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上来,你也别往心里去。今儿若是真怠慢了她,自有爷拿脸子去撑着,不关你们的事儿;但若你们受了委屈,只管说给爷听,
横竖教训奴才也该爷来不是?”
刘忠忙的打个躬:“还是爷体己,奴才倒不曾怎样,就可怜了解语那丫头。详细的奴才也不清楚,毕竟郡主公主的是千金之躯,
奴才一个臭男人怕腌雑了,只敢在外头望望,插不上话儿的。”
我边走边问:“那怎地不来满翠楼说一声?”
刘忠忙道:“奴才想,爷见的是安俊侯,这时节请爷回府,不太妥当。奴才自作主张了,还请爷发落。”
我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总不能当着未来老丈给他女儿脸色,也就不提这茬儿。眼瞅着到璧湖旁了,猛一停,回头吩咐道:“你
先进去把解语知忧叫出来,别说我回来了。”
“是,爷。”刘忠打个躬,忙着去了。
“子敬,你去东街老王记看看,要还有椒盐酥饼的,买两包回来,若是没了…”
子敬轻笑道:“三爷要的,怎会没了?”打个躬,也就去了。
我踱着步子绕圈儿,越想越怪。解语跟了我这些年,可说是身边伺候惯了的人,平日里谨小慎微,安分守己,断不会做出不合体
的事儿来。按说刘滟也不是使小性子的人,偏这事儿蹊跷。算着时辰,来的时候我正在户部,接着又去见了她老子安俊侯…不对
,我请安俊侯刘滟不可能不晓得,莫非…我一咬牙,好你个安俊侯,顺水推舟在我后院放火,你且狂妄这一回子!
一回头,就见解语知忧老远跪行过来,只管磕头,死活不起来。我伸手一抬解语下巴,脸打了不算,额头早磕得红红的,两个眼
哭得跟个烂桃儿似的,嘴里只管嚷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起来回话!”我一皱眉,放开她下颚。
解语又连连磕头,我心中一恼,面上反是淡淡的:“你该不该死是爷说了算,甚麽时候轮到你定了?”
解语打个抖,刘忠慌的把她拉起来,附耳道:“有甚麽委屈还不快给爷说?”
解语这才哭哭啼啼道:“回,回爷的话儿,今儿下午,郡主和沁主子过府来…”
“这些爷晓得了,告诉爷,为甚么发作你们?”我摆摆手。
解语道:“沁主子岁数小些,撑不住喊饿,奴婢一想沁主子爱吃闲的,就巴巴儿跑厨房问了一句。爷也晓得,平日里厨房不作咸
点,一时也弄不出来。奴婢自个儿计较,昨儿嘴馋买的咸酥饼还剩半包,就捡出几块装了盘子送进去,指望着对付一阵子,等爷
回来再传饭。谁知道沁主子嘴灵,咬了一口说不新鲜。郡主就说奴婢有意怠慢,掌了奴婢的嘴…”
“那也是小事,犯不着顶撞她啊?打了就消气了,怎麽又闹出来?”
知忧扣个头,一脸愤愤:“是奴婢不好,顶了郡主一句。”
我倒一笑:“你怎麽她了?”
知忧一脸委屈:“奴婢见解语被打了,一时嘴快就说‘平日里爷都舍不得打解语姐姐,郡主好大架子’。谁晓得郡主小心眼儿,
也不拿问我,非要发作解语姐姐。”
我摇头一笑,借题发挥罢了,这个刘滟,还没过门,就要显威麽?突地又想起一茬儿:“文思呢?”
刘忠慌的跪下:“奴才大胆,猜着郡主多半是冲他来的,就打发他躲在奴才住的屋里,叫他没吩咐千万别出来…”
我拍拍他肩膀:“这事儿做的好,自个儿去账房拿赏。顺便去把文思叫过来。”
刘忠谢了赏,忙的去了。
我又回身望望两个姑娘,叹口气道:“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她是冲着爷来的。爷不在,只好拿你们撒气,爷这就给你们赔个不是
。”说着点了个头。
两人忙的叩头回礼,嘴里喊着:“奴婢不敢。”
我又道:“今儿受了委屈,爷只能说先忍着,要是现下帮了你们,日后她进了府,你们反是难作,这个,你们可懂?”
解语垂泪道:“奴婢明白,爷心里是为奴婢们好的。”
我拉她二人起来,摸出怀中巾子擦擦泪水,打趣道:“多少年没见过你哭了,倒应了‘梨花带雨’一句。”
解语想笑又不敢,只管红着脸接了巾子,知忧倒是一脸坦然:“还算爷回来了,郡主明的暗的打听文思,奴婢只说跟着爷办事去
了。”
我点点头:“今儿这事儿做得得体,自个儿去账房拿赏…”
一抬头,见刘忠带了文思过来。
我笑笑拉他道:“一会儿跟我见个人去,想说甚麽就说甚麽,我看着呢!”
文思一咬嘴唇:“是那个郡主吧?我…见她合适麽?”
我低头笑道:“早晚要见的,能躲哪儿去?”
