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第二部——簪叶立秋

作者:簪叶立秋  录入:05-05

“大臣不是傻子,自会掂量。这当儿口卫国的礼,可不是那麽好咽下肚的。”

“主子想让大臣暗自生疑。”韩焉颔首一顿,“无论猜是何人所赠,大臣定是行明哲保身之计。”

“只要他们闭上了嘴,日后我有所行动,也不会有人敢明来阻挠。”

“而王子各有打算,只会坐山观望,申王就将孤掌难鸣。”韩焉叹口气,“主子真是一石数鸟。”

“也别光说好听的,成与不成,全在今晚。”

“主子宽心,这几日凝骢已将宫内地势摸熟。”韩焉颔首道,“其余的奴才来打点就是。”

正欲起身,突地小腿虚浮,忙撑着桌道:“且不忙造势,我先小睡片刻…”

韩焉奇道:“这时候睡觉…”猛地脸色一变,一手扶助我,一手扣住腕间,脸色大变,“怎会这样?”

我勉强一笑:“无妨,可能是久不用药,有些…”

韩焉恨声道;“竟然在我眼皮子下面用毒!”

我摆摆手:“莫恼,滋味儿还是不错的,呵呵。”

韩焉又气又恼:“甚麽时候了,还说这些个。”

我眯眯眼睛:“这事儿古怪太多,我一时也想不透,你先封我几个穴道,我们快走!”

韩焉点点头,点了我几个大穴。入内拿了包袱,将我扶起,折身出门。

门口立个宫婢,见我二人,忙垂下头来:“虢主,三王爷。”

我微微闭眼,韩焉见我无精打采,忙道:“罢了,今夜半个时辰之后点火。”

我撑着将腰间月华剑解下来:“这个拿去,不然老贼不会信的。”

韩焉一把拦住:“胡闹!这东西能乱扔麽?”又冲那宫婢道,“前几日就叫你们去弄,可弄妥了?”

宫婢一颔首,递来两柄宝剑:“虢主请看。”

我瞅了一眼,倒是很像。韩焉却一皱眉头:“怎麽就弄了这麽个玩意儿?罢了罢了,火烧大些,倒能掩盖些个。”

宫婢应了一声,带我们转至角门,外头停辆马车:“虢主、王爷请小心。”

韩焉扶我上车躺好,一扬马鞭:“记得半个时辰后才点火,务必要几宫同时火起,越大越好,越乱越好!”

“是!”

韩焉坐在外头,我躺在车内,各有心思。

眼看快近城门,韩焉闷声道:“想甚麽?”

手轻扬,拉开一角车帘:“想你为甚麽要下毒。”

韩焉身子一颤:“你以为是我下毒?”

我侧过身来,瞅着他后背道:“不然是谁,子敬,如柳,还是我自个儿?”

韩焉回首望我一眼:“我若要杀你,定不会如此下作!”

我摇摇头:“你不动手,你手下定会替你动手的。”言罢舒舒服服平躺,“死在大名鼎鼎的东虢虢主手中,倒也不算下贱。”

韩焉猛地一拉缰绳,马车定下来,我一时不察,差点撞到。

韩焉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刘锶,你真是不知好歹!”

我呵呵一笑,将月华剑缓缓抽出:“若在此处动手,我亦不会怪你。”

韩焉接过剑来,缓缓至在我颈上:“你不怕?”

我露齿一笑:“怕?自然是不怕。”

韩焉眼波流转:“为甚麽?”

我一动不动,透过他肩膀望着天上残月:“死了,不就不用喝药了。真苦啊——”

韩焉身子一抖:“你耍我?”

我摇摇头,月华剑擦着颈子滑过,一股温热自体内缓缓流出。韩焉目光一闪,却不曾开口。

我随手一摸,二指染红,不觉笑道:“原来我的血竟也是热的。”放入口中一舔,不觉又笑,“果然是苦的,都怪子敬,从小逼

我喝药。”

韩焉由得我动作,只口里冷道:“不是我。”

我懒得抬眼:“我又没说是你亲自动手。”

韩焉急道:“我亦从未给手下下过命令…”

我摇摇手:“我又没怪你,只是佩服你可以忍那麽久。”见他又要开口,忙的抢住,“不过反正要死了,倒是想问你个话。”

韩焉面色阴晴不定,咬牙道:“甚麽?”

我咳嗽两声:“你若不想答,不答就是,但若答了,定要说实话。”

他闷声点头,我心内一笑,面上却忧郁道:“你是大哥的人呢,还是父王的人。他给你甚麽好处,如你这般心高气傲之人,竟甘

为走卒?”

