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喜欢的是程歆,不是我。
二师兄走到若离的身边,想要带走她,若离挣扎。
一个手刃,二师兄打晕了略显疯狂中的若离。
二师兄打横抱起若离,看向水月宫宫主,说:“迟早,我会把然儿带回来。”
水月宫宫主笑,他说:“恐怕,你是没这个机会了。”
二师兄轻轻一笑,给人的感觉依旧温柔,他说“……那么,我便让整个水月宫陪葬。”
水月宫宫主嘲讽道:“好大的口气。”
二师兄看着我,说:“然儿,等我。”语毕,他便带着若离离开了。
二师兄,我等不了你了。
二师兄,当程歆让你杀了我,你提起剑时,已经转身背对着我了……
二师兄,当你转身背对我时,我也只能转过身了。
二师兄,就当,我从未认识过你。
他带着若离离开,浑身的力气煞时被抽干了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双瞳不听使唤地阖上了。
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我瑟缩着身子,双瞳慢慢地适应着黑暗。
这里很黑,墙壁的高端有一个小窗,可能是乌云遮住了月光,那里没有露出一丝的光。
恍恍惚惚地睡了一觉,等隔日醒来的时候,从那个小窗口处撒入了一层光,照亮了暗室。
这里,是监狱。
地下是一片的稻草,偶尔能听到老鼠“吱吱”的叫声,还有爬虫爬来爬去的影子。
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身子不听使唤,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我才发现,身体的伤已经止住了血,都被上药,包扎好了。就这样,我在这里度过了五个日夜。
这五日里,没人送水,没人送饭。
最初,毒发作时,身体很疼,还会扑腾几下扭动着身子,出冷汗。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我动弹不得,只能半睁着眼睛,即使再痛
,也没有爬动身体的力气了。
我可以感觉到死亡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近。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的黑暗,阖上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一片的黑暗。
心里,似乎被黑暗占据了。
心里除了茫然,还是茫然。脑海里一片的空白,却又觉得,有许多的东西晃来晃去。
有师傅,有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若离,还有……母亲……
母亲,我说过等我学成之后会回去接你,可是,你这耽搁,就是永远了。
我对不起你……
迷迷糊糊地阖上眼睛,却听到了一阵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止,然后听到了开锁时锁链所发出的声音。
有一女子以着轻灵的声音,询问:“他没死吧?”
然后,我感觉到有一柔软的手为我诊脉,回答道:“还没,不过,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死。”
“……是吗?宫主可是说过,要让他生不如死呢。”
“是,宫主最近为了照顾程少爷,很忙。要不,这孩子早就死了。”
“是啊,不知他能活到几时。”
“紫菱,把他服药,至少让他支撑到宫主治罪前。”
“是。”
她们给我服食一颗药丸,便从监狱中走出,铿锵一声,落了锁,便离开了。
原来,我现在的命也是捡来的。
是谁说的,只要没死,就是希望呢?有些讽刺……
这种日子,又过了两日,天水宫宫主终于想到了我。
什么是生不如死?其实,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怕,就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
那一天,他在我的脸颊上甩了几巴掌,然后,费了我的武功。
……十二年的辛苦,十二年的生命,一下子就被除去了。
不能哭,不能哭,哭了,也无法改变什么。苏然,你要勇敢地面对。吸了吸鼻子,我与他对视。
他冷冷一笑,抽出了剑,对准了我的双手,隔断了我手筋脚筋……
当疼痛到了一个级别的时候,是连呻吟也无法喊出来的。
他转身,对白衣女子说,把他扔到海里去。便离开了监狱。
一位女子走来,把我抱起。
她的面容有些眼熟,只是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她。
忽然,她轻声说:若离死了。
我愣怔了一下,有些恍惚地看着她。
她说,若离夜闯水月宫,宫主一掌打死了她。
她的身体被丢入了海里,被大海吞噬了。
我说:挺好,入了大海里,就可以陪她了。
她“嗯”了一声,晶莹的泪滴落到了我的脸上。她说,若离人很好,她是先来水月宫的,这里的宫规很严格,若是在三年里无法
突破第四式,便会被丢入后山喂豺狼。
她资质不够好,三年里没有突破第四式,是若离求的情……
她把我带到了断崖上,断崖下是一波波的海浪。
她给了我一些东西。
一枚金牌,五师兄给的,两个玉佩,一个是师傅给的碧玉,一个是从孔雀男身上顺回来的,还有……香囊……
她说,哪天我受伤,给我褪下衣裳包扎的时候,把它们给留了下来。
如今,我要走了,便让我把这些带着。
她把这些东西塞入了我的怀里。
我说了一声谢谢,想了想,又说,你放开我,这海,我自己跳。
她放开了我,身子想要站起来,却断了的脚筋却不听使唤,根本走不了路。
使用膝盖,一步步地爬到了断崖边儿上,想要跳,可是感到这香囊被我随身带着,却觉得心口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这个香囊里,倾注的是我对二师兄所有的感情。
感情这东西,能有多深呢?这东西,看不到,所以,拿着什么都衡量不了。
可是我知道,在那一天我就知道,比起我的命,我更珍惜二师兄的命。
轻轻一笑,我对白衣女子说:“可以帮我把香囊拿出来吗?”
