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九霄番外——紫陌

作者:紫陌  录入:04-28

龙靖羽像是没听到一般,仍然抱着他不放,萧钧天正欲发作,听得龙靖羽低声说道:“你不杀我么?”

“朕没空处置你,你自己到刑部去,容后发落!”果然是被龙靖羽说中,仍是下不了手杀他。萧钧天暴怒起来,“还不快滚!”

“你杀了我无妨,不要气坏了身子。”龙靖羽怔了良久,低声说道。

想不到龙靖羽在此时居然说体己话,萧钧天震惊了半晌,闷声道:“你先退下罢。”他又怎会生他的气?气自己拿他没办法罢了

。只是这个人一直不明白。

他下了床,俯身将掉在地上的衣裳拾起,一时动作太过剧烈,体内残余的浊掖便顺着大腿滑下来,不由十分不快,胡乱将衣裳披

了。

正在此时,一双手自他腰下伸出,几乎像是将他抱在怀里,他吃了一惊,却见这双手修长光润,白皙无瑕,慢慢摸索着将他的腰

带系了,系好之后,双手仍然环住他的腰间不动,只是身体渐渐贴了过来,气息宛如就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钧天……”他轻声呼唤,却是欲言又止。

他将环住腰间的手取下,却被龙靖羽反手握住,指尖在他的掌心游移着。

萧钧天心神微荡,不由暗自骂着自己,龙靖羽前倨后恭,委实莫名其妙,若是再为他所动,不免又遭他嘲笑。一念及此,登时心

也冷下来,挣脱他的手掌,神情十分冷漠:“还有军情要看,阵前紧急,不容耽误,龙卿家退下罢。”

龙靖羽幽幽叹了口气,默然退下。

那宫人早在门外等了许久,听宣后急急上前跪呈战事密折。他伸手接过,不由一惊。原来北燕蛰伏许久后,在昨日发动突袭,十

万兵马围攻天关,贺城已失。

29.

两国征战十多年,有再多的兵马也早已耗尽,倒想不到慕容离尚有余力!他怎地还会有兵马十万?难道塞外几个小国都与北燕结

盟了么?

萧钧天惊怒交集,召人速到太和殿议事,明日便派援军前往天关。但召见外臣绝非易事,于是又传唤了宫人伺候。

他更了衣,才饮了一盏茶,想起秦霜海陈之珏远在沙场,殿前文武虽有可用之才,却难出奇谋,数年苦战在所难免。如今尚有一

人,可解燃眉之急。

但这个人……

忽然想到龙靖羽方才的古怪行径,乃是在听到战事有变后而为,燕军南下,怕是已在他预料之中。但他方才为何不直言而谏?却

只是欲言又止。

萧钧天冷笑一声,将手中茶杯随手一掷,摔得粉碎。宫人尽皆变色,匍匐于地,萧钧天却浑然未觉,心中暗道:龙靖羽是担心他

恼怒之下倒行逆施,于是以退为进,温言抚慰几句,而他如今遇到难事,必然会不计前嫌,转求于他。

难道除了龙靖羽,再无人可用不成?

他神情扭曲了一阵,紧紧抓着软榻,像要将那扶手拧碎,却很快冷静下来。龙靖羽断然不可再用,老臣若是庸碌无能,自可启用

年轻臣子。新科举试中,不乏才智绝顶之辈。

他早该忘了这个人。

与大臣商议到了半夜,仍然毫无头绪。自借兵云间国三万后,若是再遣援兵出城,南朝兵力不足,京城空虚,若有人犯上作乱,

定是十分危险,而且路途遥远,远水难救近火,到了天关,兵疲马倦之下,又如何再战?

几个大臣相顾默然,除了建议出兵攻打贺城之外,也无良策。甚至还有人提出与北燕和谈,但见萧钧天神色立变,一块研了一半

的墨砸了过去,那人脸上登时一片乌黑,再也无人敢提。

此时已到三更,于是君臣用了膳,直接上殿早朝。

退朝已是未时,仍然未能决定是否出兵天关。萧钧天心中焦躁,午时只吃了一些,再也吃不下。晚上看到案前一叠奏章,更觉烦

闷,最上面那一本却是极厚,翻开看时,不由顿住,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向身边的宫人道:“这奏折是几时送来的?”