文思又道:“可我,我这身份…”
我轻轻一吻他额头:“以后你的身份,就看你今儿晚上的表现了。”
文思一愣,醒悟过来,赧然一笑。
我慎重道:“昨儿大姐过来了,你也晓得是怎麽回事,若不能叫刘滟停了鼓捣,你不会有安稳日子过。我能保你这回,难保你下
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既不能时时看着你,也不能事事偏私你。否则,你就一辈子只能当个男宠,你可懂了?”
文思想过一回,双眼炯炯有神,亮堂堂答了一句:“文思明白了。”
我笑笑一捏他小脸儿:“也不用太担心,横竖有我不是?”
文思嘻嘻一笑:“文思可不想别人在背后说爷…嘿嘿。”
“说甚么?”
我笑起来咯吱他,他笑着要躲,闹了一阵,子敬才提了几包点心进来。我点点头,正色道:“子敬,解语知忧,还有文思,跟我
进去。”
一进门,沁儿就扑过来,腻在我怀里撒娇:“三哥可回来了,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我笑着一拍她脑袋:“一月不见,倒是长高了些。”
沁儿又道:“这是去哪儿了?这麽迟才回来,沁儿都快饿死了。”
我从子敬手里拿过一包椒盐酥,笑着在她眼前晃晃:“给你找这个去了!还不拿着?”
沁儿接过一看,笑嘻嘻的:“东街老王记的,还热着啊,谢谢三哥!”
我也笑笑,解语忙的送上茶来。冲刘滟点个头。算是见了礼。她回个万福,也就罢了。我又冲沁儿道:“刚要进来,就听说你来
了,忙的又出去给你找这个,这才耽误了,你不会怪三哥吧?”
沁儿嘴里塞块酥饼,只管嬉笑:“三哥乱说甚麽,沁儿哪儿会怪三哥?”
我眨眨眼睛:“没生三哥的气?那怎地又是打人又是摔杯子的?”
沁儿拌个鬼脸,溜眼刘滟,也不答话,只管嬉笑着吃饼。
解语上前跪下:“是奴婢没伺候好沁主子,还请爷责罚。”
“是你!怎的这麽不小心呢?”我唬起脸来,“还不快给沁儿请罪?”
解语又冲着沁儿扣个头:“奴婢该死,还望沁主子责罚!”
沁儿溜溜我,没说话。我笑笑道:“这个丫头跟着我好些年了,我不常在府上,疏于管教,今儿正好借着这事儿好好整治一下这
班没大没小的,沁儿,你说三哥怎麽罚她?”
沁儿眨眨眼睛:“也不是甚麽大事儿,今儿她告了一天儿的罪,我也听烦了,三哥叫她下去吧。”
我扳起脸来:“这可不行,奴才不管教,难道任着他们翻上天去?今儿就是要他们晓得,谁是这屋里的主子!”
这话说得极重,沁儿不敢言语,悄悄咽下嘴里的酥饼。刘滟面上一红,也不敢说甚么。我瞅眼看看,喊道:“来人啊,来人!”
里里外外的小子丫头都跪了下来,刘忠抖着进来:“爷吩咐。”
我拉拉袖子,故意露出刘滟送的那个香囊:“拿爷的鞭子来!”
知忧啪的跪下:“爷,爷!解语姐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爷念着些好,饶了她这回吧!”
刘忠也跪下道:“爷,解语平日里做事本本分分的,今儿见了郡主,难免心里惶恐,还望爷饶了她这遭。”
我脸上一冷:“怎麽?爷领着千军万马号令如山,回到家里倒要看你们这般奴才的嘴脸不成?”
解语连连叩头:“爷息怒,爷请息怒!奴婢愿罚,奴婢愿罚!”
刘滟起身行至我身旁,轻道:“三哥听滟儿一句可好?”
我回过头来:“你说!”
刘滟望望沁儿:“其实也不是甚麽大不了的事儿,不过是惹了沁儿妹妹,现在妹妹也不追究了,何苦难为他们?”
我看看沁儿,她连连点头:“我没生气,真的!”
刘滟又道:“三哥累了一天,回到家里还要烦心这些个琐事,何苦呢?”
我装着疲倦:“是呢,今儿在户部整天,累得气儿都没好好出几口。”
刘滟接道:“可不是麽?本就累了,这些个小事儿就罢了吧。”
我一抬眼:“若是不管,还不翻上天去?”
刘滟掩口一笑:“三哥带惯兵了,事事儿讲着号令如山,这可是家里,比不得战场。”
我一点头:“治家如治军,怎能放纵?”话锋一转,“不过今儿既然沁儿不追究,滟儿你也给他们说情,就饶了你们这一遭。”
解语知忧给刘滟磕头:“奴婢谢郡主!”
刘滟笑笑,摆摆手,浑是大方得体。
我心里冷笑,作戏倒不错,可惜找错了戏台子:“不过不罚不行,革了解语二月银子,你们自个儿想想,改怎么作奴才!”