韩焉狠狠一捏手:“刘钿小儿,岂能入我的眼?武圣胸有锦绣,我还没傻到去找他硬碰硬。”

我眨眨眼睛:“那你是哪国死士,几次三番与我为敌。”

韩焉犹豫片刻,咬牙道:“我不想这时候骗你。”

血流了一阵,有些眼晕,我强自一笑:“那算了。不过看在你我主仆一场,我也没有为难过你的分上,请你将我带回东也,葬在

翠羽山颠,可好?”

韩焉一愣:“翠羽山,白梅下?”

我微微一笑,放平身子:“这时节,梅花不开的…你记得,那树上我刻过记号…”

后面的话不及说出,韩焉他,点了我的穴道!

瞪起眼来,见他熟练的包扎伤口,口里道:“你还不能死,要死,也是堂堂正正死在我手上!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这些腌

雑货手上!”

处理好伤口,韩焉贴我耳侧轻道:“我晓得你本来想去找慕容泠的,我们现在就去!”

言罢转身放下车帘,扬鞭前行。

摇摇晃晃,我面上浮起一丝笑容。镱哥,原来琥珀霜味道还不坏,你也吃过的,不是麽?

绵里藏针

约两柱香的功夫,马车停下,韩焉跃下车去,我闭目养神。少时,一人揭开车帘,急急唤我:“飞景,飞景!”

微一睁眼,见是慕容泠,懒懒一笑:“你怎麽来了?”

他见我如此模样,急得握住吾手:“这是…怎麽了?”

挣扎坐起:“也没甚麽。”

韩焉在后头冷道:“九王子,还是快些将主子带入府中,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慕容泠一怔,忙道:“正是!”说着伸手来抱,韩焉却快他一步,将我扶下车来。

我自一笑,贴他耳侧轻道:“多谢。”

韩焉面上一怔:“有何好谢?”

“若要叫个男子来抱我,真是死不瞑目。”我浅笑一声,扶他左手勉力前行。

不经意垂首之间,竟见慕容泠赤着双足,不由皱眉道:“九王子,怎地如此大意。”

他顺我眼光一望,不由窘得面红:“一时情急…”

我不由一笑:“于飞景倒是莫大荣幸。”

韩焉冷道:“有甚麽话进府再言不迟。”

慕容泠一缩脖子,我禁不住一笑,被韩焉狠狠一瞪,只得生生忍下来。

小心行至慕容泠卧房,韩焉扶我坐于床侧,转身为我取水。

慕容泠正要叫请大夫,我忙拦住:“不可。”

慕容泠急道:“飞景!甚麽时节了,还忌讳这个?”

我摇首道:“这毒寻常大夫解不了的,别吓着他们。”

韩焉递过水来,口里道:“九王子,凝骢可以相信您麽?”

慕容泠一愣:“甚麽?”

韩焉望他一眼,做势要跪:“求九王子高抬贵手,饶我家主子一命!”

慕容泠慌的架住:“这是甚麽话?究竟出了甚麽事儿?!”

我放下杯子,轻道:“九王子,你父王,或是你十二弟,又或是二人…都要杀我呢。”

慕容泠面上一白:“这…”

我微微一笑:“飞景倒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一日,只是不想来得这般快。”

慕容泠猛地扑入我怀中,口里哽咽道:“飞景,飞景!”

我轻抚他脊背:“我不是怪你。”

慕容泠仰起头来,眼圈泛红:“飞景,你现在觉得如何?”

“一时还死不了,不过要离开谵城几天。恐怕日后,我亦不能顶着这张脸来见九王子了。”

“离开?”慕容泠一惊。

“嗯,主子若是不走,只怕会给九王子带来麻烦。”韩焉颔首道,“想来至迟明儿九王子就会晓得今夜宫中变故了吧。”

慕容泠一怔:“宫里怎麽了?”

“有人给我落了毒,接着放了把火。”我浅浅一笑。

慕容泠身子一抖,口里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和他说过…”

“说甚麽?”我微微眯眼。

“我…”慕容泠颇为心虚,望我一眼,又慌的垂首。

我叹口气:“也没甚麽,横竖是个死字。”

“飞景!”慕容泠皱起眉头,缓缓道,“…没和你说,是怕你恼了。”

“恼?哈哈——”我朗声一笑,立起身来,“凝骢,我恼了,咱们走吧。”

“是,主子。”韩焉应了一声,就要上前扶我。

慕容泠忙的一拦:“飞景别走!”

“别走?”我横他一眼,冷道,“飞景不怕死,只是还不想死,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慕容泠慌道:“其实你入宫之后,我曾找过父王,将一切坦然告知,求他不要为难你,他,他明明答应了的!”

我一皱眉:“一切?”

慕容泠面上一红:“就是,就是将我与飞景相遇直至回了谵城之事…”

我与韩焉交换一个眼神,心内想的并无二致,好险!万幸沿路测绘制图,皆是背着慕容泠,否则…只怕申王当场就了结了我!

