎服?”

影儿点头道:“我已叫下人去弄了,一会儿再说与韩…凝骢。”

韩焉道:“那下人可靠麽?这不可儿戏。”

影儿似笑非笑:“放心吧,凝骢。如柳可不比你少关心主子。”

韩焉正欲说甚麽,我咳嗽一声,端起茶来:“好了好了,也不是甚麽大不了的事儿,既然煎下了,一会儿爷喝就是了。”

韩焉瞪我一眼,回身看了两眼方子,又对影儿道:“甘草不用这般多,减半吧。”

我猛地呛道,连连咳嗽,影儿忙来抚背:“主子当心。”

我苦笑道:“那药甚苦,韩焉啊…”

“谁叫主子这般不爱惜自个儿,吃点儿苦是好事儿。”韩焉冷着脸回了我,自将方子折入袖中收好,“啊,灶上还煮着…”一叠

声儿跑出去了。

我好容易顺过气儿来,见他又跑了,只得回头冲影儿道:“影儿啊…”

影儿行个福:“别的事儿,我听主子的,这事儿,影儿与韩焉想的并无二制。”言罢竟自起身去了,口里由道,“好好的时辰误

了,只能吃炖的,本想作个煎的呢。”

我愣在当下,哭笑不得,只得连连摇首:“罢罢罢,看来我这主子也是有名无实啊。”自又笑了一回。只是叫韩焉晓得,是福是

祸,只能见机行事了。

又忆方才他之言语举动,偏又没有破绽,思来想去,头疼更甚,只得罢了。

垂首望望那一地碎瓷,俯身小心拾起,用一锦帕包好至于桌上,起身出了厅室。

行了一阵,如柳为人精细,住的宅子亦是,格局巧雅,布置得体。寻了书房,本欲寻本集子消磨一番,却被墙上几副美人图引了

过去。

头一件,那女子眉目巧然,生得娉婷娟好,肌肤玉雪。观之心生亲近。

第二件,庄妍净雅,乌发如云,挑花满面,腰肢清雅。若是真人,倒是风度超群,纤小丽质。

又看第三件,那女子相貌虽是寻常,却有美目一双,显得娟妍巧慧。

第四件,女子美而艳,丰而柔,骨体皆静。心内暗道,真天生尤物也。眉目之间有些似崇明长公主,虽欠些雍容华贵之感,却另

有清雅之气。

再观第五件,那女子姿首清丽,濯濯如春月杨柳,滟滟如出水芙蓉,当得一娇字。

第六件,女子大方雍贵,体态丰华。虽是贵气隐隐,难得面目清逸,倒是一奇。

第七件正与第六相异,清瘦似临风飘举,峨眉含情,秋波脉脉,浑是轻挑模样。

最末一件,却是小巧身躯,眉目娟秀,肌理雪色,慧俊婉转,杏唇微启,娇俏可人。不由想到,开口当是调笑无双,机巧风雅。

正大惑不解的当儿,身后一声轻笑:“不愧是主子,总得美人相伴。”

亦不回首:“这是你画的?倒是进益了。”

“主子又说笑了,若真是如柳画的,只怕主子早就掩面奔逃了。”

不由仰首一笑:“可别说这是乖影儿怕我这风流主子寂寞,特地画来聊解相思之情的。”

影儿掩口一笑,转来身前:“这是如柳几年前就着意物色的,近日好容易小有所成,本想饮宴时献于主子,不想主子总是出人意

料,把我们这些个作奴才的甩得远远儿的。”

“倒难为你替我想着,一会儿就叫她们上来吧。”我微一点头,“都叫甚麽名字?”

影儿眨眨眼睛:“还等着主子赐名儿呢!”

我倒笑了一回子:“那平日你怎麽叫她们?”

影儿吐吐舌头:“如柳懒得紧,按着年岁唤她们二三四五六七八。”

我哭笑不得:“那最年长那个呢?”

“如柳姐姐唤我作‘妲儿’。”

我回身一望,却是第一件画上之人,语音轻缓,倒真是可亲之人,不由道:“哪个达字?”