白衣女子一愣,虚浮着脚步走到我的身边,帮我把香囊拿了出来。
我说:“帮我把它烧掉,谢谢。”
白衣女子的双瞳瞠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再没说话,我跳入了海里。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了二师兄声嘶力竭的叫唤声。
然儿,然儿,然儿……
二师兄,你晚了一步。
二师兄,苏然,再也看不到你了。
二师兄,其实,到现在苏然还是喜欢你。
感情这东西,不是物件,你给了我一些,我可以回报你一些……
因为,它不是物件,所以,即使知道你爱我是假,却也无法说收就收得回来……
15.
番外:二师兄
一轮弯月轻轻地照亮了整个花园。
他静静地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
蓦然,秋千被人推动。
那人说,秋千这东西,就是因为能晃来晃去,才会好玩儿,不是吗?
他回首,看到了柔美的人。
全身上下散发出轻柔的气息。他说,他叫程歆。
十岁那一年,初入凤凰山庄,他看到了一个孩子。
挺文静的一个孩子,小小年纪离了家,不哭也不闹。
师傅说,这孩子有些痴傻,所以,被家人丢入了山庄。怕是这以后,再也离不开了。
这孩子的瞳孔很澄澈,偶尔看着他们这几个师兄的时候,瞳孔里泛着狡黠的光芒。
让这孩子刷碗,他通常刷不好,让他洗衣裳,一般就是放入水中再拿出来,让他劈柴,他一向是摇摇晃晃着小身板,劈了两下,
又躺倒了。
这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是五师弟扭着他的耳朵骂“你这只废物”的时候。
这孩子“嗷嗷”叫,以着泪眼汪汪地目光看着五师兄,一脸的控诉,他说,他不是废物,他只是娇弱……
那个时候,他觉得这孩子不痴也不傻,还有些聪明。
他是小师弟,他们之间最小的一个孩子。
说了第一句话,这孩子便开始肆无忌惮了地开始嗷嗷嗷嗷乱叫了。
被他们几人使唤了,他这双腿儿就跟飞的一样,扑入了师傅的怀里,诉苦。
最初师傅不理,他不依不挠地扯师傅的胳膊腿儿,扯衣袖,捏手腕,抱大腿儿,有的时候还在师傅那张年迈的脸上落下一吻。
他怀疑这孩子没有什么羞耻心……
师傅的脸孔可疑地红了,从此以后,这孩子成了落月阁的一宝儿,还是师傅最为疼爱的宝儿。
这孩子挺会打小报告,蚂蚁小的事儿经常被他说成了天塌下来的大事儿。
师傅,五师兄今儿少给我吃一块肉,害我长不了个儿。
师傅,四师兄今儿不给我糕点吃,说我又胖了。我只是需要长身体。
师傅,师傅,师傅……
成日里跑到师傅面前告来告去。
这孩子虽然懒,可是从打小报告这一方面来说还是相当好动的。所以,这孩子是他们几个当中第一个练成轻功,也是练得最好的
一个。
师傅额头上的青筋每日若隐若现,后来,忍无可忍,给了他几个蜜罐子便搬出去了。
从那日以后,总能看到他一手拎着一个蜜罐子,走走停停,左舔一口,右舔一口,再舔一口……微微笑着,一脸的幸福……
那张天真灿烂无邪的笑脸,是他们师兄弟几人在暗无天日的练武之际的慰藉。
师傅走了,他们几人觉得这孩子可爱得想要欺负。
除了他以外的人,每日都会对这孩子念几句,叨咕几句。
最初这孩子会泪眼汪汪地看着对方,那人会先心疼,就不叨咕了。
可是久而久之,这孩子泪眼汪汪模样过于可爱,叨咕声反而变本加厉了。
这孩子似乎也发现这一招不好使,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对人家轻轻一笑,人家再叨咕,再笑,还笑……
偶尔,还送上几个媚眼。
……半大不小的孩子使用媚眼?最初他们几人都觉得好笑,一转身,胸脯便一阵的抖动,暗笑着。
等孩子长大了,他再笑,便没人会笑了。
只觉得,这孩子一笑,很美……
不知多少人会被这孩子的笑容所迷惑了心魄呢?