那宫人行礼说道:“这是适才过了太子殿下之手的奏本,太子让人立时呈上,请陛下亲阅。”

“传旨,让太子和赵莼赵大人立刻进宫觐见。”

那宫人见他眉头舒展,登时也眉开眼笑,笑吟吟地领旨退下,萧钧天仍然翻着那本奏折沉吟。赵莼在奏折中说,北燕兵力实不足

十万,此乃奇袭诱敌之计,并且列了几点原因佐证,慕容离不惜倾尽全力攻占贺城,是想震慑南朝,迫得南朝不得不与北燕和谈

。奏折对北燕境况了如指掌,便如常年住在北燕的人做写,而且目光锐利,端是令人惊叹。朝中之前虽然有人提出这一疑点,但

却毫无实据,彼时人心惶惶,还有人对三个月前借兵云间国之举颇有怨怼,若非前一夜朝中重臣都已知道皇帝的心意,只怕早有

人建议和谈了。

萧钧天当时尚在为龙靖羽的事心烦意乱,未曾想到这一点,如今想来,慕容离故意到龙靖羽面前搬弄是非,必是想让他震怒之下

杀了龙靖羽,出兵征燕,那时便正中了慕容离的下怀。

萧棠在东宫,自然比赵莼来得快些,一刻钟后已奉召进殿,向他行了君臣之礼。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棠脆生生地道。太子衣冠果然使得萧棠看起来成器许多。萧钧天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棠儿免礼

。”

萧棠谢恩后便垂首站到一旁。

“北燕如此无礼,我朝自不可再姑息。依棠儿之见,该当如何?”

萧棠徐徐说道:“儿臣以为,北燕进犯天关之意,赵大人所言极是。北燕既然意在和谈,想必很快就会提出条款,不如照赵大人

的意思,按兵不动。既然北燕兵力不足十万,秦将军弃贺城不顾,但兵力尚未折损,想必是暂避其锋锐,缓而图之。

萧棠问对时必称赵大人所言如何,可谓谨慎谦虚之极。萧钧天微微颔首,说道:“棠儿可知,北燕所图为何?”

萧棠欠身说道:“儿臣不敢妄言。”

萧钧天凝视着萧棠半晌。他说不敢妄言,可见在心里自然也是想过的,只是“不敢妄言”而已。慕容离的心思虽然诡谲,所思所

谋实是令人防不胜防,但无非是为了北燕江山,如今攻城,想必也是觊觎南朝沃土。

正在沉吟时,已有黄门宣赵莼进宫了。于是两人之间又开始静默,直到赵莼进来。

赵莼比萧棠大了几岁,虽然平时恭敬有礼,但侃侃而谈时神情飞扬洒脱,但萧棠却一直是沉默的,若不问话,他便绝不回答。

以前未曾觉得,如今两个少年站在一起,单看神情,反倒像是萧棠大了几岁一般。萧钧天虽觉奇怪,但想到奏折之事,便将此念

放到一旁,开始询问赵莼奏折中所议之事。

一阵凉风吹来,星夜下,树影婆娑,摇落千百瓣花雨。美人长袖轻卷,香风熏人欲醉。

秋桂坊的后院里,笙箫乐声中,慕容离侧身躺在榻上,端起一杯酒,星眸半闭,长睫微垂,悠然说道:“何方高人大驾光临,不

妨下来一叙?”

乐声骤然停止。枝繁叶茂的树上一阵轻微颤动,一个矮小人影飘然而落,背负长剑,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众女子看到有人忽

然出现,已有人小声惊叫起来。

殷九落在慕容离的榻前,神情有些被人发现的尴尬,目光不敢与几乎半裸的女子对视,只看着桌前盛着美酒的玉壶上,轻声说道

:“南朝悬赏捉拿的刺客,想不到竟然还敢留在京城。”

慕容离哂然道:“还在悬赏捉拿么?现在到多少两银子了?”