“妲己之妲。”垂首恭立,我暗自点头,调教不坏。

遂一颔首:“叫这个字,可有委屈?”

妲儿浅浅一笑:“如柳姐姐说,不过是小名,以后跟了主子,主子自会赐名。”

我溜眼影儿,她自个儿掩口而笑,不由起了玩心,招她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影儿目瞪口呆,听得一阵,泛起笑来。初时,尚能掩口自持,后来撑不住大笑起来,我亦点头含笑,直叫那妲儿愣在一侧,尴尬

万状,却又不敢言语。

我拍拍她肩膀:“别怕,这是你们八个第一次跟着爷做事儿。要是做得好,爷准你…自己取名字!”

也作风流

又交代了几句,影儿自引我至花厅坐下,韩焉早已候在那里,见我二人进来,方道:“主子又溜到哪里去了?”

我自坐下一笑:“也没甚麽,不过是到书房捡了本曲子集瞅瞅,不想差点儿睡过去,还好如柳来了。”

影儿掩口一笑:“主子闭着眼歪在椅子上,倒是一幅海棠春睡图。”

我唬起脸来:“把爷说成海棠?如柳,几日不教训,翻上天了?”

影儿往韩焉身后一躲:“凝骢救我!”

韩焉忍笑道:“哪儿是甚麽海棠,主子那是夏竹含风——”

“我看你俩是装疯!”假意瞪眼,“好啦好啦,把我叫来,怎地不见美食?”

“等主子来了才上菜啊。”影儿轻轻笑笑,扬手一拍,一队婢女鱼贯而入,“今儿请主子吃燕翅席。”

我自一笑,看她上菜。

共计六道菜式。

头道大菜为黄焖鱼翅,脆爽鲜亮;两道清汤燕菜,分为蚝油紫鲍、扒大乌参,做得颇有古韵;三道辅菜,草菇素鸡、清蒸鸭子、

糖心鲤鱼,闻来鲜香诱人;最后上了一道珍珠汤,晶莹透彻。

我啧啧称赞:“清而不寡,亮而不腻,荤素得体,形美色鲜,好!”

韩焉轻道:“不知主子想用甚麽主食?”

我笑道:“有甚麽特别麽?”

韩焉亦笑道:“知道主子不喜食米饭,不过今儿的米粒不同往日,望主子尝尝。”

遂一点头:“也好,先吃菜,一会儿再来。”

刚要举箸,见二人立在一侧,不由放下手来:“都站着干嘛,看着爷吃?那多没劲儿,坐,坐!”

二人交换眼神,也就落座,自有婢女添上食具。

正欲取酒爵,韩焉皱眉道:“主子身体微疡,这酒…”

我连连摇首:“无酒怎成宴?至多…不饮烈酒就是了。”

韩焉斜我一眼:“主子喜欢饮的,哪一种不是烈酒?”

影儿掩口道:“凝骢颇似当家主母,心细如发,倒叫人嫉妒啊。”

我捏捏筷子:“主母?要是取个娘子酒都不能饮了,这个夫人不要也罢。”

韩焉本被影儿臊得有些赧颜,听我一言,却又扳起脸来:“主子,一家主母怎能只凭主子之意行事,自该有所劝诫。”

与影儿对望一眼,忍不住齐齐大笑。影儿慌的捂了脸,还是撑不住身子颤颤。我放下筷子,虚掩小腹,口里连道:“凝骢啊凝骢

,若你是女子,真有母颐天下之风。”

韩焉冷哼一声,起身欲走,我忙的拉住:“好好好,玩笑之言,凝骢莫要当真,某赔罪,赔罪!…不知,自罚三杯可好?”

韩焉哭笑不得:“主子真是…”

我一把拉他坐下,冲影儿挤挤眼睛:“还不拿杯子来?”

影儿掩口一笑,自有婢女取了一方锦盒至于楠木桌上。轻启深蓝锦缎,内置一只酒壶,四只酒杯,青花细瓷,造型古雅,绘的是

推书 20234-07-08 :小叔叔 下——小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