这一晃眼,十二个年头便过去了。
师傅说,武功最好的五人可以出师了。
他从以前便知道,这孩子极为聪慧,虽然整个人挺邋遢,挺懒惰,可是,在武学上的天份极高。
但是,这孩子的身子太弱。以他现在这模样出了山庄,不好。
这时,这孩子又让他惊艳了一把。
他竟然在短短的时日内学会了水上漂。
传闻,这一套轻功并不是想学便能学,它靠的是缘分。
外增爷爷曾说过,这一套轻功千百万人之中也不一定有一人学的会。
他曾学过,事实证明,他并不适合。
这孩子,竟然学会了。
两年一度的比试中还顺利地拿到了第四位。
几人一同出了山庄,一想到会与这相处了十二年的孩子离开,他的心里便有些微的堵。
他试探性地询问,是否去他家做客?
在他的牵引下,他答应了。
一路沿途赶往他的家,路途劳累,他却从不会含泪,总会自得其乐。
在他的身畔,似乎有着享不尽的欢乐。
中途,又遭了数十人的暗杀。
这孩子为了他而负伤……
心里尖锐地刺痛着。
苏然说,我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喜欢啊?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说,我也喜欢你。
这孩子笑,笑的很欢,仿佛,掌握了这世间所有的快乐。
可是,眼看着他因我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心口更痛了。
苏然,我不得不离开你。
那一天,在这孩子沉睡时,他在他的眼角眉梢上落下一吻,说:等一切都处理好了,我定会去京都接你。然儿……
他离开了。
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思念。
他回到了家,暗紫山庄。每日里忙得焦头烂额,可是一旦想到这孩子的笑颜,便觉得整个心都会温暖了起来。
几个月后,又一次见到他是在紫夜山庄。
这孩子似乎打算血洗整个紫夜山庄,事实上,他做到了,以着江湖上闻名的离心剑法。
这孩子很疯狂,也很执着。所以,才更让人心痛。
这孩子说,他入了水月宫。
他知道,他会入水月宫是因为他,因为,他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杀害他……
这孩子,太傻太傻。
他把他抱入怀中,想要一辈子宠着他,溺爱着他……
快乐的时间过的总是快,这孩子很忙,来来回回,无影又无踪的。
心里很是无奈。
这孩子待在他的身边儿,化身成了一把利剑,斩断了他身边所有的荆棘。
其实,他想对他说,应该保护你的,是我,不是你……
你只要待在我的羽翼下被我保护,就好了。
这孩子杀光了所有反他的势力。
他心里又暖又急。他怕他受伤,更怕他会离他而去……
那之后,他登上了暗紫山庄之位。
不久后,他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依旧入往常一般的淘气,可爱,让他爱不释手。
只是,因为生意他次日便要出城,有些舍不得这孩子,可是,没办法。毕竟,他才登上家主的位置,许多事情都要亲临。
翌日,这孩子说要给他送行,又给他斟了一杯茶。
轻闻味道,他便知道这是迷魂药。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会让人昏迷而已。
只是,这孩子不知道,他从小服食了各类的毒药,对这种东西有着一定的抵抗力。
他喝下了,却没想,这药产生作用了,让他昏倒了,还昏了一段时间。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就穿了一间单衣。
匆忙着上衣裳,走出了厢房外,却把丫环吓了一跳。
丫环说,老爷不是已经出发了?
皱起眉头走向朝云山,远远儿的,便能看到与程歆打斗中的苏然。
两人的武功差距很大,程歆被打的节节败退。
在他眼里,这完全是这孩子在欺负程歆。
他以着凤凰剑法折断了这孩子的剑。
他不懂,这孩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然后,他开口,询问,我是程歆的替代品吗?
……不是。他从未觉得这孩子与程歆有相像之处……
或许容貌有些,可是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他又说:你喜欢我吗?
他想说喜欢。
可是,一想到他会因为一个误会而杀了无关的人,这句喜欢便哽在了咽喉里,怎么也说不出。
苏然,是我认错了人,还是,我从来不理解你……或者,是我误会了你呢……
苏然,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程歆虚弱着声音,一遍遍地说,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动不了手。
可是,当程歆吐出一口血,只当是安慰性地,他拿起了剑。
程歆,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现在,苏然依旧是他的意外。
一剑刺下去,他以为苏然会躲,可是他没躲……
心里宛若被针扎一般地痛。
他的脚步向后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那之后,他只觉得他所见的均是一片的猩红。然后,数位女子团团包围住了他们。
一位白衣女子亲昵地叫唤着苏然,让他过去。
苏然摇头,不肯。
苏然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帮他,就当做是感谢他小时对他的疼宠。从此以后,就当作是不认识……
在这一场战役中,苏然的果断救了他的命,也救了若离的命。