殷九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老实回答道:“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折合不过七万多两纹银……他也未免太小气了点……”慕容离喃喃自语,“亏了啊……”

“……”

慕容离看着沉默的殷九,微微一笑:“九公子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没什么。”殷九脸上微红,“只是想来看看你。”

慕容离朗声大笑:“好!我也正想与你喝几杯!”他命人取了碗筷,为殷九和自己各斟了一杯。殷九也不说话,端起来便一饮而

尽。

两人连饮了数杯,慕容离不由笑道:“你可比你哥哥爽快多了,而且一言九鼎,实是不折不扣的君子。答应从此不见萧钧天,便

再也不见,实在令我这种小人佩服至极!来,再敬你一杯!”

殷九吃了一惊:“你怎知道的?”

慕容离但笑不语,看着殷九面前刚斟满的酒杯,殷九只得将酒喝了。他酒量尚浅,多喝了几杯便咳嗽起来。

“我还知道你来这里,是想知道我为何联合诸盟攻打天关。”

“不错。你既然心里爱着他,便不该让他气恼才对。”

慕容离微微一笑,道:“谁告诉你我爱着他?”

殷九涨红了面孔,说不出话来。对付慕容离这种人,似乎也只有哥哥和龙哥哥才可以。尽管知道慕容离身上有伤,自己手中有剑

,却委实拿这个人毫无办法。

“小孩子,还是听你哥哥的话,回家去罢!少陪了。”慕容离轻声一笑,离座而起,负着双手,施施然进了门。

殷九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道:“你是不是想迫得他不得不放下家国,随你而去?他是不会答应你的!”

慕容离脚步一顿,却是头也不回,命人把门关上。

30.

在过了一个漫长的炎夏后,北燕不知为何竟然突然退兵,南朝大军重夺贺城,和北燕再次僵持于天关之下。陈之珏因破城有功,

升任偏将军,仍随同秦霜海驻守天关。

议和之事无人提起,两国也像是约好一般,久不开战。北燕会退兵,已在预料之中——兵马十万都是北地几个小国联合而成,一

群乌合之众,自然无法成其大事。但若是他当初一怒出兵,更或者率军亲征,或许正中了疲兵之计。

去往云间国的援兵得胜回朝,班师时带的贡品和岁银让群臣的向北燕开战之念变得空前热烈,皇帝虽有意动,但在几个稳重之臣

的劝阻下,打消了念头。两国争战多年,百姓困苦不堪,实非良策。而在此时,蔺皇后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十月怀胎后,诞下一

位龙子。

虽太子监国萧棠少年老成,聪敏多智,但江妃之子已被贬为庶民,如今只有萧棠一个皇子,若有不测,则后继无人。如今蔺皇后

产下皇子,自然举国欢庆。蔺皇后自分娩后,从未偏私,将萧棠视为己出,萧棠晨昏定省,也从未忘了给这个母后请安。

五年来,南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帝勤于朝政,自觉除了与皇后无夫妻之情,与太子有杀母深仇外,实在是举家和睦,妻贤

子孝,令天下人称羡。

龙靖羽代天巡察的钦差之职依旧不升不降,但连上朝的资格似乎已失去,只有每年一次的回京叙职而已,群臣心下已然明白,龙

侍郎是失了宠。

萧钧天心知与龙靖羽虽然彼此爱恋,但一见面就控制不住怒气,两人在一起,实在少有欢娱之时。如今两地分隔,龙靖羽呈的奏

本中也藏着思念之句,但想到龙靖羽时心中就会一阵酸楚痛恨,实在是不愿再见,如今能时常听到他的消息,就已足够。

他的身体也不知还能撑几日。也许是因为许久不见龙靖羽的原因,孱弱的身体居然能拖过五年,连他自己都感到颇为吃惊。

但这几年毕竟是侥幸了。

虽然他花了时间重练秘笈上的武功,但朝中政事纷繁,也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并未用心,令他诧异的是,殷九所抄录的秘笈与