慕容泠见我二人面色阴晴不定,忙道:“我只说此事与飞景毫无关系,是我一厢情愿,以王子身份相挟,强迫你来的。”

我摇摇头:“为何如此?尊上当不知你我之事。”

“我怕十二弟先去…更何况,飞景会被父王看见,不也是老十二搞的鬼…”慕容泠垂首忸怩。

我暗自叹息一声,慕容泠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韩焉咳嗽一声方道:“本来主子说话,奴才不该插嘴,可是奴才实在听不下去了。”

慕容泠慌道:“你说!”

韩焉瞅我一眼:“主子是甚麽人?!九王子怎地不信主子能应付自如呢?申王开得尊口,认了主子是佛子,给足了各方面子,九

王子却巴巴儿的跑去表明心迹。本来申王心里只是嘀咕几句,这可好,拿得透透的!”

慕容泠脸色煞白,结巴道:“这,这…”

我微微怒道:“凝骢,不可无礼。”

慕容泠慌道:“无妨无妨,确是我性急了些,害了飞景。”

“哪儿有甚麽,若是飞景记恨王子,有怎会此时来告知?”轻轻握住他手,“只是逼不得已,飞景要出外避一阵子了。”

“我能帮飞景甚麽麽?”慕容泠仰头轻道。

我自一笑,亲他面颊:“也没甚麽,你自个儿保重就是。”

慕容泠眼神一荡:“真要走?”

“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不过,要出城,还得仰仗九王子。”

“定将飞景平安送出城去。”慕容泠反手握住,紧紧密密。

韩焉哼了一声:“这回子就说好听的,谁知道背后会不会又捅主子一刀?”

正要喝他,慕容泠却抢道:“你放心!此次,定不叫飞景再受委屈!”

我呵呵一笑:“罢了,今儿只怕要在你这儿挤一晚了。”

“你睡我这儿就是,我去替你安排,明儿一早就走!”慕容泠正色道,“飞景中的甚麽毒,可要紧?如要甚麽,只管开口!”

我摇摇头:“这毒凝骢运功替我制住,暂不妨事儿。”

慕容泠含笑冲韩焉道:“以后有劳凝骢多多照应。”

韩焉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又絮叨几句,我推说头痛渴睡,慕容泠也就去了。

韩焉不放心,亲为把脉,又替我输入内力,折腾一阵,两人皆额上冒汗,这才取水梳洗。不时,也就熄灯睡下。

“主子…”

“说。”

“九王子能明白主子的意思麽?”

“说得这麽浅,要还不明白,我也无可奈何。”

“可是挑了九王子与申王不和,并无益处。”

“呵呵,韩焉啊,所谓绵延千里,苦心一片。”

“莫非…”

“呵呵,韩焉,我累了,你精神倒好。”

“主子有差遣吧…直说无妨。”

“若你不累,就去慕容澈那儿吹吹风,你晓得该说甚麽。”黑暗中虽不曾睁眼,亦觉两点星芒刺来。

“是,主子!”却又一犹豫,“可是留主子一人在此,我…”

“不妨事,你速去速回!”

再不言语,只轻启窗棂,翻身而出。

少时,我懒懒道:“走了麽?走了就出来吧。”

“爷!”

“郭俊那儿抓的是甚麽人?”

“申国人,与东虢有关,但据奴才探得的消息,这些人并不是东虢的手下。”

“嗯…豳国那边儿怎麽说?”

“林爷与豳国官员都是打着哈哈,尚未开始正式商谈,林爷有意无意提及拜会康宁公主之事,豳国官员只是打着官腔儿。”

“子敬如何?”

“一直守在林爷身侧,倒是打发了几批杀手,全身而退。”

“好。”我暗自点头,“文思呢?”

“深居简出,随行之人也只晓得他是林爷的随侍罢了。”一顿方道,“他倒是帮了林爷很多。”

不觉嘴角一扬,文思与连之,呵呵。

“遇上几批杀手了?”我缓缓睁开眼睛,薄有微光,并不十分暗,“除了刘钿之外,还有哪儿的势力插手?”

“申国,以及…东虢。”

猛地一皱眉,重重合上双目。这就是你的目的麽,韩焉?

“东虢出手,怎可能毫发无伤?”我强自言道。

“奴才也没想通,但从刺客武功套路、所用兵器以及旁的蛛丝马迹上看,确是东虢无疑。”

心头不觉一动。

若是东虢所为,则韩焉在我身侧,无非是想探出连之深浅,好从中得益,故而杀连之一行,不是目的所在。但东虢向来行事谨慎

,且不说行动失败,就连武功套路都露出破绽,反而怪异。

若解为栽赃又如何?

完美无缺本就是最大疑点,说是架祸亦不为过。只是,为何架祸,何人架祸,韩焉可知此事?前二者太泛,只说后者,韩焉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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