解语磕个头,我才叫他们都起来。
刚说了两句闲话,沁儿打个呵欠。我一想,快交子时了,禁宫城门已闭,就叫丫头们伺候她先住我这儿。
刘滟不说走,也不说留,看着我安顿罢了沁儿,才冲着文思点头道:“你就是文思麽?长得倒真是俊俏呢!”
针锋相对
刘滟道:“你就是文思麽?长得倒真是俊俏呢!”
文思上前一躬:“这位定是安俊侯的掌上明珠滟郡主了?”
刘滟斜眼道:“你认得我?”
文思行至我身侧,冲我一笑,拉出我肘间香囊道:“能绣出这般精细活计的,非滟郡主莫数。”
我暗自点头,好个文思,既夸了刘滟,又没失了身份。
刘滟面色阴晴不定:“你怎麽晓得这个的?”说着溜了我一眼。
我只管喝茶,文思倒腼腆一笑:“爷整天戴在身上,文思就多嘴问了一句,爷还害羞…”
我咳嗽一声,瞪他一眼,刘滟颜色稍霁:“这么说,爷的事儿你都晓得啦?”
文思道:“奴才不过是个下人,爷要说了,奴才就听着,不说的,也不敢造次。”
“那你晓得我是爷的甚麽人麽?”刘滟见我不发话,壮着胆子来了一句。
“郡主是爷的九堂妹。”文思答的恭恭敬敬。
刘滟一脸尴尬:“除了这个呢?”
文思装着想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郡主还是爷的爱慕者…之一。”
我猛地一顿,差点被茶呛道,刘滟涨红了脸:“放肆!我和三哥已有婚约,你不晓得麽?”
文思笑笑:“那是,郡主千金之躯,也就是爷这样的人物才配的上。”
刘滟一口气憋在胸前,又不好发作,只得恨恨道:“你…!”
“莫非郡主不中意爷?”文思面上一惊,“咱爷可是一表人才啊,前途不可限量,郡主迟疑甚麽?莫非…”
“莫非甚麽?”
文思讪讪的:“奴才不敢说。”
刘滟一瞪眼:“说!”
文思一脸迟疑:“莫非郡主心中另有所属,定亲是逼于无奈?也是,郡主自小与爷并不常见面,有些生分也是自然。只是听闻安
俊侯甚是爱惜郡主,郡主又是极有主见的女子,怎地弄到这般田地?”回身冲我道,“爷,你可念在一脉血亲的面上,帮帮郡主
啊!”
我忍笑道:“别胡闹。”暗中捏捏他的手,赞他说得好。一句“心中另有所属”,指着刘滟不清不白;“定亲逼于无奈”,又捏
着安俊侯别有私心。
刘滟憋了半天,才道:“我与三哥怎样,你一个小小奴才多甚麽嘴。”
文思诚惶诚恐道:“是,是,郡主教训得是。”
刘滟望我道:“三哥,这个奴才倒是口齿凌厉得紧,可读过书?”
我一笑,拍他脊背:“文思书香门第。”
文思垂手含笑:“爷谬赞了,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
刘滟一挑眉毛:“那我怎麽听说三哥是在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捡了你呢?”
我刚要发话,文思忙的按住我手,抬头笑道:“郡主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文思确是曾在过些腌雑地方,亏得三爷提携,这才
重返正途。”
刘滟道:“哦,那你倒是出淤泥而不染喽?”
文思垂首轻道:“那是三爷错爱罢了。”
刘滟轻笑道:“我倒早就想见识见识了,可惜身为女子,难以揣测,不如你给我说说?”
我一皱眉,好你个刘滟,我不发话,就蹬鼻子上脸了?
文思却抢道:“不知郡主想知道甚麽?”
刘滟呵呵一笑,娇媚异常:“男女闺中之事也不是甚麽秘闻,本郡主倒是好奇你堂堂男儿如何取悦男人的…”
文思正正经经打个躬:“不是文思有意隐瞒,只是说出来有辱郡主清誉,还请郡主体谅。”
“哦?莫非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能说麽?”刘滟端出郡主的架子,威风凛凛。
文思抿嘴一笑:“本也没甚么,只是传出去,说堂堂的安俊侯滟郡主、三王爷未过门的妻子却向一个奴才打听些分桃断袖之事,
总是不雅。”
刘滟面上一红,嘴里死硬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奴才!”
文思打个躬:“谢郡主夸奖。”
刘滟面上又红又白,喘口气儿方定下来:“我看你也有些本事,怎麽不好好读书上进,自甘…”后半截瞅我一眼,没敢说出口。
文思一笑:“敢问郡主,何为上进?”
刘滟装着惊讶道:“自然是光耀门楣,一展所长。”
文思点头道:“郡主真是女中豪杰,一语中的。”话锋一转,又道,“郡主,不知如何算是光耀门楣?”
“你既是书香门第,自然该读书进学,报效朝廷,造福于民。”
“那奴才斗胆再请问郡主,文思该报效哪个朝廷呢?”文思浅浅一笑,躬身肃立。
刘滟一愣:“这…”
文思起身道:“郡主又何必为难?文思是豳国人,想来郡主也晓得豳王无道,听信奸人谗言,文思九族被诛,如此深仇大恨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