萧激楚所学的武功颇为相似,有些字句竟然完全一样,让人查了来龙去脉,却始终查不出其中缘由。而萧激楚也似乎从尘世消失

了一般,再也无人见过他。

虽然对萧激楚一直存着利用之意,但如今他音沉讯杳又让萧钧天颇为不安。断了一臂再漂泊江湖更是艰难,也不知他近况如何,

早知当日对他和颜悦色一些便了。

如今已近中年,他似乎逐渐能感到太祖皇帝萧南允当年之意,此身不由己,对一个人再是热爱,似乎也只能深藏于心,再也不提

。当年萧南允在寝宫下开凿的石室后来他也再次进入过,遍布寒气青苔的岩石中,经书长卷早已朽坏,抚壁沉吟,却是一般的心

灰意冷。

“陛下,地下湿气太重,还是早些上去罢?”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道。先帝对太监极为宠幸,当今圣上却对他们这些刑余之人颇

为生疏。若不是从寝宫后面的水井攀爬下来不大安全,皇帝或许还不会让他们几个伺候。

萧钧天这才感到身上有些凉意,对那太监的话充耳不闻,径自走到木梯前,扶住木梯,忽然对他说道:“元舟,你武功练了多少

年了?”

那叫吴元舟的太监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陛下,老奴已习武四十三年。”

“你今年四十七岁,从四岁就开始练……轻功落地无声,掌力杀人无痕,那看来是极有天分的了。”

皇帝怎知他杀了人?吴元舟一身冷汗,强自镇定道:“陛下过誉,老奴愧不敢当。老奴的武功在大内,最多不过排在第六……”

“大内第六,也已是了不得了。”萧钧天微笑道,“听说,最近你和太子走得很近?不知你是愿意跟随太子殿下呢,还是更愿意

跟随朕?”

吴元舟已知引起皇帝疑心,慌忙跪下请罪,说道:“老奴与太子昨日只是偶然相逢,太子殿下在荒郊遇刺,所以老奴出手相救。

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请陛下明察!”

“朕也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萧钧天淡淡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先帝也常说你办事利索,一点就透,自是不须朕

再多说。太子再聪明,毕竟年轻识浅,你不会被他骗了去罢?”

“老奴有什么好被太子殿下骗的,老奴一把年纪了,知道轻重,请陛下放心。”

萧钧天只是笑笑,也不多言。昨日棠儿与几个朝中重臣约在荒郊会面,他派去跟踪的人被杀了几个,出手的其中就有这个吴公公

。太子与外臣走的近,本是大忌,也不知棠儿是什么心思。

他向来对于怀有异心的臣子能提点就提点,那些人执迷不悟,也只有杀了了事。但不知死活的人偏偏层出不穷,临死之前还要说

他心狠手辣,自己冤枉——说到底还不知是谁更冤枉。

杀凤后的事虽然被他镇压下来,但他就没指望能瞒过萧棠一辈子。五年前慕容离忽然在退兵之前,与萧棠见了一次面,被他暗中

派出的人查探到,但两人商议了什么,却是打探不出,只知两人一言不合,慕容离拂袖而去。

自那时起,他就已疑心萧棠早已知道生母暴毙的真相,几年来让人查探萧棠行迹,却始终毫无可疑之处。即使萧棠真有谋朝篡位

之心,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也足以让他赞赏有加。

若是在几年前,他是绝不允许别人犯上不敬,一旦知道萧棠有谋反的迹象,他就会不择手段引诱萧棠动手,查出罪证,便如当年

对待萧激楚和江妃,赶尽杀绝。但现在他似乎已能感到生命如漏斗中的沙子一般飞快流逝,即使仍然活着,所有人都惧怕他,从

外表上也绝然看不出他有任何垂死之态,他却自知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作为一位帝王而言,十七岁的萧棠仍然显得太年轻,略可弥补的是,他在用人之术上无可指摘——处理政事有条不紊,可知他所

推书 20234-07-02 :带着空间寻真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